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抠门,”沈星里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小气鬼,葛朗台。”
虞少淳不为所动:“反弹。”
“反弹无效!”
冯周瞥了他一:“幼稚死了。”
他牵着沈星里的手走向卖气球的人, 弯下腰说:“你答对我一个问题, 我就给你买气球,好不好?”
沈星里点点头。
“这些气球里多半充的是氢气, ”冯周说,“你知道氢气为什么是危险的气体吗?”
沈星里想了一会儿,回答他:“因为氢气能燃烧。”
“这你居然都知道吗?”
沈星里见自己好像小小地震惊了下这位年级第一, 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我爸爸是化物所的,三岁就教我背元素周期表了。”
这就是家庭教育的重要性吗?
冯周带他选了个机器猫造型的气球, 把线系在他手腕上。
“你俩刚刚说什么呢?”虞少淳问,“我也要听。”
冯周还没说话, 沈星里就拽了拽他的袖子:“不许告诉他。”
虞少淳有些火大:“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你又不是大人,”沈星里三两步溜到前面,“你也是小屁孩。”
虞少淳还执着地问冯周:“所以说什么了?他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冯周难得见他这样窘迫, 还想多看会儿戏, 于是摇摇头:“秘密。”
“靠。”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戳戳冯周:“我也要气球,你不能只给他买不给我买。”
“你要是今年八岁, ”冯周诚恳地看着他,“我肯定不会拒绝。”
沈星里好像听见了,恰到好处地回头给他做了个鬼脸。
虞少淳想掐死前面那个活力满满的小短腿。
小短腿本人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无趣的大人”记恨上。他刚刚看出来冯周比他哥好说话,直接回头过来拽他:“我想玩那个。”
虞少淳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就又听沈星里说:“没问你,你说话不算数。”
“我是你哥,怎么就说话不算数了?”
“那我不要你当我哥,”沈星里公然叛变,“我要冯周当我哥哥。”
冯周被他闹得没办法,只能跟过去买鬼屋的票。
虞少淳不情不愿地缀在后面嘀嘀咕咕:“不知道谁才是你男朋友。”
“嗯?”
“没事,”他恶狠狠地说完,又重复了一遍,“真没事。”
才怪。
沈星里踮着脚也够不到售票处的台子。售票员把头探出来,有些担心地问道:“其实我们不太建议小孩子玩鬼屋的,容易......”
沈星里连忙据理力争,生怕不放他进去:“我不会害怕的!我之前去过好多个鬼屋,一点都不可怕!”
虞少淳不无嘲讽地说:“Flag别立得太早,容易倒。”
沈星里转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又黏上冯周不愿意撒手。
虞少淳觉得他绝对是故意的,想跟冯周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孤立自己,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黏上冯周另一边胳膊。
你不要脸我也不要脸,只要大家都不要脸就没人会觉得尴尬。
冯周愣了一下,小声问:“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
“这么多人看着呢,收敛点。”
“鬼屋里全是黑的看不见,怕什么?”虞少淳理直气壮,压根没有松手的意思。
这间鬼屋从外面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吓人,蜘蛛网挂在门口,白色的绷带从门口垂下来,甚至有些看上去像骨头一样的道具于风中摇晃着,再配上一些女生的尖叫,做足了恐怖氛围。
但对于虞少淳这种恐怖片十级爱好者来说算是小儿科。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装成鬼的npc吊着根道具舌头在前晃来晃去,伸手戳了戳npc的胸口。
npc装神弄鬼这么长时间似乎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游客,和虞少淳在昏暗的灯光下用翻白的睛和他大瞪小,又摇摇晃晃地回头去吓后面的人。
虞少淳觉得无趣,转身要找冯周,却见他带着沈星里那个熊孩子蹲在旁边的一处的栅栏前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凑过去就听自家男朋友指着那片故弄玄虚的白雾,一本正经地给小孩讲道:“这个是干冰,你知道干冰是什么吗?”
“二氧化碳。”
“那二氧化碳怎么变成干冰的?”
