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车呢?你不是有……”话好像没经过大脑一样就直接冲出口了,冲到一半哑火。常庚突然想起来,自己把人家的车给撞坏了。
果然,许言说话了:“我的车拿去修了。今天从家里过来的时候路上太堵车,没赶上班车,只好直接开去机场了。”
他这样认真地解释,常庚突然觉得自己发脾气挺理亏了。
刚刚干等了快一小时,自己的车没经过车主同意就被人开走,还被挂掉三次电话的火气嗖的一下就全给熄灭了,尴尴尬尬地站在那里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言把自己的背包从车里拿出来,关上车门,说了声:“车还你。”然后扭头就走。
常庚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不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场面就太掉价了,于是张口喊了一声:“唉!”喊完了之后他傻眼了:我叫他干嘛,说啥呢?
许言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像在等他说下句话。
常庚只好硬着头皮说:“把你的车撞坏了不好意思啊,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许言干脆地说:“不用了。”转身打算走。
常庚这回倒没有光说不练,迈开大长腿直接走了上去,拦着他说:“前两天我着急出航班,不是肇事逃逸,我是诚心诚意道歉的。”
许言黑黝黝的眼睛盯过来看了两秒,仿佛走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说了声:“好……”
这话还没说完,常庚就以为他答应一起去吃饭了,连人家到底想说好什么都没听清楚,就乐呵呵地去拽许言的胳膊往车里面拉。
常庚的手刚刚碰到许言的胳膊,劲都还没来得及使,许言就迅速地把胳膊从他手里扯了出来,速度快得都快赶上触电了。常庚拽他胳膊的那只手悬在半空,笑容吊在脸上半挂不挂的有点尴尬。不过好在他心够大,马上又笑了起来:“好好好,我不拽你,我们走吧。吃什么好呢?”接着他就开始琢磨吃什么的问题了。
“吃饭不用了,谢谢。我先走了。”没想到许言果断地拒绝了吃饭的提议,比刚才快两倍的速度转身就走了。
常庚还没从吃什么这个问题上转过神来,对方就走出去好远了,而且还是绝对不可能用喊就能喊回来的距离。
被这样晾在当场的体验还真是新鲜,常庚过了老半天才把自己的情绪给梳理清楚,开着车自己去找吃的了。这都快八点了,饿够呛。
许言走出去好一段路,到马路上准备叫车。他用左手攥了攥刚刚被常庚拽过的右手手臂,使劲地闭了一下眼睛,深呼吸几口,再次睁开后,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抬手叫车回家去了。
常庚的车刚刚回到小区停车场,停车入库的时候接到电话,电话那头断断续续地传来温雅的声音,咿咿呀呀的都听不清这说些啥。
常庚直接把电话给掐了。
停好了车坐上电梯,他才回拨过去。接通之后并没有把手机放到耳边,而是离开耳朵一点距离。没一会,电话那头就响起清澈透亮的吼声:“你小子胆子见长啊!居然敢掐我电话!信不信我……”
常庚把手机拿到嘴边:“信信信,我都信,你说啥我都信。姑奶奶,停车场哪,信号不好,你看我这不是立马停好车出来了嘛。”
温雅的音量跟心情成正比地缓了下来:“那好吧,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回来啦?”
常庚看着慢慢往上跳的电梯数字:“是啊,刚刚到家。”
温雅:“不能啊,你们这航班晚点晚到这份上啦?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一想到这,常庚的表情就有些复杂,刚刚到底是为啥折腾到现在才到家呢。“怎么啦?”
温雅又开始暴躁:“什么怎么啦?出来!我让你买的东西买了吧?你敢忘了的话,我现在就送刀上门,直接把你砌水泥墙里。”
常庚走出电梯:“我说姐啊,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打打杀杀的啊?你这个样子哪个男的敢娶你呢。”
温雅不理他:“少废话,东西呢?”
常庚从包里找钥匙:“在呢在呢。”
“那就赶紧过来吧,我们在这等你。一会见。”说完,温雅就挂电话了。
常庚仰天长叹一声,这还打算去吃点东西慰劳一下五脏庙的,看来是没啥机会了。他走进家门,换好鞋,打开冰箱,发现还有点速冻饺子,就速度煮了几个,呼噜呼噜吃完就出门了。
到了“昨日”,温雅和付思辰都在,拿着手机头挤着头走看什么。
常庚凑过去:“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起劲?”
