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然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个人,顽固的像一块石头,任凭自己用尽千方百计,怎么捂都捂不热。这么多年,他跟自己在一起,更像是在履行义务。
从什么时候开始?从自己发觉心心念念的人都是他开始,不管软的还是硬的,季安然的回应从来都是与他无关。无论是缠绵时的情话,还是刻意在他面前跟别人演绎的暧昧,季安然总是可以置身事外。仿若他根本就是一个旁观者,只要包养的时间一到,他就会完全从自己身边抽离,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的心里,把自己置地于什么样的位置,徐绍真的猜不透,也不敢想。
乔杰炙拍了拍他的肩膀:“四年了,就算养一个宠物,也该有感情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敢说季安然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喜欢吗?”
徐绍抬起眼睑,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可我真的很喜欢他,比任何人都喜欢,也从来都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甚至想,能跟他过一辈子,这一生也圆满了。”
第58章 潜移默化(二)
他慢慢的把腿收拢起来,用双手抱住,双目空洞的注视着窗外,低声自语道:“我想跟他好好的过,给他一个家,可每次想跟他靠近一步,结果却总是把我们推向更远的距离,现在又……”他说不下去了。
乔杰炙诺过去,跟他并肩坐到一块:“这四年里,你从一开始捉弄般的把人家包养,动辄冷言嘲讽,甚者拳脚相向,你自己说说,你跟人家在一起后,光是送进医院就有几次?”
“那还不是他那个臭脾气,软硬不吃,就是爱跟我抬杠!我打他,他也打我啊…”徐绍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不甘心的小声嘟囔道:“那不都是一开始的磨合期吗,我后面哪还打过他,每次打了他我心里也跟着难受啊,我一手指头现在都舍不得碰他……”
“这就是你跟他的不同。”乔杰炙头痛的揉着太阳穴:“你渐渐喜欢上人家了,懂得心疼他爱护他了,做什么事都想着该怎么贴合季安然,可人家呢?他跟四年前相比,有一点点的改变吗?”
有吗?徐绍怔怔的看着对方,也在心底暗问自己:哪怕一点点?
是有的吧?那个少年,在最无助的时候被自己接纳到自己家里,像一只岌岌可危的雏鸟,对待谁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处处跟自己对着干,软硬不吃、不顾一切的变得浑身带刺了?
是从自己向周边人介绍自己包养了一个同校学弟的时候?是兢兢业业做好晚饭等自己回来吃饭,却被自己倒进垃圾桶的时候?是清明节他在家里摆了供品,被自己掀了桌子的时候?还是在酒吧逼着他,替自己跟那些狐朋狗友逐个喝酒开始?
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在自己面前总是诚惶诚恐的少年一夕之间开始变得冥顽不灵,不再迎合自己委曲求全。哪怕被打的头破血流爬不起来,也会固执的缩在墙角骂着自己八辈祖宗。
也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舍得再肆无忌惮的再去为难他。每次一经对上那双毫不屈服的眼睛,心里不再是气愤,反而是抽心的悸动。
他开始留意季安然的点滴,开始观察他的所有,开始想要融入他的生活。尽管,这一切更像是徒劳。
“徐绍,你可能认为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无心之举,亦或者是在你没喜欢人家之前,觉得都是应该的,是季安然咎由自取。毕竟,你是花钱包养的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可他也是个人,是个有思想有感情的人,你只留意着自己的情绪,觉得不喜欢就可以肆意妄为。你喜欢人家,他就该同样喜欢你…可是,如果你没喜欢上人家呢?”
“到头来,更像是你被季安然潜移默化,无形之中开始处处迁就着她。可能你觉得你为他做了很多改变,付出了很多,但是在他看来或许这一切他都不看在眼里,自始至终,季安然可能都没想跟你过下去!”
心知肚明的道理,换做旁观者说出来更加让人觉得痛彻心扉,徐绍简直心痛的快要窒息。他无助的抓着自己的衣服,仓皇无措的问道:“我该怎么做?他会不会借这个机会就此在也不理我了?”
