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舒年礼貌跟老板娘道了晚安,转头将那碗黄澄澄的汤递给秦荀,“喝吧。”
“这什么?”秦荀埋头,闻到一股刺鼻的气息,瞬间脸皱成一团。
“我拜托老板煮的姜水,”舒年先一口将自己碗里的干了,也微微皱起了眉,又将另一碗往秦荀的嘴边送了送,说,“驱寒。”
秦荀平时没提,但其实他这个人嘴刁的很,太辣的不喜欢,太酸的不喜欢,味道大了不行,味道淡了不行,生的不吃,煮太熟的也不吃,总之就是贼难伺候的那一类。这会儿在舒年的注视下喝了姜汤,喉咙火烧一样难过,他皱着眉挤出个笑来,将空碗摆给舒年看:“好啦喝完了。我不会感冒的,放心吧。”
舒年点点头,回身翻背包,秦荀灌了自己几口凉水,想把嘴里那味儿给冲掉。
“给。”舒年掏出什么东西塞给秦旭,“吃这个,会好一点。”
秦旭一看,手心里躺着颗悠哈的奶糖。舒年自己也剥开一颗抹茶的塞进嘴里。
秦荀拿着糖有点想笑。
喝了药给颗糖,把他当小孩儿哄呢?
舒年见秦荀没吃,想了想又说:“吃了之后好好刷牙,不会蛀虫的。”
虽然这根本不是秦荀关心的问题,但他还是将糖吃了,并且和舒年一块儿认真刷了牙。
将第二天离开要带的画和行李装好,等全部做完,已经凌晨了。两人这会儿终于上了床,盖上同一条被子。秦荀半侧着身酝酿睡意,明明十分疲惫,脑子里却尤其清醒,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起自己在村子里的事,想起自己还没有给舒年道过谢。
秦荀没提,但其实当他意识到自己独自在一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迷路、并且手机还没电时,还是有那么点儿发憷的,至少他的内心远没有他见到舒年后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他也不是没想过会有人来寻自己,或许是峰哥,或许是梅梓,但却没料到那个人是舒年。
秦荀和李成峰他们在集训前就是校友,舒年却是最近才认识的,虽然秦荀自己对他很友善,但那不过是性格所致,要说有多熟,好像又不至于,更别提舒年跟谁都是淡淡的,没有要疏远,也没想要亲近,似乎除了画画,别的什么都不在乎。
可......在众人都没能察觉的情况下,舒年却冒着雨来了。
这是不是说明,舒年嘴上没说,心里其实,也是把自己当朋友的?
秦荀虽然和舒年躺在同一条被子底下,两人中间却隔着道空,颇有点泾渭分明的意思,即便舒年经常会在半夜一把将被子抢了去,秦荀也未曾靠他太近。这会儿秦荀却伸脚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下舒年的脚腕,轻声问道:“佟舒年.....舒大大,你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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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人少,慢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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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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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年闻声动了下,轻轻的,联想到他夜里裹被子的习惯,秦荀感觉身边不像躺着个人,倒像是躺着个什么小动物。
“快了。”舒年在黑暗里轻声说,“怎么?”
“困吗?”秦荀问了句废话。
“还好。”舒年也回了句废话,“想说什么?”
“嗯......”秦荀舒展身体,翻身仰躺着,肩膀轻磕了下舒年背,见舒年没有躲开的意思,干脆就这姿势不动了。
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舒年直觉秦荀还睁着眼,漫不经心地找话题:“下午看到的棺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秦荀一脸纠结地盯着天花板:“你确定大晚上的要说这个?”
