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太阿"们仔细讲解了计划中他们负责的那部分后,我在他们当中任何一个来得及跟上前,飞快地跳上阁顶,以迅如闪电的速度奔至一个无人之地。
枫叶飘飘,草动鸟呜,枯叶浮湖,我背着手站在空地中央,轻声说:"你都已经隐隐观察了我两天了,还不肯现身吗?"
风吹叶落,叶落湖动,好一阵的静息,那人才从一棵大枫树后走了出来,但却没像以前来找我的那些人一样立即下跪,而仅仅是向我鞠了个躬----
"微臣,参见太子。"
我眯起眼打量了一会儿眼前的人,他也没顾太子是否喊了"起喀",就自作主张地直回身子----他身穿一袭浅湖水蓝的衣服,酒红色的头发贴贴服服地束在后面,头戴着明瀛官帽,明瀛的官帽都是长筒形的,高高立起,从高度来看,他应是二品官;他有一双与我一样的纯紫色眸,长得很讨人喜欢;我想大概任何人看了他,都会认为他是个很阳光的人,很好亲近吧。
我与他对视了一会,不发一声,面无表情。但他突然对着我微笑起来,与红儿的笑不同,他的笑里有阳光的温暖----看来这个明瀛年轻的六部尚书,手握吏部,皇帝身边的红人--夜纣朗人,断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人。
"‘太阿'里究竟有多少是明瀛派来的?"我问得很直接,像他这种斯多类狐狸,愿答自然会答,不愿答只会在那绕圈子浪费我的时间。
他笑眯眯起来:"太子,你也不想想你有多珍贵。所以答案是----全部。"
我语气冷淡:"看来,你是料定我不会告诉兰帝的了。"
"那自是当然的,太子与安君殿下一样,对上方王族的帝王十分着迷。仅从安君殿下对桂帝的爱惜程度判断,太子是绝对不想被兰帝赶出来的。"
我一挑眉----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威胁。
"他们会直属于我吗?"
夜纣朗人还是保持着微笑:"这也自是当然的。"
"只听命于我?"因为夹在"四剑"中间,即使玉涵子不会特意调查他们,我也看不出他们有任何与明瀛接触的可能。
"是的,他们只听命于太子殿下。当然,目前太子殿下只听命于兰帝陛下,他们当然也会听命于兰帝陛下了。"夜纣朗人继续微笑,但我还是听出了讽刺。
耸了耸肩,对他的讽刺我无丝毫所谓:"那你暗中观察我的意图是、、、、、、?"因为已不会是我先前怀疑的那个了----想从我这套出红儿暗地里进入摩巴的原因。
夜纣朗人这时收敛了一些微笑,依然笑弯的眼里闪现出野心之光:"相信太子也知道安君对桂帝的爱恋程度。"
我点了点头。
他一直开朗的语调这次也压了下来:"恕臣直言,安君殿下已为情痴,无药可救了。"
依然一脸冷淡:"有多少人跟你想法相同?"
夜纣朗人听了这问又笑开了:"太子果真是个识事之人。不过这些与微臣想法相同的人,微臣暂时只敢透露两个----宰相东门行,与元帅夏之寐。"
睁了睁眼,紫瞳瞬息闪过一道光:"怎么说来,安君的气数尽了。"
夜纣朗人冷静地凝了一下我,还是那抹哄人放松的微笑:"所以微臣才来看看,我们的太子殿下是否能保住明瀛的气数?"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谁也没出声,都在察看对方的神色,都察觉不出丝毫情绪。
最后是我想到红儿是时候用早膳了,才转过身丢给他一句话:"我想,我与那个男人只有这点像。"都深爱着一个"上方"。
腿一蹬,我越湖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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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瀛宫的群殿上,有三道身影正在急速向前奔驰,速度之快,让下面成群走过的宫廷护卫在大白天下竟也无法察觉。
跳至薰殿外围暂无人处,我抬起头看了看这堵散发着淡淡的熟悉气息的墙,身后的玉涵子上前打了个仿鸟鸣口哨,里面立即有一个玉涵子翻墙跳了出来,在我面前一跪----
"禀报苏爷,已确定桂帝所在处。"
"那走吧。"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想运气跳进去,但却发现这个玉涵子一脸为难,"那里有高手守着?"
