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书见高醒配合得不得了,也说:“是啊,大婶你还怕我跑了不成?我的帝王石榴可在你手里呢。”
高醒还有胖子、金潜、姚祚纷纷落下视线去看那在火车站买的五毛两个的大石榴——狗屁的帝王石榴啊!
胖子憋不住,差点儿笑出声儿来。
顾青书掐了一把胖子腰上的五花肉,胖子便立马咬牙坚持,绝不给小狐狸掉链子。
嘴角长痣的大叔闻言也是连连点头,笑道:“是是是,同学说得对,我们也不担心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去吧,过去睡觉,明天一早我们去八车厢找你们。”
“嗳,一定要来。”顾青书表现得比那大叔还要积极。
大叔等人放心得不得了,目送顾青书他们全部离开,也眼睁睁看着顾青书他们的位置换上另几个收了金潜三十块过来乘坐票的凶神恶煞的猛男。
说来不巧,金哥换来的四张卧铺票在八号车厢,高哥买的卧铺票在三号车厢,中间隔了老远,单独睡到三号车厢的人显然会比较不安全。
金潜一向发号施令惯了,也习惯照顾所有人,便说:“这样,你们几个在这里,我去三号。”
顾青书怪担心的,几个人在亮着灯的火车过道里一面被火车连接的软道晃来晃去,一面商讨:“光你一个人吗?还是不要这样,最好是两三组合比较好,不然太危险了,这车上都是不认识的人,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呢,你说呢?”
顾青书看向金哥。
高醒却是低声跟背上的少年道:“那这样,既然是二三一组,我跟你去三号车厢,让金潜他们在八号,大家也就都有照应了,好不好?”
顾青书没等到金哥的回答,瞬间就被高醒把注意力吸引了回去,认真考虑了一下,赞同道:“也好,你们觉得呢?”
胖子摇头:“我没意见。”
姚祚打着哈欠说:“我也没有。”
唯独金家少爷顿了顿,才道:“我看那卧铺窄的很,你们两个难道要睡一个?睡不下的,高醒是独自坐过火车的,又能打,我们倒不必担心他,不然他一个人去睡三号的卧铺怎么样?大家是出来玩的,当然要休息好,高醒你放心过去把,行李放我们这里保管,也免得被三只手给扒了。”
顾青书又赞同金哥的了,点了点头。
高醒却总觉得金潜说的话里有话,什么叫让他放心过去,行李放在他们那里保管,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家当就是顾青书了,放到哪儿都不能放到金潜这里。
高醒虽然三言两语让金潜祝福他和顾青书在一起,明面上金潜也当真只和青书作发小交往,但金潜如今在高醒看来属于还没有反应过来,因为还没有反应过来最重要的人被他率先翘了墙角,所以即便有诸多不适应,也还愿意慢慢从自身寻找原因,不会为难别人。
这只能说明金潜现在还不是未来那个久经商场、白手起家的金潜,不会耍阴招,不会迅速反应过来怎么反败为胜,甚至有着少年人独有的骄傲,不愿低三下四的质问顾青书为什么变心,更不敢将原就不明朗的关系挑破。
但现在不动作,不代表长年累月的给金潜时间,金潜还是不动作!
毕竟,金潜跟顾青书若是没有他,将在一起,就像上辈子那样,在一起,然后逐渐被牢牢掌控,成为日后他惊鸿一瞥的寂静的青书。
那样寂静的美人,和现在活色生香会笑会害羞、会胆怯、会流泪的小狐狸比,高醒更爱如今,太安静伤心是活不长的,他要他的宝贝长命百岁。
和他在一起,长命百岁。
“没关系,就这样吧,我看着青书睡就可以了。”高醒笑着抖了抖自己背上的顾青书,一副任劳任怨的骆驼祥子姿态。
顾青书却心里一动,疑心高醒这大尾巴狼是不是现在就要他兑现上车前的承诺,所以故意跟他去三号车厢?