温雅抬头说:“来啦?明天我不是要去参加婚礼婚礼嘛,给这个单身狗看看美女。”
常庚把手上拎着的精致小袋子递给她,问:“你这是要去当伴娘?”
“对呀。”温雅得意得说,打开小袋子,“你挑东西的眼光怎么样啊?我怎么就这么不放心呢?”
说完打开盒子一看:“哇!不错啊常庚,你这眼光有了光速的进步啊!”
盒子里面的是一条亮晶晶很夺人眼球但又不会显得土豪的项链。
温雅开心地拿出来就着灯光端详了老半天:“这个链子配我明天的装扮太合适了。爱你哦。”
“我看看。怎么都爱上了?”付思辰从旁边伸了一只手出来要拿。
温雅抬起胳膊就给架住了:“你别碰,弄坏了赔都来不及。”
常庚这一旁坐着笑:“您可别爱我了,不是我挑的,小樱的眼光。回头你爱她吧。”
温雅继续端详这条链子,头也没抬地说:“对喔,都忘了小樱在那边了。”她抬起头冲着常庚挤眉弄眼的,“你们现在怎么样啊?我们啥时候要准备红包了吗?”
说完把链子递给付思辰,又把头发给抓起来,示意付思辰帮她戴上。
付思辰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与链子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嘴巴却跟常庚说话:“我之前还问他来着,是不是准备结婚了。他也没说。”
常庚拿着温雅的手机看着照片:“等小樱毕业吧。这还隔着印度洋大西洋呢,咋结?”
“也对。你们这拖拍得真是够久的啊,两只手都快数不过来了。庚儿,我怎么觉得你都不着急似的,整天个吊儿郎当的样。”付思辰终于把链子给带好了,松了一口气。心里想女人的东西怎么这么麻烦,拿条粗点的也没那么折腾手啊,非得弄这么细。
常庚笑了笑:“要不然得怎样?你教教我?”
温雅接话了:“你让他教?一个浪荡公子,常庚我跟你说啊,你别学他,这人走的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路线。”
常庚哈哈大笑:“你们两个单身狗干嘛跟我这□□的心,你们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
付思辰不干了:“谁说管不过来见不能管别人的事啦?上课还能给个课间休息呢。”
这时,常庚余光瞅见了吧台那边有个人的身影,突然心生一种“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这么诡异的念头。
他跟身边两个八卦份子说了声:“我去叫杯酒喝。”起身酒往吧台走去。
第6章 上班
“Hey!又见面了。”常庚往吧台椅上一坐。
许言有点小吃惊地抬起头。毕竟两个人刚刚再见完才不到两个小时,刚刚见面的时候并不算是太愉快。常庚跟他打招呼的瞬间,许言以为这人是来找茬的。
“人生何处不相逢对吧?”常庚笑得眼睛弯弯的。
“有什么事?”许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常庚皮笑肉不笑地说:“喝酒啊。上次我不就说了嘛,下次过来给我调杯酒。我这人都是说到做到的。”
许言有点无语,低下头不接话了。
常庚敲了敲许言跟前的吧台桌面:“麻烦一杯mojito。”
许言头也没抬,就说了声:“好。”
调酒师的工作状态观赏性很强,但常庚觉得许言的观赏性更强,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之前常庚的注意力都在那双乌黑的大眼睛上,现在这人垂着头,眼睛不抢镜了,才让常庚可以好好观察五官中的其他四官。皮肤非常好,白皙透亮的,脸也很小。常庚腹谤一声“小白脸”,然后用手搓了搓脸,很纳闷为啥一个搞机务的人能有这种好皮肤,他自己成天坐驾驶舱,都快被高空的紫外线给晒成老家伙了。
“你的酒。”许言真的是多余话都没一句,只是把酒和收款扫码器一起推了过来。
常庚付了款,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别说,这酒调得真不错,这个来炒更的工程师看来有两下子啊。
于是又来劲了:“许言,我认识的机务都是上班累得像条狗,下班困得像只猪,恨不得长在床上,挣的工资都没精力去花。你怎么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在这里炒更呢?”
“喜欢。”继续惜字如金。
常庚好奇:“你这兴趣爱好还蛮特别的啊。真不会影响工作?”
许言反问:“你这是来做行政检查的?”
