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水[现代耽美]——BY:烟猫与酒

作者:烟猫与酒  录入:12-09

  老妈盯着他没说话。
  江初刚有点儿“以妈之道还治妈身”,小小地让老妈吃了回瘪的感觉,老妈突然又笑笑,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也是,聊不到一块儿就不用强求。”她轻松地说,“回头妈给你联系更好的。”
  江初的筷子顿了顿。
  这是有了倩倩这么个开头,以后准备堂而皇之的开始给他“介绍”女朋友了?
  “嗯?”老妈看他不吃了,抬抬眉毛问:“排骨是不是咬不烂?”
  “我就说你今天排骨没炖好。”她转脸冲方周“啧”一声,夫妻俩开始说说笑笑地聊做菜。
  江初也笑笑,他对老妈一环套一环地层层迫近已经有些麻木了,接茬吃饭。
  从老妈那儿回来,江初开车经过超市时,专门下去给覃最买了几瓶罐头。
  想起冰箱里的啤酒好像也快喝完了,又拎了两扎罐啤。
  开门进到家里,覃最正从他江初卧室出来,手上拎着几件衣服,朝自己屋里拐。
  “回来了?”覃最把衣服扔沙发上,过去结果江初手里的购物袋。
  “你喜欢吃的那种罐头,上回去看没有了,今天正好刚摆了两排新的。”江初边说边换鞋。
  扫了眼那几件衣服,他抬手指了指:“那件黑的不用洗,前几天洗完还没穿过。”
  覃最顺着他的手也往回看一眼,先去把袋子搁在桌上,才又去把衣服拿起来。
  “不洗,”他直接进了房间,“我明天回学校,哥。”
  江初正要去卫生间洗手,脚步一顿,猛地转头望向覃最。
  他飞快地在心里算算日子。
  覃最九月几号才开学,就算掐头去尾也还有足足一个月的假。
  回他妈哪门子的学校?
  江初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两秒,把其他心情想法都先压下去。
  “怎么了?”他控制着语气过去问。
  看见覃最已经连箱子都打开了,正摊开床上往里收拾衣服,江初心里像被拧着往下使劲儿拽了一把似的,麻得说不出滋味儿。
  “提前开学了?”他拨着覃最的肩膀让他转过来。
  “没有。”覃最也没拧着,顺着江初的劲儿转过来。
  视线一对上,他像是看着江初想了想,干脆把手上的衣服都先随手扔进箱子里,长腿一跨,在江初面前的床尾坐下了。
  “实验室的小组新项目,缺人帮忙。”他跟江初解释。
  “实验室不放暑假?就缺你这个开学才大二的过去帮忙?”江初立马接上话。
  覃最看他一会儿,偏开目光看向旁边,伸手够过桌子上的烟盒。
  江初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儿太锋利了,皱皱眉重新压了一下,他掏出自己的火机抛过去。
  “谢谢。”覃最接住把烟点上。
  “小狗,”江初一手摁着覃最的肩,在他面前半蹲下来,“你说实话,是生哥的气还是怎么了?因为我那天说的话?”
  “不是。”覃最卷起很淡的一点儿笑,“你没说错,哥。别多想。”
  “那你能不能……”江初说着又想皱眉了。
  他的手在覃最肩膀上攥两下,重新压下语气:“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在想什么?咱俩今天好好聊聊?”
  卧室里安静了片刻,覃最跟江初对视着,隔在中间的是虚虚实实往上飘散的一折烟线。
  周腾从外面溜达进来,停在床边看看他俩。
  见谁也没赶它,它跳上床东闻闻西嗅嗅,扒拉一下箱子拉链,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累了。”覃最抿着烟的嘴角动动,望着江初平淡地说。


第96章
  这两个字从覃最嘴里一冒出来, 江初耳朵里有一道细细的电流声穿过,“嗡”一下给他的脑子消了音。
  “什么意思?”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着覃最问出来, “谁累?”
  “你。”覃最说, “我不逼你了。”
  “不逼我了?”江初听见自己笑了笑,笑意却死活咽不下去,像团棉花一样不上不下,厚厚实实地噎在他嗓子眼儿。
  胳膊架在覃最肩上太久了, 手指头攥得有些发酸。
  江初收回手站起来,从上往下注视着覃最, 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现在不逼我了。”他重复一遍。
  “逼到现在, 然后你一句‘累了’, 开始为我着想了, 不逼我了。”江初抬手指了指覃最, “你可真行啊?”
