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冷汗][冷汗][冷汗]
墨:不是这个啦!!!
会议室里,虞靖西、徐助、咨询公司的工作人员正和一块商讨关于喜月的年度战略方向。
会议从早上9点一下就谈到了12点。终于,虞靖西起身与对方握手:“合作愉快,期待您的方案。”
“能为喜月服务也是我们的荣幸,合作愉快。”
徐助招呼众人:“我们在食堂二楼为大家准备了一些简餐,方便的话可以一起吃。”
大家客套几句之后,一行5人一起向食堂出发。
路上徐助还在回信息。虞靖西不小心瞥了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土狗头像,低声问:“钱墨找你?什么事?委托书签名吗?”
徐助有点意外:“你也知道签名的事了?”
“嗯。”
“不知道,这次好像不是。”
“我能看看聊天记录吗?”
徐助想既然虞靖西都已经知道签名的事情了,那他们的聊天记录也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便把手机递给了虞靖西。
虞靖西一打开就觉得整个屏幕充斥着语气词、波浪号和萌宠表情包。他皱着眉头看划拉了两下,觉得整个对话毫无重点,信息密度极低,弄得他脑壳疼。虞靖西把手机还给徐助,评价道:“聊天效率太低了,直接叫他一块过来吃饭吧。还有商务餐吗?”
“有,我多订了一份。”
虞靖西点点头表示赞许,徐助果然是个可靠的好员工。
钱墨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推开包厢的门。
意料之外的,他看见了几张陌生的脸。包厢里只有一个地方有空位——虞靖西边上,于是他不得不坐了过去。
徐助为他们介绍:“我们的广告部部长钱墨,你们之后有对公司现状的一些疑问都可以找他。钱墨,这是咨询公司的几位项目负责人,之后会根据喜月的现状和市场情况做一个全面的发展分析和报告出来。”
负责人:“接下来的一个月辛苦你了。”
钱墨有点懵:我只是想过来问一问我喝醉酒之后都做了什么,怎么还谈上这么严肃的工作了?
但表面上他非常淡定地应和道:“应该的。”
餐后,徐助送走了咨询公司的人。虞靖西擦擦嘴巴,对着在边上回消息的钱墨说:“你让我花了一千万。”
“什么一千万?”钱墨睁大了眼睛,这话可不能乱说,虞靖西和喜月都是按月给他打钱,金额虽说上下有所浮动,但也不可能收个一千万,他可不值这么多。
“年前我就有打算找家咨询公司调整一下公司的战略方向,但因为其他一些杂事一直耽搁着。柠檬水也算是转型的一次尝试。在看过你的报告之后,我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马上提上日程,所以我今天花了一千万。”
钱墨感受到一阵肉痛,恨不能立刻加入刚才那群人。
一千万!为什么别人赚钱都这么容易啊!
“你本来中午找徐助要说什么?”
“没什么。”钱墨不是很想问当事人这种事。
“说实话。”
明明虞靖西的语气好像也没有很凶,但钱墨已经开始害怕了。他想到之前几次虞靖西让他说实话的经历,最后还是招架不住:“我就想问问他上次去O&T我喝多了之后做了什么。”
“为什么不问我?”
“你很忙。”
“钱墨。”
钱墨的声音小下去:“我觉得事情过去了再翻出来讲像在撒娇。”
虞靖西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想知道我有没有让你不高兴,喝醉酒的时候是不是很恼人,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钱墨低着头有点忐忑地抠着自己的手指。
“是很麻烦。”
“对不起!我不是……”
“没关系,”虞靖西打断他,十分大度地说:“以后少喝点,不要影响工作就可以。”
“我会注意的。”钱墨忽然觉得虞靖西其实也有很和蔼的一面,或许自己之后可以不用那么怕他。
虞靖西让钱墨回去之后,独自在包厢里抽了一支烟。他想:钱墨是只一教就会的小狗,这样的小狗应该获得更多奖励。
于是随手给钱墨转了五万块钱零花。
下午,虞靖西工作到四点打电话给钱墨问他要一个预算报表。
钱墨:“我这里好像没有,我去Vivian的办公室找一下,你先别挂。”
虞靖西把手机放下开始处理其他事务,这时他接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电话。
“虞总,楼下有个叫‘钟云’的人找您,但他没有预约,您见还是不见?”
