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再打一个。”徐凉云说,“告诉他们,一辆不够。”
他说完,再次看向了门口。向徊正和另一个警察站在那里,压着闻人玉。
闻人玉仍然在死死地盯着他。
“别看了。”徐凉云冷声对他道,“你肯定死刑。”
闻人玉噗嗤一下笑了起来,也不知这话是哪里好笑。
他多半是疯了。
徐凉云皱了皱眉,再次侧头看向墙上那些画。
他看着那张金灿灿的向日葵和里面他最熟悉的人,忽然久违地遍体生寒。
徐凉云深呼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
“……钟糖。”他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钟糖已经走过来看吴夏树的情况了。闻言,他毫不意外地回头看了那张画一眼:“你可以先回家。”
徐凉云:“……”
“也没什么事儿了嘛,人都抓到了。”钟糖说,“剩下的就是把这两个人送到医院,然后把闻人玉关进去就行了。毕竟都这么晚了,要审也得等明天才能审,事情我去帮你办,你先回家吧——回家找你的药去。”
*
夜深了。
陈述厌正在徐凉云的书房里站着发呆。
徐凉云家里的书房也是黑白搭色,他家里唯一有色彩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些书了。但这些书也都色调很灰,并且全部都和法律以及刑事案件有关系,一本小说都没有。
陈述厌正发呆的时候,徐凉云就给他发来了消息。
陈述厌拿出来一看,消息只有两条。
徐凉云:结案了。
徐凉云:我要回家。
陈述厌有些想笑,回复道:回吧,我等你。
徐凉云秒回:你没睡啊。
“没有。”陈述厌说,“在等你啊,抓到吴夏树了?”
“抓到人了,但不是他。”徐凉云说,“回家跟你说,你等等我。”
陈述厌应了声好。
刚回完消息,书房的门就被人笃笃敲了两下。
陈述厌转过头,看到谢未弦站在门口。
他朝陈述厌举了举手机,说:“局里说人抓到了,全面解除警戒,我就先回去了啊。”
陈述厌点点头:“好,辛苦你了。”
“不算事。”
简单客套完两句以后,谢未弦就跟他挥挥手,离开了徐凉云家。
徐凉云也很快就回来了。
陈述厌听到了开门声,去门口迎他。
徐凉云开门进来,朝他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陈述厌感觉这一笑里憔悴非常,还有些松了口气的安心感。
徐凉云关上了门,张开双臂去抱陈述厌。
陈述厌接住了他。
可徐凉云比他想象得力气大,这一抱里,他把自己半个人都交给了陈述厌,陈述厌当即一个踉跄,差点没因为接不住而一屁股坐地上。
陈述厌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发觉出了徐凉云不太对劲。
他抱着徐凉云,侧了侧头:“怎么了?”
徐凉云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没回答,但把他抱紧了些,轻轻叫了他一声。
徐凉云说:“厌厌。”
“……哎。”
陈述厌应了下来,心里却没来由地有点慌。
慌得悸动,像第一次被他这么叫一样。
“厌厌。”徐凉云又叫他。
陈述厌莫名有点受不住,应声的声音都干巴巴的:“哎。”
“厌厌。”
“哎。”
“厌厌。”
“……哎。”
“厌厌。”
被叫得多了,陈述厌突然忧心了起来,开始一下一下给徐凉云拍后背安慰他:“在呢,到底怎么了啊?犯人跟你说什么了吗?你还好吗?是不是犯病了?”
“没有,我有吃药。”徐凉云说,“抓到的是闻人玉。”
“……?怎么是他?”
“不清楚,明天审问。”
“吴夏树呢?”
“在他家地下室里。”徐凉云道,“还在地下室里找到了画。”
“什么画?”
