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密者————鐵小小

作者:鐵小小  录入:12-20
○写在前面
如果你有看奇幻小说的习惯,也可以忍受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和斗争,请务必赏光看看本篇,这会是一个和大多数剑和魔法不一样的奇幻世界;如果你没有这个习惯,那么这应该是一个还可以接受的入门选择。(笑,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本篇是在一年多前的夏天(年)完成的,那时候刚接触地海传说系列(衷心推荐!),受到其影响很大,作品中多有地海的影子,经过这一年来慢慢琢磨,属于自己的世界观也慢慢形成了,但是在这部作品中当然是看不出任何长进的。
我必须说,各位所看到的,是只为了印制而略微修改过的初版,其中还存有一些错误(比如说故事中描述的地理特征,与后来绘制的世界全图不符),故事情节也不太完整(问题出自于都卡沙出场之后),不过碍于一些原因,一直没有修正。作为这一奇幻系列的起始点,它是一定会修正的,等到有把握能让它尽善尽美的那一天,我也会很荣幸的呈献给各位。

○以下是个人志的书背简介
两百年前的梦都纷乱不安,以赧王于大雨滂沱之夜驾崩,母神开天辟地以来的第四次动乱时代来临,黑暗时期横亘至今。
战火延烧了三大陆七群岛,震惊了沈睡的瑞兽、震惊了千千万万的人民。黑暗时期的拉锯战永无止尽,只余下宗教的光辉闪耀,抚慰人心的守密者承势而起。
地处偏远的德利西群岛是乱世中的一方净土,来自异乡的扶桑在此安静而迅速的成长,她不甘将一辈子的时光投掷在编织上,于是跟随当地的「莫儿得阁下」来到了白塔。
在白塔中等着她的,是早已约定好的漫漫长夜。
但为何这个外地巫师搅乱了一如止水的生活?
──难道她真的忘了当初的「什么」?

○如果我能多提供一点讯息 自t3gt由kiui自oli6在
这系列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没有确切名字的世界(如同我们的世界没有确切名字),我称呼那里为「彼岸他方」,是相对我们而言的。
彼岸他方的世界是由三块内环大陆、七个外围群岛所组成的,由五海域包围,而在「力海」的另一端,则是古老生物居住、人烟绝迹的龙岸大陆。
这个世界有龙、有国王、有魔法,有一出生就被注定好的「兄弟」,有荒野的歌谣与诸神的牧地;但是一切不是那么绝对分明的,没有绝对的善恶。在那里,真名──真正的名字构筑了万物,谁呼唤了真名,谁就呼唤了真实本身。天与地、阴与阳,五行调和造就了一切技艺,而最奥妙的魔法,还是来自于人心。
彼岸他方与我们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也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与其说这是一个纯然的魔法空间,我比较倾向于它是一个在发展过程中与我们走偏了的平行世界,因而保留了许多我们本来可能会有的东西──而且,这从来也不是一个魔法至上的世界,魔法不是万能,只是诸多技艺之中的一种,和冶铁或织布一样。
但无论如何,现在这些故事所呈现的,都是幻想了。
幻想曾有这么一段历史发生。

○有关彼岸他方系列
(事实上,彼岸他方是两个世界──除了三大陆七群岛的这个世界,还有另外一个相连的世界,不过这些都尚未提到。)
这个系列目前有守密者、侵略者、狼王梦、少女之剑、荣光之子、英雄与旅店之歌,完结的则暂时只有守密者(中篇),到明年(年)夏天之前,预计先完成荣光之子(中篇)、英雄与旅店之歌(长篇)。其它相关作品则陆续膨胀当中。(呃...)
我想把这些故事都着重在不同的主题上,但是他们还是尽量会有相关的主角,譬如在守密者中担纲女主角的扶桑,到了英雄与旅店之歌中,也将以「英雄」的姿态出现。而狼王梦里,下嫁狼王的少年莫可思,经过一番历练,成为了千古留名的白王,在这之中、之后,都有许多故事值得歌颂。
暂时是如此。(什么?)

○说了这么多之后
其实,只是希望能勾起你的一点兴趣。
如果你能因此开始看这(些?)开头不够惊天动地的平凡故事,那就是我最大的目的了──当然,如果你因此而去找了娥苏拉&#;勒瑰恩女士的地海传说系列来拜读的话,那我会更感动的。(相信我,你不会后悔)
啰啰嗦嗦了一堆。
是为序?