自认怪了解高醒这雷厉风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心思的顾青书脸颊红了红,突然却既不开口拒绝,也不再说什么赞同的话,只等着高醒迅速跟金哥他们道别,背着他去了三号车厢下铺坐着,才安安静静地躺下铺休息,猜测高醒什么时候会偷偷摸摸折腾自己。
然而这回实在是顾青书想多了,高醒同学只捏着他的脚用小手电筒看了看伤势如何,便老老实实坐到走廊车壁上的收缩凳上去,老实得好像之前胆大包天抓着他不放的人不是高醒似的。
顾青书躺在下铺等了也不知道多久,渐渐意识到自己这样等着被摸,实在是太羞耻了,气不过,便在黑暗里睁开眼,透过这墨一般浓厚的夏夜微光去看坐在窗边只余一个漆黑剪影的少年。
少年的头发略长,蓬松着,四六分,额头在奔向他的时候会完整的露出来,那是十分帅气的模样。
少年的肩膀很结实,宽厚却又没有过多的脂肪,穿着T恤的时候看不出多强壮,但背他总是很轻松。
少年现在抱臂背对着窗外,兴许正在闭目养神,但顾青书却很随心所欲地喊人家的名字:“高哥。”
那背对着窗户坐着的影子立即站起来,摸索着朝他走来,坐到他的床边,双手撑在他的两侧,声音低沉温和:“怎么了?叫我做什么?想喝水还是上厕所?”
顾青书不想上厕所了,之前转移阵地的时候才去过。
现在只是兴奋得有些睡不着,于是声音颇有撒娇意味地说:“你都不问刚才那大婶为什么拉着我们不让走吗?”
高醒摇头,随后又点头,充满磁性的声线里是不搀任何水分的宠爱:“想知道。”
顾青书‘切’了一声,伸手戳了戳高醒的脸:“你肯定不感兴趣,我都瞧见你摇头了。”
高醒的确是对那些路人没有兴趣,他只需要知道那些人对青书没有威胁就可以,明天那些人过来的话,也有他在,更不怕什么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睡觉,他希望青书好好睡觉,不然明天不舒服可怎么办。
高醒跟个老妈子似的,甜蜜又难受,但察觉得到青书是想要跟他讲话,便也不那么不识好歹,捉住青书微凉柔软的手,亲了亲那戳着自己脸颊的手指头,道:“你说就是的,还管我想不想听做什么?”青书的手指还有这石榴的香气,这让高醒很是着迷。
顾青书乐了几下,当真道:“我看那大婶像是骗子,让我们跟着他们干卖枕头的活呢,说那枕头包治百病,只是跟着他们干,还得先交什么入门费,我看他们像是盯上我们,我就先答应着,还说我们是在安徽下车。等到了武汉,你说我们下车的时候要是顺便报警,车站的警察会不会把他们抓起来?”
高醒闻言一边握着青书的手不松,一边不遗余力地夸道:“应该会吧,青书真厉害。”
顾青书就这么任由自己的手被高醒握着,没有要挣脱的意思,说:“那都交给你了,明天中午到了武汉,你去报警。”顾青书不知道大城市报警时什么流程,但骗他,就得有骗他的觉悟。
高醒点头:“好,我去。”虽然高醒觉得那大婶估计是搞传-销的,传销这种东西现在还没有打击很严厉,后面几年越发猖獗,才不被容许,他去报了警,警察也没有办法关他们,但既然青书这么说,他就去做,这没什么好推脱的。
话音落下,一时间两个少年都没有再开口,高醒看得见青书那双夜里依旧夺目的双眸正注视自己,心动得要死要活,但又突然犯了正人君子的毛病,不敢去吻已经答应属于他的顾青书,不敢打搅这一刻的宁静。
顾青书同样被高醒灼热深刻地看得面热,如果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顾青书很愿意闭上眼睛,允许高醒亲亲自己,算是他听话的一点奖励。
但隔壁下铺还睡着个大爷呢,大爷打着小鼾,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惊醒?
顾青书打住那想要奖励高醒的念头,但却拉着高醒的手落在自己身上,朝靠墙壁的那一面游去,最终落在自己后腰下的地方。
那是上车前他答应高醒可以抓的东西。
高醒却被小狐狸这一番举动弄得浑身僵硬,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圈套,于是右手只是放在那软乎乎的屁股上,一动不动。
焦躁时分。
高醒听见顾青书轻轻说了几个字:“可以哦。”
高醒顿时脑袋里烟花乱炸,被撩拨得几乎要死在这夜。
小狐狸却有点心安理得地,有点点害羞地认为,高醒带他出来见世面,他给高醒抓一抓,也算是等价交换,他还比较划算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狐狸的算盘:没错了,高醒带我出来见世面,我给他摸,非常划算!
高醒:等等!什么等价交换!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54、篡改
去往湖北的绿皮列车早上八点就开始有盒饭服务, 乘务员会推着铁质的小推车,一边叫卖一边让走廊处的乘客收一收脚丫子。
顾青书果然一夜没能睡好,头疼得不得了, 早上被吵醒后半天醒不过来,身子重重的, 却一句话还没有说,就能听见有人在耳边跟他说话。
说什么他一概听不太清, 但也没力气挥开, 等好不容易稍微清醒了些, 就有人把湿帕子单手撑在手掌上, 然后给他擦脸。
顾青书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乖乖扬着脑袋任由对方给他擦, 擦完再睁开眼睛, 便见着金家少爷那张熟悉的面庞。
“是你啊。”顾青书随意地开口说。
金潜拿着帕子站起来准备再去洗手区把帕子给洗干净,挑眉说:“怎么?你小子以为是谁?”