“……杀人的画,他把想杀的人都画成画了。”
徐凉云声音发沉,有些艰难地说道:“你在里面。”
陈述厌默然,也理解了一切。
这实在是个令人后背发凉的事,陈述厌头皮发麻,把徐凉云抱紧了点。
徐凉云也把他抱紧了点,说:“不怕,我赶上了。”
陈述厌没说什么,轻轻一下一下拍着徐凉云的后背,无言地安慰他。
“幸好这次赶上了。”徐凉云抱着他说,“幸好。”
陈述厌嗯了一声,道:“幸好你来了。”
徐凉云紧紧抱着陈述厌,慢慢地长出了一口气,像是安心了下来。
“别害怕,我在这儿呢。”陈述厌说,“我在这儿陪着你呢。”
徐凉云点点头,又偏过头去,蹭了蹭陈述厌,又叫他一声:“厌厌。”
“哎。”
“让我抱一会儿。”徐凉云说。
“抱吧。”陈述厌说,“不怕,我在呢。”
第四十一章 四十话“别害怕,我爱你。”……
那幅画真的给徐凉云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他抱了陈述厌好久,后来俩人一起洗漱上床睡觉,临睡前徐凉云还忍不住说,看见那幅画的时候他真的想揍死闻人玉。
“但是我不能揍。”徐凉云说,“我如果动手了,以后他找律师,律师还能说警察暴力执法。”
“……没办法,规矩就是规矩。他应该是死刑吧?”
“肯定的,故意杀人都是死刑——故意伤人也看情况死刑,叶夏四年前就被枪决了,你放心。”
陈述厌知道这件事,点了点头,说:“好啦,别再说她了,你别总念着了,让她消失。”
徐凉云没吭声。
陈述厌也沉默了下来,他想等一个“好”的回答。
可徐凉云总也不吭声,大约还是犹豫着不肯忘。
陈述厌在一片黑暗里垂了垂眸,问:“明天能去看心理医生吗?”
“明天……要审问,会忙,大概不太行,得后天。”
徐凉云说完,又连忙补充:“我不是拖时间,是真的忙,后天一定去!后天没什么事,我肯定请假去看医生!”
他着急起来莫名可爱,陈述厌忍不住笑了两声:“好,我知道啦,那我明天联系联系搬家公司。都结案了,我也该正式搬过来了……我再去宠物医院看看狗,还得回家拿点东西回来,你先去上班吧。”
徐凉云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他:“那明天……要一起起床吃早饭吗?案子破了,我不用起得很早了。”
“好呀。”
“那睡觉吧,”徐凉云凑过来搂住他,“晚安。”
“晚安。”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一大早起就太阳高照。
只不过冬天的太阳没什么用,外面还是很冷。
但结案之后崭新一天的空气闻起来很清新。
俩人一起出门的时候,徐凉云想起自己家的门还没录入过陈述厌的指纹,于是俩人围着门忙活了一会儿,把陈述厌的指纹录入了进去。
随后,徐凉云和陈述厌一起吃了早饭。约好中午也一起找个地方吃饭以后,就各自分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就算案子破了,徐凉云也没改变多少,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分开的时候总依依不舍。
陈述厌也总被他带动,等徐凉云走了,他心里就空落落的。
很莫名其妙,又不是这一别就几天不见,明明晚上俩人都得回家。
陈述厌站在原地目送徐凉云开车走远,想了想,转头往公交站走去,路上顺便查了一下公众号和小程序,联系了搬家公司。
他本来想过到底要不要搬来这边。毕竟徐凉云这间房子没有陈述厌家的大,而且徐凉云接下来要治病,这黑白色调肯定都得重新装潢,这大工程很费事,陈述厌那边都是现成的,简直是精装修拎包入住,左想右想它都比徐凉云这间房子强。
但陈述厌住的地方对徐凉云来说实在不是个很美妙的地方,还是搬了好。
陈述厌东西多,搬起家来也费事,他就把时间预约在了下周二。他早上问过徐凉云,徐凉云那天能休,俩人可以一起去搬。
今天周三,陈述厌准备去宠物医院看看狗,已经把它晾在医院好几天了,挺对不起它的。
陈述厌定位了一下徐凉云给他发过来的宠物医院的位置。离得不远也不近,坐公交半个小时,一趟能直达。
陈述厌走到公交车站,从兜里摸出了几块钱。这都是徐凉云早上给他的,他的钱包还在家里,公交卡自然也是一样。
陈述厌坐上公交,到了宠物医院。
他走到前台,问有没有一只叫布丁的边牧在这里住院,大概是上礼拜送进来的,被毒害的。
前台的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有。
“是警察送来的,还给我们吓了一跳呢。”工作人员说,“陈先生是吧?”
