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大方的打开柜子和抽屉。
果然都是单身汉穿的用的东西。
我有点儿懵了,一方面是因为不明白之前的小孩是怎么回事,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太冒失。想着说些什么能缓解一下尴尬。
倒是他先提出个主意,他说:我都让你检查个遍,就差搜身了,你也该让我看看你的房间吧。
我说好。
但我打开自己房门时,有点儿心虚。
我没有他那么坦荡。我有些东西不想给外人看。我的房间还算整洁,地板擦过,墙面我去年自己粉刷的,但我不想打开卫生间。
好在,他只是看看房间布置,就没再提进一步要求。
第二天,我碰见公寓管理员。
我记得,去年隔壁住户刚往里搬东西时,我曾经问过管理员搬进来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她跟我说是一家,还保证说不会吵。
可是,当我如今再问起管理员这件事,她却说接手过太多搬家的住户,已经记不清了。
第3章
record 3
为什么接连两件事都记错了?
还都是把未婚男人记成是已婚?
我的记忆好像变得不可靠了。
如果记忆真的不准,我倒是希望我把年龄记错了。
然而,7月8日一早,就接到家里电话,提醒我二十八岁生日到了。
老妈让我务必煮两个鸡蛋吃。这是传统,并不清楚缘由。
老爸则严肃的说:二十八岁不小了,不管什么样的,今年必须得找个对象!不能眼光太高,也不能自卑,总之要试着处起来!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和你妈很担心……
在我家里,是老爸比较啰嗦。
到公司,收到了人事送的小礼物。
这下,部门同事都知道我过生日了。
我倒是从来没有隆重的过一过生日,想着二十八岁,也值得认真对待一下,于是下午茶时订了冰淇淋蛋糕,切给同事们,还给大领导送去一块。
正碰上某一在大领导办公室,两人正在抽烟。
我跟某一说,一会儿来我们部门吃蛋糕吧。
某一点头说好,笑眯眯祝我生日快乐,但却没有来吃蛋糕。
临下班时,意外收到那位新来的女主管的信息,她听说了今天是我的生日,要兑现上次约的饭。
正好,我虽有想法去吃顿正儿八经的晚餐,却没想好去哪,就让她选。
她看起来是个生活讲究仪式感的人,这么紧的时间居然能订到一家网红餐厅的位置,还给我带了礼物。是一瓶香水。
她说:这款一定适合你,淡淡茉莉香。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茉莉味道?
她说:你是巨蟹座啊,不是很明显吗?
我觉得这个女人思路清奇,有点儿东西。就把最近两次误把未婚当成已婚的事情跟她说了。
她说:你听过曼德拉现象吗?
我说:孤陋寡闻了。
她说:就是很多人在看到曼德拉逝世的新闻时,都表示他们早就看过一次了,连群体的记忆都能出现错乱,所以说记忆并不可靠。
我说:我有知乎,你不要蒙我。
查了查,确实有这么个说法,但貌似已经辟谣了,原因是有两位叫曼德拉的伟人。
但她不以为然,建议我写日记以备将来验证,还给我讲了她自己上学时的记忆错乱经历,挺有意思的。
吃完饭,又接到老妈电话,确认我今天是否吃过了鸡蛋。
我说早晨就吃过了,还和女同事共进晚餐。
老爸听了表示欣慰。
从网红餐厅出来,有家网红理发店。
我从来没理过贵的头发,想着过生日也体验一把。
跟女主管道别,就去理了个发。
期间,有点儿惴惴不安。
理发之前就问好了价位,是可接受的。不安的是,担心理发师说我脱发。
虽然才刚刚二十八岁,但我去年就开始脱发了,有段时间压力特别大,担心不能胜任自己的职位,天天加班,睡觉时也想着工作,睡五六个小时就醒,每次洗头都掉很多头发,苦恼了许久。
就买了理发器自己把头发理得很短,后来疫情开始了,更是拿自己练手,有大半年没进过理发店了。
如今一想到秃头就暴露在理发师洞悉一切的目光之下,当然就有点不安。
意外的是,理发师竟然没有提这茬。
我甚至主动上钩,问他我发质怎么样。
他说:挺好的,天然有点儿茶色。
我说:好担心秃头。
他说:你想多了吧,你发量还OK,又不是谁都天生头发厚,明星那种大多是假发片和纤维粉啦。
他还用四指在我脸上比画了两下,说鼻子下面四指宽,眉毛上面四指宽,符合三庭五眼。
我心说这理发师也太会讲话了吧,不愧能撑起网红理发店。
洗完吹干,理发师给我拿镜子让我自己看头顶。
我说不用,也没戴眼镜看不清,你觉得可以就可以了。
走出理发店还忍不住回头看,忍不住摸自己的头。
可能是理发师给了我自信,我觉得我头发摸起来扎实多了,就算数量没多,发丝也肯定是变粗了。
或者——我不禁生起一丝疑问——这难道又是一次记忆错乱?
