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颂别扭地把手机推到他眼前。
加回来再说。
徐加提前到店,进门时正看见这一幕吓一跳。文颂哭得眼角鼻尖通红,秦覃好歹戴着口罩当遮羞布,但目测也好不到哪去,“……怎么了这是?”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秦覃:“期末考试题太难了。他不会做。”
“……”
文颂僵硬地点了点头,勉强配合,“哈,我有点热爱学习。”
徐加被逗乐了,摆摆手道,“行了别贫了,我都回来了,你俩也该干嘛干嘛去吧。”
他出去办事,只是临时托秦覃看会儿店。没想到会这么快下班,两个人被赶出店门时都没想过该干嘛干嘛到底是要去干嘛。
“我送你回家?”
秦覃走在前面叫车,没拿手机的那只手垂在身侧。看起来很有空的样子。
文颂吸吸鼻子,在后面瞄了好几眼,心里嘀咕了句管它呢,快走两步伸手握住了。
碰到手背的瞬间,他整个胳膊都震了一下,却立刻毫不犹豫地反握。
手心暖得发烫。
“这边不好停车,去前面路口等。”
语气倒是挺镇定的,戴着口罩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待会儿扒下来看一眼。
奇怪,走出便利店之后空气都变得清新多了,心情也和来时天差地别。不想生气了也不想伤心了,只想扒秦覃口罩。
只是这计划要稍微推迟些。刚上车,小陈老板打来电话说今晚酒吧有派对。秦覃问他想不想去玩。
他平时都不熬夜的。
但管它呢。今天乘兴。
文颂心想,深夜派对里抱着不单纯目的来的人太多了,就算去凑热闹也得低调点,特指秦覃,还是戴着口罩进场比较安全。
小陈酒吧今晚和平时的调性很不一样。老板还特意弄了几张沙发来,小舞台上不是乐队,而是热舞的美女姐姐。
嘈杂的电子音乐里,五光十色的轨道灯全场乱闪。暖气开到最大,到处都是穿吊带裙的美背美腿。两人从进场开始就被数道目光锁定,暧昧地上下打量个没完。
聚集在秦覃身上的目光尤其之多。文颂深感自己的先见之明。
就是小陈老板不满意,“戴着口罩还怎么喝酒?摘了摘了。”
酒杯塞进秦覃手里,却被文颂拿了下来,“别……你晚上吃过药不能喝。”
没等再劝酒,文颂摘下眼镜,懂事道,“我帮他喝。”
不爱喝也不代表不能喝。
陈老板原本还想再开玩笑,见他一连干了三杯利落得很,摆明了今天一口都不会让秦覃碰。秦覃乖得像只小绵羊似的,真就一滴都不碰的架势。便也只能就此作罢,跟一帮朋友找别人闹去了。
等人走远文颂才放下酒杯,嘶嘶抽气,捂着脸眉毛皱成一团。
“怎么了?”
“牙疼。”
每天晚上的固定节目又来了。刚刚是在外人面前,输人不输阵,这会儿疼起来两眼泪花,只想捶自己脑壳。
“每天晚上都疼吗?”
“嗯。”
秦覃也跟着皱了眉,拿杯酒淋在手上简单冲洗,捏起他的下巴靠近,“张开我看看。”
文颂下意识地照做,张开嘴的下一秒有手指探进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干什么。
被酒淋过的指腹温热潮湿,轻轻刮蹭在敏/感的牙床上,又痛又痒。灯光昏暗,秦覃也并没有真的看,只是凭触觉在摸。眼睛看着他,手上动作也没停。
心跳快得要爆炸了。
“应该是智齿。”和想的一样,秦覃摸到个刚萌出的尖尖,“要去医院。”
一听到医院他就垮起个脸,含糊不清地问,“必须去吗?”
说话时舌尖似有若无地往指节上贴,比带着薄茧的指腹更能体会到柔软的触觉。秦覃手指微微一抖,若无其事地抽了出来,“嗯,去拍个片看看,如果位置不正就要拔掉。”
拔掉!
这么热情洋溢的氛围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冰冷无情的字眼。
拖到现在,还是躲不过去医院。文颂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舔舔嘴角不甘心地问:“那你会陪我一起去吗?”
