而令人无法接受的是,眼前林起和封祷大概有七成的相似,在想起那张照片后,宋易权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也许,封祷长大后就是这般模样。
封祷爱笑,林起脸上少有笑容,极其相似的五官气质大相径庭,但谁又能说一个人始终是随时微笑的呢。
近在身旁的林起像极了封祷,奇怪的是他和封贸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换个意思也可以说,封祷和封贸相貌是各长各的,后者更像母亲。
脑中封祷的笑脸愈发清晰,宋易权也希望是自己记混了,但此时他还是要摆上无异的脸色,进行无聊的问答。
林起在宋易权眼里就仿佛是封祷的投影,而他也了解封贸,十年来,封贸和封忠豪之间的矛盾只增不减,所有的症结所在就是离世许久的封祷。
封祷走了十年,留下来的伤痛也困扰折磨了封贸十年。
那么,今天遇见的人和事,该怎么和封贸说?
世界上相似的两张脸千千万万,也许不用过度地去在意,如果一个离世,另一个毫无预兆出现在眼前,那么一切就另当别论。
封贸入股半行,且喜欢接宋易权上下班,林起跟着庄涛辗转来到半行,工作时间也是在半行打转,他们迟早会遇上。
即便对封贸来说,林起的存在不意味着什么,可是该打的预防针还是不应该少。
最后,他也是把面子给足了半行费尽心思挖过来的庄涛,好歹是没在十分钟之内抽身离开。
在转身的同时,一个画面闪现在宋易权的眼前。
之前赵云辞和宋晓灿有事寻他,那时他在封贸家,自然之后赵云辞到了九幢和他商议两场走秀的事宜。
当时赵云辞有个无法理解的举止,离开之前,他看见了封贸和封祷的合照,他多看了几眼,并且脸上困惑不已。
原来,一条虚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线连接了今天的场面。
宋易权最近掌握不住原有的剧情,因为太多东西都是乱的,现在加上这桩事,心情能好到哪里去,所以他直接出了半行的大门。
下午还有一系列活动,宋晓灿又不在他身边,他撂挑子这一走,可是让办公室里的赵欢焦急万分。
赵欢坐不住,亲自把他找回来,好一阵嘘寒问暖,又和他说了明年七月份国际时装周的重要性,希望他拎得清楚。
宋易权当然知道她提到的时装周意味着什么,那是这本书里他这个角色的终点。
在明年七月,时正延一举因恢宏的成就站在行业顶峰,同时,时赵已经确定下关系。也就是说,他这个男三推动剧情的任务完成,他会退到原文边缘,受原文的约束力也会越来越小。
但是他却不动声色拐弯问了赵欢把庄涛交换到半行的原因。
结果赵欢的回答让他啼笑皆非,她说,庄涛更有潜力。
赵欢这也算一朝失足成千古恨了。
不知道后续剧情并不是她多年慧眼被蒙蔽的借口,赵云辞的努力和进步,半行以及外界有目共睹,唯独她押错了宝。
忽然,一个强烈的预感涌上宋易权的心头——半行早晚会成为昨日黄花。
如宋易权一直所说,他对半行说不上有深厚的感情,只是想原地站起证明自己。因此,半行的前途如何,他也最多唏嘘两声。
又是弄得满身疲惫才能回家,封贸今天有一个会议,宋易权在荣唐楼下的咖啡厅先等他半个小时。
宋易权修长的身形和出众的外貌在人群中尤其扎眼,有几位从他好看的指尖一直盯到笔直的小腿,然而他那周身的低气压不容人靠近。
少有地,他抿唇不笑,长睫掩下眸底的神色,百无聊赖地折腾桌上的纸巾。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会越来越像,宋易权都没注意到,他已经没有一丝防备染上了封贸的点点滴滴习惯。
落日的余晖正在一丝一缕地消失,一个颀长的身影落在晃悠的光影之中。
宋易权指尖的动作停下,回头看来人,桔黄色光线里的封贸走到了他旁边坐下。
封贸抬腿,轻轻将左脚搭在右腿上,挺拔的身姿与一旁的宋易权相互呼应。
“宋先生,大冬天的,咖啡都冷了,还不喝?”
冬日里,封贸的声音更低沉,就算隔桌相坐,也像在耳尖有节奏地跳动。
宋易权这才想起来自己点了一杯咖啡的事实,然而事实也是,咖啡端上来后,他连糖都没加。
低头看表,他转而去问:“封总你迟到了三分钟左右,这该怎么办?”