2004.12.13

一:开场白
『阿提奴夜夜担忧,夜夜惧怕
痛苦秘密使人身负枷锁
要将她拖往无尽深渊
 微弱灯火无法消去心中阴影
只能在幽幽长廊上摸索那扇可指引的门、那道可指引的光
与黑暗同存但不同化的光...』
啊,亲爱的,这已经算是很久远的故事了。它没落已久。这段时间在梦都交接替换了三个王,从白王到现在的凤王,这段时间也让我们卡里格从没人开发的贫瘠地区演变到仅次于泰玛群岛的歌者之乡...
约莫两百年前,世界还呈现着动荡不安的局面,是开天辟地以来史载的第四次混乱时期。在白王执政之前,王座虽名上有主,但众所皆知那个名为贾坎王的男人只是一个傀儡娃娃,实际上的权力并不大于当时任何一个握有兵权的小小藩主。
第四次混乱时期比前三次都来得久来得糟,各地拥兵自重划地为王又互相出兵攻打的情况十分严重,五海域有海盗瓜分三大陆七群岛有盗贼横行,没有一个地方保证没有战争祸害...喔,除了有古老生物镇守的龙岸之外,但是我想也不会有人有胆子去那里避难的。总之,那时治安极差,人心惶惶不得安宁,所以相对的宗教的力量就显得特别重要。那是历史上圣职者最风光的年代,治安最黑暗却是宗教最辉煌的年代。
你知道的,除了焦火群岛、培尼拉拉群岛与哈突大陆之外,人民广泛信仰的对象是差不多的,就是古老歌谣里那些神祇与英雄。但是各地风俗习惯不一,造成了服侍神的仆人...我们统称圣职者的这些人,不管职称和工作内容都不大一样。
但是,却有一种统一工作内容与名称的重要圣职者,是每个地方都有的。尤其在混乱的年代,更被民间倚赖:他们是守密者。他们不服侍神祇,不过我们一般将它归类于此类,因这个行业同样是在抚慰人心。
守密者呀...很难说到底是什么时候兴起的,可以确定的是,它至少和第一位歌颂海神之名的水手兼术师兼祭司一样古老,毕竟我们从书上知道它在八世纪以前就已经存在──不过显然也是从八世纪之后才开始广泛流行,因为谁也不记得在莫儿得之前我们称呼他们为什么了。
白王上任之后全面大改革,屏弃老旧而无用的制度以替新,也废除了许多只是吃人民血汗钱寄生虫的所谓圣职者的工作,当然一开始不能适应,但时间证明白王所做的没有一件是不需要的事,否则世界就不会那么容易到现在都仍久治长安...嗯,关于这个伟大的王,他的故事我们可以留到下次再讲。
白王认为守密者在做的事和他推行的「信」的理念相违背,所以大刀阔斧全面禁止。不过守密者一职在民间生根已久,禁令一下立时引起轩然大波,一时之间不能拔除。而且嘴巴生在人脸上脚长在人身上,只要不公开挂牌经营,哪有什么办法可以真正禁止呢?很久以后白王当初宣扬的内容深入民心之后,大概是安扬王继位中期吧,渐渐地才看不到守密者的踪迹。
虽然直到今天,这门行业已经没落,但亲爱的,如果想成为一个出色的歌者,你不能不会唱这首《黑暗中的阿提奴》...所以,你至少要知道阿提奴到底是谁、这个故事到底关于什么,否则就只能唱其词不知其意了,这可是歌者的大忌呀?
二:扶桑
『这他乡之花姿态丽美 繁复多样
妳娇嫩的脸容会因此衬托而更显殊雅
殊雅而不矫造
啊这高贵的花
我要将它献给妳,我钟爱的姑娘』
扶桑的母亲是骨架纤细的黄肤勒苏人,抱着才满周岁的扶桑来到这个比她故乡寒冷很多很多的城镇。她是个说话很秀气长相也很秀气的女人,没有什么钱,长期的营养不足让她瘦弱得好像风一吹就会飘。她孩子的父亲死于强盗手下,她只好在各领地之间流浪奔波,但即使自己都不能温饱,想尽办法也不愿让孩子捱饿。后来她才安顿下来没有多久,就熬不过重病死了。