“你别告诉我,让我想想。”
“好,你想想看。”
冯周支着下巴等他回答。
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角落里像两朵安静的蘑菇。
别人来鬼屋找刺激,冯周来却带着沈星里学习科学知识。可沈星里似乎也想得很投入,完全忘记了来这里的初衷。
他想起来之前在科普书上看过的内容,问道:“那个叫凝华对不对?”
“那凝华是什么变化?”
“化学?”
冯周终于考倒了这个过于聪明的四年级小学生,得意地一挑眉:“凝华是物理变化,因为只是物质的形态发生了改变。”
虞少淳插嘴:“你考得也太难了,化学变化物理变化这种东西他一个小孩不会挺正常。”
哪想到沈星里却要强得很,一听被人瞧不起了,立刻又噘着嘴晃冯周的手:“刚刚的不算,再来,我肯定能答出来。”
虞少淳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能不能别总黏着人家了?”
“就要黏,我喜欢冯周哥哥,”沈星里直接伸手搂住冯周的胳膊,“你少管我!”
虞少淳磨磨牙,知道这熊孩子仗着人多他不能发作,只能顶着一张和隔壁吊死鬼一样青的脸跟在两人身后。
沈星里说到做到,不仅在鬼屋的时候粘着冯周,连往后的项目也一直跟着,怎么说都不撒手。
冯周对那些项目不感兴趣,找着机会就给小孩说每个项目中隐藏的物理化学知识,两人其乐融融,就差直接结拜异性兄弟。
虞少淳在旁边当个透明人当了一天。
所以当虞舅开着车出现在游乐园大门外时,虞少淳从来没觉得那辆骚包红色的本田有这么顺过,就差行三拜九叩大礼把沈星里送到车上。
沈星里依依不舍地从车窗探出头和冯周告别,还不忘约下一次见面:“冯周哥哥,你把我爸电话给你了,你要是有空一定要再陪我出来玩。”
虞少淳冷冷道:“想都别想。”
“你这种人很讨厌诶,一直这么霸道,”沈星里说,“冯周哥哥又不是你的,你干嘛总管人家干什么?”
“我乐意他也乐意,所以轮不到你管,好好学你的习。”
看着一大一小又要吵起来,虞舅连忙把沈星里的头按了回去,最后和两人道谢:“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改天请你们吃饭。”
“是啊,”虞少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道,“真的是麻烦了。”
冯周看着消失在拐角的本田车灯,轻声说:“我真没想到有人都18了还能跟11的弟弟吵架。”
虞少淳瞪了他一:“我和他吵架?我那是——”
“吃醋?”
“谁要吃那种小鬼的醋?”虞少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我只是看他不爽而已,吃醋什么吃醋!”
冯周忍着笑意:“你弟弟挺可爱的,就不能对他好一点?”
“不要。”
两人并排坐在游乐园出口旁边的长椅上,看着面前的喷泉在灯光的映照下喷出霓虹色的水花。
冯周看了腕表,问道:“那今天……”
“今天的不算,”虞少淳说,“改天……改天再赔你一个正式的约会。”
他似乎对这种东西的仪式感很强,从表白到约会,好像一直执着于一个“正式”。
“我觉得今天这样也挺好的。”
“不好,”虞少淳摆弄着手里的一根吸管,“显得一点都不重视你。”
原来是因为觉得不重视他。
冯周刚想说什么让他开心一点,就听虞少淳问他:“你能陪我坐摩天轮吗?”
无关别的,就算整个约会的过程被不可抗力搅得一团糟,他也觉得自己还有能力选一个圆满的结局。
游乐园地处滨海,摩天轮是整个游乐园的地标式建筑。当游客随着轿厢慢慢升高时,可以观赏到黄昏时的海面和归家船只的点点白帆。
虞少淳的邀请来得没头没脑,冯周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有童心。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坐摩天轮,”冯周看着外面越攀越高的景物,忽然说,“可能也是第一次来游乐园。”
“小时候从来没来过吗?”
“我妈我爸全天底下第一忙,”冯周说,“他们没空管我,也没空陪我来这些地方。”
虞少淳看着他在暮色掩映下有些落寞侧脸,心中涌出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他没来由地想到了自己之前查攻略的时候看见有人说,在摩天轮上接吻会幸福一辈子。
幸福一辈子吗?
