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纱幔床帐打造一个梦幻的小角落里,阮雪榆不知睡了多久,直到爱人将他轻轻亲醒:“宝宝,吃晚饭了。”
时钧遮着他的眼睛,带他走下楼梯。
眼前的场景堪称壮观。
十二层的主体蛋糕倒吊在水晶灯上,奢华绝伦,雕刻着接近一万朵精致的翻糖绣球花,寓意幸运的黄玫瑰优雅明亮,蛋糕裙边和流苏的装饰涂层中有Bradley字母的花体英文,都是出顶级设计师之手的橄榄型钻石琢成的。
一座巨大的城堡蛋糕更是神来之笔,五米多高的艺术建筑美轮美奂,软糖结冰和象牙海岸牛奶巧克力覆盖,再用糖浆花装饰,雕花和薄纱窗帘惟妙惟肖,马车在金箔的喷泉前嗒嗒经过。
气球、丝带、花瓣、蜡烛…暖色系的装饰流光溢彩,宛如童话般的梦幻场景,就算是皇家宴会与这相比,也显得黯然失色。
亮光的心愿瓶,悬挂在半空中,写满了对阮雪榆的祝福,天花板上投射出美丽壮大的星空画面。
库克安邦内黑钻香槟组成背景墙,复古的甜点桌高低错落的盘子里,泡泡小蛋糕滑软的球形蛋糕外包裹着一层香浓的巧克力,棒棒糖的形状讨巧可爱,翻糖饼干酥脆而华丽。
蛋糕从天上缓缓降下,时钧将陶瓷刀具交到他手上,笑着说:“阮老师,祝你生日快乐。”
大门霍地一敞开,礼花泼下,大家一拥而入,争相对阮雪榆献上礼物和祝福:
“Bradley教授!生日快乐!”
“亲爱的Bradley,恭喜你!”
“我们的今天永远比昨天更爱你!祝你永远平安健康快乐!”
一整个交响乐团演奏生日贺曲,孤儿院的孩子们踮脚也够不着,时钧就将他们抱了起来,竞相亲吻阮雪榆的脸颊。
阮雪榆形如一枝杯状的百合花,在无数人们的簇拥中,一些飘拂萦行的、燃烧的云霞在他的眼底游荡,光辉的金碧投下像花环装饰着的明媚。
然后时钧继续说:“宝贝,抬一下头。”
如星空汇聚穹顶的巨大投影屏忽然打开,影像来自曾经被阮雪榆拯救过的人们。
他们最远远自枪林弹雨的中东地区,头裹一大圈黑丝巾,只留一双眼睛在外的妇女带着诚挚的泣容:“亲爱的Bradley先生,谢谢你对我和我们国家捐赠的药物,我们镇上的孩子都活了下来,他们现在非常健康快乐!我教导他们长大了一定要去看你,伟大救世主的圣容!你的诞生就是唯一真实主宰安拉的恩赐,祝你永远有最多的幸福!”
最近的是中国偏远乡村小学,一百多个孩子们比出剪刀手,有的向镜头展示双百分的考试卷,黑瘦的脸庞开朗大笑,像绽放于春天的红花绿叶:“祝阮老师生日快乐!我们听你的话,每天都在努力学习,等你再来看我们!”
疾控中心的前同事们还驻扎在非洲南部,他们对着摄像机碰杯,啤酒的金色泡沫撞击着:“嘿!好哥们!拿出你和狮子搏斗的勇气,只有娘娘腔才会害怕生病!你是我们见过最了不起的中国男人!噢,生日快乐!这真让人不好意思,我们都该死的想你!”
印度老太太在远方吟唱,她微闭双目,把托盘里香灰抹到额头上,孩子和佣人们则脱掉鞋子,围坐周围,或坐凳上,或坐地毯上,面色严肃,附和唱着:“假若他的生命枯萎,假若他已经被带到死亡的边缘,我依然祈求从尼尔利提的掌管下把他夺回,我祝福他茁壮地生活百秋、百冬和一百个春天,愿因陀罗、萨维特尔、布里哈斯、帕提,解离我们的群星Bradley脱祛他新岁里的所有不幸。”
教堂神父祈祷:“父神啊!我们集合所有的爱,求你将所有的荣耀、尊贵、权柄和爱戴,都归于Bradley,他是第二天的支配天使长拉斐尔!祈求你用耶稣基督宝血洗净他,赦免善主如他的一切灾厄。”
最后,数不尽的、成千上万的影像缩小、聚合成爱心的形状,大家异口同声,人们不分穷富贵贱、人种肤色地一起为他祷告,在场的稚童、青壮年、与老人无人不嘘唏饮泣。
阮雪榆的脸庞是初升的月亮那么澄莹、白彻,眼睫像月桂树看见闪电东方的摇曳战栗,歌咏天堂的双唇微微抖颤。
在一片“We love you”的声音中,只剩下时钧没有说出那个字了,而阮雪榆那被永久黄昏侵袭的眼眸,正注视着他。
“Bradley. ”这是时钧第一次这样呼唤他,望着对方波纹犹如潮水涌起的双眸,忽然自己在凌虚的苍穹下,仰望普世里最明亮的星,已太久太久了。
可是他拥着的人是这样一颗厄运之神志心夺走的无价珍珎,宿命已太多次将他们的爱情之月轮碾成粉齑。
像凝结露珠的泪水填充在他们相贴的面庞,他的声音像是烟蓝色的幕纱下苏歇的太息:“Love is…is too weak a word for the way I feel about you.”
