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走进安安房间,手里恰好被塞进一角套好被单被子,方云晚命令:“捏好。”
于是江修乖乖地一手捏着一角被子,与方云晚面对面站着,抬起手臂抖落几回,将被褥和被单抖得平整,方云晚才满意地示意他松手,弯腰拉上开口处的拉链,将拉链头仔细藏进开口一处的夹缝里,防止金属划伤安安。
“考虑一下,和安安一起搬去我那里住。”
方云晚犹豫:“我们才刚刚在一起,这合适吗?”
“那房子五年前你就住过,有什么不合适的?”
江修继续动之以理:“我一个人住,你却要花钱在外面另外租房子,怎么想都是浪费,何况我家离安安的幼儿园和颂文大厦近,上学上班都方便。再说了——”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方云晚,“你不去我那里住,只好我过来。可是你这里地方小,隔音也不好,安安就住在隔壁,做什么都不方便,对吧?”
方云晚仔细地收拾着安安的床,把干净柔软的被子铺好,正要把安安睡觉时必须抱在手里的一只毛绒兔子玩偶端端正正地摆好,听到江修的话,手一抖,那只可怜的兔子头朝下的载下来掉在床\\上。
“出去!在安安房间里胡说八道什么!”方云晚低着头,可江修能清楚地看见,粉嫩的颜色已经从脸颊蔓延到了他的耳根。
“我是实话实话。”
方云晚脸上红晕更甚,低声说:“我需要跟安安商量。”
“好的,我明天就收拾一个玩具房出来,相信明天放学安安就会乐不思蜀。”
“哪有你这样作弊的!”方云晚嘟囔一句,从衣柜里翻出安安的睡衣和浴巾,把江修赶出安安的卧室,“你去忙你的,我先给安安洗澡。”
如方云晚所说,江修今晚确实有点忙。
十二月底,江修因为昭阳地产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不自觉地便搁置了其他业务板块的一些并不紧急的事项。在江修原本的计划里,元旦假期跑到宁远见方云晚一面,确定他和他的家人一切都好,他便能回隅城安心处理这些事项。
可计划总是没能赶上变化。
在江修计划之外的,并不是在宁远的那场突发急病,而是汹汹而来的病势之下,竟逼得方云晚彻底打开心扉,承认没能斩断的情愫。失而复得的爱人近在咫尺,江修全然没了工作的兴致,便是每天有大把的时间也都是在令人愉悦的等待中度过。
于是,有些事,就积攒到了今晚。
这里不比江修家里,方云晚怕江修耽搁得太晚,夜深露重,受了寒气,给安安洗完了澡,就催着江修先去洗澡。等到他给安安讲完睡前故事哄睡后,江修恰好洗漱完,正好能轮到方云晚洗澡。
收拾妥当后,方云晚穿着睡衣慢吞吞地去沙发里找江修。客厅里只有一条双人沙发,他在江修身边坐下,边擦着头发上的水珠,边压低声音问江修:“还没忙完啊。”
江修合起架在腿上的笔记本,摘下眼镜放到茶几上,揉了几下眉心,向方云晚看去。
大概是因为江修的病才好,怕冻着他,方云晚把家里的暖空调开得很高。
可方云晚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嫌热,随手解了睡衣领口处的那颗扣子,还把袖子高高挽起来,露出两条雪白纤长的手臂。
他们离得很近,刚刚洗过澡的方云晚热腾腾香喷喷的,热气像是从敞开的衣领里冒出来,他胸口一小片雪白的皮肤被热水烫出浅浅的一层粉红色,看上去分外诱人。
江修把笔记本电脑放到一旁,伸手卷过方云晚的腰,把人拉进怀里,把方云晚的衣领又往下扯了扯,露出他半边雪白的肩膀。江修的手指修长笔直,指节分明如被精心雕刻过的工艺品,几根好看的手指恶作剧一般的轻轻揉捻着方云晚的皮肤,在一片晶莹剔透的雪白里,留下踏雪寻梅的意趣。
“那些事不急,还有别的事更紧急。”
雪地里的梅花都热烈成那样了,方云晚当然知道江修说的更紧急的事是什么。他挣扎着想从江修的魔爪里逃出来,可竟然不争气地生不出一点力气,身子暖烘烘软\\绵绵地靠在江修怀里,像是一团被太阳炙烤得恰到好处的烂泥。
那团烂泥在江修怀里颤抖:“不行!会吵到安安!”