他轻声喊道:“冯周。”
冯周转过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摩天轮慢悠悠地转着,轿厢在晚风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虞少淳嗓子有些干。
“你嘴角有块巧克力酱。”
“哪里?”他说着就要去摸。
“在……”
虞少淳探身过去,把他圈在一个角落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冯周好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虞少淳轻轻用鼻尖摩挲着他的,低哑着声音问:“可以吗?”
可以吗?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虞少淳也还在征求他的意见,绝对不会强迫他做不想做的事。
冯周敢肯定,只要自己说“不可以”,他就会立刻停下。
虞少淳久久没等到回答,似乎有些沮丧,慢慢直起身,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化解这份尴尬,可插科打诨的话刚溜到嘴边却忽地顿住了。
一只手慢慢抚上他的脖子,邀约一般,让他的唇轻轻碰上了另一个。
只是蜻蜓点水一样的吻,却没有人想草草结束。
冯周从懂事开始就因为家庭的原因,一直没有兴趣参与名为“别人的人生”的游戏,看得透彻也清醒,总认为自己是不配被爱或是爱人的,独来独往过去的十八年,也要独来独往地过完未来的八十年。
可总有人是最特别的那个,闯进他给自己框定的铁笼里,冒失又鲜活。于是铁笼应声而碎,连带着外面五光十色的世界溜了进来,把他只草草画了线稿的人生按部就班地一点点涂上彩色。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一见钟情的戏码。
有些缘分不过是命中注定罢了。
就算他来得稍微有些迟。
冯周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可另一瓣唇的温存仍残留在意识中,让他的灵魂都战栗。
他鼓足勇气,贴着那人的耳侧轻轻说:“Kocham ci.”
“什么嘛,”虞少淳有些意外地说,“原来你知道了。”
“前几天刚……”
又是一个轻柔而缠绵的吻落在他唇上,像飞鸟掠过湖面惊起的水花。
日落时的天空有很强的丁达尔效应,鸢色的,像灯照着积灰的挡风玻璃,一半雾蒙蒙,可另一半却干净得很。
他们的轿厢升到了最高的地方,似乎能从狭小的一方窗户看见月亮上细密的脉络。
冯周望着虞少淳,如同地球望着月亮。
而他们在此处接吻,除了月亮,谁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最浪漫的约会地点就是摩天轮QAQ
第70章
从摩天轮上下来的时候, 冯周还有点头晕。
虽然他们并没有进行多么激烈的不能在晋江描述的事情,但对他内心的冲击程度不亚于氢弹爆炸。
可另一位当事人似乎神清气爽得很,看着走路带风的姿势能手刃十八个韩顺。
难不成他经验丰富?
冯周不动声色地跟在他后面, 开始思考这个情况的可能性。
黄昏持续的时间很短,天际那抹鸢色几乎没多久就消失了, 只剩下悠远寂寥的蓝。游乐园开始了属于夜间的盛会, 广受小朋友喜爱的花车的光与烟火交替出现,连带着空气都温柔了起来。
虞少淳看见不远处有卖棉花糖的, 去挑了个粉色的回来递给冯周。
冯周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好腻。”
“腻吗?”
虞少淳刚要尝一口,忽然想起冯周有洁癖, 生生止住动作。
“怎么了?”
“你不是有洁癖?”虞少淳说, “等你吃完了我再吃。”
“......”
明明刚刚更深入的都做过了你现在给我讲照顾我洁癖?
他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虞姓憨批。
虞少淳好像刚反应过来, “啊”了一声,罕见地脸红了。
所以说你反射弧像优乐美一样绕地球一周那么长是吗?
他们也不着急回家,慢悠悠地溜达在通往游乐园出口的小路上。初夏的晚风带着几分潮湿的热, 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让人有些浮躁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虞少淳伸了个懒腰, 问他:“今天还开心吗?”
冯周正和最后那卷柳絮状的棉花糖做斗争,闻言点点头:“还不错。”
他想起冯周之前说“从来没去过游乐园”的话, 有些心疼,于是勾着小学霸的肩膀说:“水族馆呢?动物园呢?去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