第48章 几叠鸳衾红浪翻
深夜,宾客散去之后,他们回房歇息。
时钧将一个漆黑的缟玛瑙、雪白的钻石与青翠的祖母绿组成的美洲豹手镯扣在阮雪榆的腕上,打开抽屉,将麦丽素一样的新宝石倒了进去,九色纷纭万花筒的塑料工厂般小而满的空间,无声地诠释着何为富可敌国。
他笑着问:“阮老师最喜欢哪个?”
他计划雕琢一枚婚礼用的胸针,便想先看看阮雪榆的喜好。
可是阮雪榆哪里能听见,好像一层薄纱隔绝了他与外部世界的信号网络。冰河下一个长久溺水的人,没有火焰的肺部已经无法利用空气呼吸,遑论正视光明。
时钧就让他闭上眼,随便摸一个。
像是为小孩子演示教学,时钧自己先如是照做。
下一秒,时钧的眼睛收获了一枚亲吻,芬芳龙涎草般的香气。
“Brightest. ”
你的眼睛才是最夺目的珍宝。
他仿佛是这样的意思。
阮雪榆闪烁着深爱的睫毛羽翼轻盈,同样柔软的双唇依依地贴上了爱人的嘴角。
一个快吻的甜蜜之后,时钧微微地离开他春雨薄幕般湿润的柔情,却被勾着脖子陷回了织编锦丝花毯的圆床,滑缎面的被服让他有一种皮肤正在被抚摸的错觉。
像是过载的堤坝,他忍耐力突破极限的声音清晰可闻,骤雨一样的喘气声洒了下来,令爱神从浪涛里孕育的冉冉情深,将阮雪榆的脖颈熏得微微泛红。
“晚安。”不敢让脆弱的琉璃有一丝裂痕,时钧宣告终章地吻了他的额头。
可是阮雪榆的神情落落难合,久违的高傲多么像令人神迷、连红宝石也黯淡无色的花朵,但身体又像是春日绵绵的柳絮,温软的吻铺满爱人整张英俊的脸,最漂亮白水晶的牙齿咬住了他的皮带,半剖的火红安石榴、蓓蕾一般的嘴唇和吐艳玫瑰点缀微红的脸,被口中肿胀至极的柱体撑得已经变形,果肉甘甜的舌与可口醇酒般的银液,紧紧裹着他因之完全疯狂的爱侣。
世上居然有这样要了命的快活。时钧的目光不可抑制地狂乱起来,兽欲一刹那冲破牢笼,抓着对方的头发向下用力,迫使他抬起头来,像是为最心爱的女人涂抹口红那样,仔细缠绵地让唇瓣和鼻端布满丰润的水光,接着猛然进入他狭窄的喉部。
这是一种在亵玩、侮辱一个天使的罪恶感。
他的嘴唇红润得就像是缠在象牙塔上的红丝带,暮光的大海里捞起的一串星色珊瑚,美得只能被进献给神座上至高的王。纯洁的脸上带着忽有忽无的、对惊人分量的雄壮器官不自觉的崇拜。兴奋的味蕾刺激和极致冲破天灵盖的心理快感,让最深处也忍不住开始阵阵紧缩。
终于紧密契合的那一瞬间,阮雪榆发出坦诚而天真的舒服低叹,那是一种奇妙的被充实、被占有、被降服、被掌控和主宰的灵魂奇境。
雄性动物的征服欲烧着了一切感官,让时钧甚至听不到他因情爱而销魂、痛苦而甚至高昂的曲调,猛烈到了极点的凶狠撞击,让阮雪榆的两排牙齿都打到了一起,泪水是飞出来的,饱满多汁的爱溅得无处不是,摩擦出的泡沫浓密绵厚,含有一些缕浪漫甜美的酒色。
淡红色的月云像是余霞的光,明星碧浸着银河水,相爱的流藻般歌调幽唱了整篇长夜。
第49章 果报元来必有因
阮雪榆醒来的时候,无名指上有一枚金色橄榄叶包裹的巨粒世纪钻石。
它的原石重达191克拉——一枚可以追溯到八百多年前,曾经引发印度与英国王室战争的柯伊诺尔,又名“光明之山”。
天生丽质、不事雕琢的宝石艺术完全透明,这枚新的订婚戒指叫做艾斯特莱雅之光。
她是罗马神话中的众神之王朱庇特的女儿,最眷顾人类的圣洁神,代表神圣不可侵犯的纯洁、无私的奉献精神以及广博的仁爱之心,象征最高贵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美德。
他给时钧打电话,但是无人接听。
桌子上只有Dean&DeLuca的烘焙点心和应季饮品,也不符合他未婚夫往常的作风。
阮雪榆吃午饭的时候,王贺怯怯地登门造访。
王贺就是那个撞见他被卢卡斯揪衣领的学生,也是珠峰雪崩里丧生的女孩林萼的男朋友。
他对陈兮云说:“登珠峰不是学校组织的活动,但是阮教授觉得都是他的责任,一直非常痛苦。他寒暑假都会去探望萼萼的父母,还在他们的乡镇捐了一座希望小学。”
陈兮云一点也不惊讶,笑笑:“基操勿6。”