“还是那句话!”乔杰炙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说什么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季安然还愿不愿意跟你走下去。既然你这么喜欢他,就这么追下去吧,只要…你不放弃,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
第59章 安然无恙
空荡荡的商业街,寥寥无几看不见几个人。
这边的市场主要面向附近的几所大学,现在十一小长假还没结束,街上自然冷清。商铺大都还没开业,场面有些萧条。
位于中心大街位置的两家店却跟其他店铺大相径庭,开业大吉的牌子已经翻了过来。
位处里面的小店里,季安然坐在一片花丛后面,身旁是葱葱郁郁的绿色,偶尔点缀几朵娇艳的小花。门口的几个架子上,各种精致的礼品陈列其中,门口的牌子上用极其卡通的字体标着几个大字“安然无恙”!
这里,是他经营了三年的鲜花礼品店。得益于大学生们逢节必过的传统,店里的生意一直还算红火。开店的伊始,算是徐绍也帮了不少忙,也因为季安然管理有方,明明附近好几个花店,但学生们都乐意来这边买。
顾客大都是附近的学生,你来我往大家都彼此相熟了,不少人还是季安然曾经的学弟学妹。一个人忙不过来,他还特地找了两个兼职。对此,徐绍还别有用心的故意从中作梗,找了两个颜值不怎么高的小学妹。
安谨跟乔杰炙的饮料话吧就在隔壁,平时互相也有个照应,也挺热闹。
现下两家店都开门了,虽然陆续还是有光临的顾客,但明显不怎么忙。安谨把店交给店员,一同跟颜欢猫在季安然这里一整天了。
假期还没结束,那两个兼职的小姑娘自然也没来。
眼瞅着好端端的一束百合被季安然做弄的跟狗尾巴花一样,安谨忧心的拍了拍他的腿,小心翼翼的把花接过来,小声问道:“安然,你没事吧?”
距离发现徐绍那档子事儿已经过去了一天了,季安然浑然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他还没事人一般的去做了新发型,买了新耳钉。当然,如果不是昨天徐绍三番四次找上门来,被泼了一身洗脸水,外带两盆花三个花盆的轰炸后落荒而逃,安谨几乎就以为他是一点也不在意的了。
颜欢坐在对面,及时把季安然又想作贱的另一盆花挪开,拿着那杯淡绿色的饮料坐过来劝慰道:“你心里不高兴,就跟我俩说说,你说你都一整天没说话了,就不闷得慌吗?”
边说着,她边呲牙咧嘴的喝了一大口那杯饮料。那是安谨从店里特地给她鲜榨的青木瓜汁,据说有丰胸奇效。她拼命的咽下去,由衷感慨道:“安然,你的心里大概跟我嘴里有一拼……”
安谨诧异的看过来:“你胡说什么呢?”
“苦啊!”颜欢一本正经:“我跟你讲,不止安然苦。蒋文耀也一样,头上冒绿光了都!我昨天追出来的时候看见他给了那个温楠一张银行卡,直接扬长而去,怕是他俩也掰了!”
季安然狐疑的挑了挑眉:“蒋文耀给了他一张卡?”
“那可不!”颜欢越说越来劲儿,忍不住又挤兑安谨:“你试试你被乔捉奸在床,他会不会也给你一张卡?”
“呸!”安谨怒目而视:“去你妹的!我是那种人吗?阿杰是那种人吗?而且安然跟徐绍的关系也跟我们不一样!”
颜欢丝毫不服气:“怎么就不一样了?”
“的确不一样!”季安然开口打断,倒是把争论不休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跟他的关系本来就只是试试,不合适就分开,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颜欢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你明明就很难过…”
安谨使劲儿用胳膊肘捣了她一下,试探的问道:“你真的不喜欢他的话,要不然…就这样跟他分开吧?”
不喜欢?肯定不喜欢啊!季安然舔了舔嘴角,想要立刻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却如何也吐不出来。他烦闷的掏了掏口袋,想要找根烟抽,奈何里面空空如也。
“叮咚…”门口挂着的门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真是邪了门了,怎么今天的顾客还络绎不绝了?
季安然不耐烦的扭过头,眼中的烦躁在撞上那到伟岸的身影后,骤然被驱散的只剩惊愕。
第60章 别来无恙
阳光随着那道身影钻进来,挺拔的身躯,从头到脚被笼罩了一层光晕,雕塑一般的深邃五官,一如既往的肌肉线条,头戴一顶吉普鸭舌帽,不是关锋又是谁!
关锋爽朗的一笑,满口皎洁的牙齿几乎耀眼,他凝视着对面的少年,眉眼中尽是数不尽的宠溺,他用手指敲了敲门口挂着的牌子,嘴角勾起来:“安然,别来无恙!”
