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痛,不要咬我!大叔,不可以咬疼我。”
小朋友惊慌失措地扭了扭腰身,想要摆脱裹挟着占有欲的痛感。
宽大的手掌捏住了哆嗦的下巴,这只可怜巴巴的小豹子恐慌地咬着嘴唇。
“别咬了,大叔,痛……等等,为什么把我的腿——哇啊!”
少年呼吸一窒,脸红得近乎滴血。
几十分钟后,面红耳赤的江彧整了整领带,推开隔间的门,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外面。
面红耳赤的裘世焕坐在马桶上,正使劲揉搓自己滚烫的脸颊。
“要一起出去吗?”
江彧转过身去,任由裘世焕穿戴整齐。
他四下张望,确认洗手间和他们身上所有的可疑证据都被毁尸灭迹。
“大叔先出去吧。”裘世焕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般反复摩擦起大腿,“嗯,怎么办。我的脸好像还很红,要是被久屋律师发现我们在做色色的事情,估计又要用烦人的眼神看着我了。”
“是吗,那我真的先走了?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比如,有没有破皮?”
裘世焕摇摇头,攥紧了衣角。
“没有,稍微有点肿。”
“要我帮忙看看吗?”
“才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江彧在他少年的抗议声中俯下身,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
“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他伸手推开隔间的门。
“啊,对了!大叔,等等啦。”身后传来吱呀一声。
“怎么了?”
通红的脸蛋从门缝微微探出,少年眨了眨漂亮的蓝眼睛。
“记得帮我看着点冰激凌,我怕被久屋律师偷偷吃掉。”
江彧忍俊不禁。
“嗯。”
-
返回餐桌之后没过多久,桌上的食物与饮品差不多结束了使命,饥饿已从胃中驱离。
江彧刻意剩下了一些美味的点心,用以安抚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男孩。
“你们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屋漫不经心地说,“世焕呢?他没有跟你一起来?”
“他身体有些不舒服,准备再待一会儿。”
江彧面不改色。
“还有一件事,江先生。你扣子错了。”
他指着靠近下腹部的一颗衣扣。
“出院前我该多检查一下的。谢谢你的提醒,久屋律师。”
江彧镇定地纠正了这个错误。
然后继续看着窗外,一边轻敲桌面,一遍耐心等待裘世焕。
可腕表上的秒针转动几圈,可爱的男孩还是不见踪影。
当警官担忧地抬起头时,一辆贴有反光膜的黑色林肯正从高速匝道上疾驰而过。
他隐隐生出些许不安,动身离开了席位。
“我有点担心他。”他俯下身对久屋说,“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没有什么可以绊住他对甜点的热爱。”
“好吧,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律师将交握的十指搁在下巴处,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江彧没有回应,径直向着洗手间方向走去。
在接近洗手间时,他正好撞见一名擦拭着双手的客人。
“你看到一个男孩了吗?”江彧急切地拉住对方,探头往里张望,“个头差不多到我这里,一米八二左右。穿着比较讲究,金发,蓝眼睛。脸很漂亮。只要你看上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先生,你有见过这样的孩子吗?”
那人瞧见江彧心急如焚地抓住自己的胳膊,有些慌忙地回答。
“我不确定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但我确实见到一个头发有着乳酪般色泽的男孩,他跟着一个人走了。”
“什么人?”黑色林肯,不见踪影的裘世焕。江彧心脏都快撞破肋骨了,“大概什么样。”
“那个人个子很高。我没看清楚样子……你能放开我了吗?”
江彧连忙松手。
“我很抱歉,先生。请告诉我,他们往什么方向走了?”
“这个嘛,我想他们应该离开了。我看到那个高个子的男人拿出了汽车钥匙,具体哪个方向,我就不清楚了。”
“我知道了,谢谢。”
江彧摔门而出。
来到用餐区后他二话不说,一把拉起还在等待消息的久屋,在账款付清后两人快步朝停车场走去。
“怎么回事,世焕怎么了?”
久屋在身后追问。
“你得跟上前面那辆林肯,尾号是375。这附近只有一条高架路,除了这里十五公里范围内没有任何上下匝道,对方的车速初步判断有六十码。估计是在躲避限速拍照。开车,你必须跟上它。”
江彧在车锁弹开的提示音里迅速钻进副驾驶。
“有把握吗,久屋律师?”
