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里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太阳是假的

作者:太阳是假的  录入:02-09


“阿舟别闹,我们回家好不好?”

任舟对他的哄诱充耳不闻,咬得更起劲儿,甚至还揽住这把细腰恬不知耻地蹭他,揉他,司君遥越无措,他就越兴奋,鼻息将原本冰凉的掌心烘得湿热,像盛夏雨后的丛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折磨,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对司君遥来说已经是前所未有,更何况怀里的人是任舟。

醉酒的人真好,怎样出格的发泄都可以在醒来用酒后乱性一笔带过。而任舟的出格可能连对象也并非是自己,酒精会把一切景象幻化,司君遥甚至无从知晓,此刻任舟眼里的他究竟姓甚名谁,又是怎样的面目。其实可以问,但他不敢,酩酊后的幻觉与清醒时的自我欺骗都能使人获取一丝快感,就算它并不真实。所以他宁愿被幻象缠绕,等到夜深人静处再从脑中擦去这道绯红的痕迹就好。

他将覆在任舟嘴上的手移至那双天真热烈的眼眸,同时捏住了他缀着银色小环的耳垂。揉捏到第十几秒的时候,任舟就慢慢闭起了微启的嘴巴,鲜红的舌尖也妥善地收回。司君遥感觉他的眼睫在无止境地向下垂落,松开手,果然获取了因为昏昏欲睡而暂时偃旗息鼓的阿舟。

他趁机取来外套把自己和他都囫囵裹住,潦草地向莫名躲出去的众人道别。

回家路上,任舟走得极慢,每遇到一处可能有冰层的积雪都停下来看上几秒,才小心翼翼地绕开。司君遥想,他可能是那次摔痛了,就怕了,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又何苦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司君遥贴身护卫着他,叹了口气。

他一叹气,任舟立刻把步子迈得更谨慎,如同入冬两个月才发觉应当迁徙的树懒,脚都不抬地向前一点点蹭。

司君遥握着他的手肘,虽然不解,也还是耐心询问:“阿舟,是腿疼吗?”

任舟摇摇头,双手把脸上的困倦揉开一些,“我以后一定不摔了,什么冰块都不能把我打倒。”

还挺有志气,司君遥笑笑说:“好。”

“也绝对不被狗咬了,也不要再挨我爸妈骂,我要变厉害,特别特别厉害,全世界都没法欺负我。我要变成最大的树!”

任舟挥着手臂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司君遥心上又泛起温存的疼,顺着他的话低声地哄:“好,然后呢?”

任舟愣住,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扑在司君遥怀里。司君遥接住他,被惯性拉扯得晃晃悠悠,任舟拱在他的颈窝,把眼角困出的泪珠都蹭进去。司君遥抚上他的后脑勺,心头落下酸楚的甜。

变强大了之后呢,就这样做个酒醉占便宜的小流氓吗?如果自己是个禽兽就好了,这是个趁人之危的好时机。可惜他被许多无形的锁链束缚得太过规矩,纵使被这样投怀送抱,也只是把渴望参天的小树苗带回他自己的房间,热毛巾擦了脸和双手,在雪地映亮的床边,等他睡着。

他多想吻他啊,因为小树总有枝干挺峭的一天,他希望这世界如他所愿,再不能欺负他一分一毫,也想再多一分一秒还能这样看着他的时光。

最长的夜将要过去了,阳气至,日影长。可寒冬才刚拉开帷幕,他的蛰伏并无止境。

那天的酒后的旖旎像被丢进冬湖的一颗冰球,咕咚沉入湖底,再寻不见踪迹。司君遥骗任舟说他醉后很乖,任舟居然没有任何疑虑。他以往轻易不喝,喝也是跟齐海阳,通常都是齐海阳先闹起来,他结了账拖个酒疯子磕磕绊绊回寝室。他没被投诉过酒后乱性,虽然对当晚的事记忆非常模糊,但对自己的酒品倒是莫名自信。

虽然如此,司君遥还是十分严肃地劝诫了他,这次喝酒属于他顺应喜庆形势的法外开恩,因为服药期间是不适于饮酒的,以后喝酒都需要提前报备。任舟没听出他的私心,一口应承了下来。他最近极乖巧,司君遥说什么都会答应。于是司君遥也顺承他的乖巧,妥帖地奉上他想要的照料。

他们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并在这种平衡中踏向新年。

年前的忙碌总是寄托着“过个好年”的愿景,于是一切繁琐与刁难似乎都可以被忍耐。

司君遥不仅为了几个校区的寒假课程奔波,还要不时面对总监的挑刺找茬。没心力计较的时候,司君遥就把他的喋喋不休落在身后,挂着点无奈的微笑穿过整条走廊,受害者形象由此深入人心。实在被闹出一丝烦躁,他偶尔也和任舟讲,听任舟发十几条60秒语音将素昧谋面的“反派”骂得狗血淋头,小块乌云也就随风而逝了。