  “哥。”覃最皱皱眉, 直起身子想抓他的手。
  “别喊我哥。”江初手背一翻给他打开。
  “你早怎么没想到我还是你‘哥’?”他目光锋利地逼视着覃最,“啊?!”
  覃最嘴角动动, 像是一下子说不出话了,目光定定地停在他脸上。
  江初脑子里的神经一弹一弹地发着烫。
  明明他心里是想跟覃最好好聊聊,明明覃最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跟刀割一样心疼。
  可被胸口翻涌不停的情绪一下下拱着,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话接二连三地往外蹦。
  并且即便蹦成这样, 也完全没法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他突然有种不知道他们俩在干嘛的迷茫。
  好好的兄弟俩,究竟是怎么就变成这样一言一行都要互相揣度琢磨,互相往对方心口上捅刀的相处模式了?
  江初缓缓地深呼吸, 逼着自己把更多亟待喷发的尖锐怒气强压下去, 却又有深深的乏力感替换着更迭上来。
  他一瞬间也不想说话了。
  他冲覃最比了比拇指, 哑着嗓子轻轻点点头:“覃最。你真牛逼。”
  说完这句, 江初踢了一脚房门,转身出去了。
  周腾正埋头狂啃行李箱里的卡扣带子,被踢门的动静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朝外看。
  覃最坐在床沿上,视线仍然停在刚才江初站着的方向,没眨也没动。
  他听见江初带着火气在翻烟盒和烟灰缸。
  没一会儿,江初又狠狠踹了下茶几。
  随着茶几腿在地板上拖出“吱——”的牙酸动静,江初骂了一句,烦躁地喊:“火机给我!”
  覃最这才回过神,想起来江初的打火机还在他手里。
  他松开发麻的拳头低头看看,打火机的四个不锈钢棱角深深抵着肉,被他攥得滚烫。
  覃最拿着火机起身出去,江初正插着腰站在歪出去的茶几跟前儿,嘴里衔着烟眼皮耷拉着,瞪着茶几上晃倒的杯子,也没转头朝他这边看。
  杯子已经缓缓滚到桌沿了,眼见着就要往下掉。
  覃最过去扶起杯子,把火机递给他。
  江初一把拍过火机,“咔”地顶开机盖擦了两下点火,然后转身就要走。
  覃最抬手握住他的胳膊肘。
  “松开。”江初猛地转头盯着他。
  覃最没说话,也不松手,还加了力气把江初往沙发上抡过去。
  “我让你松开,听没听见?”江初狠狠皱起眉,震开覃最的手就要起身揍人,“你是不是真当我下不去手揍你?”
  他后半句话还没全说完,覃最已经拎起膝盖压上沙发,胳膊贴着他后腰与沙发间的空隙捞进去箍紧,伏身埋进他颈窝里。
  江初是真想骂一句“滚”,也是真恨不得往覃最肋窝上揳一拳,把他掀到旁边摁着使劲儿打一顿。
  他字儿都滚到喉咙口,拳头也捏起来了。
  可是感到覃最越勒越紧的胳膊,和紧紧贴在他脖子肩膀上的温度与呼吸,他怎么都张不开嘴。
  还下意识地朝旁边偏偏脑袋,怕覃最这么没头没脑地往他身上一砸,再被烟头攮着耳朵。
  “哥。”覃最闷在他颈窝里喊了一声。
  江初皱着眉没搭理。
  他心里说不来什么感觉,胳膊一会儿松一会儿紧,还在琢磨着该不该推人。
  覃最也没多说话,喊完这声“哥”,他就继续这么捆着江初,在他肩膀上埋着。
  直到一根烟闷到烟屁股,江初把烟头弹进茶几上溅出来的一滩水里,才掰掰覃最的胳膊。
  “松手。”他沉着嗓子说。
  覃最还是不动。
  “你想干嘛到底?”江初抬手要拽覃最的后脑勺。
  “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想。”覃最说。
  江初的手顿了顿。
  “想什么?”他问覃最。
  “想想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覃最松开手,改成撑住沙发靠背,抬眼看着他。
  江初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说你不用想,我什么都不舍得跟你说就是不舍得让你想。
  想说你保持你自己就够了,谁也没法在感情的事儿里论明白对错。
  还想说哥真的没有那些意思,没觉得你什么都做不了,上火的时候说出的话你不能当成我的心里话。
  你不是我的压力,你是我的小狗。
  这么多想说的话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偏偏他还被情绪顶着,张开嘴说出来的话仍然带刺:“我给你时间,我呢?”