“或许吧。”久屋手握方向盘,定定地看着后视镜,离合器配合精湛的车技,畅通无阻地倒出了狭窄的通道,“江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谁要对世焕不利吗?”
“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江彧微微倾身,用力拉过安全带,绞接处先是卡了一声,被他费力扯动好几下后才勉强扣上。
他坐直身体,拉紧上方扶手。
“世焕不可能乖乖跟着任何人走,美食对他的诱惑远超一切。一定有什么原因……”
大约七分钟后,挡风玻璃前终于映出了尾号375的黑色林肯。
江彧焦躁地咬着指甲,目光不敢从车牌上移开,他生怕一个拐角就失去了对目标的监视。林肯在下一个匝道指示牌前进入减速车道,野马保持安全车距紧跟上去。
车内的气氛很是煎熬,江彧不说话,而久屋律师不敢与之搭话。又过过数十分钟,随着林肯减速,呈现在两人眼前的建筑物却令江彧怔愣原地。
他又一次确认了正上方的指示牌,这就是他们和瓦伦蒂娜一行人约定好的火车站。
在这里,会有伊格位于联邦境内的最后一次集会。
集会结束后,这些受尽了磨难的女孩们将被送上下午三点的火车,在汽笛的呜呜声中永远地逃离这片悲伤的土地。
这次集会本该是秘密的,为什么会有一辆车将裘世焕送到这个地方?
野马一路跟进了地下车库,找了个距目标不远的位置停靠。
刹车灯亮起,江彧先是看见一道身影推门而下。
那身形接近两米的高大男人缓缓绕到副驾驶,左臂撑在车顶边缘,拉开了车门。
由于背对位和光影的关系,江彧看不清他的脸。
休闲短裤下的流畅线条跨入视野,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弓身钻出了男人的臂弯。
少年似乎很不待见这样的讨好,他像没看到一样的,刻意从对方锃亮的皮鞋踩过。
想也不用想,这个任性张狂的小子就是裘世焕。
男人凝视着少年冷淡的面孔。
他若有所思地俯过身,或许只想靠近裘世焕的耳朵说些什么。
还没等那暧昧的动作有一个开始,就被手肘毫不留情地抵住脖子,强行拉开距离。
男人笑着拨弄了一下裘世焕的耳坠。
不安感訇然加剧。
江彧瞥见了那个人搭在车顶上的手,大约虎口的位置,能够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串狰狞的英文字母。
——“Dr.Z”。
第67章
人类是一种受许多欲望支配的生物。
尤其是在产生一段感情关系,以及一段可能的性关系后。
这种欲望会膨胀到极致。
比如现在的江彧,比如他此刻无法克制的,想要打碎某人脑壳的冲动。
再比如他们刚才在洗手间擦枪走火。如果条件允许,他可能真的会进入对方的身体,在那火热紧致的甬道里缠绵片刻,可江彧认为他们的第一次不应该发生在这种地方。
他们应该在酒店或家里的柔软大床上,房间经过精心布置,家具不能有一丝灰尘。身下的床单和枕头也必须是新换的,散发出柔顺剂淡雅的清香。
当然,还需要做好基本的准备工作。
只有确保手指或别的什么东西不会弄疼他,润滑起到充分保护的前提下,江彧才会考虑开始在那具精致的身体上作画。
所以他一再忍让。
然后呢?
然后裘世焕就出现在了火车站的地下车库。
这还不是问题所在,最大的问题是,他的同行者是那个险些把他送到别人床上的Dr.Z——这件事江彧可谓是永生难忘。
这两个人的组合在江彧心里起了不小的化学反应。
他们之间或许存在一段关系,这段关系有别于久屋,也有别于裘昂或阿方索,是一段非常让人不得不警惕的关系。
一种不容忽视的,随时可能将裘世焕从身边掳走的关系。
上涌的情感在小腹如同酸液一般翻覆。江彧捂住脸,从指缝间无力地望了出去。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不得不面对无法抑制的爱意可能被推远的现实。
江彧回想起裘世焕第一次离开自己身边的时候。
连一句交代都没有,留给自己的只是过分紧绷的下颌。
那双时而忧郁,时而快活的眼眸深处却空空荡荡。他是江彧见过最漂亮的男孩,同时也承载着一段令人心碎的过去。
也许正因如此,裘世焕才会在收到短信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
仿佛根本不在乎那些潜在的危险。
仿佛只要任性,只要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行为,就能被自己关注、被自己爱着。
在脑海中胶片般重演的,是少年不像样的、带着赌气与撒娇意味的威胁。
江彧好像忽然明白了某种渴求。
他说,我要杀了你。
可他想要的也许只是一个拥抱。
这样灿烂到让人睁不开眼的孩子,怎么可能会遭遇这一切?