封贸摆手拒绝上前的服务员,嘴角上扬了一点弧度,回答:“我的错,没想你还记着时间。”
宋易权轻笑:“不看着时间怕你耍赖不是,坐会儿还是就走?”
“走吧,今天先去公寓那边,公寓装修好了,家具也基本上齐全,说不一定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二人同时起身,旁边偷偷摸摸的几道视线也退缩回去。
封贸随在宋易权的身后,小幅度地摇头,前面的人太耀眼了就是这点不好,走到哪,别人都想觊觎。
真想明确标上这是他的人,就像藏在那件西服袖口针线里的字。
宋易权不知自己被安排了一路,直到看见公寓里舒适的装修风格,和卧室那张大床,潜伏已久的封贸从后面抱着他,吻上他肤色像纯色白瓷的后颈。
培养起来的默契容许他们不用多说其他,节拍会自由起伏。
封贸问他房间里哪里不满意,一面又牵引他走向柔软的大床。
装修风格是两个人讨论出来的,部分家具也是一齐挑选,那还能挑哪里的刺儿?
他笑说每一个角落都满意,随后在紧拥的怀抱里沉沦,什么都可以暂时不去想。
将近两个小时后,被烘出一身热汗的宋易权要给封贸做蛋炒饭,封贸说不过,只好在厨房看他翻锅倒勺。
宋易权厨艺不差,不一会儿,喷香的饭就出锅了。
吃到一半,他喝了口水,要给封贸打预防针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
如此来回多次,封贸都看不下去,舀了满满一勺的饭喂他嘴里:“看我半天,有事要说就说。”
还说什么说,感情嚼饭咽下去不要时间。
好不容易咽下饭,宋易权拉出纸巾擦嘴,不再磨蹭,直入主题。
“我就是想问问,封贸你相信世界上有两个长得特别像的人吗?”
他叫的是封贸的名字,这代表事情不是在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逢考必过!
☆、酸味
问话着实让封贸愣了愣。
“长得特别像的两个人……”
他慢慢地重复宋易权末尾的话,就像把每一个字放进嘴里咀嚼,要品出点什么才会善罢甘休。
“就是很像,而且那个人还和你相关,你觉得呢?”宋易权眼也不眨地看他。
“还和我相关,”模仿着语气,封贸又是喂一满勺饭到宋易权嘴里,“最近看你心不在焉的,难道是看见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宋易权被迫活动牙关,摇头否定,正要进一步说明情况。
“宋先生这么忙,有没有时间去看那种科幻类的电影?很多电影里面有一个设定,人物会从他所在的世界进入到平行宇宙,遇上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人。再怎么说来,你遇上的人总不能比这个还要玄幻吧。”
不说还好,一说宋易权心底立刻跟梗了东西一样,因为他摊上的事和穿进平行宇宙相差无异。
他是外界的人,这是仅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宋易权没缓过来,一时把林起放在一边,而是极慢极慢地用大拇指指腹摩挲食指的指甲。
封贸静静看他摸了半分钟的食指,先是轻唤他的名字,把手盖住他嘚手背,才说:“多大的事郁闷成这样,就算你说你有一个双胞胎弟弟或者哥哥,那我认定的还不是你?”
误会往更远的地方去了,宋易权也无端安下心。
抬眸,眼底的光也变得真诚,宋易权只能将自己的秘密驱逐出境,努力拉回正题。
“现在世界上就一个我,但是,我说的人并不是我。半行把云辞放出去了,然后把庄涛换了回来……”
封贸一脸茫然,明显对“庄涛”两个字没反应,估计也是把人忘了个七七八八。
自然,宋易权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庄涛当初在医院和他告白的事。
“你对庄涛没印象也没事,我要说的是他助理,他叫林起,长得很像……封祷。”
那二字轻巧落下,转而又重重砸在封贸的手心,牵扯着他手上的痛觉,随后蔓延到了全身。
封贸很会控制脸上的微表情,但眼睛无法骗人,他清澈的眸光瞬间碎成冰渣。
感同身受似的,宋易权心尖也跟着发疼。
这是他没见过的封贸,果然,他们说封祷是封贸的底线,此评价绝无半点虚假。
时间被拉长,三秒钟的静默格外折磨人。
封贸翕动鼻翼,放下勺子,周遭的冷气也被他往回收。
“不过是长得像又刚巧到了半行而已,说明不了问题。”
听了话,宋易权将信将疑,并不开口。
“你一下午就因为这件事连魂都丢了?”