  “我还给你。”覃最说。
  覃最这些天预想了很多遍,可他没想到真的把这些话说出来,每一个字还是像刀片一样,一片一片从心里贴着嗓子往外割。
  “我知道你也需要想想。”他必须牢牢看着江初的眼睛,才能让自己不含糊不反悔地往下说。
  “你是被我一步步逼成现在这样的,被我逼着感受不一样的……”覃最的眼皮几不可察地抖一下,紧了紧咬肌,“你对男人,或者,其他别的同性,不是真的……那样。”
  江初迟疑地张张嘴。
  覃最这话说的跟放屁一样,他想辩驳,却又神奇地找不到切入口。
  “我不想你后悔。”覃最接着说。
  顿了顿,他换了个表达:“我怕你会后悔。”
  “我怕真等没有余地以后,有一天看见你真的难受了。”覃最艰难地说完他所能表达出的所有意思。
  “我心慌,哥。”覃最使劲绞了绞眉毛,嗓子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几句话给磨哑了。
  这不是江初回家前想象中的“好好聊聊”。
  他所设想的“聊聊”,重点全部放在覃最身上。
  结果他怎么也没想到,进了家门摔摔打打的兜一个大圈子,最后兜到自己身上来了。
  而更让他也开始感到心慌的是,随着覃最一句接一句的话,他越来越张不开嘴直接给出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
  这些天江初一直忘不掉覃最朝他伸手的画面。
  他并没能同样想到覃最,这事儿简直像个心障一样卡着他。
  不管覃最能不能想到感受到,他都有股过不去的愧疚,也是他面对覃最最近捉摸不定的态度,越来越毛躁的原因之一。
  同时还有另一件覃最绝对不知道的事儿,江初也骗不了自己。
  他“不行”的那天,覃最一遍遍问他难不难受,亲他吻他,想哄他,却得不到他任何反应,是因为他脑子里在琢磨什么。
  ——如果时间能折回去,能提前知道后续,知道覃最会给他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他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当时他没能得出答案。
  不仅仅是因为被覃最打断了,也因为他自己都一脑袋乱麻,不敢接着往下想。
  江初也怕自己会“后悔”。
  沉默简直像是今天的主题一样,又一次把两人给包裹了。
  江初一直没说话,覃最翻身从沙发上下去。
  他把茶几拽好,桌上地上洒出来的水全都擦干净,又点了根烟在江初旁边坐下,拖着长腿抬起一条胳膊搭在眼上。
  “要时间想清楚,你就非得去学校想?”江初一直等到覃最这根烟也燃得只剩个烟屁股,才干着嗓子开口问。
  “在你身边我控制不住。”覃最没动,最难开口的话他已经逼着自己全说完了,这会儿不管说什么他心里都是麻的。
  “控制不住就会影响你。”他又补了一句。
  “……那你自己呢?”江初又问。
  这话乍一听问得没头没尾,但是覃最一下就听明白了。
  他想了一会儿,这才放下胳膊转脸看向江初。
  “我不知道,所以我得想想。”他冲江初牵牵嘴角笑了笑。
  “要是你真的……”他开了个头,重新耷下眼皮,又抿了抿烟嘴才说下去,“真的想通了。只要不在你身边待着,说不定我也就想通了。”
  “我也得想想。”覃最像是在强调给他自己听,低声又重复一遍。
  覃最能“想通”,以前一直是江初的心愿。
  这时候乍一耳朵听见他要“想通”,他却跟心口被猛地擂一榔头似的,让他一下子心疼又心烦。
  “那就想想吧。”江初耙了两把头发,烦躁地站起身。
  他绕着满脑子捋不清楚的头绪,抬胳膊把衣服一抹,径直去卫生间冲澡:“咱俩都想想。”
  覃最这人一直这样,要么什么都不想,一旦做了决定下了决心,就不管什么事儿都利索得离谱。
  跟当时突然抖出张“住宿申请表”让江初签字儿似的。
  也像他去年冬天的大雪夜里,行李都不收一件,用手机最后一点儿电买了车票就跑回来见他。
  第二天早上江初又被覃最给勒醒时,脑子里还迷迷瞪瞪地想着今天带覃最出去吃点儿好的,差点儿都忘了他今天就要走。
  一夜过去,他望着天花板回想昨天覃最跟他说的那些话,控制不住地出神发怔。
  明明覃最天天跟个真的狗子一样,不缠着他就不行,竟然说要“想想”就二话不说地拉开距离去“想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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