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顶端跳出来一条短信提醒:【傅先生,您好。您已成功预定明天的南城滑雪场门票,请您安排好时间到达。】
离酒店两小时车程外,恰好有一个评价很好的滑雪场。
他打算放假后,带江献去好好放松,顺便促进一下感情。
宣传活动在下午一点正式开始。
谭梦月从高中起就开始喜欢傅博渊,现在已经快三年了。
因为她目前还是大学生,平常的生活费并不足以支撑她全国各地追星,这次在市中心商场里举行的活动,并不需要购票和其他限制,来得越早位置越靠前。
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于是她昨晚九点多下了晚课就赶过来,到达商场外时,已经有很多拿着应援物的粉丝了。
谭梦月挽着室友,沿着花坛一个个摊位逛过去,收集了许多周边。
最后一个摊位比较偏僻,卡在相对阴暗的角落里。
她很幸运地拿到最后一个傅博渊的Q版钥匙扣,身后排队的粉丝叹着气散开,谭梦月站在那儿高兴得看了半天。
直到胳膊被室友扯了扯,她听到室友小声又急促的声音:“快走。”
谭梦月下意识抬头,猛地对上墙角后那一双阴沉沉的眼睛,吓得她浑身一抖脊背发凉,腿软得甚至挪不动步子。
那个男人几乎没有眨眼,微低着头,眼神阴鸷直勾勾地盯着她。嘴里还叼了支烟,猩红的火光在黑暗里一明一灭,照亮半张脸。胡子又乱又脏,粗糙的手指夹住香烟,诡异地勾起半边嘴角,抬抬下巴朝她们吐了一口烟。
谭梦月是被室友拖走的,两个小姑娘坐在人最多的花坛边,互相依偎着缓了半天才稳住情绪。
好不容易熬到商场开门,她们十分动作迅速地占据了靠前的位置。
能见到偶像的兴奋,立刻冲淡了昨晚小插曲带来的恐惧。
一堆青春靓丽的小姑娘聚在一起,热烈的讨论声几乎盖过商场的背景音乐。
可没多久,人群似乎逐渐安静了下来,旁边的女孩儿自动让出一条过道。
谭梦月跟着回头去看,那双熟悉的压迫感极强的眼睛再次出现。
这次她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貌。
男人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夹克外套已经穿得破旧不堪,右手插在兜里往前走,在一群年轻女孩儿里格外突兀。
室友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谭梦月才立马回神,赶紧扭过头。
没想到对方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停在了自己身边。
一股浓郁的臭味飘进鼻子里,谭梦月差点没忍住干呕。
她半边身子都紧贴着室友,右手紧紧拽着对方的袖子都止不住颤抖,可人实在太挤,她根本没办法再找别的位置。
想摆脱这个男人,现在只有离开现场这一种办法,她又不愿意放弃来之不易的机会。
大庭广众之下,对方应该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谭梦月尽量屏住呼吸,尝试忽略身边的男人。
下午一点,傅博渊准时入场。
粉丝们的叫声瞬间拔高好几度,谭梦月捂住耳朵跟着大声尖叫。
亲眼见到傅博渊本人,才知道网上那些说他不上镜的言论是真的。
头小肩宽腰细腿长,脸仿佛雕塑一般立体精致,白色西服清爽又干净。
傅博渊上台欠身朝粉丝们鞠了个躬,习惯性扫视一圈。
他的粉丝女孩子占多数,线下来的男生基本都是年轻的omega,今天却在第二排看见了一个中年男人。
可这个人的外貌明显不像来追星的,傅博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视线每一次扫过去,他都发现对方的眼睛眨都不眨,无神却又透着奇怪的偏执。
更奇怪的是,他还觉得这个人的身影十分眼熟。
活动按流程顺利进行着,最后一个环节是记者随机提问。
回答完几个官方问题之后,果然有记者提到了江献。
“请问您作为江献的伴侣,或者目前来说仅仅是情侣关系,对他近期的传闻怎么看呢?”
傅博渊不怒也不恼,嘴角反而挂着浅淡的微笑,说:“他那么漂亮肯定遗传自阿姨,但漂亮从来不是受侵犯的理由。”
他回答完,眼神在人群中逡巡,寻找下一个提问的记者。
却无意中发现,那个男人从中间移到了第一排,两人之间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
男人盯着他的眼神不仅没有变化,显而易见的敌意竟然也毫不掩饰,仿佛是在冲他宣战。
傅博渊瞬间想起了手机里的警告短信、黑夜后视镜里的影子。
所以这很可能就是那个一直偷窥跟踪江献的人。
记者再次提问:“所以你们不会因为这件事分手吗?”