钟云,这个名字听起来着实是有点陌生了。
“让他上来吧。”
在等待的间隙里,虞靖西回忆起了和钟云的过往。那实在是个乏善可陈的故事:三年前,还是导演系男大学生正在筹拍他的毕业作品,但是却没有足够的资金。虞靖西看不懂钟云的电影,但看得懂钟云的渴求。然后就是包养、腻味、分手。
虞靖西自认他不曾亏待过钟云,分手后对方也不曾有过纠缠,那今天找上门来的原因是什么?
钟云推开门进来。两年不见,钟云黑了许多,也胖了一些,面容是掩盖不了的憔悴。
“靖西,帮帮我。”
钟云递过来一本被翻过许多遍的剧本和一个u盘,里面有他粗剪的一段影片。
“剧组已经拍了一个多月了,再有十天就可以拍完了,但投资人忽然撤资,后续资金跟不上了。”
“制片人呢?”
“制片人也没有办法。我已经借了十万投进去,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现在只要二十万,只要二十万我就能拍完。我可以把影片上线后我80%……不,我所有的分成都给你。”
虞靖西翻了翻剧本,简单地看了一下片子。钟云拍的是部文艺片,影片里有些奇奇怪怪的表达或者想法,喜欢的人会很喜欢,不喜欢的人会非常不喜欢。
虞靖西:“我不觉得市场能够接受这样的片子,文艺片太过小众,即使是回本也是件困难的事情,我建议你放弃,及时止损。”
钟云不肯:“这部电影对我很重要,我写了四年的剧本,我不想放弃。或者,就当我向你借钱好不好,我可以写欠条。”
虞靖西当然了解钟云的经济状况,“文艺片导演”这种工作根本不是一个出生于南方三线普通家庭的孩子该做的工作。
“你更应该先赚些钱养活你自己。如果你愿意,喜月有几支广告片要拍,我可以向品牌部推荐你,但不能保证结果。”
“我等不了,现在拖一天就是一天的经费。我可以写欠条,算利息也可以,我有钱了一定会还你。”
“抱歉,我不想借。我完全看不到收益。”
“靖西,求你。”钟云几乎要跪下来了:“我们过去的日子你忘了吗?那个时候……”
“你该走了。”
钟云双唇颤抖,开始脱衣服:“我可以陪你上床,怎么做都可以,在哪里都可以。求求你,我只要二十万。”
虞靖西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转过头去:“你和你的片子对我来说都没有价值。钟云,给你自己留点体面吧,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以后也别见面了。”
钟云最后还是走了,什么都没有得到。
虞靖西又工作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显示钱墨在5分钟前挂掉电话,他们一共通话了37分钟。
钱墨亲耳听见虞靖西把钟云赶走并不觉得快意。
虞靖西随手就能给现情人五万块钱零花,却不愿意花二十万块钱拯救前情人的梦想。
钱墨不希望自己一年之后也落入那样难堪的境地。但思考过后,发现他不太可能缺钱缺到这种程度。他没有什么烧钱的理想和爱好——打单机游戏、看综艺、看电影、看小说,都不需要怎么花钱。思来想去,他决定给自己购买一份医疗保险,又顺便了解了一下宠物医疗,发现现在还可以给宠物买保险,顿时宽慰许多。
最后,钱墨又想到关于死亡的问题。虽然有保险,但如果得了绝症的话,还是不要太折腾了吧,可以签个遗体捐赠,开心过完最后一段时间,然后找个天气好点的日子自杀。
钱墨已经认真思考起自己的墓志铭要写什么了。只是不知道那一天,父母会不会来看他,为他流一滴泪呢。
六点钟,虞靖西拨了个电话给钱墨。
“晚上我想吃海鲜面。”
“好。”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起关于钟云的一切。金主没有义务和情人解释,情人也不该探听太多金主的私事。
钱墨想:这样的距离就很好。
然后虞靖西手掌的触感又涌上来,带一点茧子的粗糙、可以完全掩住他口鼻的宽大,最后还有上海台风天里的紧张和恐慌。
18年少
钱墨在6点钟准时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听见身后开始传来“下不下班”“下”的对话。
钱墨完全理解这种行为,他想到自己之前实习的时候,有时候明明手上根本没有工作,但是因为前辈们都没有走,于是他也只好假装在忙。
下了楼去坐地铁,这个点下班的人很多,车上没有位置。他抓着吊环站着玩手机,边上是一对情侣,大的二十出头,小的看着还在上中学。
“竞放哥哥,今天的作业你帮我写好不好?”
“不可以。”
“可是看完电影都好晚了。”
“那就不看电影。”
“周竞放!”