于是这战乱时代中无依无靠的孤儿又多了一名。所幸这个叫诺俄的古老城镇环境颇佳,还算富庶,居民在安身之余还有心能去关心别人,由阿玛迪太太提供丈夫死后显得孤清的大宅,也有善心人愿意提供金钱或粮食资助,几名女人就在镇上发起了一间照顾此类孤儿的育幼院。育幼院收容了六七十名孤儿,教导这些没有父母的孩子基本技艺,使他们将来能够独自谋生。若有意愿的,也会尽量让他们识字。扶桑就在此成长。
扶桑从小就不多话。她和众人相异的肤色发色其实并没有受到同伴的歧视,她和其它小孩受一样的待遇,就算略有差别那也只是大人们对「坎坷的异乡孤雏」多一点关爱而已。扶桑三岁时就懵懵懂懂可以抓住笔杆写字,六岁以后更少见她和同龄伙伴混在一起玩耍,只能在阁楼的书房找到那个埋首在书堆间的小小女孩。
寡妇死去的丈夫从前是位商人,去过很多地方,一次偶然的机会和人合伙赚了大钱,有了能舒服过后半辈子的积蓄,便在这个战争不那么频繁激烈的边境城镇定居。他不像大部分游走各地的商人那样奸诈可厌,在此地还相当有人缘,后来娶了当地的漂亮姑娘阿玛迪为妻,并且盖了这栋在诺俄无人不知的宽敞宅邸。
如同其它地方的平民百姓,诺俄的人普遍来说知识水平都不甚高,识字的顶多只占总人数一半。这位外地来的商人带来的各地书籍约有三百余册,在这城镇上已称得上是第一。他死后几乎就没人去翻阅这些书册了,虽然寡妇总是将它们整理得一尘不染并欢迎大家去看。
小小扶桑是第一个显现出对此地书籍有浓厚兴趣的人,从民俗风土志开始看起,一直到药草典。没有好老师教导,她识字无多,必须边读边就仅知的字词来猜意思,所以看书速度不快,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极有毅力的把藏书慢慢消化掉。除了吃饭睡觉学习技艺以外她花了所有时间在阅读上,这也是为什么扶桑日后眼睛看远时视力模糊的原因。
除了对知识的渴望之外,扶桑在技艺上表现得也不差。冬祭时使用的花纹流苏披肩,她织得和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一样好。她总是看起来特别有天赋,做事情特别容易成功,其实也不尽然,诚如在育幼院帮忙的道格太太所言,「她只是牺牲了玩乐休息的时间去做而已」。
诺俄镇位于众大陆北方德利西群岛的卡加卡岛,气候不算严寒但也是终年必须毛料裹身的温度,盛产出名的卡加卡羊与细毛绵羊,粮食以小麦为主,经济以输出织品和毛料维生。这里到最近的三角群岛也是十天半个月的远航距离,离动荡战乱最严重的大陆颇远,虽然免不了会受到波及,不过比起其它地方算是挺平安的。扶桑在此安静而迅速的成长,届当地习俗可配戴洛妮花﹝一种野生的四瓣白色小花,为调制安神剂的配方之一,被认为适合十到十三岁的女孩配戴﹞的年纪时,她看起来和同龄女孩没什么两样,但她的心却垂垂老矣,比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想得还多。
扶桑十一岁那年,大宅里开始有一位频繁出现的访客,是个三十左右的年轻少妇,有一双好像可以把人看穿的大眼睛,举止显得很从容不迫。她总是在清晨或傍晚时提着一篮食物来访,然后找一个地方坐下,静静看孩子玩耍、学习和运动,待没多久又回去了。当她和阿玛迪太太、道格太太和蜜丝塔太太说话时,通常她只是问话,然后她们会回答得很详尽很有礼貌。这位娇客似乎受大人尊敬,不过除了年纪较大的孩子会显出敬畏与好奇之外,其它的大多浑然不觉。
扶桑第一回和少妇见面,是某天早餐时间要从阁楼下来的时候,她才踏下阶梯几格,就看见几个年幼女孩在布置的餐桌旁那名陌生人。蜜丝塔太太正以拔尖的嗓音显得拘谨的说话﹝那一点都不协调﹞,陌生人以一种她没见过的神情倾听──她不曾看过那种表情,安静而自得,不紧迫逼人也不散漫,好像安适的全心全意聆听。那少妇长得不美,但她觉得那样看起来很动人,好像有块磁石深深吸引着她。扶桑知道无端注视别人是不礼貌的行为,于是她偷偷藏匿在阶梯扶杆后看着,直到蜜丝塔太太注意到她,并拉长声音唤:「我的小花──妳躲在那儿干嘛呢,要开饭啦──」