"爷英明。"
那这个高手一定是很厉害了,如果只是一般的守卫,就算来二三十个,五支团队中武功最"差"的玉涵子也可以应付自如。玉涵子无法打不过高手,但丰富的阅历总能他们轻易地辨认出高手吧,从而避免硬碰硬。
我望了上墙顶:"他们有几个人?"
"回苏爷的话,五人。"
"你们没有打草惊蛇?"
"回苏爷的话,没有。"
伸手把背上的两把巨弓与箭襄卸了下来:"帮我保管着,在这隐起来等我。"
旁边两个玉涵子一起上前接物,我一放手,他们两人立时沉下半截。我摸了摸腰际的配剑----青牙,一蹬地就翻了进去。
在高树上如风行进,才发现薰殿与以前大不同了,简直可以用"鸟语花香"来形容。不过这些花香,如果我没嗅错的话,应是满院清甜的桂花香。
在偌大的薰殿里跳着,没一会儿我就听到了几下仿鸟鸣声,立时脚尖一转,往声音来源奔去。
我已经看到了在一间很大很辉煌的宫殿前,有五个高矮不一的人站在那里,气息很凌厉。我越过藏在茂丛中的两个玉涵子,让他们继续隐在那里以免受到攻击,自己一个人直接跳到了这五个面前。
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穿着明瀛白卫侍服,看来并非紫瀛宫中人,玉涵子说他们是安君特意找来的江湖高手。他们也没立即攻击我,反倒像看到了一个很好玩的玩具,正在那滋滋有味地打量我。无妨,我也顺便打量一下他们好了。
突然他们开声了,却不是威胁我立即滚,而是奇怪地自我介绍了起来----
其中一个黑发蓝眸的小孩打先跳上来自我介绍,他身穿山地野皮,两个手臂外露,一副很调皮的模样:"喂!我叫年爱福,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静默不语,突然从旁边那个猛汉身后冲出了一个应算得上美人的少女,一头银发,眼珠碧绿色,伸手就狠狠敲了那个男孩的头一下,凶巴巴地说:"阿福!你傻掉了是不是?他怎么看都更像敌人吧!"
然后又转向我,却在看清了我的面容的瞬间,双眼闪亮了起来,一脸痴迷,掩着嘴故作娇态对我说:"呵呵,不好意思,少侠,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女子姓卓蔺名褚月,今年十九岁了,尚未婚嫁。不知公子姓舍名谁?今年芳龄有几?"
我干脆环起手,立在那里看着这群奇奇怪怪的人。好了,现在又轮到一个少年郎出场了,但他不是跟我叫板,而对着那个双眼朝着我使劲眨巴的少女扁起了嘴:"月姐姐,你不必讲得那么仔细吧?、、、又把婚嫁之事挂在嘴头、、、、、、"
卓蔺褚月碧绿色的双眼还是粘在我身上,手却开始乱挥赶人,满嘴不耐烦:"去去去!你这个麟门小子给我闪一边去,别挡着我看帅哥!"
那个与卓蔺褚月一样拥有银发的少年看起来比我小一点,又比红儿大一点,身穿与其年龄不相附的黑色武袍,顺着少女爱慕的视线转过头来瞪了我一眼,让我看清他暗红色的双眸。但他似乎没有兴趣在我身上多停留,头马上又转了回去,继续劝他的月姐姐别为色迷:"月姐姐,他是敌人,是敌人!你忘了吗?我们绝对不能对敌人仁慈!"
可惜,卓蔺褚月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把少年当苍蝇一样挥走:"喂!我说申屠无伤,那只是你们麟门的规矩,与我们八卦门何关?你说对吧,阿福!"
