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枯蚁蚀日

作者:枯蚁蚀日  录入:02-08

  晏梓在街上寻了一圈也不得见他人,不过胥之明这人戴了黑布,倒是惹眼了些,他去小摊小贩处问上一问便得知了胥之明在一处酒楼里。
  这处酒楼坐落在河岸一侧,风雅至极,外头热闹,但临河的却是个幽静极了的地儿。胥之明同那姑娘入座的正是河岸的一间雅间,正在一个拐角处,三面都是水,如今这个季节里也没多少人还有闲情去这么个喝冷风的地方吃饭了,确实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晏梓进酒楼时就瞥见了雅间里确实有一个身着劲装的姑娘站在胥之明身后,一手搭着他的手臂。雅间里不止他们二人,还有几个男子一个姑娘,此时过去插上一脚必定不行,晏梓就要了隔壁的雅间静坐。这间虽与之相邻,却正因这么个拐角的地方,是看不到人的。
  晏梓给了锭银子命小二不必打扰,就要了杯热茶坐着。
  “沪州的事已经办妥了。”一个男子道,“苗阿的那群苗人倒是又有些不安分了。”
  他听到胥之明轻笑一声,冷冷道:“不过是群不开化的苗子……不安分就再如上次那般,抓一个来绑着,闹一次就放一次血,这个放完了再放下一个。实在不行,我记得他们族长有个不谙世事的女儿吧……你们都懂怎么做。”
  其中一名女子出声道:“大人,前阵子那个女人……”
  “哦,她啊,”胥之明顿了顿,接着晏梓听到了他在用指尖敲击桌面,“我动了那东西,把她处理掉了。”
  晏梓愣了愣,那件他不愿想起的事情就这样被这么一句话翻了起来。
  -
  那是胥之明还得呆在床上的时候。
  他虽然心系胥之明,但先做了钴林盟的燕部主人,先得处理的事自然也是池束给他下的令,因而常常白天里抽不开去陪他,只能傍晚收拾了书房再回去。
  听沽艾说,胥之明常是喝了药就歇了,醒了除去些琐事外也只是同几个姑娘说些话而已,再不过也就让噶努趴在窗边逗逗它罢了。
  那天晏梓刚往钴林盟里递了信,心里定不下来,就提前回房去看他了。
  可当时本应该没有姑娘伺候在旁的胥之明的房里有一个女子。
  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子。
  那个女子穿得极少。那时分明已经是深秋了。她的腰上挂了大把木制的装饰物,头发打卷,看着应是打北域来的。
  本应该在午睡的胥之明坐在床头,那个女子乖顺地窝在他怀里,把玩着头发,与胥之明轻声说话。
  最让他觉得刺眼的是胥之明也在笑着同她说话。
  他站在窗边,默默地看着。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胥之明交给了她一个什么东西,她收进了怀里,点了点头,待胥之明搂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之后,这才翻窗离去了。
  晏梓没来由地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他在放轻了脚步,走到石阶下坐着发了老半天的愣。
  他其实是不怨胥之明的,他总觉得他有些逼迫胥之明的意思,胥之明要是早已有心悦之人他也不会怎么困着他。但是这么多月了……看起来他们两个也不是好了一两天了,胥之明就这么瞒着他?
  那个女子既然会来到这里,一定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难道她就不知道自己与胥之明的事?
  吹了半天的冷风,到了傍晚沽艾来看胥之明了这才看见门口还坐着这么大个人,给他吓了一跳。
  “公子您怎么坐在这儿啊?”
  晏梓还在神游,打了个哆嗦:“我……我不知道。”
  沽艾应是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不敢去动他,倒是吴辉与露伊来了。
  为了免得惊动了晏梓,沽艾小声与吴辉说了。吴辉点了点头,让露伊去了,来到晏梓身前蹲下:“公子,您可还好?”
  晏梓没答应,张了张嘴,这才道:“……还好……吧。”
  “我扶您进去看看胥公子罢?”
  晏梓一瞬间仿佛一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不要!”
  “公子……?”
  晏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我……之明他伤还在,我就不扰他了。”
  他一面念着,一面已经快步离开了。
  吴辉回头看向沽艾:“公子他是……看到什么了吗?”