或许我去年本来就没有脱发,自始至终都是我记忆出错了?毕竟现在脱发软文无孔不入,我可能是被洗脑了。而我因为护发焦虑,竟然戒了半年多的辣!
回家经过公寓楼下的辣卤店,我再也不克制了,今天是我生日,荤的素的,我全都要!竟然还推出小龙虾了!我这大半年错过了太多。
拎着辣卤回到家,打开电脑,打算一边看剧一边过过辣瘾。
结果,因为太久没吃辣的,才啃了几块,就辣得有点儿难受。好在隔壁的邻居不嫌弃,一边祝我生日快乐,一边把我的辣卤都收走了。
我觉得,这个生日过得很新奇,甚至有些突破。
躺在床上,摸着头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头发回来了,压抑许久的对甜甜恋爱的渴望甚至也复苏了。
我跟所有人都说,我没有遇到过合适的。
其实,我早在大学时就遇到过。
不仅仅是合适,简直是完美。
而错过之后,曾经沧海难为水,所以才没有再遇到过合适的。
而让我无法彻底死心的是,就在两年前,那个沧海也来了上海。
当时,我还妄想着,说不定他来上海是因为我呢。
然而彼此的友情其实早在大学后半段就开始生疏了,即使两年前得知他来了上海,也只礼节性的约过一次饭,还因为各种原因拖到后来都不再提了。
曾经有过冲动,想给他微信留一段语音,告诉他我这些年暗地里翻涌不息的心情。
甚至还录过,为此还专门练习了很多天的声音。
结果当然是克制住了。
而在二十八岁这个二次成年的档口,与其这么心心念念着,还真不如干脆的听到他拒绝。
为什么就对他这么胆小呢?
也许是因为他曾经对我了解得太多。
而我总对过去有种羞耻的心理,觉得过去的自己是不堪回首的。
去年秋天,母校百年校庆。
其实是有机会跟他重温一次情谊的。
当时内心挣扎了好久,后来竟然是因为脱发而退缩了。
如今,我又拥有了头发,就想拥有更多。
说不定他曾经交过女朋友的事,也是我记忆虚构的呢?
不想再背往昔的包袱了。
在微信上找到他,哆哆嗦嗦的发过去一句:嗨,最近过得还好吗?
他竟然秒回了我,说:还可以,你呢?
我的勇气啊,就瞬间从我的奇经八脉汇聚起来,从容不迫的回复说:前段时间疫情挺紧张的,一直不敢在外面吃饭,现在忽然想吃小龙虾了。
他说:我也想吃了。
啊~我在床上打个滚,继续从容不迫的说:那这几天有空吗?一起去吃啊。
他发过来一个发呆的表情。
我说:怎么了?
他说:你不知道我已经离开上海了吗?
我——摸了摸头发——好像变少了。
第4章
record 4
得知沧海已经离开上海,失望的睡了一觉,睡得特别沉。
第二天醒来,精神恢复得还不错。
看来失望,甚至绝望,似乎是有助于睡眠的。
上班打卡时,碰到了难得早到公司的某一。
他左右扫了我两眼,注意到我刚剪了头发。
我心里有点儿舒服,网红剃个头一百八,让他好好欣赏一下。
他说:你这次头发理得不太行啊。
我说:哪里不行了?
他比画比画头顶说:有点儿碎。
我说:就这样才流行呢。
他晃晃脑袋:你适合整齐的发型,你头发薄,太碎了不好看。
我???