顾青书摇了摇头, 环视四周, 见胖子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都过来了, 就连对面下铺的老大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稀饭的味道, 但不怎么好闻, 像是水放得太多,米根本就没有散发出本来该有的香气, 于是光是闻着都不叫人想买来吃。
“高醒呢?”
他没看见高醒, 可他话刚出口,被他念在嘴里的人就从车厢右边的洞口过来,首先视线便落在他的身上,而后是金潜手上的洗脸帕, 最后笑道:“餐车那边我定了位置,咱们直接把行李都带着,全部过去吃吧,在这里坐着太不方便了。”
胖子立马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声音,赞叹道:“娘欸,火车上居然还有单独的餐车车厢吗?得多贵啊!”
姚祚一向很讨厌跟胖子这样丢脸的农村人为伍,但自知打不过胖子,只能闭嘴,假装不认识胖子。
金潜却笑道:“当然有,等去了北京多的是你没见过的,像是什么自助餐厅、西餐店,但其实大部分都跟我们蓉城没什么区别,尤其是一二环里面,菜市场、自行车大队、小胡同,都是一样的。”
九十年代中期的北京的确还没有像沿海那样特别发达,马路上还不会有堵车几个小时的盛况,早晚上下班高峰期还全部都是骑着自行车的大部队,每个人穿着打扮还流行港风,质朴的颜色还是大部分人们钟爱的选择。
而且大街上的女性还没有流行把脸擦得雪白,每个人都是正常的肤色,化妆并不是普通人家接触的东西。
冬天的时候,依旧会有拉着煤走街窜巷的老人叫卖,每家每户更是在墙根囤着满墙的白菜,除了中关村私家车众多,马路上最多的,还当属黄色的面包车型的的士。
所有人的节奏都很慢,像是泡一壶茶,茶色缓缓浸透无色的水,水面生着缭绕的水雾,大家一块儿躺在老藤椅上看水雾散去,能看一整天。
姚祚是吃过自助餐的,他在深圳的时候隔三岔五总要去一次,一次多少钱他不知道,但要论里面都有什么,他还是能够数出来的:“那咱们到了北京就直接去吃自助餐吧!我来请客!自助餐里什么都能吃,还好吃,咱们去吧!我想吃牛排了!”
大家一边说话积极讨论,一边又收拾不多的行李准备往餐车前进。
顾青书脚穿不了鞋子,只能单脚跳着走,跳多了又难受,所以需要人照顾,照顾他的人从昨天开始就是高醒了,但现在,金潜却一边把洗脸帕丢给胖子,让胖子去拧干,一边背过身去,很自然地又开始照顾他,让他上去,顾青书没什么避讳的,他见高醒站在最外面,而金哥距离自己最近,根据就近原则便笑着趴在了金哥的背上,说:“金哥,走吧。”
高醒微笑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说什么,只略微垂着眼睫,手里提着顾青书的背包单手挎到肩上去,让姚祚走到最前面,胖子紧随其后,金潜背着他的媳妇儿跟着,他断后。
——身为男友要大度,要大度,要大度。
某位高姓少年如此默念了三遍。
等一行五人抵达了餐车时,顾青书却见餐车所有桌子都坐满了人,高醒也瞧见了,忙去敲了敲柜台的桌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木制的柜台上,发出清脆又令人心紧的声响。
“不好意思,刚才我不是定了一桌吗?我们的桌子现在被人占了。”高醒质问的时候浑身散发着不悦的强势,也不知道是不是把在小狐狸身上受的气都趁此机会撒了出来。
餐车服务员是个年轻女性,兴许是才参加工作,被一个在她看来还是孩子的学生给喝住,对她来说是件很丢脸的事情,立马满面通红,辩解说:“我是看你半天都没有过来,以为你不要了。”
“我餐都点好了,钱都付了,请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要?”高醒言辞锐利。
服务员慌了神,声音比少年还要大地说:“我怎么知道你点餐了?”
餐车点餐是直接到厨房说自己要什么,然后把钱给厨房里的柜员,这个服务员属于收拾餐桌的,不知道也属正常。
顾青书其实不觉得位置没了是什么值得跟人吵架的事情,无所谓,等一等就好,他便在金潜的背上喊了一声高醒,说:“没事儿,高醒,我们等等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