他泪眼朦胧地说,“我想要你陪我去。”
“好。”
秦覃摩挲着湿润的指腹,不知道是被酒弄湿的,还是被他。
文颂的脑回路跟别人不太一样。按理说牙疼了应该好好养着别乱吃乱喝,但他觉得现在要是不抓紧喝点,马上去医院就喝不成了。
本来对酒没兴趣的人,硬是因为这个,兴致勃勃地喝了一圈,是朝着要把自己灌醉的那个方向喝。
秦覃没拦着他,场地里有不少熟人,陪着顺道打了一圈招呼,等他酒劲上来,拎到沙发上休息,“回不回家?”
“不,不回。”
他话说得不太利索,态度倒是很坚决,“我还有事,情跟你谈。”
酒吧倒真是个谈情的好地方。
秦覃被半强迫地戴了一晚上口罩,闷得不行了,坐下刚打算摘掉透口气,被他反应迅速地双手捂在脸上,“不准摘!!有人在看你!”
“……”
秦覃啼笑皆非地拉下他的手指,“我也没有长得这么见不得人吧?”
文颂不满地哼了一声,余光里看见对面身材火辣的美女正坐在男朋友腿上激吻,一边亲居然还一边朝秦覃抛媚眼。
好,好家伙!
他看着那个方向一脸震惊,引起了秦覃的注意。视线才刚挪过去,什么都还没看清,就被他挡得严严实实。
“不准看她!!我也会!”
“……”
秦覃下意识地接住他。大腿上一沉,温热的身体缠了上来,炙热的呼吸在耳边紧贴着。
“她怎么能……亲着一个还馋着别的?”
文颂闭着眼,不管不顾地抱着他的脖子,猛吸一大口气。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臂收紧了,满意地说,“不像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哪怕知道这些话在他酒醒之后很可能不认账,当下也听得人心里很熨贴。
秦覃顺着哄他多说几句,“真的?”
“当然是真的!”
他嘀咕着,抬头看了看四周,又垂下脑袋蹭在秦覃颈窝里,“我们今天晚上住在这儿吧?我喜欢这里。我喜欢……你在这里。”
半个月没来,这家酒吧却变得更亲切了。
他依依不舍地贴了一会儿,支棱起来摘掉秦覃的口罩,一边叹气一边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喃喃自语,“你看看你……唉,你看看你。”
秦覃:“……”
文颂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不太清楚哪来的底气。可能是被心底那句“管它呢”自我催眠,以至于把做梦时上下其手的作风带入到了现实中,也并不感觉违和。
反正我喝醉了。他理直气壮地想。
这里到处都是喝醉的人,谁会跟喝醉的人计较呢。
嘈嘈切切的音乐如同迷乱而汹涌的浪潮,将心底呼喊的渴望淹没。不用思考,只凭直觉。大家都在这里找寻慰藉,他为什么不行。
再说……找的也不是别人啊。
出于谨慎,他捧着眼前的漂亮脸蛋贴近了细细观察,用被酒精浸软的嗓音,再柔声确认,“秦覃?”
是你吧。
半个月又二十四天,你还是长这个样子。
我一点都没忘。
作者有话要说: 来唠!
嘿嘿
大家晚安
mua!
第68章
嘈杂的背景音里, 秦覃并没有听清他说了句什么,但还是凭直觉低下头嗯了一声。
余光里,对面的美女姐姐已经失望地收回媚眼, 专心跟身下的男友亲热——比起男友,秦覃知道, 那更有可能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他曾经更习惯待在这样欲望聚集的场合。这里默认了只有短暂的交叠, 今晚火热地交缠如同命中注定, 明天就能在大街上相遇时视而不见。谁也不会去探究别人的底细。
他其实也没有文颂以为的那么可怜。无论内里如何残破腐败, 至少还有一副引人注目的皮相。尤其在这样的场合,想找到消遣的陪伴太容易了。
但为什么没有呢。
秦覃想,大概是因为他能看得清楚, 短暂的慰藉只会引起更大的空虚。放眼望去, 到处都是被欲望主宰的人在急切地填补自己,在滑向更幽暗的深渊中挣扎无可自拔, 甚至把欲望包装成甜蜜的糖果, 拉上更多人一起堕落。
聪明的人会选择及时抽身, 隔岸观火。没有谁会在看清祸害之后仍旧愿意靠近, 甚至贴得更紧。也没有人应该这么做。
这样的傻子, 怎么偏偏他怀里就抱了一个。
一瞬间的恍惚里, 秦覃甚至觉得怀里的人并不真实存在,是他脑海中又一个用来满足自己幻想的虚构角色。
亲耳听到文颂说一句“我喜欢你”, 比在聊天记录里看一百遍的感受还要美妙更多。
明明从看到自己被删除的那天起, 他就没有再期待过会有亲耳听到的这一刻。
到底是不是真的。
见他低下头,文颂顺势勾住他的脖子凑了上去,却被他偏头避开了。
“你干什么。”
文颂扑了个空,难过地望着他,“是你说的, 我想做什么都行。你变心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了。”
“……”
秦覃不得不为自己的晃神找个理由,“我感冒了。”
“我知道啊。”
感冒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还没感冒过。
文颂盯着他的嘴唇,心急到开始传播虚假知识点,“亲亲我好得快。”
“……”
“你是不是需要点时间准备啊?我想想……”
他从腰间摸到一只手,举到眼前把手指数了一遍,“我就再等你五个数吧,你觉得怎么样?”