站在小孩和少女身旁的猛汉应算是这里面最正常的吧,他走到我面前,我还要微昂着头才能与之对视。估计这些人都不知道我是明瀛太子,刚想报上"苏苏"的名号,那大汉却迅速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忽而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小子是个练武奇材呀!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我让你称霸武林!"
口气不小----我眯起眼,双眸未离开这个褐发蓬松,黑眸似热却冷的猛汉,略略一弯腰:
"敢问前辈是、、、、、、?"
那大汉眼带欣赏地看着我:"我叫公冶炼,系属唐门。跟了我吧,我一定可以把你调教好的!"
没有回答,我面无表情地后退几步,看着眼前这群怪物----门主为武林盟主的天下第一门--麟门,使毒一流的唐门,搜集消息的能力与玉涵子不相上下的八卦门、、、、、、
呵呵,虽然我的血开始沸腾了,但紫瞳却依旧清冷地望向站在人群最后方的男子----常见的紫瞳,少见的紫发,发眸以这种色调一致的人,天下难有几个。若我没记错,江湖玉涵说此人正是麟门之主,现任武林盟主--尉迟羿。他一直冷静地立于后方,不动声色。
虽然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像强者,但他们的气都很强,而且我相信安君把他们安在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至少,眼前这个大汉和那个麟门之主,就足以让我兴奋了。
把他们的身份全辨别完,我很大方地鞠了一躬,好像不怕他们会偷袭,朗声说到:"在下苏苏,拜会各路英雄。今天在下前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
"办不到!"
没想到最先沉不住气的,反而是我认定最强的麟门之主,尉迟羿。我暗自笑了笑----我很小的时候见过桂帝,虽然不记得他的绝色到了怎样的境界,但那一瞬的惊艳感还是难以磨灭的。这武林盟主,难不成又是另一个"安君"?
那就好办了----我再后退几步,迅速运气,朝着宫殿里大声嚷了出来:"桂帝陛下!在下奉了兰帝之命,前来恭迎桂帝陛下回朝的!"
殿里立即响起一阵碎碎的脚步声,随即殿门一开,我再次看到了美若天仙的桂帝,迅速涌入殿内的风,把他柔长的金发拂得四处飘动。不过在我眼里,他值得我关注的唯一原因,就是他是红儿的父皇,而红儿叫我把他安全送抵铜殿。
桂帝看了陌生的我,天水蓝的眸子里流露出了疑惑,没敢立即冲过来,而是怯生生地站在尉迟羿后面小心地打量我。
我朝着他笑了笑,从腰际摸出红儿给我的檀木凤形坠,晃在了众人面前----这可是红儿满月时,桂帝亲手雕给红儿的。
桂帝立即受到很大的触动,想马上跑过来拿我手上的凤形坠仔细抚看,但脚还未迈出一步,就被尉迟羿抱住了----
"未神,别过去!"
桂帝一脸错愕地转过头去,挣脱了尉迟羿的束缚,与他吵了起来。站在我面前的公冶炼立即回去劝架,我也想跟上去,但年爱福与申屠无伤却跳到了我面前来。不必言语,我们三人马上打了起来。
年爱福用的是一柄巨剑,而申屠无伤用的则是双月刀。即使如此,我仍未拔出青牙,仅用剑鞘与手脚挡住他们的攻击----我不是来跟他们打架的,而且,我也相信这些武林中人并非真心要管朝廷内事。所以我要表现出诚意,尽量减少打斗。
年爱福果然率先把巨剑往背上的剑鞘一收,改用拳脚应对。在申屠无伤的双月刀横空劈向我的头的同时,年爱福迅速蹲下伸腿横扫,一起夹击。我立时屈腿一勾,把年爱福的腿用力往上一提,借脚踹开申屠无伤的双月刀。
这时,我们听到在一旁看戏的卓蔺褚月猛喊:"喂!阿福!你一定要赢申屠无伤,先他一步打过那个美少年!一定要把那个苏苏给我赢过来,我们把他拐回八卦门!"