同时少妇也将目光转向她,她有些局促的步下阶梯,低头走到两人面前,像个偷吃糖被抓到的小贼。那少妇仔细端详着她:「我之前没见过妳,妳都待在阁楼吗?」
「是的,薇鹊小姐,这孩子打小就喜欢窝在麦先生的书房里。不是我说,她懂得可能比这里任何人都多...哦,当然不包括您,阁下。」蜜丝塔太太看起来掩不住得意的介绍着。「她的编织也很精细,大门门垫有块地毯就是她的作品。」
「是吗,喜欢阅读啊...这可是件好事。」少妇温声道:「女孩儿,别害羞,让我好好看看妳。」那话里彷佛有种力量,使扶桑不自觉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对,她一瞬间觉得这双眼睛无比深沉柔和,令人向往,她看得有些痴了。不过那分神的时间极短,随即平日的冷静就回到身上,她微微颔首,矜持而纯朴的笑了笑,一点也不失礼。
少妇微笑,似乎对女孩的表现很满意。她问:「叫什么名字?」
「扶桑。」她惊讶于自己回话的声音有些干涩。
「啊,扶桑,美丽的他乡之花...妳已不需衬托就显得高贵了,小姑娘,妳本身就是那朵花。」少妇引用了西方民谣《河畔姑娘》中的句子,这让她微微激动得脸颊泛红。
此时接近早饭时刻,阿玛迪太太和道格太太也同一群在楼下玩耍的孩子上楼来,少妇回过身说了几句话,起初她们愣了一下,往扶桑这里瞥了一眼,接着迅速回答了一大串,只见少妇偶尔会点点头,应一两句话,然后在孩子乱哄哄的闹声中静静下楼去了。
临走之前她招来扶桑,对女孩说:「扶桑,我是薇鹊。我不再来了,如果妳仍愿意见到我,就到白塔去吧。那里随时欢迎妳。」──后来她回想,那时女人温柔的面容有些暧昧,已经在暗示着什么了。
当天晚上,所有孩子都要上床就寝的时候,扶桑接到指示,三位太太在最上层的房间等她。那晚不见月亮,沉沉无光。扶桑赤脚踏在木板地上,她手持只能微弱照明的小烛台,在不清楚的环境中摸索前进。脚掌此时感觉柔软、触感清凉,她静悄悄的前行,摸上熟悉的阁楼阶梯扶手,像一只无声的小兽。
阁楼里点着灯火,跳耀的油灯光亮打在从黑暗中冒出来的她的脸上,遮出眼眶鼻梁轮廓较深处的浅浅阴影。她身上的白睡衣很醒目,不干燥的直发微微翘起,肤色是勒苏式的白,眼黑而亮。「妳真好看。」道格太太赞美道。「来,让我抱抱妳。」她把烛台安放在地上,上前去和她拥抱了一下。
「扶桑,你知道的,今天薇鹊小姐和我们谈起妳。」年近六十的阿玛迪太太坐在天窗下的那把扶桑钟爱的高脚椅上,她的口吻显然比平常严肃很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扶桑就是觉得妇人那丰满的身躯挤在窄小的椅子上十分滑稽,她忍着笑,以至于表情看起来有点僵硬。这僵硬在大人眼中自动被解读成紧张的情绪,还引来蜜丝塔太太的斥责:「喔,妳吓到了我的小花。」
阿玛迪太太被打断,皱眉思索了一下。「薇鹊小姐希望妳能跟随她,嗯,学习。以及,继承她。」一提到少妇的名字,她心头一跳,以致于没把话听清楚。「什么?」
「薇鹊小姐希望妳跟随她。」阿玛迪太太说,「如果妳和她学习,妳就会知道其它人不知道的事情...」
扶桑迟疑。「那是什么?」
「喔,那些是我们无法去理解的,那些会让我们凡人恐惧、崩溃,我什么也无法告诉妳。只有能与黑暗作交易者,才有这无畏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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