江修低咒一声,一手托住方云晚的腰,一手绕过他的膝盖,将人打横抱起来,快步走入卧室,将方云晚放在床\\上。方云晚目光迷\\离,眼神里几乎能滴出水来,这时候还记得一脚把江修踢下床:“把门关上!”
这回,江修连咒骂的力气都不愿意浪费,迅速关上门,折身回来将方云晚的扣子解开,继续踏雪寻梅。
方云晚搂着江修的脖子,还在操心:“反锁了吗?”
“嗯。”
“没把安安吵醒吧?”
“你专心一点!”
方云晚一个「哦」字还没说出口,便被一个吻将声音封印于唇齿之间。
这本是一个寒冷的冬夜,但寒梅经雪,自有冷艳颜色与沁人冷香。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差不多就是时候搞事情了;
不出意外的话,周二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生日 ◇
白铭的电脑里为什么会有江修的视频?
元旦收假回来后的第二天,颂文集团针对昭阳地产南湖事故的调查小组正式成立。正如江修之前与方云晚沟通过的,调查期间,方云晚被暂时从品牌部调入调查小组,驻点昭阳地产,全程参与调查。
自从进入事故调查小组,方云晚每天早出晚归,看上去简直要比掌管着偌大一个颂文集团的江修还要忙碌。
因为太过忙碌,搬家的事暂时被搁置了下来,但方云晚留了几套衬衫在江修家里,有时下班晚了,安安都被江修哄睡了,他便也不再折腾,半推半就地在江修家里住下。
看得出来方云晚在调查南湖事故的工作中干得十分卖力,江修几乎天天都能看见方云晚在家里抱着他当初给他的那叠图纸和一些近来新取得的资料,趴在台灯下勾勾画画。有几回,甚至他一觉醒来,书桌前的台灯还亮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暗示,不过一周的时间,江修觉得方云晚的脸都尖削了,脸色也暗沉下去,眼下更是因为接连熬夜,而浮起一层阴翳。
终于有一天,江修忍无可忍,在安安睡熟后,关掉台灯,一把抱起方云晚丢进卧室里去。安安已经睡着了,方云晚怕吵醒他,束手束脚地不敢反抗,像一条被拿捏住七寸的蛇,江修对付他几乎是手到擒来。
卧室里灯光昏暗暧昧,江修抱胸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方云晚:“你为了白铭不吃不喝不睡,你觉得你男人要怎么想?”
方云晚耸耸肩:“某些人小肚鸡肠,整天疑神疑鬼,我可没办法。”
他仰头瞪住江修,一张白皙剔透都脸像一块被精心雕琢的美玉,光影之下分外动人。
江修哪里听不出方云晚的含沙射影?盯着盘腿坐在自己床上的方云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踢掉拖鞋,爬上床在方云晚身边坐下,笑道:“你点的火,可不能没办法!我来帮你一起想想办法。”
夜深人静,两个人坐在床上想办法,自然想着想着便要动起手来。
两人缠斗得难解难分,方云晚被江修压制得动弹不得,气恼极了,一口咬住江修的肩膀。他舍不得下大力气,牙齿摩擦着江修的皮肤。
反倒激起一阵难耐的酥麻,惹得这场由江修主导的激战又延时了好一会儿。
鸣金收兵后,方云晚一身是汗,软绵绵地靠在江修怀里。
怕他着凉,江修调高了空调温度,拿被子将他裹住,抽了张纸巾替他擦拭:“小家伙,这是惩罚你又一心扑在白铭身上,你认不认罚?”
原本方云晚安之若素,闭着眼享受着江修细致入微的照顾。听到江修这话,他不满地瘪瘪嘴:“不认!我拿到的材料是江总亲自给的,我去调查组是江总签的人员调动函,我努力给江总工作,资本家还不乐意了?”