我真想用我的三庭五眼去怼他。
他还一本正经,仿佛听不见自己说的话多气人一样,别人都是喝酒了说话冒失,他正相反。
这不禁让我想起我们的初次交锋。
那是我刚入公司不久,第一次参加公司团建。
晚上宿营时,为了融入集体,跟大家玩狼人杀,当时就有某一,据说他是游戏高手,而我是现场才刚摸清狼人杀的规则。
不过呢,新手有新手的运气,我第一局就抽中了狼人,然后通过装傻卖萌,成功通过层层拷问,还陷害了无辜村民。
就在我卖萌卖得正起劲时,某一就直接怼我,跟好人阵营说,别听他废话,他肯定是狼人。
我当时还是个神经敏感的新人,觉得有被“废话”两个字冒犯到。正巧第二局开始,我又是狼人,第一晚杀人时就把所谓的高手某一扼杀在了摇篮里!
所以,某一最初给我的印象就是个眼光看得准、说话说得损的家伙。后来工作中,偶有接触,发现他——果然就是个眼光看得准、说话说得损的家伙。
但是呢,又渐渐发现他并不是心怀恶意的去怼人,只能算是快人快语吧,甚至偶尔还有热情周到的一面,就像之前聚餐和我自来熟的聊天。
所以,我就觉得他大概是一直都过得顺风顺水,从小到大周围人也都捧着他,导致他就很少会去揣度外人对自己的看法吧。
我就当他说我的发型是有口无心吧。
可他还没完了。
他说:赶流行嗯(晃头),你还是之前的发型比较好。
这我就觉得他在信口胡诌了,我一百八剃个头你看不上,我说:我之前的头发是我自己理的。
把他震住了。
我说:我都自己理大半年了,疫情之前就自己理,疫情之后更不敢去理发店了。
他说:那你技术可以啊!
这家伙就这样,态度转变得特别任性,一会儿怼你一会儿又夸你。
我被怼时不还击,被夸时还心虚,就说:也还凑合啦,其实主要是我买的理发器比较好用。
他就说他也想自己尝试理发,还问我要理发器的购买链接。
发现我们虽然一直在一个群里但没有私聊过,就又互相加了微信。
结果那个周六,7月11日,我就受到了给别人推荐商品而应有的惩罚。
我几乎每天都起得挺早,周六也是,一看天气预报又将是阴雨,就趁着早上还有点儿阳光,晾晾潮乎乎的被子,然后去公园跑会儿步,在外面吃了饭,才慢悠悠的往回溜达,期间也没看微信。我因为手机设置,即使有语音通话提醒,也不会跳出来。
所以等我想起打开微信,看到某一的留言和取消的通话申请时,他就已经急吼吼的打电话过来了。
我以为是公司有什么事,先跟他道歉。
结果,他说:你能来我家一趟吗?
我???
他说:我在自己理发,理了一半,遇到困难了。
我说:能有多难?你装上卡尺就随便推呗。
他有些急躁,说:没那么简单,你来一趟。
他把家里地址发给我,都不和我在一个区。我去趟他家,相当于两次上班的路程。
算了,还没去过同事家里,也有一丝丝好奇。而且我估计可能是理发器出什么毛病了,就把自己的理发器带上了,然后——慢悠悠的往地铁站溜达。
因为太远了,对于帮助他也不是很上心,我竟然坐过了好几站才发觉。
总之,赶到他小区,又测了体温,再来到他的楼下,再乘电梯上来,好像快中午的样子,都饿了。
到他门口,发现门开着,放了拖鞋,而他正坐在客厅里打游戏。脖子上围了一件翠绿的雨披,头发像狗啃的一样,还玩得挺专心。
我换好鞋,把门随手关上,他才从游戏中回过神,赶紧站起来迎接我。倒是没有因为我来得晚而生气,反而连连为麻烦我而表示歉意,跟刚才电话里急吼吼的样子,完全没有连续性。
我问他,是不是理发器坏了?
他说:理发器很给力,就是不好控制,刀头太宽了,一不留神就推掉一大片。
我说:这个理发器就是这个特点,所以你装好卡尺几下就能推完。
他说:我不想推成一样长度的,你之前也不是啊。
我说:我最开始是的,9毫米,但每过半个月,我修一次,把后脑勺和两侧的修短,头顶的就继续长,慢慢就形成你看到的发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