申屠无伤听了,本来就是暗红色的眸子更暗了,"咻"地一下双手交叉地把双月刀插回鞘中,也改用拳脚与我较量。但他似乎真的火了,拳脚挥出的风,比挥双月刀时的刀风还厉害。我快速地上挡下抵,虽没让他得逞打中,但也被他逼得节节后退。这时年爱福趁机在我后面狠踹一脚,我的身子顿时往正运足气打出掌风的申屠无伤飞去。
没办法了,我瞬间拔出青牙,也立即劈出道凌厉的剑气,"彭"地一声冲破了他的夺命掌风。又"铛"的一声,让青牙迅速回鞘,借着掌剑两气相冲后引发的狂风,凌空翻身,一把抓住迅速靠近、想从后面攻击我的年爱福,一个用力旋身,把他抛向了申屠无伤,使两人撞成一堆。
他们两人爬起来倒没有生气的神情,反是跟我一样,越打越兴奋。刚发动新一轮夹击,却突然被"砰"的一声止住了。我们三个又扭打到一起的人全定了格,与在站在一旁的卓蔺褚月一起惊讶地望了过去----桂帝打了尉迟羿一拳,而且力道似乎还很不小,因为这个武林盟主的嘴角流出了血丝。
桂帝背对着我,但我还是可以看出他的身子颤得很厉害,他的双手按上了额头:"想不到,你跟那个人是一样的。原来你看我的眼神,也和他一样的!我说过了,我不喜男色!我不喜欢男人!你们为什么还要一直逼我?就因为我的样子?我不相信,我就不相信天下没有比我更漂亮的人,你们去找他们呀!你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盟主,他们肯定会委身于你们的,为什么偏偏要找我!"
尉迟羿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上方未神,拳头攥得紧紧的。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背对着身后的泪人:"我与安君的协议只当毁了,你把未神带走吧。"
我立即用力把那两个还揪着我衣襟的拳头打开,跃上前去把还在哭的桂帝抱起。藏匿在树丛中的两个玉涵子也立即跳上前来,与我一起奔向铜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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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 缠
---------- 兰 --------- 朝 ---------- 十 ----------- 年 -----------
从明瀛回到兰朝快一年了,在这一年里,我经历了很多事。有吃过醋----红儿答应睡在芷莲阁陪桂帝的时候;有尝过甜----红儿趴在我胸前,眨着水灵灵的黑眸问我,他像不像我的新娘的时候;还有,就是品着涩----处于混乱中的明瀛,要我主持大局。
就在红儿"大婚"的那个晚上,我与"太阿"去芷莲阁对桂帝下春药。本来可以更早点回到红儿身边的,但半路杀出个姓夏的,他假扮成其中一个"太阿"混了进来。
没办法,只好把他引到一个感受不到玉涵子气息的地方交谈。
夏之寐一确认四下只有看风的"太阿"后,就向我打了个千:"微臣参见太子。"
翻了个白眼----那时,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蹦在我面前了。虽然,当得知他们以夜纣太子的名义发了封《告全国子民书》后,我明白他们这是在安定民心,同时建立太子的良好形象。也就是说,他们还在想计量劝我回明瀛的事。
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下面的夏之寐,语气是红儿的冷清调:"还来干什么?"
夏之寐抬起头,弯嘴笑了笑:"来看明瀛的气数。"
我转过身来,背对着他:"起来说话。"
"微臣谢太子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垂下眼睑,冷冷地说:"在那时为什么,要帮安君挡掉那一箭?你们不是想弃了这个气数已尽的君皇吗?"
夏之寐的声音有一种虚伪的惊慌:"太子怎么可以这样说呢?微臣们可都是赤子丹心呀。"
冷笑了一声:"难道不是吗?那为什么你第一次带着众护卫见我时,自称‘属下';这第二次单独见我时,你却自称起‘微臣'了呢?能让元帅你自称‘微臣'的,好像只有明瀛君皇吧?"
"太子果真如夜纣朗人大人所说,是个识事之人。但是,太子殿下、、、、、、"夏之寐的声音变为低沉,"这一支夺命之箭,绝不能由太子殿下亲自射出呀。至少,不能由太子殿下当着明瀛群臣的面,亲自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