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油油的。”
“……”
“我真没跟她发生过什么。”
文颂无奈道,“她觉得我嘴严,才来找我的。”
漫长的等待后移步检验科,林柚柚去抽血化验,要等三四个小时才能出结果。
文颂没有提出先离开的意思,秦覃便也留下来陪着他。这回三个人并排坐着,在更漫长的等待中相对无言。
秦覃想,这晚上过得有点魔幻。
这个时候,他本来应该在酒吧里演出刚排好的新歌,怎么会跑到医院里来陪一个意外怀孕了的小师妹做检查。
他不由得看向文颂。
作为将这一晚剧情轨迹改写的人,文颂没玩手机,也没带iPad过来画画,盯着墙角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可能是在想这个孩子将会被如何处置。
秦覃跟林柚柚不熟,今晚只不过看在文颂的份儿上来帮忙陪同。事不关己,无论结果如何,最多想到时叹息几句,不太会伤感。
文颂跟她关系近,为她犯愁也是情理之中。
医院大楼里灯火通明。楼外大雨滂沱,从他们走进检验科就一直下个不停。
文颂望向不远处的自助打印终端机。再过一小会儿,那台机器里就会吐出林柚柚的检查报告。
他有点恍惚,胡思乱想。
十八年前的某一天,文晴也身处同样的场景里。望着同样承载了她命运的机器,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
身处命运中心,林柚柚心绪更乱。如果只有文颂在这,她想自己应该会不停地诉说恐惧。但秦覃也在。她对这位相貌出众的师兄一直只敢远观,如今坐到近旁,即使已经感到他没有想象中那样冷酷,也没有了聒噪的念头,只能无声地在心里翻腾。
令人窒息的沉默里,等待一分一秒的抵达尽头。
她走近自助打印终端,插/进自己的就诊卡。文颂不自觉地跟着站了起来,手指紧紧捏在一起,掌心里都沁出了汗。
报告从机器里吐出来,纸张还带着热度。林柚柚双手发抖地捧起来看,脸上的表情忽然扭曲得很奇怪,接着便又哭又笑。
检验报告上HCG的数值低于5mIU/mL,是在未受孕的正常范围内。
“恭喜。”文颂小声地说,攥紧的手指无声地松开。
命运有无数的分岔。
至少在这个路口,她不用选择,没有被命运赐予不幸。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深夜了。留给林柚柚一把雨伞,秦覃送他回家。刚想打车,却听见他说,“能走回去吗?我想散会儿步。”
医院距离他的住所有四五公里远。秦覃没有否决,只笑了笑,撑开雨伞把他拉近身侧,“能听到你主动说想运动,真不容易。”
文颂没有回话,闷头往前走。雨势已弱,细如牛毛缠缠绵绵地在空中飘。空气是湿冷的,吸进肺里直打寒颤。
秦覃放慢脚步,握着的手机屏幕都没退出打车软件,想着等会儿他要说累了,再叫车回去。
但他一声不吭地走着。不停留,不回头,不知疲倦。
直到学校大门出现在不远处,秦覃怀疑他可能都没走够,还要再往返一遍。
文颂神游中走回了家,被秦覃提醒才发觉已经到了楼下,如梦方醒,“啊……那我上去了。”
深更半夜,他也没力气再折腾,“明天见。”
“明天见。”
秦覃颔首,看着他慢吞吞地走进电梯间。到了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不知怎么,今天比往常多待了会儿。
电梯上行。
文颂住在9楼,他想等电梯停在9楼再离开,但按键旁的数字跳到3,就停了下来。
接着是下降,数字跳回了1。叮的一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刚刚说完“明天见”的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异口同声道:“你怎么还在啊。”
文颂这时候才留神注意,他半边肩膀都湿透了。站在电梯里往旁边挪了挪,“你要上来吗?”
虽然是个问句,但秦覃听着就是“我想让你来”的意思。
是不开心了想要个人陪在身边,又不好意思开口。
他对林柚柚的遭遇似乎感触颇多。秦覃没多问什么,只是走进了电梯,跟着去他的小家看看。
听文颂说过家里是什么样,也送过他很多次到楼下。亲自上来参观却是头一次。
门打开,秦覃的第一印象是他家里果然也香喷喷的。所到之处都钟情于同一个味道,他整个人都要被这香味腌透了。
文颂说是这香水是个小众的牌子,每年都要担心它会停产,“我找不到能替代的味道。所以每年都要屯两箱。”
秦覃接过他递来的拖鞋,“为什么这么喜欢?”