江修低头亲了亲方云晚叭叭说个不停的嘴:“不乐意,资本家恨死白铭了,恨不得把白铭的名字从你脑子里删掉。”
“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方云晚搂住江修的脖子,白皙的脸颊上泛着绯红,“这两天在昭阳地产,我有机会翻看到南湖项目以外的项目材料。我发现,五年前白铭离开隅大,加入建筑设计事务所。那不是个很知名的事务所,而昭阳地产每个项目都会邀请他们参加投标。
虽然他们并不是每个项目都能中标,但看起来,他们拿到的项目价格都不低,昭阳地产对设计师的干涉也很少,算是非常优质的项目了。”
“而且你还救过他。”仿佛拨开草丛在里面翻出一颗宝石来一般欣喜,方云晚兴冲冲地把宝石捧给江修看,“因为一笔工程款支付不及时,一年前一个在建项目上发生过一起冲突,白铭在冲突中被打破了头,听说是你亲自飙车送他去的医院。”
借着调查南湖项目的机会,方云晚像是一条被丢进河湖里的鱼,在成堆的资料里畅游起来。借着这些资料,白铭离开隅城大学后的生活,竟被方云晚还原出了六七分。
江修咬牙切齿:“让你去调查事故,不是让你去调查白铭,假公济私的小家伙。”
“我知道这些事都是你授意的。”方云晚将额头抵在江修额头上,盯着他近在咫尺的漆黑的眼睛,“江修,你一直在帮白铭。”
江修沉默了片刻,轻轻松开方云晚,神色一时有些凝重:“五年前的那件事,无论我是有意还是无心,对你和白铭的伤害已成既定事实。我无法回到过去让事情不发生,但我至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点什么。”
“所以你一直在帮他,甚至在他发生意外后,照顾了安安一段时间。”
“也不能算是我照顾安安。”江修纠正,“白铭在福利院长大,没有父母,而安安的妈妈是独女,家里关系近的只剩了一个表哥,人家也有自己的家庭,终究是不方便把安安接过去照顾。在你回来之前,我也不过是请了阿姨帮白铭的同事帮忙接送和照看。”
脑子里有什么信息一闪而过,方云晚如醍醐灌顶:“所以,你知道安安在金桥幼儿园,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之前就是你的人一直在照顾他。”
江修不置可否地笑笑,仿佛这是一件不值得深究的事情。可方云晚分明记得,刚刚重逢时,他因为江修不动声色地掌握了安安的行踪,还跟他生过气。
在江修这里,方云晚一向骄纵惯了,主动道歉的次数屈指可数,何况那是很久之前的一件小事,似乎并不值得被单独拎出来道歉一句。他纠结了一会儿,别别扭扭地弹了弹江修的手腕:“下周三安安生日,到时候一起来给他过生日。”
周三转眼便到了。
在给三四岁小男孩送生日礼物这件事上,江修显然没什么经验。为了不出错,他几乎把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喜欢的东西都送了一份,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堆满了方云晚半个逼仄狭小的客厅。
看着客厅里用礼物堆成的小山,方云晚没好气:“不是要我搬去你那里吗?这么多东西,我看着都累,还是不搬了。”
那怎么行!
江修一把拎起在礼物堆里转悠、不知道该先拆哪个盒子的安安,把他塞进餐桌前的幼儿座里,临时变卦:“安安从里面挑一样,其他的我让徐章明天就退回去。”
听了这话,安安瞪大了眼睛,看看方云晚,又看看江修,嘴边的鸭子飞了,他眼眶一红,一副难过得要哭出来的模样。
“江叔叔开玩笑呢,都是你的。”方云晚捏了捏安安肉嘟嘟的脸颊,横了江修一眼:“得了,让徐章明天去退货,还不如让徐章明天找人来直接把这堆东西拖到你家。”
明天吗?简直是天上掉了馅饼下来。
江修面露喜色:“好,那你收拾一下,明天让徐章把你和安安的行李一起搬走。常用的先带,不常用的以后再慢慢回来拿。”
这时候,方云晚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给自己挖了这么一个坑。
他要同江修争辩,可江修已经摆出了「我不听我不听」的姿态,仔仔细细地帮安安在生日蛋糕上插上四根蜡烛,点好了蜡烛,关上餐厅的灯。
生日蜡烛很细,再磨蹭下去,火光都亮不到一首生日歌唱完。
无奈之下,方云晚只好暂时停下纠缠,跟江修和安安一起拍手唱生日歌。
一曲唱罢,吹灭蜡烛,重新开灯。江修把塑料刀塞进安安手里,握着他的手正要切蛋糕,却见安安用力摇头,大声说:“还不能切蛋糕,妈妈还没有祝安安生日快乐呢。”
安安的,妈妈?
方云晚看了江修一眼,两人俱是茫然。
因为当年的那场声势浩大的流言蜚语,安安的母亲身怀六甲四处奔走,也没能阻止事态恶化。听说,白铭被隅城大学开除后,她终日郁郁,身体状况与精神状况都十分糟糕。
在这样的情形下,安安还未足月便被生了出来,而安安的母亲没能顺利被送出手术室,在加护病房里辗转挣扎了几天,最终还是因为大出血而离开人世。
那么,安安的妈妈怎么祝安安生日快乐?
方云晚轻声问安安:“以前妈妈是怎么祝安安生日快乐的?”
“在爸爸的电脑里。”边说着,安安小小短短的手指指向沙发上的电脑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