常庚摆摆手:“不敢不敢,我们这也伸不了这么长的手啊。”
许言冷冷地说:“那你干嘛操心我的事,你管好自己吧。”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常庚有点纳闷,好像刚刚他也是这么说付思辰和温雅的。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常庚静静地喝着酒,静静地看着对面这个人接单调酒。许言这个人似乎不大爱跟人打交道,就闷头干活。换其他酒保,那都跟客人天南海北地聊开了,就怕客人喝得不够尽兴。这人倒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感觉好像真的是单纯来这里调酒的技术工种。
常庚实在是忍不住问:“请问一下啊,你是对所有客人都这样,还是就对我这样不理不睬啊?”
“都这样。”许言看了他一眼,又加了一句,“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常庚都笑了:“我怎么就贴金了呢?”
许言这次眼皮都没抬:“你没什么特别的,都一样。”
这话听得常庚有点不是滋味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要说对所有人都不爱搭理理,这属于是性格问题;可是说自己没什么特别的,这话他不爱听了。常公子向来自视颇高,对这种被泯然众人的待遇很是不满。
“你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的话,怎么来这种人来人往的酒吧呢?”常庚决定打破沙锅了。
许言不太想回答他的问题,沉默着。直到快被这人的眼光灼伤了,才无奈地说:“这里可以调酒。”
剩下的常庚就发挥自己主观能动性来猜测了,估计这是一个对调酒很感兴趣的小子。一般人要玩调酒,得花大把钱来购买一大堆酒和配套物件,这个兴趣爱好要的花费可不少呢。来酒吧倒是可以充分满足自己的调酒需求,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因为这次不是自己一个人来,他不能把温雅和付思辰就这么一直晾在一边。于是喝完手头的酒后,他就回去原来的座位了。
常庚起身走的时候,许言抬起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阵才挪开视线。
因为车还在修车行,临时用车又被车主给强行要了回去,许言为了按时坐上班车,早上起了个大早。现在租住的房子离班车点有些远,打车也不太好打,只能坐地铁。地铁比平时自己开车耗时长了不少。“等那边房子装修好了就行了,上班也没这么折腾。”许言挤在地铁里这么想着。
前阵子刚刚买了一套小房子,也算在这个城市正式有个家了。最近还在装修,他打算夏天装修好了,放一放通通风,过年就可以搬过去住了。
许言在机坪的轮岗安排了三个月,今天是第一周的最后一天。这次让他到机坪来工作,恰好赶上夏天高温,还真的挺难熬的。
许言大清早来到工作岗位报到的时候,气温还没上来,是一天的工作时间中最舒服的时候。远处听到几声低沉的打炮的声音,那是生物组在赶鸟。飞机最怕的动物之一就是鸟了,鸟击,即飞鸟撞击飞机,对机身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损伤,严重的甚至会威胁飞行安全。所以,机场基本都设置了生物组,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赶鸟。有时候用打炮吓走它们,有时候用超声波赶走它们。
许言根据工卡要求来到自己负责的飞机机下,打开罩在发动机上的罩子,用手电筒仔仔细细地检查发动机,发动机是飞机的生命,许言本身也是飞机发动机的专家,虽然人还很年轻,但技术过硬,有稳打稳扎的学术背景和实操经验,这次公司临时把他调来机坪,也是为了让他能实时检查执飞过程中飞机发动机的情况。这倒是解释了之前常庚的疑惑:为什么他一个这机坪工作的人,皮肤能这么白。那是因为人家本来就不是常年这机坪蹲着的人。
每架飞机起飞前,都要经过机务工程师的航前适航性检查,一般都是配备两名工程师负责一架飞机。许言检查完发动机,在通知单上做了记录,继续去看飞机的其他部位。另一名工程师在检查机腹和机翼。两个人先是分工,再交叉检查,做双复核。
许言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但专业技术很扎实,心细如发,做人又较真。这样的人在工作中不免会与同事产生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冲突。今天也不例外。
许言做完自己的检查工作后,开始做交叉复核。检查完一项,就在检查单上打勾。走到机腹的时候,因为天还没有大亮,光线不太够,他打开手电筒一点点地看,突然发现机舱底部的蒙皮有少许凸起,心里产生了疑虑。反复检查三遍,对比旁边的蒙皮,还是发觉有凸起。于是叫了同事过来一起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