而云生一店的活动和二店的筹备就够骂架小能手任舟喝一壶了,他爹妈也不省心,闲日无事便选择遗忘,越看他跟生活撕得不可开交,越要跳出来火上浇油。

好不容易司君遥没早课,任舟下早班火速提了早餐回家。开门司君遥煮好牛奶正在等他,满室甜浓的奶香氤氲在晨光里。

“刚出锅的卤肉饼,给你多加了酸甜豆筋。”任舟把袋子拎得高,脚跟一磕,脱了鞋跳进玄关。

“然后自己加了两份卤肉一个煎蛋还有三勺辣酱。”

全都说中,任舟盘腿坐上餐椅,大言不惭地耍赖:“我还长个儿呢!”

司君遥把他专属的南瓜头马克杯递过去,洒了半包砂糖,“等你突破两米,我给方圆五里内的卷饼店、麻辣烫店、砂锅米线店都送面锦旗好不好?”

任舟舔了唇上的奶沫笑嘻嘻,刚要问锦旗上写什么,手机忽然响了。

联系人没名字,只有一个句号跳在屏幕上。司君遥眼看他脸冷下来,大约猜到来者不善,果然任舟盯了屏幕一会儿,划开锁屏,生硬地“喂”了一声。对方的声音隔着话筒也听得清楚,开门见山地质问:“你过年是准备跟你妈找的那个回老家了?”

任舟根本没这个打算,但非要呛他爸一句:“不行?”

“给你什么好处,收买到这么近密。我这边一卡车的亲戚不够你拜,还腆脸去拜他亲戚?”

“是什么给了你我膝盖便宜的错觉啊?你那边我也不想拜,谢谢,有头我会磕给财神爷。”

“任舟你什么意思?”

话没说几句,隔着电话被扔了一鼻尖的问号,任舟觉得自己杯中的牛奶在逐渐冷却,眉宇间凝出一团烦躁:“意思就是,你和她各自操心自己家怎么过年就得了,少在年根底下假惺惺地拿我来争这口气。多少年了,这个戏码怎么就玩儿不够呢?就当没我这个人,皆大欢喜。”

“好,我也懒得管你,被你那个妈带的没教养,挂了。”

还没来得及再对上几句,电话那边就只剩了忙音。任舟堵得胸口直疼,放下手机,低头骂了句脏话。司君遥酝酿着安慰,打算给他顺顺毛。电话又响了,任舟抄起手机,看了一眼就按下接听:“你又有什么事儿!”

杜莉话头一顿,马上反应过来:“你爸给你打电话了?说什么了?是不是想让你跟他回老家过年?平时不见得多关心你,每到这时候都要出来抢人。又不是那个把公司股份送侄子的他了,把别人孩子当亲儿子养,过年还缺人拜,笑话。”

“你要骂,就直接给他打电话,你们两个对线,谁骂赢了也不用通知我,祝你们吵得开心干得快乐。我用不着你们惦记,也并不享受这么临时的抢手。我再说最后一遍,当我不存在,我们往后各过各的就完事儿!”

他在最后一个重音里挂断,迅速关机。

牛奶果然失去了原本的温度,可他仍然在司君遥忧虑的目光里,把早饭吃得一口不剩。

“我,嗝,我收拾,嗝,你去上班吧…”噎出的嗝儿替他断了句,司君遥推推眼镜,没有起身。“所以,上次问你有没有订回家的票,你含糊其辞,是为了唬弄我。”

任舟蹦着嗝儿,肩头一耸一耸,目光飘向别处。

“猛哥说过年回老家,店里不留人,你是打算假装去机场,再绕一圈回来,在我这里一个人把春节过了。”

司君遥用的都是陈述句,他也没什么可辩解,因为这就是他的计划。先随便说一趟航班或者高铁,然后在年前某一天趁司君遥上班说临时改签,去哪个旅店躲上几日,等司君遥启程,再回来,点上只红灯笼,跟阿白一起看春晚。

他不是无家可归,起码司君遥的房子,他有自由进出与一枕安眠的权利,也许会孤独,但绝不悲惨。因为司君遥会回来,他可以等他。

“这样不行吗?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了,我去哪边都是一家三口的编外人员。占着个男丁的头衔被呼来喝去,多我一个伺候亲戚能把门面壮到哪去?我又说不出好话,装不出好脸,更不会对他们谁的收留感恩戴德。你回去过年,我留下来和阿白守家不是挺好的吗?”