年轻真好,烦恼的事情只是看了电影就没空写作业。
大一点的最后还是妥协了:“月考成绩要稳定住,不然十一的时候我们就不出去玩了,改成写练习题,而且不能吃冰棍。”
“好!”
钱墨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有一次,他考差了,从年级30掉到50。父亲看了他的成绩条冷哼一身,自顾自地吃饭,一句话也没有和他说。母亲质问他为什么考不好之后,开始扇她自己巴掌:“是不是我教得不好?!是不是?!你一定要让我这样吗?!”
钱墨吓坏了,赶忙去拉母亲的手:“不是的,不是的。”
“那你说为什么!”
“是我……我是没有好好学习……”钱墨不得不开始自我检讨,一个一个细数自己的缺点。
我是个垃圾,钱墨常常这样想。
但是这样的垃圾居然也会有人喜欢。
钱墨考上了师范大学之后,学校里女生比男生多得多,钱墨常常觉得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有女生倒追他,告白还弄得轰轰烈烈的,在他宿舍楼下喊他的名字,问愿不愿意和她在一起。
钱墨觉得很尴尬,但他不能让女孩当众被拒绝,胡乱地点了头进了宿舍。
他们谈了两个月分了手,女孩嫌他总是讲奇奇怪怪的笑话、约会的方式老套、不够浪漫,最要紧的是“你根本不喜欢我”。
钱墨点点头,照单全收,然后回宿舍把《交友之道——手把手教你谈恋爱》《征服美丽少女》《笑话大全》等等书目全扔了。他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应该也是认认真真地伤过心的,因为被人喜欢的感觉真的很好。
钱墨在摇晃的地铁车厢里想:得到过再失去,比从未得到过还要令人难过,所以还是不要开始了吧。
钱墨回到家煮了面,虞靖西掐着点回来,两个人安静地吃完。然后虞靖西说:“过来帮我收拾行李。”
虞靖西在卧室里翻了一只小行李箱出来,告诉钱墨:“去北京,今晚10点的飞机,周日早上回来,乳制品行业大会,你看着收拾吧。”
钱墨有点奇怪,10点的飞机到北京都要凌晨了吧,虞靖西看着也没有什么事,有空和他吃面,怎么不订早一点的票。但钱墨最后还是没有问,他只是掏出手机查了北京的天气,开始给虞靖西搭配衣服和领带。
虞靖西脱掉了身上的正装,准备换身休闲的好坐飞机。
虞靖西:“下午你都听见了对吧?”
钱墨余光里看到虞靖西上半身的肌肉形状很漂亮,漂亮得很有压迫感。
“对不起,我不是……”
“你不觉得你永远在道歉吗?既然知道是错的为什么一开始还要那样做呢?”
钱墨无言。
虞靖西:“所以听完是什么感受?觉得我很冷酷?很无情?还是说其实你很高兴?”
钱墨摇摇头,斟酌着用词:“我完全理解。金钱是很容易让两个人保持关系的,他不还你,你吃亏,会记着他;他要是还你,也许就会有下一次借钱的契机,那就断不了了。我也不觉得高兴或是难过,总归我不认识他,他和我没有关系。”
钱墨继续叠他的衣服,虞靖西在边上看了一会,冷哼了一声:“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挺拎得清。”
钱墨没办法讨厌钟云,说到底,他们不过就是一类人罢了——被虞靖西用过,迟早又会被抛弃。钱墨早就明白自己的定位,不过是个一年期的情人。
过了没多会儿,徐助把虞靖西接走了。
晚上,钱墨失了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干脆起身坐到桌子前准备写点什么。抽屉一拉开就是一块表,是虞靖西在地铁上送他的那块。
钱墨左右翻了翻,不知道这个是什么牌子,于是拍了照片上传找相似,最后在手表的官网搜到这款表公价是32万——够他买一个厨房了。
钱墨这么想着,开始给手表拍照,上传到二手交易平台,准备像之前那样卖掉,却又在点击发布前住了手。
明年四月之后,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了,没有留恋的必要。他这样告诉自己。
但最后,他还是把手表放回了抽屉,取消了发布。
“这么贵的表说不定有升值空间呢。”
他这样说服自己,再次躺到了床上去,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然后在天亮前做起了梦,梦到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恋爱。
女孩送了他一个素圈戒指:“戴左手中指上,意思是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钱墨醒了过来,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把手举到面前,翻过来又翻过去地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