  沽艾也是懵得不行:“这……我也不大晓得呀。”
  吴辉叹了口气,道:“好好照顾胥公子,我去看看他。等小伊来了,叫她把东西送到晏公子地方去就行了。”
  沽艾便应了,进去看胥之明去了。
  其实她心里多少是有底的,八成是那个女的又跑来见胥之明了,偏巧今天晏梓来寻胥之明有事,给撞上了。
  可她哪头都不敢问。
  晏梓那晚回去就染了风寒,没去胥之明房里睡,吴辉只得给他新抱了床被子来,放到他许久未睡的床上去。去胥之明那里回应的,只按着晏梓说的,怕传了病给他。
  晏梓向来心直口快,又话多嘴碎,头回这般纠结扭捏,不敢与人摊开了说。
  他在心里想了多日,想好了个十中七八,这才说自己病好全了,到了胥之明房里去看他。但实则他两日前就已经停了药了。
  钴林盟那里,叶參收了他的消息就赶忙备了药来,托了人送来了。
  正在胥之明地方照料他的沽艾见他来了,行礼道:“公子。”
  正倚在床头吹风的胥之明听见了声儿,笑道:“你可来了。”
  晏梓顿了顿:“……嗯。”
  “你身子如何了?”
  “已经好了。所以我过来看你了。”
  “其实不打紧的,你看,我吹着风也没什么事,我没那么体弱。”
  “你没事吹哪门子的风……”晏梓不满道,说着要给他披衣。
  胥之明抓了他的手,惊得晏梓一抖。
  “我也想问你呢,”胥之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向来在书房中坐着,那间你是不开窗不留门的,你怎么吃了凉的?”
  “我……我去喂燕子时没披罩衣,就……说这做什么,沽艾,你且先出去。”
  沽艾点了点头,告退了。
  晏梓拿了那药,剥下胥之明肩头的衣物,一边替他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药,一面道:“你下次别替人挡刀了……这是盟里送来的药,对你伤口好的。”
  “多谢。”
  “谢什么……”晏梓一面收药,一面看他。
  胥之明察觉他隐隐有些不大对劲:“燕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同我说?”
  晏梓斟酌再三,觉着无论怎么说都太容易叫他察觉自己知道那女子的事了,只得隐晦道:“你要是有什么不乐意的,同我说就是了,别埋在心里头……对谁都不好的。”
  胥之明笑了笑:“确实是有不乐意的。你都多日未来看我了,怪不开心的。”
  闻言,晏梓看着他,心情一下子十分复杂。
  你又骗我了。
  他悲哀地想道。


第65章 再会
  那个女子来得并不频繁。
  晏梓下一回见她是在十日后的早晨了。他倒是真没想到她的胆子会这么大。
  他也不过刚从胥之明屋里睡醒了出去而已。
  池束又有事情要他去办,他正在院子里接燕子送来的信儿。当时胥之明屋里有一声极大的窗户被推开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
  胥之明屋里的屏风后还有一道门,他决心不委屈自己继续喝西北风,走进去站在了屏风后,透过那缝隙看着。
  那女子一头扎进胥之明怀里,抱着他的脖子撒娇说话。胥之明似乎脸色不大好,嘴角的笑意也很是牵强。
  难不成胥之明有起床气?晏梓这倒疑惑了,以前他也有一大早上闹他过,可没见他这么大脾气。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那女子道:“大人,您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呀?”
  胥之明明显僵了一下,随即翻身将她压在床上,那女子被他逗得笑个不停。
  “什么名分?”胥之明笑道。
  “当初我就说了,等我到了年纪了您就要娶我,我这才答应替您办事儿的。如今我已经到了年纪了……”
  “想当我夫人了?”
  那女子娇嗔道:“您分明就是记得的……”
  胥之明俯下身去,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得晏梓在屏风后都听得毛骨悚然。
  那女子也有些不安,伸了胳膊去抱他:“大人……”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她愣了愣:“这里不是您的地界么……”
  “可不是……这里是钴林盟的燕部,是我相好的地盘。”
  她顿时慌了:“相好?!你骗我!你分明同我说好了的!”
