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哭唧唧好吗。
倒是差点被人拎起来头朝下扔进河里。文颂没力气解释,输密码开门,“后来不是发微信给你说没事了吗。”
“就那么敷衍的一句,看着更不像没事了好吗。我思来想去还是得过来看你一眼。”
蓝岚扶着腰站起来,掂了掂手里的袋子,叮咣作响,“喏,楼下买了啤酒,待会儿再点个炸鸡。”
“我今天不想看漫威的电影了。”
“哎呀行行行,纯吃。”
好在来的是熟到不能再熟的朋友,文颂把他放进来就行,不用花心思招待,打开暖气就去操心自己。
等洗完热水澡出来,外卖也已经到了。客厅里飘着炸鸡的香味,蓝岚正戴着一次性手套把一整只鸡分尸。
“吃点儿?”
晚上他一直盯着秦覃怕出事,基本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也感觉到饿了。但看蓝岚把拆好的鸡翅递过来仍是摇头,恹恹地窝进沙发里,捂着腮帮子垮起个脸,“不想吃。牙疼。”
“到晚上就疼?”
“不知道,今天才疼的。”
“那可能是发炎了,回头找时间去医院看看呗。”
也可能是被气得牙疼呢。文颂没说话。
蓝岚又朝飘在客厅里的氢气球努努嘴,“怎么牵俩这玩意儿回来了?”
“秦覃给我的。”
蓝岚嚯了一声,这小花招玩儿的,秦师兄还挺会拿捏小男生,“那他干嘛去了不跟你一起回来?”
“闭关。”
“……”
感觉自己刚才那声白“嚯”了。蓝岚放下手里的鸡腿,对他的精神状态表示关心,“那你这又是怎么了?”
刚从浴室出来,小脸蒸得红扑扑的,气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可这说话的劲头明显不对。
文颂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有气无力地说,“我可能是疯了。”
洗澡的时候越想越害怕。
他明明看出了秦覃的躁期,正常人遇到这种状况早就跑路了吧?即使想关心朋友也应该尽快送去医院隔离保证安全。而他都做了什么?一直放任地陪着,一边生气一边还继续纵容,就好像被迷了心窍,陷在同样狂热的状态里。毫无道理可言。
接踵而来的认知让他感到更加不安。
如果在那个时候,秦覃再提出要跟他谈恋爱——如果那句“我没有谈过男朋友”之后接着是“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文颂想,他很可能会答应。
他绝对会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来唠
小别怡情
莫方
大家晚安
mua!
第62章
如果跟他在一起, 被独自丢在街头的情况还会一次次重演,甚至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会被他勾引成功, “简直太奇怪了。”
“奇怪在哪儿?我当初把你从家里扒出来一起去趟动物园都恨不得请你十回八回,好家伙你见他两面就跟他跑出去满城吃喝玩乐了, 还不够明显吗?”
蓝岚有条不紊地撕着鸡架, “接受现实吧小基崽。这要是拍成连续剧, 最多从第二集 观众就知道你喜欢他了。”
“……我是说他奇怪!”
文颂捂着胀痛的腮帮子愁眉苦脸, “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的人,他就像那个……那个取经路上遇到的妖怪,诱惑我然后要吃掉我!”
蓝岚发出了“wo”的声音, 微妙的眼神上下扫视他全身, “你想让他怎么吃你?”
“……”
文颂迟疑了一下,缓慢地坐起身来, 像在回味什么, 刚要开口——
“停!别别别跟我描述啊!”
蓝岚看到他那表情就受不了地立刻打断:“我只是口嗨!其实内心还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 接受不了你们这样的真的, 起鸡皮疙瘩。”
“……”
“来吃口鸡翅我们各自冷静一下。”
文颂又蔫巴地缩回去, 随手捞几只抱枕把自己埋了, “不吃。”
半晌,说了句自己都没想到的话。“我要是……以前跟别人谈过恋爱就好了。”
起码有个参考, 或许就能明白这些不正常的反应到底是被那个奇怪的秦覃给勾引了, 还是真的太喜欢他才一见到他就神志不清。
等等……这两者好像也并不矛盾。
“你现在谈也不迟啊。”
蓝岚不以为然道,“就先在一起试试呗,谈了万一到时候感觉不对,不行再撤。”
“这样也行吗?”