领养记录上的,画纸背后的,久屋嘴里拼凑出的仿佛是他人的不幸。
看看那个站在原处的男孩,看看他。
那头散逸的金发像波浪一样被风吹散,靛蓝的眼眸如水光般纯粹。
那是他的天使,那是一张连一点哀痛都不应看到的脸——他只有十八岁,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怎能被拖入地狱?
绝对不能。
拇指无意识地摩擦起裤子。
江彧视线模糊地盯着少年的背影,牢牢地黏在衬衣的湿痕上。
他试图透过这些痕迹看清裘世焕内心隐藏的东西,但疑窦的火焰在心底越烧越旺。
正如久屋所说,这个孩子的一切都被毁了。
怎么会呢?
怎么能轻易断言这样一个孩子呢?
江彧焦躁地咬着手指。
将每一段记忆、每一次触摸与每一句耳语相连,将每一滴泪水,每一回拥抱与每一声呼唤相接,一切都在向永恒延伸。
他想,他的男孩纯净如初,纯净无瑕。
***
“你很少会这么听话,小少爷。”
Dr.Z走上前去,试图不得到允许就搂着小朋友的肩膀。
为此,他遭遇了有史以来态度最为坚决的拒绝。
少年袖口滑出的小刀快要顶进侧腹。
瞳孔深处映着深深的困惑。
“再靠近一点,我会把你的手指一根根卸下来,想试试吗?”
男人立马举手投降。
“行行行,别生气嘛。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的江警官到底有什么样的吸引力,能让你不假思索地答应我的条件。”
“你没有资格向我提问。”裘世焕紧紧盯着男人的脖子,嘴角的弧度微笑般上扬,“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近呢?为什么不滚开呢?为什么要带着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怪味接近我呢?”天真烂漫的神情霎时变得阴云密布,“——给我滚远点。”
Dr.Z似笑非笑地放开胳膊,墨镜后的情绪让人捉摸不清。
打火机在唇前蹿跳,缓缓点燃指尖的细烟。
他掸掉烟蒂,笑容刻意得像一层伪装。
“这可是男士香水,小少爷难道不喜欢这个味道吗?我倒是感觉闻起来还不错。”
“是啊,闻起来像蜥蜴皮。”裘世焕对他笑了笑。
“真过分。如果不是为了迎接少爷,谁会特意喷这种东西?在闷热的车厢里,在一群连话都不愿意说的下属面前?”Dr.Z笑着说,“我还没有这么荒唐。能见到小少爷真让人高兴啊,起码你还会像模像样地威胁我。”
裘世焕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你脑袋没问题吗?”
嘴里的烟撇向一边,男人脸上深沉的笑意慢慢加深。
“别这么凶巴巴的嘛。这样的话,小少爷可就更像我养在家里,那只成天啃咬我的脚趾和手指的小猫了。连牙都没长齐,不知道在虚张声势什么。”
一只大手快速握向小刀,顷刻间便从下方反制住了裘世焕即将翻动的手腕。
少年脚步前移,矫健的身躯借力抬起,拉着Dr.Z便如弗拉明戈舞步般旋转一圈。
他恶狠狠地转移脚下重心,企图重新压制。
Dr.Z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着。
小朋友出手的速度显然超乎想象。但重心丢失并没有打乱D的动作,男人屈起手臂,平放于喉咙前方的手肘积蓄出巨大的力量,瞬间击中少年的后颈。
骨头与骨头之间的激烈碰撞建立了一个新的支点。
Dr.Z不费力气地直起上半身,将少年牢牢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