他的急切和委屈把嗝儿都压了回去,近乎于请求地望向司君遥。司君遥却没有马上接话,静静地回望他。他的叛逆有时让司君遥有些头疼,但有时又让他歆羡。任舟善于对抗一切强加于身的意见,总能思路清晰、步履坚定地从拉扯中脱出。不像他,从来只会逆来顺受。

想到这,他淡淡地弯起嘴角。任舟却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把双臂甩在餐桌上耍赖:“要是连你都拒绝我,我真活不起了…我爸把他公司副经理的职位给我堂哥了,我如果跟他们过年,家里这帮碎嘴的姑姑婶婶肯定要挑拨离间,明褒暗贬。我爸一直觉得当年我被判给我妈是因为我跟他不亲,绝对不会帮我的。你忍心看我这么惨吗,司老师!”

司君遥在他的哀嚎里越笑越开怀,为免他当场表演生吞牛奶杯,赶紧压下了些笑意,清了清嗓子:“其实,我偶尔也很想体会和父亲针锋相对的乐趣,但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了。试想在你很想激烈地对抗世界的年纪,没有一个男性长辈可以让你与他刀光剑影,同时你也不能打破循规蹈矩的一贯表现,失控或是干脆发疯,因为你有一个禁不起任何风吹草动的母亲。到最后,你发现你能撕碎的只有自己。是不是比你如今的处境糟糕多了?”

任舟从臂弯里抬起头,他方才光顾着抱怨爹妈的恼人行径,却忘了司君遥连对抗父亲的的机会没有,顿时感到慌张,扑腾着端坐起来,支吾着说:“我没有炫耀的意思…”

司君遥起身把大衣穿好,走到门边,任舟立刻追了上来,想说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是错,耳尖红得滴血。

“阿舟,我没有责怪你,我在宽慰你。有一蓑烟雨,才显出任平生的洒脱。你在这种山雨不仁的时候总是很有主意,很勇敢,这是特别好的一件事。只是,如果能不瞒着我就更好了。”

司君遥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任舟当下不是很明白,但他听懂了司君遥没有气他任性,也没怪他出言不慎,他只是希望自己凡事能与他交心。

“那,我能和阿白看家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阿白可以,你不行。”

“哈?”

“我弱不禁风的母亲在包饺子方面远胜于我,所以,你愿意跟我回去尝个鲜吗?”


39 第39章 三个人的年夜饭

“我再背一遍,你听着哈。”

“阿舟,其实不用…”

“进门叫阿姨,跟她说话声音不能大,尽量不一惊一乍的,保持端庄热情,她跟我提叔叔我就听,边听边给她捧哏,稍微注意点卫生,不引发洁癖崩溃的程度就行——差不多了吧?还有没有?”

司君遥握着方向盘哭笑不得。只是带任舟回家过个年,他也能弄出面试世界五百强的场面,把过往闲聊中零零散散的信息汇总起来,概括成金科玉律,自己默记不行,从出发到现在已经给他背了三遍了。

“阿舟,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任舟心说我靠这能不紧张?你是揣个可怜过年没地方去的室友回家,我可不一样,我是见家长!成败在此一举,决定命运的时刻,他甚至不仅是紧张,他简直要尿了…任舟把大腿夹得紧绷绷,抱住背包在副驾驶上坐立不安,但这点心思又不能让司君遥知道,只能摆弄着手机遮掩。

“我不怎么跟长辈打交道,万一给留不好的印象了,不是给你丢人嘛…”

“我妈除了特别喜欢聊我爸之外也没什么了,她人是非常和善的,昨天听说我会带你回去过年,很高兴,问了许多问题。”

被岳母打听了!任舟的紧张兴奋往腰眼上酸酸地杵了一下,他扭转身体急切地问:“都问什么了啊?你怎么说的?有没有夸我?”

“问你叫什么,和我怎么认识的,是哪里人,为什么不回老家之类的。我都据实以答了,不过…”

“不过什么!”

“我跟她说你外貌出众,因为周女士是个资深颜控。”

“你觉得我好看?”

司君遥点点头,“嗯,很好看,我没有和你说过吗?”

“没有!这位朋友你怎么回事儿,有这种赞美还藏着掖着的,给卑微小舟打一针强心剂它不愉快吗?说好了当老师擅长表扬和鼓励呢?你…!”

司君遥看他上一秒还眉飞色舞,下一秒突然顿住,很是疑惑:“怎么了?”

“…停车!我要上厕所!救救孩子!”

任舟同学暂时释放了兴奋,通体舒畅,迈着矫健地步伐跟随司君遥去征服他单方面认定的岳母大人。半路上还试图找个美发店吹出惊世骇俗的造型,被司君遥拦住了。

周念住的低层洋房在小区僻静的一角,不管当初司君遥的外公外婆怎样不中听地数落过她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婚姻,去世前,他们仍然把这套一楼带小小院落的旧房留给了他们唯一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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