陈述厌点点头:“是我。”
工作人员点点头嗯了两声,操作了一下电脑,说:“好,布丁现在状态不错哈,可以站起来走走了,但是保险起见,今天还是不要接走了,放这儿再待会儿。毕竟这几天一直在用药,得看看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也不会很长时间,就再观察明天一天就行,大概后天就能接走,回家要好好养养哈。”
陈述厌点点头,以示自己明白。
工作人员带着他去看了布丁。
布丁和其他五只狗在一个房间里,但并不完全在。它在这个房间里的一个玻璃房里,是单独一间,看起来像总统豪华套房。
陈述厌去的时候,它还趴在地上恹恹地不想动。
陈述厌一进门,它就眼睛亮了,赶紧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嘤嘤叫着晃着尾巴,嗷嗷走到玻璃边上,伸着爪子挠着玻璃叫他。
它走得有些晃晃悠悠,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要倒。
陈述厌无奈,走了过去,问它:“你怎么样?”
布丁朝他嘤嘤叫。
“恢复得还算不错,狗狗已经好久没见到主人了,应该挺寂寞的,今天您能多呆一会儿就多呆一会儿吧。”
陈述厌点点头:“好。”
布丁在玻璃房里垂着耳朵,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嘴里嘤嘤有词,好像是在问他什么,爪子很不安分,一个劲儿挠玻璃。
陈述厌想也知道是因为徐凉云,毕竟徐凉云来过一次。布丁五年没见徐凉云,徐凉云来的时候它还不能动,当然很意难平,想跟陈述厌问清楚。
陈述厌没急着回答,转过头问:“后续还需要什么花费吗?剩下的钱我付就行。”
“您男朋友都帮您付完啦。”工作人员说,“他来过一次,在这儿陪布丁待了会儿,问过我们还要不要花钱,说多少钱都可以花,狗狗不能有事。”
……徐凉云居然跟工作人员承认过他们两个是恋人关系了。
陈述厌有些无奈,心道徐凉云或许还是没变的,他到哪都不会怂,被问了就大大方方承认是男朋友。
但在布丁的事情上,陈述厌和徐凉云当然是同样的想法。
多少钱都可以花,布丁得好好的。
“那……布丁好了以后,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没什么,只是以后可能会玻璃肠胃一点,就尽量别再喂它吃生骨肉了,具体的等出院的时候会详细叮嘱您。”
陈述厌点点头。
工作人员说:“那您在这儿陪陪它?我把它放出来?”
“可以。”陈述厌说,“不过为什么要把它单独隔离?”
“怕别的狗狗闹它,它生病虚弱嘛。”工作人员指了指身边的一只自打她进来以后就一直甩着舌头撒欢疯狂往她怀里钻的大金毛,“这小子特别闹腾。”
陈述厌:“……懂了。”
工作人员笑了起来,把布丁从玻璃房里放了出来,把它抱起来交给陈述厌,问他要不要换个地方。
毕竟在两个人说话期间,他们就已经被这房间里的狗包围住了。尤其工作人员刚刚点名过的这只大金毛,甩着舌头狠劲往她怀里蛄蛹,热情似火相当奔放。
但布丁一出来,角落里的一只块头巨大的阿拉斯加就站了起来。
它以一副百兽之王的姿态缓步走到陈述厌身边,无言地对金毛进行了恐吓。
金毛还真就怂了。它舔了舔嘴,缩了缩脑袋,呜呜嘤嘤了两声,转头溜了。
陈述厌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工作人员也沉默了一下,然后默默补充:“这是小明,它很喜欢布丁,经常会趴在玻璃房旁边看着布丁。”
“……小明。”
“嗯。”工作人员说,“它妈是市标明世隐。”
陈述厌:“…………挺好的,电竞少女。”
工作人员笑了两声,问:“那您要换个地方吗?”
“不了,就这儿吧。”陈述厌看向这只个头巨大又沉默寡言的阿拉斯加,说,“这儿挺好的。”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说那我就先走了,您要是想把布丁放回去就出来叫我一声,我来帮您弄,有什么事也都可以叫我,我会一直在前台那边,您站房间门口喊我我就听得见啦。
陈述厌说好。
工作人员便走了。
工作人员走后,布丁就在陈述厌怀里嘤嘤的更大声了,像在骂他。
陈述厌无奈,哄着说:“我错了,但我这段时间也在住院嘛,一直站不起来,还一直被人盯着命。咱爷俩都不容易,这不今天结案了我就马上过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