被喊名字的人错愕的僵持在原地,呆滞的看着他久久回不过神。
安谨随之看过去,弯弯的笑眼登时闪烁起来:“关锋?你怎么会来这里?是来找我们安然的吗?”
颜欢随之好奇的张望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加持在季安然两侧,她八卦的从后面拉了拉安谨的衣袖:“谁谁谁?这是谁?”
“安然的老情人!”
季安然毫无防备就被两个渣队友推了出来,关锋顺手把帽子摘下来,干练的短发丝毫没有被帽子压下来。
他友好的朝安谨一笑,就连初次见面的颜欢也报以礼貌的点头:“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一个呢?”
颜欢的眼睛瞬时开始放光,兴奋的拽着安谨的手,暗戳戳的低声尖叫道:“妈个鸡!安然这桃花怎么比你还旺?随便一个旧情人就跟行走的大卫一般!上天待老娘不公!”
安谨被她拽的左摇右晃,拿过那半杯青木瓜汁递给她,面无表情的告诫道:“想有桃花先补胸!”
“你这个恶毒的绿茶受!”
季安然被推出来,他傻傻的看着关锋,自动将身后那两个活宝的声音自动隔绝。原以为上次分开以后便不会再相见,没曾想这么快又见到了,他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招唿都忘了打。
关锋笑容温和,眼眸里噙藏着的温柔让人不敢直视。他同样出神的注视着对面的人,换了新发型的季安然。那一头软趴趴的发丝微微打着卷儿蓬松起来,整个人都晓得精神不少,眉眼还是那个人,却又给他一种不是季安然的感觉。
新换的发色是荔红色的,较之前的颜色鲜亮不少,衬着他那本就白皙的肤色愈发苍白。耳垂上的碎钻耳钉熠熠生辉,配合他那一身破洞装,季安然像是个要去走T台的模特。
关锋直视着他的双眼,缓缓地走近,深邃的眉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他微微瞥着眉头,向着季安然越走越近。
后者似乎还陷在重逢的恍惚里,见他走近也没有后退。
颜欢激动的勐吸着杯子里的青木瓜汁,这会儿也不嫌苦了,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直把塑料杯子攥的噼啪作响,嘴里含煳不清的感慨着:“怪不得安然这么沉得住气,他是要把头上的绿光再转移到徐绍头上去啊!”
“嘘!”安谨示意让她闭嘴。
“嘘什么嘘啊?”颜欢满不在乎的把杯子放下,坏笑的冲他眨眨眼:“你也学着点,你不是也有个孟哥哥吗?到时候也来一出呗?”
安谨气的直翻白眼,言简意赅就一个字:“滚!”
季安然看着对面的人,他的身子绷得紧紧的,仰着头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熟悉的气息继而环绕在身边,宽广如同战神一般伟岸的肩膀将他笼罩在下面。
耳垂一痒,季安然登时回过神来。他侧过脑袋,看着对方冒然伸过来触碰自己耳钉的胳膊,想也不想,直接一把甩开了。
“疼吗?”
关锋丝毫没有因为被他摆开手而失落,反倒是关切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疼不疼?”
“什么?”季安然一头雾水,再次看见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自然,眉眼间带了几分躲闪:“教官怎么会来这里?”
“你以前没有耳钉的。”关锋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上下环视了季安然一遍,继续说道:“你以前也不会染发。”
颜欢手里的杯子被蹂躏的不成样子,她兴奋的脸都红了,几近晕倒的跟安谨说悄悄话:“妈的,他俩为何如此登对?老娘的少女心啊!”
安谨作为旁观群众,也被颜欢的八卦因素所感染,很三八的凑过去解释道:“这个人就是之前安然跟我们说过的那个初恋!是他的教官!”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齐刷刷的看向门口的两人,各自眼睛里都快要冒出粉红色的泡泡了。
季安然舔了舔嘴角,这样的话似乎上次见面也听说过:你以前不这样的,你以前不吸烟的……
通过关锋的口说出来,落到耳中别有一番失落的滋味。他倒退一步,无所谓的笑了笑,想要反驳却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反驳的话到嘴边转变成了刚才的重复:“你怎么会在这?”
“因为你在这!”
身后的渣男渣女发出一阵唏嘘,季安然转过头就是两记眼刀。
安谨全然不顾季安然眼中的威胁,乐呵呵的跑过来,顺着关锋的话茬说道:“这就是我们安然的店,关锋你是不是要把你的超市也搬到旁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