他醉得失神,说着大胆又主动的话,却是副似笑欲嗔的羞赧表情,是比甜言蜜语更加惹人怜爱的邀请。
一定是真的。秦覃想,自己哪有这么惊人的想象力。
文颂正式地清了清嗓子,“那我开始数了啊,一……唔。”
别出心裁的计数刚开始就被截断堵了回去,这次没有做好准备的人变成了他。但没关系。他喜欢这个急切的吻,哪怕快要喘不过气也舍不得松开。
耳边杂乱的音乐声像高涨的潮汐,彼此拥抱的身体是唯一的浮木,在这个迅速升温的吻里随波逐流,被卷进更加汹涌的风浪。最后没有人能够生还,全部都要葬身于欲望的洪流中。
秦覃控制不住地加深力度,滚烫的手掌从他腰间滑入衣底,碰到每一处柔软温热都是为下一秒的铺垫。
像有什么积累在身体里急于宣泄。明知道自己做得过火却无法停下来,和这里每个被欲望操控的人一样清醒地看着自己滑入深渊。
而文颂只想纵容。
他原本希望自己能把秦覃在的时候当成一场梦。秦覃消失,就当作梦醒了,顺理成章地回到自己原本该有的生活轨迹上。
可现实却截然相反。在没有秦覃的日子里,他找回的所谓安稳的生活才更像一场梦。并不是真的轻松惬意,只是轻飘飘的,踩不到实地。
好像身体曾被切开,放了个秦覃进去。等秦覃离开了,那个空位却还留着。用再多惬意安适的日常都填不满,都不是秦覃的形状。直到这时候,才真正地感到自己踩在了实地上。即使被弄疼了也忍着,拥抱的双手毫不退缩,“秦覃……”
他小声呜咽着说,“我好想你。”
像是一声信号。秦覃停下了所有动作,抵在他肩膀上缓缓调整呼吸的节奏。
酒吧浑浊的空气里,来自他身上葡萄果实的清甜香味仍旧这样清晰。如同借他之口把心里堆积的声音发了出来,秦覃得以找回理智,不再急切地想要宣泄什么,在他脖颈间落下轻柔的吻,“我知道。”
文颂却哭得更凶了,眼泪扑簌簌地掉个没完。
“你不知道……我还很想把你忘掉来着,我真的很想……可是我做不到,你只要看我一眼,只要……让我看到你。我就不是我了。
“我本来,我还想,跟你早恋的。可是你回来得太晚了……我还给你留了生日蛋糕,可是蛋糕放得太久了,就不能吃了。你又不回来,我就把它丢,丢掉了。没,没事的,以后我再给你买……你为,为什么不说话啊,你不,喜欢蛋糕吗?
“你还不回来……再不回来我都要期末考试了,等放了寒假……等我回家了,我就更见不着你了!我不是,不是要怪你……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太,太想你了。”
一声声委屈秦覃都听着,明白能说出来的这些不过是积郁在他心里的万分之一。
“你应该怪我的。”
他却挣扎着坐起身来,胡乱抹了把脸恶狠狠地说,“我才不要怪你。”
他一直不喜欢听到秦覃说对不起,就是因为知道秦覃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们在对抗的,不是发现了就能凭着自己的意愿解决的问题。他在愤怒之前就先感受到的,还是那种“明明知道”的无能为力,只能把一切都归罪于无法选择的命运。
夜色愈深,酒吧里的气氛火热暧昧到浮夸虚假。他们两个安静地依偎在沙发角落,显得格格不入。
文颂揉着眼,小声地说,“秦覃,我觉得,我们两个好可怜啊。”
秦覃嗯了一声,很认真地问他,“那我们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