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的单手搂着陆凌的腰肢,托着他的臀部,将人安置在肩膀,用白色的帷幔捂住他的眼睛,轻声对他说:“陆凌,捂着耳朵。”
然后微低下身子,攥住顾观研的手,把贴在他腹部的剪刀深深的推了进去……
“啊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沉重的夜色,沉郁川脸色阴沉的能下出雨来,目光晦暗与光明交相变换。半晌,他轻轻捂住陆凌的耳朵,把他温柔的公主抱在怀里。
就好像,刚刚那个残酷的施暴者另有他人。
陆凌很快就在他怀里沉沉的睡去了,期间不住的哆嗦着肩膀,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什么,沉郁川紧紧握着他的手,发现他的食指指甲盖被什么重力挤压脱落了大半,心里狠狠一刺,眼神陡然冒起了血光。
陆凌睡梦中又是一阵轻呼,沉郁川这次听了个清楚,他在喊“哥哥”。
哥哥是谁,此刻竟变得不言而喻。
沉郁川的眼神温柔了下去,深沉的看着陆凌,又像是看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他承认他慌了,但也仅这一次。
好在陆凌受的都是些皮外伤,顾观研并没来得及做出其他事来。
但沉郁川看着小少爷满身的伤和浮肿的脸颊,胸膛里仍然蹿着滔天的怒火,后悔没把剪刀刺的更深一些。
只是愤怒归愤怒,他知道孰轻孰重,最终给顾观研打了120,于此同时报了警。
一切做完之后,他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陪着陆凌,心里乱成一团。
陆凌这一觉直睡到黄昏日落,再度醒来时,沉郁川正对着手机回短信。
他张了张口,声音破碎嘶哑:“水……”
沉郁川愣了一下,赶紧的接了一杯白开水,扶起他,小心翼翼的给喂了下去。
陆凌的喉咙很痛,水咽进去时更像是吞了铅块,划的嗓子壁钝疼,沉郁川看到他皱着眉头,重新把人扶回床上,取了一根棉签,一点点蘸着水去润他的嘴唇。
陆凌有些羞赧的别过眼睛,不敢直视沉郁川。
好一会后,他觉得嗓子不那么干了,提出了心里的疑问:“沈……沈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的?”
沉郁川回答:“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后来在走廊一个没有摄像头的角落里发现了你的手机,心里起疑就去调了监控,看到有人搂着你进了隔壁房间。”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就砸开了门,进去时听到地下室有人喊,冲过去就看到你缩在地板上。”
陆凌心里此刻只剩后怕,庆幸自己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等来了沉郁川,要不然,顾观研缓过气来还不知道会怎样对他。
“我用剪刀捅进了他的腹部,我当时太害怕了。”陆凌声音有些发抖,还没完全从惊吓中恢复冷静。
其实,走廊的摄像头被人挪了位置,只能看到陆凌从电梯里走出,并不能监控到他房间的位置,沉郁川只看到一个陌生男子护着个连身形都看不清的人影,但只那么一眼,他就猜出了人影是谁。
似乎,陆凌的影子,他哪怕闭着眼睛也能一点点临摹出来。
第30章
“那你为什么过来找我?”这是陆凌最想知道的事情。
沉郁川眸光浅淡,一时间语塞,着实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这个问题,半晌,搪塞道:“顺便路过。”
“哦,路过啊……”陆凌心里跟塞了蜜糖一样,泛起了丝丝甜意,连带着身上的伤都不怎么痛了。
沉郁川对视着他的眼睛:“我听肖远说,你上了夜班,身边最近总缠着个人,刚好路过就顺便过来看看。”
陆凌裂开了嘴去笑,却扯的伤口一阵疼痛,只好乖乖闭上了嘴巴。
这个人,平时明明连信息都不肯回他的,却总在他遇到危险时恰到时机的出现,真会就这么巧吗?
陆凌心里跟明镜一样,似乎猜出了什么来,但看沉郁川一副不大耐烦的表情,决定识趣点不再追问什么。
十几分钟后,护士过来给陆凌挂消炎水,沉郁川又寻问了一些注意事项,待护士离开后,仔细跟陆凌复读了一遍,生怕他记不住。
陆凌扁了扁嘴:“沈哥,你和我说这么仔细做什么,你是要走了吗?”