“这有啥不行的。”
蓝岚说,“我掰着指头数, 谈恋爱总共也就你们俩人的事儿。你同意他也同意不就行了吗?”
“……”
牙疼好像蔓延到半张脸了,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文颂忍了一会儿,妥协道,“别说他了。明天你课多吗?抽空送我去医院吧。”
“行。”
蓝岚摘下一次性手套,拿湿巾抹了抹手指,掰开筷子夹着拆完的肉吃。“其实我今天晚上是来问问你有什么想要的,这不你快过生日了吗。”
就像是磕完一大把瓜子,再把攒起的瓜子仁一口气吃掉。他这吃鸡的流程,文颂无论看过多少遍都理解不了,“没什么想要的东西。”
“别啊,什么都不要可不行,不然等明年我过生日都不好意思跟你狮子大开口了。”
“你就知道打我小金库的注意!”
“嘿你这棵小摇钱树成天在我眼前晃,不打你注意还能找谁?”
“……”
“那等我想想再说。”文颂无精打采地赶人,“吃完就走吧,我太困了。”
“今晚不用我陪睡?”
“不用。”
“说真的,别跟我客气,我下几个睡前故事念给你听啊?”
“……都说了不用!快吃,我困得头疼。”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等他走后,文颂回卧室把加湿器调到最大,习惯性地滴入香水后摇了摇,发现这瓶已经快要用完了。
木质格调的瓶身设计简约,一百毫升的小瓶握在手心里正正好,指缝中露出浅紫色的花体字,缀着香水的名字,Hiraeth。
小学生的年纪里,文颂曾抱着厚厚的牛津辞典翻找这个单词的意思。它是个无法直译的威尔士文化概念,有传闻说它混合了挂念,怀旧与渴望,带有对死者或离去者的悲恸。而在那本牛津里,将它定义为“对不可归,或从不存在的家园里乡愁”。
就像不明白蓝岚的吃鸡流程,文颂也从不懂他最爱的香水为什么会有这么悲伤的名字。每当这香味扩散在空气中,他闻到的是温柔,舒展与安心,总是能从中得到最安稳的睡眠。
怀旧倒还是有的。毕竟他从七岁用到了十七岁,也很可能会一直用到这支小众香停产的那一天。
大学后的第一支空瓶。文颂收进柜子里,拿了瓶新的拆开放在床头,为了不压到鼓鼓作痛的脸颊,只能老老实实地平躺,妥善地给自己掖好被角,闭上了眼睛,想象自己是只被倒空的香水瓶。
劳心劳力一整天,他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梦里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只有恬静的香味安心地萦绕包围。睡前故事总是美好的,用温柔如水的声音娓娓道来,每个主角都得到了圆满的结局,小兔子也从来不会被大灰狼吃掉。
在那些故事陪伴的日子里,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到外面的街道上闲逛乱跑。他提前去上学,但从不按时回家,放学后宁愿继续待在学校。除了每天的睡前故事时间,他用尽了一个孩童所能想到的理由,只希望自己能离家远一点。
他把家里一切都丢给那个为他讲故事的人独自承受。
她什么都知道,可她从不责怪,还总是鼓励他多去外面玩,注意安全,可以晚点回家。
有一天晚上,她说如果饿了,就去街道上的便利店里买巧克力面包,看会儿动画片。
今天没有睡前故事了。
她说,但我知道,你是最聪明的,你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就算别人再怎么贬低你,责骂你,不管有多少人说你不好,不要信。不要听他的。
你要永远记得自己是珍贵的,是独一无二的,是妈妈最爱的宝贝。
她说了好多话。那样的语气,好像她要出远门,要很久才能回来。
可他知道。
她和他都知道。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文颂蓦地咳醒,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身,剧烈地呼吸着,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冬天是容易生病的季节,气雾剂就放在床头柜上,随手就能抓起来用。等夜喘平息,他连拖鞋也来不及换,一身单薄的睡衣冲进电梯里下了楼。
楼下的垃圾是隔天早晨统一清理,但经常会有阿姨在里面翻找纸板,捡走被丢弃的旧衣物。