然后王贺更动容了,像是快哭了:“我毕业的时候就是阮教授为我拨的穗,那天他告诉我永远不要忘记身为医学生的责任,我辜负了教授的希望。”
陈兮云拍拍他:“我经常辜负,习惯就好。”
王贺出国留学,阴错阳差地进了卢卡斯的课题组,三观不合,以至于难以毕业,他握着拳头,脸憋成了猪肝色:“教授,今天YTI99234要开新闻发布会了…可是…可是……”
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普通人的世界里,有敢于驳斥权威勇气的学子万里无一。
王贺将内部资料递呈给了最敬钦的教授,但是他对阮雪榆的病情一无所知。
“放弃吧。”陈兮云指了指说,“雪榆这儿现在有点问题。你别看我啊,指望我?本人虽然聪明绝顶,但不幸是个搞手艺活的外科医生,隔行如隔山,侬懂啦伐?”
不过他还是说了点有用的话:“他干什么?卢卡斯不是搞癌症的吗?他怎么突然就研究罕见病了?能不能行。”
王贺支吾着说卢卡斯嫉妒成疾,经常在组会上公开diss阮教授,认为他在罕见病领域上的成就不值一提,是时无英雄,竖子成名,并且为向FBI举报阮雪榆的事沾沾自喜。而且他是一个极端种族主义者,系里的中国和印度学子因他的存在战战兢兢。
卢卡斯的这场发布会在电视和网络同步直播,声势浩大地像好莱坞巨星结婚典礼,还请来了CDC的大领导做背书。
当YTI99234的倩影在幕布上缓缓升起时,阮雪榆忽然站起,奔赴门外。
“阮教授!”
“雪榆!”
追着他呼唤的两人,被遥遥甩在阮雪榆疾驰而去的飞车后。
他拥有科学界最具辨识度的脸,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核心会场,大家还都以为他是来做评审,或负责剪彩和致辞的。
“这款重磅精神免疫疗法在多项罕见病中展现出了喜人的疗效,可全面用于治疗全羧化酶合成酶缺乏症、特发性低促性腺激素性性腺功能减退症、长链3-羟酰基辅酶A脱氢酶缺乏症等七项罕见病,我们希望上市之后,YTI99234能够为全球患者带来更多的治疗选择。”
卢卡斯志得意满地坐在发言席中央。
而众人的追逐和簇拥中,阮雪榆在第一排坐下来的时候,他脸部的肌肉明显抖动、抽搐了好几下。
于是他低声唤来保安,让他们把傻子立刻赶出去。
可是许多学者正排着队和阮雪榆攀谈结交,他看上去像是一个谦逊、庄重的聆听者,明净的眼眸像在美好地讴歌秋令,礼赞生命。他美丽的忧郁拥有颜色,使人感觉翡翠太浅,蓝宝石又太深。
他依然是那个饱含学识、坚持理想、挽救了无数生命的顶级科学家,哪有人相信拥有这样赏心悦目姿容的人,是传言中的疯狂精神病患者。
面对记者提问,卢卡斯说:“是的,我们认为YTI99234将掀起罕见病领域的一场风暴、甚至是革命,就像天花疫苗和青霉素对全人类的贡献一样。”
他把话说得太满了,便遭到了同行和记者们的一齐质疑,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阮雪榆,意思是:“Bradley博士,你怎么看?”
有人站起来提问:“上一次掀起治疗策略革命的是Bradley博士的冰河之春,他为此获得了阿尔伯特创新奖,那么卢卡斯博士,请问你是否也有信心获得这世界瞩目的医学界桂冠奖项?”
“这个问题太大了。我们会持续关注YTI99234临床表现,更多的话需要留给用药的患者来说。”卢卡斯维持优雅,但还是忍不住讽刺,“但是我确信,我不会因获得任何奖项而兴奋到发疯,诺贝尔奖也不行。”
他张扬跋扈的作风早已招致许多不满,有人直接在公开场所挑战他:“事实就是十年之后,Bradley博士可能因为冰河之春获得诺奖,而你只能白日做梦。”
这个心直口快的科学家马上被请了出去,卢卡斯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但比较他和阮雪榆的声音此起彼伏、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