“可能是习惯了。”文颂说,“我小时候的卧室里是这个味道。”
热水器开着。他到卧室去找能换的睡衣,让秦覃在客厅先转转,“随便参观。”
只有两个房间,面积不大,但干净敞亮。琉璃花瓶里插了两三支绣球,拥挤在一起,蓝紫色的花朵团簇。
秦覃伸手碰了碰柔嫩的花瓣,听到文颂站在卧室里叫他过去看。
翻衣柜时又看到了那条小格裙。刚开学时的一场误会,机缘巧合下跟其它脏衣服一起被阿姨拿回来,洗晒干净挂在衣柜里直到现在。
文颂把裙子举在眼前,往他身上比划着,故意使坏般笑道,“要不你今晚穿这个吧。”
秦覃抬手却绕过裙子,捏了捏他的脸。
他不太喜欢文颂这样笑,像寻个理由有意宽慰,像是在说“我还能开玩笑所以我没事”。
如果真的没事,秦覃想,那他压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文颂笑意减淡,没再自欺欺人地找什么理由开玩笑。也可能是被看破了心思有点不高兴,丢了件宽大的t恤给他,催他去冲个澡把湿衣服换掉。
秦覃很快就从浴室里出来,被宣布睡觉前可以先去书房看漫画解闷。
如果实话实说对漫画不感兴趣,秦覃怀疑自己会被当场赶出去,很有眼色地走进了书房。
整面墙的书架一层层被五颜六色的漫画书填满,乍一看到很有些壮观。他随便抽出一本,封面上一个穿警服的男人拿了副手铐,一端铐着自己的手腕,另一端在和他搂搂抱抱的另一个男人的手腕上。
好像是什么制服play。
秦覃拿到书桌前翻了一章,忽略时不时冒出的羞耻台词,刑侦推理部分的剧情居然还挺好看。
文颂洗完澡出来看到他认真研究自己的藏书,甚至有些欣慰,并善意地出言提醒,“看完之前不要直接翻最后一页,会被剧透。”
“我二周目时太生气,在最后一页写小作文把凶手骂了一顿。”
秦覃:“……”
你到底看过多少遍。
剧情一时半会儿翻不完。他看见文颂放平沙发椅,有气无力地趴着欣赏自己的书架,姿势有点僵硬。“怎么了?”
“腰疼。”文颂嘟哝道,“下午你们轮着打电话……我偷偷在桌子底下接的,起得太猛闪着了。”
傻。就这样晚上还闷头走那么远。秦覃放下书过来,“给你按按?”
文颂支起身子,稍有动作牵扯着肌肉又是一阵酸痛,蔫蔫地趴了回去,“你连这个都会啊。”
“不太会。”秦覃半跪在沙发边,搓热手心,撩起他的衣角。
“只能看你感觉,怎么舒服怎么按。”
作者有话要说: 来唠!
诶嘿
逐渐进入居家模式
大家晚安
mua!
第30章
在医院坐了一晚上冷板凳, 坐得浑身僵硬。回来后又不想秦覃在外面等太久,没有泡热水澡,躺下来也还是浑身难受。
直等到热乎的手掌覆上来, 力度合适一寸寸推开,僵冷的肌肉逐渐放松。按到隐痛的那块, 文颂皱着眉头哼了一声。
“这里?”
“嗯。”
热意从腰间向后背扩散, 不多时, 瘀结的痛痒也散开了。
他惬意地叹了口气, 脚尖不安分地勾绷,趴在沙发里舒坦像个小神仙。
倒是很懂得享福。秦覃看得想笑,扬手一拍, “老实点。”
文颂被伺候得正适宜, 心情不错,便也不计较, 伸长了胳膊去够地毯上的手机。
“我好像听见……是不是震了几声, 给我看一眼。”
秦覃拿了给他。
靠得近, 他也没有避讳, 两人一起看到屏幕上的消息, 是来自今晚刚刚经历了一场虚惊的姑娘。
【天啊我姨妈来了!!![大哭][大哭]】
【今天晚上多亏有你们帮我[大哭]我请你和秦师兄吃饭!!时间地点看你们方便随时都可以!!!】
【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文颂顺手回复。
【没事就好啦, 好好休息】
【回头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林柚柚要请我们吃饭,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改天想起来再说。”不差那么一顿。秦覃抽走他的手机, 刚想让他躺回去, 见他发完微信又郁郁不乐。“怎么了?你对她的事很关心。”
“也算不上很关心,就是有点……秦覃。”他烦闷地揉了揉头发,知道事不关己,胡思乱想没什么意义,却还是控制不了, 心里郁结,“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你觉得她会留下那个孩子吗?”