沉郁川点头:“你家里人呢,你联系他们过来,我就走。”
陆凌赶紧摇了摇头,要是让老太太他们知道自己受了伤遭了罪,那天还不给掀踏下来,最主要的是自己在酒吧上班的事情就会彻底暴露,他铁定要被揪回家,又要做回笼子里不得自由的金丝雀了。
“他们很忙,顾不得我,我也不想让他们担心,我觉得这是小事!”
沉郁川抱着双臂看着他,微微蹙着眉头。
陆凌被他看得一阵心虚,败下阵来,老实交代道:“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要不然以后就别想着再跑出来了,他们——”
“沈哥,他们会拴住我的腿,把我塞回笼子里,我将做回永远不得自由的小鸟。”他说完,为表示可怜,特意皱巴着一张小脸,“所以,你其实不用操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沉郁川的眉头越皱越深,目光暗沉的看着他。
“虽然右手收受伤了,可我还有左手啊,也就一条腿骨折了而已,但我会金鸡独立!我可以学着用左手吃饭,自己按着响铃让护士姐姐帮我换点滴,也能自己提着点滴瓶上厕所,虽然……”
“虽然有点吃力,但还是勉勉强强做得到。”
沉郁川别过脸,不去看他那张委屈巴巴的脸:“联系你朋友过来。”
“不行!”陆凌赶紧拒绝,“我那竹马在忙着泡妞呢,单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找了个对象,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坏他好事呢!”
沉郁川无奈的深吸一口气,所以,这是赖上他了?
“我也不是赖着你不放”,陆凌眨巴着好不容易挤出点泪光的大眼睛,“沈哥……哥,你把我送到医院,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了,哪好意思还麻烦您,您不用管我的,真没事了,您要真是还能想起来我,隔着几天就过来一趟……看看我还喘着气么。”
沉郁川:“……”
“唉,您能这样,我就很满足了。”陆凌最后绽放出一个卖乖的笑容来。
撒娇耍赖,明里暗里的缠人,惹人心疼,他惯会,都是小时候家里娇贵出来的小作病。
他小时候还长着一张娃娃脸时就喜欢这样去磨人了,百试百灵,现在大了,因为羞赧和男孩子的自尊不常用,但真硬着头皮用,效果绝对不减当初。
沉郁川看了他许久,面上不带一丝波澜,陆凌被他看的一阵心虚,喉咙口刚刚酝酿好的“算了”俩字还没吐出来,沉郁川就转身接了一杯白开水,语气稀疏平常道:“我不能时时看护你,但有空都会过来。”
陆凌立马点头,心里漾开了花,觉得沉郁川愿意管他就行,他不贪心。
他的确有意缠着沉郁川,打心底里觉得,这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怎么每次遇到危险他都能及时出现在自己身边,那必然是早就开始关注着他了。这个男人,行为上一次次背离那张铁杵都撬不开的嘴,陆凌可不就得死劲的缠着他,看他还能伪装到什么时候。
两瓶消炎水一瓶生理盐水,不到三个小时就挂完了,沉郁川倒也耐心,期间一直坐在病床前陪着他,时不时会出去接个电话。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他按着说明书细心妥帖的配好了药,来到床前,用听不出悲喜的声音对陆凌说:“吃药。”
陆凌赶紧坐直身子,乖乖的一粒粒从他手心里取出药丸,艰难的放进嘴中,眉头苦的都拧成了麻花。
他吃药一向怕苦,鲜少有这么利索的时候。
沉郁川见状把手里的白开水递了过去,陆凌并没有接下,而是直接低下身子,就着杯子猛罐了一大口。
沉郁川眼神波动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把杯子稍微倾了倾,方便他继续喝水。
就这样,陆凌只吃几粒药就生生的喝了两大杯白开水,完了后,五官痛苦的挤在一起,躺在病床上,生无可恋的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终于不再叭叭叭的说话。
沉郁川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给他叫了一份外卖,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医院。
陆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不舍,张口问:“沉郁川,你什么时候还过来?”