傅博渊半点不回避,因为站在台阶上且有身高优势,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直直对上那人阴沉的视线。
英气的眉毛轻轻一挑,既是炫耀又是挑衅,反问道:“热恋期的情侣,怎么会和分手扯上关系?”
话音刚落,男人发疯一般地冲上台阶,旁边有个女生惊声尖叫破音喊道:“他有刀!!”
人群在混乱一片的叫声里四散开,慌乱中甚至有人直接摔倒在地上。
安保人员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扑了过来,但因为距离相对远一些。男人先一步冲到了傅博渊身前,右手握着的刀被打磨得十分锋利,闪着冷光,眼看就要朝着傅博渊上半身捅去。
傅博渊入行这么多年,动作戏也拍了不少,平时一有时间就泡在健身房。
他压根就没打算要躲。
看准时机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手臂上的肌肉顿时爆发出难以抵抗的强大力量,手背上绷出青筋。
还没使出全部力气,对方的体力就明显不至。
傅博渊甚至听到他咬住牙齿时摩擦的声音,不由得想笑。
在几个安保人员围过来的同时,他熟练地偏过头进入摄像机拍摄的盲区,在男人耳边嗤笑一声“就这啊”,而后紧握住对方的手婉,毫不手软地往自己腰侧的方向狠狠一刺。
刀刃瞬间划开西装,鲜红的血迅速浸润周围一圈白色的布料。剧烈的疼痛由腰侧涌起,傅博渊用手去蹭了一下,摸了一手的血。他额间沁出一层层冷汗,抿着唇表情十分痛苦。
男人愣了几秒,粗犷的声音在大厅里回旋:“他妈的不是我捅的!他……”
话还没喊完,他整个人就被按到了地上。
下面散开的人群又一点点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呜呜呜哥哥受伤好严重啊!”
“操,什么傻逼主办方,这种人都能放进来吗?”
“救命,我腿现在还是软的……”
一片熙熙攘攘中,工作人员扶着傅博渊回了后台,要给他紧急处理一下伤口。
傅博渊离开时半弯着腰,大半个右手都是血,覆着伤口处,声音断断续续还夹杂着隐忍的喘/息:“大家不用担心,尽量早点回去。”
其实傅博渊心里清清楚楚,他只是借着刀蹭了过去,口子不深,但创面比较大。
他还有轻微的凝血功能障碍,止血相对于正常人来说较慢,所以看起来有些严重,其实就是很简单的皮外伤。
平时拍动作戏的时候,受伤状况可比这要惨烈多了。
休息室里,杨路看着伤口处一片血红,镊子夹着酒精棉球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眉间皱得能夹死苍蝇,:“傅哥,救护车马上来了,你稍微忍一下。”
傅博渊进到休息室就留了助理一个人在身边,其他不熟的工作人员都清了出去,表情也恢复了正常。此时没事人一样接过杨路手里的东西,自顾自熟练地给自己止血消毒、盖纱布、贴胶布。
杨路站在一旁看呆了,磕磕巴巴地问:“那…那还去医院吗?”
傅博渊瞥他一眼,语调冷静又平稳,和刚刚在台上时的状态完全不同:“去,顺便通知一下工作室,今天的事发的通稿越多越好。”停顿几秒又补充,“对外要说我伤得特别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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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献窝在酒店好几天没出过门,除了偶尔和傅博渊说几句话以外,交流最多的就是工作人员了。
他无聊地窝在沙发上仰着头玩手机,都快长毛了。
手机上突然蹦出来童远的消息。
【哥们今天调休,好久没见了出来喝一杯!】
他立刻来了精神,抓起扔在一旁的棉服直接套上,另一只手按着语音输入:“等着,我速速赶去。”
两人约在南城市医院附近的小酒馆见面。
童远虽然在休假,但作为一个医生也得随时待命,平常活动范围也都不会离得太远。
他刚入职就在这儿喝酒,和老板熟得跟自己人似的。
江献也来过好几次,老板人特别好,从来没往外泄露过一丝信息。
他刚进门就冲老板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老板笑眯眯地说:“童医生早就到了,在老位置等你。”
江献轻车熟路地往他们最常去的小卡座走,窝进已经起了皮的沙发里。
拥挤老旧但是安全感十足。
窄小的木桌上摆满了烧烤,还竖着几瓶啤酒和一杯红色的果汁。
童远正在吃肉串,嘴边沾的都是调料,边嚼边笑,说:“你这白色棉服窝进去,跟大汤圆似的。”
江献双手抱在胸前,白他一眼:“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童远拿起纸巾擦擦嘴:“不过我还真挺好奇,你和傅博渊怎么在一起的,一开始不是水火不容?”