“虽然我只看过你和封祷的合照,那时候他也只是一个孩子,可是无法想象,仿佛是长大后的他站在我面前。”
房内灯光重新光亮了,封贸用餐完毕,碗碟滑到一边,阻隔在两人之间的障碍物似乎也被移开。
封贸倒上俩杯水,开启桌上的盒子,随手从众多嫣红色的自制消化糖里挑一颗放进水中。
宋易权目不转睛全程看他手的动作,最后视线落在杯上,看糖粒在水里融化成向四面八方扩散的带状。封贸手上轻晃,水和妖冶的颜色彻底难舍难分。
颜色更淡了,几近透明,但又看不透。
水到了眼前,宋易权道了一句谢,喝下三分之一。
水的味道有点奇怪,抓着舌尖的那种酸,喝下后,舌苔像被粗糙的针扎过一样。
“也不问问是什么就喝了?”封贸瞳眸似笑非笑。
宋易权咂嘴细尝:“好像有酸梅,还有其他药材。”
“助消化的,一天比一天瘦,看你饭也不想吃,就让母亲寄了一点过来。”
“还挺好喝。”
宋易权把剩下的都喝光,仰头的时候,眼神无处安放,到处乱飘。
二人转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开的却是静音。
像是在看默剧。
封贸靠在沙发上,手臂环住宋易权精致的肩胛,挑了最平淡的嗓音。
“我没有和你说过封祷的事吧?”
宋易权眼睛在看电视,耳朵留出来听身边的人说话:“很少说起。”
“我比他大两岁,他从小身体虚,一个小感冒也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痊愈……”
话题一旦打开就很难关上,更何况这些事封贸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其中包括了他为什么和初中校内同学动手的原因。陈益生那缺根筋的人和他一块长大,也没看穿这其中缘由,那时还在湖边喝酒说酒话吹捧他。
“他十四岁那年实在熬不住,走了。最后一刻,家里面没人,外面下着大雨,等救护车到,他握着我手的力气已经没了。”
若非封忠豪在外应酬,徐青青回了娘家,封家不至于是十六岁的封贸在主事。
宋易权吃惊封贸可以把童年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时间都是清清晰晰的,也心疼他独自承受太多,比他人强大的真相竟是这么刺骨。
“生意人,忙碌是必不可少的,但他不一样,他有时间可以回家,哪怕只是陪小祷走完最后的路他都不愿意。”
说着,封贸控制不住冷笑两声。
据宋易权的了解,封忠豪的风流与生俱来,什么也拴不住他豪放的内心,封贸无法原谅他也是情理之中。
宋易权从封贸开口,就慢慢往他那边挪,最后是直接靠在他肩膀上了。
“也就是这些了,等我想起其他的再和你说吧。”
一直以来,都是封贸在照顾他的情绪,宋易权从头到尾彻彻底底活过来也是归功于他,然而这应该是双向奔赴的感情才对。
宋易权沉默想事情,封贸还以为他听困了,就劝他去休息。
瞬间撑起身体,宋易权一脸正色地问:“这么早睡什么,你又不是在讲睡前故事,我在认真听啊。”
电视机的声音终于被打开,死气沉沉的房间多了几分生气。
封贸心里堵塞的地方被疏通大半,他随意地换台,每个台都瞄上一两眼:“从刚才起就不说话,倒显得我像一个碎嘴婆子。”
“那正好了,我就喜欢嘴碎的。”
上面这话轻飘飘地出来,封贸按遥控器的手指顿了顿,眼尾浮上笑意。
他们从夏走到冬,一步步彼此靠近。说句实话,刚在一起那会感情还未到浓时,觉得在相互吸引,所以选择了携手而行。
因此,那时谁也没轻易把喜欢挂在嘴边。
但现在许多东西都在升华,心里对对方是何种感受,他们是心知肚明的。
就像宋易权说喜欢,顺其自然,脱口而出。
就像两个人都恨不得把身边人绑死在身侧,偏执又迷人。
宋易权心情好转,想吃零食的心也压不住,正巧桌上备了坚果,他俯身就去拿。
没想封贸眼疾手快捏到他手腕,宋易权两眼疑惑,回眸望他。
“刚吃过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