  “我当时不答应,你会放过我?你会乖乖给我办事?”胥之明兴趣缺缺,把她的胳膊挥开了,下了床,走到外头喊了沽艾进来。
  沽艾进门时抱着一张白色的布料,面色淡淡地瞥了那惊恐地躺在床上的女子一眼,笑道:“真把自己当回事啊。”
  她将布料在地上铺开了。
  那女子像是被什么固定在了床上,明明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样,却什么动作也没有。
  在晏梓印象里,沽艾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但此时她却把那个女子从床上拎了下来,扔在布料上,将她腰上的东西拿下来了一串,放进了怀里,转身出去了。
  接下来晏梓就看不到胥之明做了什么了,只看见了胥之明蹲下身念了什么,接下去是一阵极小声的铃响,那女子就抽搐了几下,接着七窍流血,没动静了。
  死了。
  晏梓有些发抖。
  她死了。
  胥之明有些不满地小声嘟囔道:“还敢来坏我好事……别叫他知道了才好。”
  他愣了愣,去叫了沽艾进来。沽艾利落地收拾了女子的尸身,出去了。
  晏梓走到门边倚着门柱说不出话来。
  胥之明不喜欢那个女的。但是他又怎么能确信胥之明没有骗自己?
  那天之后他照常与胥之明相处,但已经不着痕迹地与他有些疏远了。
  ……自己怎么还不愿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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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怎么还不愿离了他?
  晏梓攥紧了手中的茶盏。
  的确,胥之明也还是对他很好的。可是他确确实实是面不改色地就弄死了一条人命了。至今,那间屋子仍然叫他极不舒服。
  “大人,接下来我们是……”
  “……去……派人去赤鹿磐那边看看罢。他给查出来了,那还是去看看,安个心的好。”胥之明道,声音柔了下来,“先别来扰我了。”
  “这!”另一个姑娘有些急了,“若是那位急了……”
  “急了就急了,再有什么事你们看着办就成了。”胥之明有些不耐烦了,“养了你们这么久,你们还要什么都让我亲力亲为不成?那我养你们这帮子肉吃干饭的?”
  “若是那位要大人回去……”
  胥之明沉默了一会儿,道:“这阵子先帮我推了,实在是有要紧事儿了再来告知我。”
  那头窸窸窣窣起了几个人,不过还能听到有茶盏搁在桌面上的声音。晏梓坐在原地发了会儿愣,就听到那其中的一个姑娘道:“大人……近日似乎心情不错?”
  胥之明笑道:“有吗?……因人而异了吧。”
  他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失态了,又道:“问太多死得快。”
  “……是。”
  胥之明离开了。
  晏梓在原地坐了一阵才离开了,有些魂不守舍地往池府走。
  眼下最让他疑惑的无非是胥之明他到底是什么人,自己到底还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倾心于他……可即使胥之明对人这般冷淡,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了那么一个人,他对自己还是好的,也没对自己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自己凭什么与他闹?
  若是他硬要以那个女子的事情与他争论,那么也会让胥之明明白他们二人之间根本毫无信任可言……那他们又凭什么还要因为那一点为人所不齿的爱意来继续维持这种叫人疲惫不堪的关系?
  ……胥之明再不与他好好说开了,他就要走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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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浊水在一苇渡江西南,因而晏梓决计先回了一苇渡江去再说。
  叶參如今在钴林盟内,如此这般,他倒不必先见了叶參,到了姑苏阁去,若是被问起,为了替他遮掩一二还得支支吾吾说不明白,被叶瞒啰嗦。
  胥之明觉着晏梓近几日不大精神,到了马车上就不让他忙碌了,硬压着他叫他歇息。晏梓无法,二来他也确实疲得很,如今虽然他对胥之明的信任已是不及当初,却仍是将他当作了心头肉,抱着睡还是乐意的。
  相较于梧桐府与琅琊谷那边,一苇渡江这偏南之地就暖和多了,可寒风仍是不容小觑。
  寒梅镇上的一些小水坑已经结了冰,好在一苇渡江还是能行船的。
  江面附近已经没了那些垂钓的人,倒是还有些书生趁着难得的艳阳天出来赏景。
  姑苏阁外的一处码头上蹲着一个女子,也是一头银发,裹着梅红的大氅,在瑟瑟寒风中缩成了一团,两只手窝在胸前搓着。
  蹲在船头的晏梓当时就来了劲儿,站起身冲着她大喊:“姐——!”
  坐在船里的胥野岚一激灵,心虚地往外看了一眼。
  晏雨絮也站了起来,晏梓一踏上码头的木板她就扑了上去,抱了个满怀。
  姐弟俩分开了后,晏雨絮赶忙拉了晏梓上下看:“好久没见你了,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多穿些……怎么回事,怎么还瘦了,钴林盟那里不给你吃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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