“你怕啊?”舒年说。
秦荀:“......其实也没什么。”晚间秦荀在小卖部老婆婆那里也耐不住好奇旁敲侧击了几句,原来那地方以前就是卖棺材的,后来人搬空了,棺材不知怎么的还留在那里。
舒年闭着眼睛听秦荀唠嗑,时不时嗯一声。秦荀说完,目光凝在舒年摘了眼镜后退去土气而显得格外清秀的脸上,借着墙角夜灯的光,突然发现这人的睫毛挺长,忍不住就朝着它伸出了手。
舒年突然睁开眼睛。
秦荀猛地顿住爪子,若无其事地越过舒年,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杯子喝了一口。
舒年:“......这我的水杯。”
秦荀尬住,默默放下。
舒年一脸莫名其妙。这人究竟想干啥。
秦荀躺回原处,说:“其实我就是想谢谢你来找我。如果不是你来了,可能我真的会在哪里待一晚上。手机没电也充不了,不知道多久才会有人发现我不见了。”
“你不会。”舒年不假思索道,“你和我一个寝室,我迟早都会发现你走丢了,虽然那时候天黑了不好找,但老师们应该也会去找你,实在不行还能报警,总之丢不了。”
“......也是。”
秦荀细品了品“丢不了”这三个字,感觉自己无形之间受到了嘲讽。秦荀并不介意,反正也聊开了,干脆自曝黑历史给舒年听。
“我从小就不记路,这其实不是我第一次迷路了。高一刚进十六中的时候,报名出来晚了点,学校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就绕着教学楼走,怎么走都找不到校门,后来碰到巡逻的保安,才知道我原来一直在转圈圈。”
十六中和五中隔得远,具体布局舒年并不了解,但五中是容城最大的中学这一点是公认的事实,即使十六中再难走也不会难过五中,而舒年还从未在自己的学校里迷过路。
舒年都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觉得叹为观止。
“......不过在这之后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我就把从教学楼到校门的路记牢了,只要路走熟了,我就不会再迷路。”
秦荀说完,又像这样解释了一句。舒年并不觉得这样苍白解释有什么卵用,秦荀路痴的形象经过今天这么一遭早就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总之今天谢啦,”见舒年没反应,秦荀又道,“以后舒大大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不用。”舒年立马说,“我没什么特别需要帮忙的地方。”
还帮忙呢,舒年现在一想到自己抢了人家将近一星期的被子就觉得心虚,哪还好意思吩咐秦荀做事。能不把人折腾感冒都是因为秦荀身体素质好。
“嗯......那我帮你洗调色盘?帮你削铅笔?还是帮你粘纸?”秦荀没在意舒年的拒绝,仔细思考,“或者接水?”
“真不用!”舒年略慌。
“那怎么行。你之前还帮忙改了我的画呢”
“不用!你快睡吧!”
“为啥?”几次三番被拒绝,秦荀有点难过,“难道你其实不喜欢我?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我不是!”舒年翻身面对秦荀。
“不是什么?不是不喜欢我,还是说不是朋友?”秦旭也翻身面对舒年,紧接着问道。
“......”猝不及防对上一张脸,舒年默默仰躺回去,小声道,“是朋友。”
“那不就得了。”秦荀朝舒年那挤了挤,“有来有往才是朋友,什么也别多说了,下周你的铅笔我包了,谁也别跟我抢。”
“可是——”舒年声音大了一点,话没说完又弱了下来,“不太好。”
“怎么?”秦荀不解。
“......我害的你一周没睡好,”舒年终于道,“不应该你给我削铅笔,应该我帮你削,当赔罪。”
他刚开始还想让自己的语气尽量不起波澜,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有些愧疚、底气不足的感觉。秦荀听了之后发了会儿愣,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害他一周没睡好”,忍不住抬手,薅了一把舒年的头发。
难怪......秦荀是说这几天舒年总对自己非常耐心,即使画的不好也没说重话,讲课时靠着他打瞌睡也不介意,偶尔还用非常复杂又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原来是一直对睡姿的问题耿耿于怀。
这人......本来以为应该是个谨慎高冷的绘画大佬,没想莫名有点呆啊。
“那这样吧,”秦荀说,“咱俩换着削。你削我的我削你的不就完了。”
舒年听了一愣:“这不对吧,有区别吗?”
“我不管,就这样。”秦荀耍赖,一把拉过被子将舒年的脸蒙住,打了个巨大的哈切,“我好困啊快睡吧不说了晚安安!”说完翻身背对舒年,假装打呼噜。
“......”舒年默默掀开盖住头的被子。
幼稚。
第二天,舒年如同往日一般在闹铃声中缓缓醒转,觉得肩膀有什么东西抵着,不舒服。他下意识偏头去看,发现他又跟之前几夜一样,将大半被子裹在身前,而秦荀背对着自己,紧靠着舒年的肩,脚趾抵着舒年的小腿,蜷着身子,将自己完全藏匿于仅剩的那一小半被子里,用类似依赖的姿势挨在舒年身侧,暖烘烘的,像个大抱枕。
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那空档消失了。
舒年睁着眼睛,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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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作业落在放假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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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生结束,国庆便到了。
容城五中是舒年的高中学校。舒年家住学区房,因此离五中很近。他所在的这栋楼正好挨着隔壁小区的楼,中间只隔了一道围墙。
那栋楼里住着舒年的发小竺樱。
“佟舒年!”竺樱又站在自家阳台上朝舒年那边喊,“出来呀!”