“有空。”沉郁川平淡的回答,轻轻的关上了病房的大门。
陆凌心里满满的空落,疼痛感随之席卷了周身,他这才觉出,胳膊疼脸疼,腹部也疼,突然间的哪哪都疼,心里不禁奇怪,为什么沉郁川在时,所有的疼感都尚可忍受。
“好奇怪哦……”
“沉郁川啊沉郁川,你就是——”陆凌扯着嗓子嗷嗷了两声,想以此转移自己对疼痛的感知,“你就是我的止疼药!医我伤的神仙水!”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不知被谁推开,陆凌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只见沉郁川直直的朝他走近:“手机忘拿了。”
陆凌看着桌上的手机,一把抓过,生龙活虎的跑到他身边,递了过去,这不疼了,那也不疼了,就剩张小脸火辣辣的发烫。
沉郁川接过手机:“多谢。”
陆凌跟个拨浪鼓子一样摇头:“哦哦,不用谢,神仙水……哦,不不不,沈哥。”
沉郁川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要真是疼的话,我让医生给你打个止疼针。”
“不用!”他不想让沉郁川觉得他太娇气,“我其实可能扛疼了。”
第31章
沉郁川还是喊来护士给陆凌打了止疼针,陆凌臊的不行,心道:打什么止疼针,没听到我说你是我的止疼药神仙水嘛,你陪着我不就得了。
然而,他也就敢这么想一想,事实情况是,陆凌当天晚上极为善解人意的给沉郁川发了信息:〔沈哥,你不用管我,我觉得现在好多了呢,您忙自己的事就好。〕
陆凌也并非不通情达理的人,他知道沉郁川的公司要上市,最近应该很忙。可到底是个小少爷,受不得太多罪,发完信息后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季定哲喊过来伺候他。
他这方还没敲定主意,第二天,沉郁川就提着早餐赶过来了。
陆凌怔怔的看着推门而入的“止疼药”,赶忙按断了打给季定哲的电话。
“早上好啊,沈哥。”陆凌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沉郁川把早餐放到桌子上,张口想说什么时,季定哲的电话就拨了过来,陆凌偏着头,按下了接听键。
“喂,鹿鹿,给我打电话有事么,是想哥哥了?”
陆凌胡诌了几句搪塞过去,这会还不大想让季定哲知道自己在医院,怕他一过来,沉郁川就转身走了个干净。两个人有的没的又扯了几句,陆凌就要挂断电话,季定哲突然来了一句:“鹿鹿,哥想你了,你在哪个酒吧上班,我最近有空就去看看你。”
陆凌赶紧摇头:“不行!”
“季定哲,我最近有点忙,我们,我们有时间再见,到时候我联系你。”他说完这句,怕季定哲倔脾气上来不依不饶,赶紧切断了电话。
沉郁川全程盯着他看,沉着一张脸,没太大表情。
陆凌拿起吸管,把豆浆笼到自己跟前,小声道:“沈哥,你什么时候走?”
“等会。”沉郁川回答。
陆凌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沉郁川的等会却等了很久,直到下午五点多时才起身离开,陪了他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
陆凌心里说不上来的开心,觉得沉郁川还真是神奇的灵丹妙药,他在时,自个一整天里也没觉得身上有哪不舒服和疼痛的地方。
到底是年轻伤口恢复的快,沉郁川又陪了他几天,医生就开药让陆凌做一个全身检查,说没什么问题的话三天后就可以出院回家养伤。
这期间,沉郁川大都八点之前提着自己的电脑过来,下午五六点钟再回去。
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对着电脑办公,陆凌则捧着个手机看新闻刷视频。两个人的交流并不多,也都是陆凌说话的时候多一些,好在,沉郁川虽不发表意见,却也一直听着。
关于顾观研,腹部受伤程度并不是太严重,毕竟也就是把手术剪刀。沉郁川最终选择报警,顾观研出院后直接被拷上手铐带到警局里审讯。
沉郁川顾及陆凌的名声,并没有说出实情,只以两人有私仇,顾观研蓄意打击报备的案情,顾观研不傻,知道这样的说辞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也就点头承认。
几天前,顾家打电话过来和陆凌商量把这件事私了掉。他们对自己儿子的行径心知肚明,类似事件处理的多了,本来也没什么,怪就怪他们打听之下才知道陆凌原是陆正安的儿子,碍于彼此的公众身份,不大可以得罪。
顾父后来亲自打电话给陆凌,试图说服他把事情压到最小化。陆凌本来就瞒着陆正安,不想闹大,左右他也没真吃亏,挨的打那一剪子也还回去了,几番思索后,点头答应。
只是沉郁川这边……
陆凌怔怔的看着一旁正对着电脑锁起眉头的沉郁川,在心底轻叹出一口气,不知为何,沉郁川不说话时,身上总带着万年冰山上属于雪松的冷冽气场,可他把自己救出来那天说话的声音明明很温柔啊。
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男人。
陆凌静悄悄的来到他身边,挠着头发思索着怎么跟他说自己已经同意和顾观研和解这件事。
沉郁川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并没给他太多时间,平静的问道:“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