秦覃停顿片刻,如实道,“林柚柚是不会的。”
这并不是需要纠结很久的问题,无论是基于当下的处境还是为日后发展考虑,大部分人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留下他是对两人都好。”
意料之中的回答。文颂听完点了点头,语气低落,“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但如果那孩子被留下了呢?如果他出生之后,把母亲原本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那也不是孩子的错。”秦覃打断了他。“是否出生不是由孩子选择的,是母亲。”
文颂抿着嘴角不说话,表情倒是松快了些。
秦覃问:“还按不按?”
他又立马点点头原位趴好。
心事归心事,该享的福一点也不能少。
秦覃大致能猜到他的心事是什么。
文煜那晚喝了点酒,说起弟弟的身世没太避讳,以为文颂自己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其实文颂并未倾诉过。他顺势而为,装模作样地听着,看着像预先就有所了解,实际上都是那晚第一次听。
文晴怀孕时比林柚柚大不了多少,未婚有孕,大学一毕业还没领证就有了孩子。原本是C大毕业的高材生,又是家世优越的白富美,偏偏死心塌地跟了个出身贫寒的大学同学,身边不知多少人大跌眼镜。不知多少人觉得,若没有文颂的出生,她的命运会有另一个方向。
但她的人生是亲自选择的。如果后来的发展是跟着穷小子白手起家,蒸蒸日上,倒也是个不错的故事。可惜现实正相反,穷小子入赘后创业失败耗光了家底,夫妻两人搬离文家,感情破裂,在后来的一场意外里双双离世。
那场意外是什么,文煜本人也很避讳。稍加试探后得知文颂没跟他提过,便绕了过去没有再说。
秦覃隐约能察觉到,或许祸因是和文晴的病情有关。
文煜对他的情况还不怎么了解。蓝岚却是清楚的,最近遇到他都是一副不怎么待见的样子,估计也是知道这段隐情的缘故。
只有文颂,什么都知道,还一天天的跟在他身后嚷着去干这个去做那个,“秦覃秦覃”的喊。
也就是图个愿意吗。
文颂那阵郁闷劲儿说说便过去了,胡思乱想的人倒换成另一个。
秦覃手上力道加重了些,按得他直哼哼。还抽空关心了句,“你今,今天晚,上的演,出呢?”
“……”
一句话被按得断断续续。秦覃回过神来,不知怎么听得有点脸红,“安静点。”
还是不说话的好。边说边喘感觉像在看小/黄/片。
怎么还不让人聊天了。
文颂又哼了一声,不说就不说,别过脑袋安安静静享他的福。
窗外夜雨不断。书房里两人没再交谈,只有呼吸声细不可闻。秦覃被打了岔,也没再接着想下去,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动作上。
他小时候住的地方是旧城区,小区楼下有家推拿理疗馆,师傅是本地人,开了十来年,手上功夫很不错,邻里邻居间口口相传。
覃云偶尔也会去。如果带着他,推拿师傅就会抓一把水果糖来,一颗颗豌豆大小,用五彩斑斓的玻璃纸包着。
他边看边吃,含在嘴里慢慢地化,吃得很珍惜,必定要等嘴里的甜味儿全消失了,才舍得剥下一颗。这样才能坚持到回家的时候。
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推拿师傅还会教他几手,笑说让他学着点,回了家自己也能给他妈按按,以后都不用花钱了。
后来他真的常往推拿馆里跑,学不学的不重要,至少是个比家里更好的去处。那师傅也只当带了个小学徒,开张做事都许他在旁边看着。
糖果自然也没少吃。以至于到现在,他再接触这个,第一反应都不是“舒服”,而是“甜的”。
外头大雨如注,屋里却舒适安稳。文颂不说话就犯迷糊,没多大会儿,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秦覃眨了眨眼,不觉困意,反倒越按越清醒了。
手掌下皮肤被推揉得泛红,细腻软滑,早已与他有了相同的热度。他按了太久,有意无意延长的时间,比起帮人缓解不适,更像是他为了满足私欲的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