从小便是这样,两人只需各自站在阳台上喊上一嘴,便能一呼百应,叫上许多小伙伴到小区院子里头滑滑梯捏泥巴。但现在两人都有手机,明明一条消息能解决的事儿,竺樱却还是保持着这种古老的方式约舒年出门。
舒年回应道“来了!”便带上画具走了。
竺樱之前就跟舒年提过,今天要去五中门口的书吧补国庆作业。舒年跟五中请了集训假期,没有书面作业,只能带着画具陪竺樱一起。
然后舒年就被竺樱直接拖进了五中。
舒年听竺樱讲完前因后果,甩开竺樱的手,非常无奈:“我不去,太丢人了!”
竺樱拖着舒年求道:“你就陪我去一趟吧!球球了!”
“为什么真的会有把国庆作业落在教室等开学前一天再去取来补完的人啊!文科作业那么多您一晚上写的完吗!”
“求你了,好黏黏!”竺樱抱着舒年的手臂道。
“你怎么每学期都这样!”舒年扒拉着她,“不是寒暑假作业就是小长假作业!每次都要陪你翻阳台,风险太大了!”
“一楼哪来的危险!”
“我是说风险!被发现的风险!”
“哇哇哇!”竺樱假哭起来,又加了一把劲,“求求你了!我的黏黏这么好你怎么忍心我因为作业没做完被罚抄?!”
舒年:“......”
虽说舒年拒绝地坚定,但耐不了竺樱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陪着她去了。
六中并非封闭式校园,甚至于周末的时候,除了教学区域外,其他区域都是半开放的,周边居民还能进去溜溜弯游个泳什么的,因此并没人阻碍。竺樱在舒年的帮助下翻进放拖把扫帚的小阳台,拿出从班长那里借来的钥匙,打开门走进教室。天已经黑了,教学楼断了电,伸手不见五指,舒年只得在后头举着手机电筒给竺樱照明。
“你说......监控器看的到我们吗?”舒年有点不放心地问。
“看到就看到呗,”竺樱一边翻着抽屉一边道,“反正教室又不会丢东西,没人查监控。”
“行吧。”
竺樱又道:“一会儿出去你帮我做一点,我一个人做不完。”
舒年瞪她:“我是理科生。”
竺樱:“有答案嘛,抄就行了。老师不会仔细看的。”
舒年挣扎:“......我不想写字。”画画已经很累了。
“不白做,”竺樱把作业一股脑装进书包,“请你吃蛋糕。说吧要提拉米苏还是黑森林?”
舒年放弃挣扎:“......抹茶千层,外加一杯柠檬水。”
“成交!”
两人拿了作业,又狗狗祟祟原路返回,从阳台上翻了出去,先若无其事走出校门,再心虚地拔足狂奔。
舒年心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竺樱在书吧找了个座,兑现承诺点了舒年喜欢的蛋糕,将各类卷子摆上一桌,把相对量少一些的历史卷子和答案递给舒年,并叮嘱他别抄的一模一样。
舒年接过便写起来,翻了个白眼道:“你当我傻吗,放心。”
“现在就帮我?你画不是还没画完?”竺樱冲舒年手边的速写本一仰下巴,“你先做你的,做完再说。”
“这不是作业,画着玩的。”舒年头也不抬道。
竺樱好奇:“哦。那我能看看吗?”
舒年:“嗯。”
竺樱将速写本拿过,小心翼翼打开。
速写本第一页画了个男生的侧面,那人面朝画板,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在打瞌睡。
竺樱看了一会儿,翻第二页,还是那个男生,不过换了个角度;第三页,依然是他;第四页,还是他。
竺樱:“?”
开始竺樱没发现,但看了几页突然反应过来,这速写本用了将近四分之一,竟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竺樱从速写本中抬头,一脸复杂地看向舒年。
“怎么?”感受到竺樱的视线,舒年不自在道,“还不动笔?书吧十二点关门,当心补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