他屏住呼吸,拿手机打着光急切地翻找,挪开上面的外卖盒和垃圾袋,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那条被遗弃的围巾,只是离开了几个小时,就变得脏兮兮的没人要了。
“……对不起。”
他自顾自地低喃着,握住围巾一端,用力地扯进怀里。
“跟我回家吧。”
**
周一上午课表总是满的。
文颂稍微起迟了些,好在放弃早饭还能像往常一样按时出勤。独自辗转于教室之间上完了课,回家的路上顺便拿到两个快递。
一个是学校快递柜里取到的新眼镜。另一个直接送到了家门口,他和送货小哥面对面站了好几秒没吭声,吓得对方问是不是货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是我买完自己又忘记了。”
“那就好,这衣服看着可不便宜。”
文颂温和地笑了笑,签收后抱进屋里放在沙发上,先去了洗手间试戴新眼镜。
戴起来很合适,也很漂亮。比前一副更精致些,材料颜色款式都很接近,毕竟是同一个人挑的。
他摘下眼镜回客厅拆另一件快递,小心地把一件驼色大衣从防尘袋中拎出来,轻轻抚摸。
质感很好,比在台上看到的还要令人喜欢。
看到秦覃穿着它站在t台上的时候,就觉得这件衣服写着他的名字了。偷偷拜托楚楚打听了尺码才买到这件,拎在手里很有份量。
文颂抖开大衣披到肩上,走到全身镜前慢吞吞地穿好袖子,收紧腰带,想系一个好看的结。
可他笨手笨脚的,连围巾都摆弄不明白,哪里能把腰带系得好看呢。
就算收了腰,肩膀袖围各处的放量也不合身。这压根就不是照着他的尺码买的,只要倾斜一下肩膀,大衣就从他身上滑落下去。
只差一天。文颂想。
只差一天,他就能把这件大衣送出去。他差点就能体会到把脸颊埋进这件大衣里蹭蹭是什么感觉,差点就能从这件大衣的口袋里听到那首勃拉姆斯的摇篮曲。
文颂站在镜子前,看着滑落的大衣积在自己脚边埋住了小腿,像一堆融化的蜡。只有那根衣带还紧握在他手里,紧紧地握着。
他看了好一会儿,缓慢地蹲到地上,眼泪一颗颗融进那堆温暖的蜡里。
他又要回到流水般平淡的日常中了。
这没什么,他向来都是这样的,一个人也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只不过是偶尔会对无法控制的情绪感到厌烦而已。
蓝岚片刻后打来电话,“不是说去医院吗?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刚才没注意……我好像不疼了,今天不想去医院。”他说,“可能只是昨天,只是疼一下就过去了,我想再等等看。”
“那行吧。最好还是别拖久了,这玩意儿越拖越难弄。”
“知道了。”
蓝岚说得一点也没错。
牙疼只有到晚上才会出现,在每个夜里即使迟到也不缺席,疼得人想哭。可一周过去,他始终没有去医院。
有时是自己不愿意,白天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有时是蓝岚没时间,因为每次疼起来都是在夜里。
他原本是可以和秦覃一起去的。
他愿意配合秦覃的时间,哪怕是白天也可以。秦覃曾大半夜的穿过两个区跑来听他说一句废话,也一定愿意晚上过来陪他看牙医。
他原本是可以和秦覃一起去的。
如果秦覃还在这里的话。
他知道秦覃的联系号码,知道秦覃工作的酒吧,知道秦覃上课的教室,甚至知道秦覃从小生活的社区在哪。
但秦覃拒绝见他,他就毫无办法。
在一起的时候有求必应,消失时坚决得连电话也不回。微信聊天记录里全是“对方无应答”。担忧盖过了最初的气愤,又一起被无奈掩埋,有什么脾气都被时间磨秃了。甚至因为有前两次的经历,这次秃得还更快了点。
他只能等着。除了放平心态,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做的。
一次等了半个月,一次等了一周。这次已经过去一周了,那也不能太贪心,就取个中间值吧。
他自我安慰地想,说不定再过个三点五天就回来了。也没多久了嘛。
就算又要半个月也还好啊,也还没有错过他的生日。可能到时候会来不及准备礼物,但是看在刚刚过去了一段艰难日子的份儿上,他完全可以不计较的。
只要一句“生日快乐”就好了。
这天晚上在微博刷到了程识的漫展行程预告,他刚准备点赞就收到了私信。程识说想来C大参观校园,问他有没有兴趣做半天的导游。
这大概是最近一周里唯一令人振奋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