江献乱解释:“这样那样就在一起了。”
童远凑近一点:“我有时间,展开说说!”
江献阴阳怪气道:“滚,你出来就打听八卦呗,我的事你就当没看见呗。”
童远双手投降:“我这不是陪你出来喝酒了吗?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江献无情至极:“我酒精过敏。”
“我看网上说傅博渊信息素不是朗姆酒吗?那你怎么……”
“你他妈不是beta吗,还关心傅博渊信息素什么味道?什么意思?”
童远笑着骂骂咧咧道:“你再发疯我给你现场打一针镇定剂!我审核一下朋友的对象还不行……”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就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童远立刻接通,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切换工作模式。
江献抿了一口草莓汁,冰得一抖,连牙都在打颤,干脆放着等童远接完电话再说。
他盯着童远的脸,却发现对方的表情愈发严肃,甚至还在刻意躲避自己的视线。
江献皱着眉,用嘴型问:“怎么了?”
童远推开面前的烧烤,抱起外套搭在胳膊上:“嗯,好,我现在就赶过去。”
江献懵着看对方挂掉了电话,但不自觉地跟随着对方的动作,也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说话!”
童远压低了声音:“傅博渊被人捅了,刚送到我们医院。”
江献瞳孔瞬间放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满是疑惑:“啊?”
他呆滞地被童远拽出门带上车,双眼无神地拽着安全带,可插了几次都插不进去。
童远发动车子的动作停住,难以置信地瞪着江献。
他这个发小从小野着长大,除了那个变态能带来切实的心理阴影以外,就没怕过什么。
小学时跟着傻逼酒鬼父亲,时常被打得血顺着额头往下流,胳膊和腿上都是淤青,也从来没掉过一滴眼泪。
高中之前童远就没见过江献穿短袖。盛夏热得汗流浃背,也从来没在人前脱下过外套。
初中运动会穿着长袖长跑,最后在烈日炎炎下中暑晕了过去。童远把他背去校医院,才第一次看见胳膊上那些伤痕。
童远想起来,他俩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年级暑假,那天晚上自己趁父母出差,一个人溜出去玩。
夜里回家想抄个近路,就走了一条小巷子,里面路灯稀疏,道路狭窄。
他不自觉加快脚步往前跑,迎面遇上一个额头鬓角全是血的人,大夏天穿着白色长袖,从黑暗深处走过来。
童远顿了顿后退几步,对面的人脸色煞白,加上那一脸血,他还以为遇见鬼了。
吓得往后一个趔趄双腿打结,把自己绊得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嗷嗷直叫,又疼又害怕。
那人走近了他才发现,对方似乎和自己是同龄人。赤红的血衬得原本就白的皮肤更加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童远鼓起勇气搭讪,之后又把江献带回了家。
没想到父母提前回来了,本来是要挨一顿打,但看到江献那一副惨样,两个大人说之后再找他算账。
江献在某种意义上,还帮他免了一顿揍。
两人至此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友谊。
童远帮江献把安全带插好,发现他在颤抖,额前的刘海被汗湿几缕贴在头上,脸和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比他们第一次见面还惨烈,可明明受伤的并不是江献自己。
车内温热的空调一吹,肢体被渐渐解冻唤醒,骤停的心脏也慢慢复苏,江献这才有了痛感,觉得全身发麻。
再开口时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伤得严重吗?”
童远酒还没喝到一口,反过来还要给他当司机,顺便兼职心理辅导老师:“你先别急,一会儿去了才知道具体情况。”
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江献渐渐蜷缩在座椅上,双手抱住膝盖止不住地颤。
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从来没觉得一秒需要停顿那么久,恨不得直接飞到医院,看看傅博渊到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