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不哭了?”谢言见我突然梗着脖子瞪着他,便好笑地伸手要来挠我的下颌,像是对付一只不乖的猫,但啪的一声,他的手被我打开,我在他略微错愕愠怒的眼神中,缓缓开口,“你身上的脂粉香,是怎么回事?”
“与你何干?”
他立即伸手来掐我的脸,铁一般的手臂抓住我的腰,将我抓回他怀里,死死地禁.锢住,恶声恶气道,“不就是你让我去找别人的吗?现在不是随了你的心愿了,你还闹什么?”
“闹?”我低垂着眼眸,不去看他,只狠狠地盯着他胸口大团的芙蓉花苏绣,只觉得刚刚心头所有的百转千回与悲悯怜惜都是一场笑话,扯唇冷冷一笑,“你说我在闹?”
“啪”的一声,我抬手用力地扇了一耳光在谢言的右脸,他没有料想到我会突然出手,只面露凶光地看着我,咬得咔咔响的后槽牙像极了野兽的尖齿,绝美的右脸顷刻间爬上了五道殷红的指甲印,不可谓不精彩。
他舌尖顶着被打得酸麻的腮,一字一句地喊我,“封,九,月。”
“我在。”
我冷着脸收回手,老神在在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冷静得不像我自己,吐出的话语句句都是诛心之论。
“谢言,你就是个管不住身体的种.马,我以前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你。”
“你滚吧,别在这里碍老子的眼。”我说完这句,便在谢言错愕的目光中施施然站起,决绝得完全不像封九月。是啊,毕竟封九月在谢言面前一直卑微像一颗泥土里的尘埃,但是与他人共享一段感情,抱歉,我做不来。
“你。”谢言他许久没见过我这般狠绝的模样,一时间面上竟有些慌乱,原本紧握成拳的手指松开,想来抓住我的衣摆,犹豫着说道,“你先听我说。”
“滚,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指着门口的方向,几乎是没有给谢言留一丝体面。
“你就不能听我说吗?”谢言他也火了,伸长了手臂来抓我,我抵不过他的力气,整个人被拽到他身上,他的手臂紧紧箍住我的腰,将我死死地固定在他身上,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大吼着玩命挣扎,指甲在谢言脸上脖子上抓出好几道血痕,咆哮者问道,“你说啊,要坐在你腿上多久才能将香味留在你身上啊。”
“封九月!”
“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你这是在做什么?别仗着我对你还有几分耐心,就太把自己当回事。你如今是我的阶下囚,我要对你做什么便做什么,我的事,你无权过问。”
他这般说着,又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暴戾的狠色不减反增,擒住我的手力道重得能见我的手捏断,“也好,既然你要问,那我今日倒是要问问你,你和谢行之前亲过那么多次,我有说过什么了吗?”
“你倒是给我好好地解释清楚啊!”
“谢言,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龌/龊下/流,你那两次看见的不过是谢行挨近我,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几乎是吼了出来,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怕什么!
但谢言却并不满意,他步步紧闭,还咬住了我的右脸,像是被夺走玩具的孩童,偏执又执拗地问,“根本不是这两次。”
“封九月,我只想问你,谢行生辰那日他为何要亲你的右脸,你们是什么关系啊,他亲谁不好,做什么非要亲你。”
“若不是我造反得及时,你们是不是早就滚到床上去了?”
“说话,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
这件事的确有发生过,当时谢行和郁仇吵架了,两个人怄气了好几天,生辰那日谢行他为了气气郁仇,竟然突然就一口亲了我脸上。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也记不住究竟亲的是左脸还是右脸,但谢言为什么会知道,我心中惊骇,瞪大了眼睛,“你派人监视我。”
“是又如何?”谢言压根儿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脸色阴沉得如同风雨欲来,继续兴师问罪道,“那你又要作何解释?”
真好笑,明明是他自己让旁人坐在了他的腿上,他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现在却跟我翻起了旧账。果然能从冷宫一路爬上太子之位,就算在泥地里都能翻身的人,连狡辩都很有一套,我说不过他,可是我可以选择反将一军。
“就是你想的那样,就像你能随随便便让女人坐在你的大腿上,我也是一样随便的,谢行随随便便就可以亲我,你满意了吗?”
我话音刚落,谢言就将我从他腿上推了下来,力道很大,以至于我尾椎骨都摔得很疼。
他做完这般绝情的动作,便盛气凌人地看着我,淡色的瞳仁装满了不屑与厌恶。
“抱歉,以后我的腿也不是你这种随便的人能随便坐的了。”
他这次走,并未跟前几次那样急眼地将门摔得震天响,他静静地离开,一如他静悄悄地来。
哪怕是我们闹翻了,我的伙食依旧没有被克扣,只是我再也吃不动了,就连半碗米饭都吃不下,哪怕是侍从说他会被责罚,我也没有办法了。
我像是突然患上了什么厉害的病症,对什么都激不起兴趣,长时间地对着窗外的树木发呆,常常一看就是半天。
谢言没有再来,这已经是第三日,一切都挺好,花草树木都很好,但我不好,我将房中所有的瓷器都砸碎个稀巴烂,在侍从进门打扫之前藏起了一块能当匕首用的瓷片。
既然谢言有了别人,我便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我得走,离开的第一步就是要解决门口的士兵。我将瓷片藏在袖中,后背贴在门后,准备出门与士兵周旋,却冷不丁听见他们交谈的内容。
“你知道城辅的女儿被太子流放的事情吗?”
“哎呀,这事情这几日闹得这般沸沸扬扬,恐怕除了里边那位,没人不知道吧。”
“这太子殿下也是真够狠,明明还要与城辅合作,却能逼着城辅将他女儿流放。”
“谁让城辅他那个女儿居然敢肖想到太子殿下身上,那日酒宴上,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管不顾就坐到人家腿上去,太不守妇道了,这要放在我们那个村里,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那太子殿下当时什么表情?”
“是这样,里边那位天仙不是让我去给太子殿下传话说让他回来见他吗?然后我跟太子殿下说了之后,他便有些坐不住,应酬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估计是想着回来看美人。”
“那城辅女儿本来在跳舞,突然舞到太子跟前的时候,大家都没什么疑虑,都抱着看戏的心态,但当时太子殿下根本就没在看她,一直在发呆,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操控轮椅往后撤的时候,人家已经大喇喇地坐到他腿上来了。”
“我看着这样的情况,还以为太子殿下会怜香惜玉,毕竟这也是瓮城城辅的女儿,两人日后的合作还长久着,没想到太子殿下直接毫不留情地就给人推下到地上去了,半点面子都肯不给,搞到那夜的场面一度很尴尬,后来太子殿下就直接回来了。”
“这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那城辅女儿算什么美人,跟里边这位相比,真是鱼目碰上了珍珠,太子殿下藏着这样一位天仙,难道还能看上别个?又不是瞎了,你说是不是?”
“不过里边这位美则美矣,性格还是太娇了,这几日太子殿下都是顶着那满脸的抓痕跟军师他们讨论布防的,我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精彩。”
锋利的瓷片落于地上,我沉寂多日的心跳又死灰复燃一般地疯狂跳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秋好像那种古早狗血文里边的坏攻,动不动就是“穿成这副骚.包的样子,是要出去勾引谁?”
第77章 “他很忙。”
藏于袖中的瓷片落地, 碎成一片片花,同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响,在空旷的房中刺得我的耳膜嗡嗡作响, 我这才神色恍惚地回过神来,压抑着狂猛的心跳去拾捡那一地的碎片。
直到侍从进门来捂着嘴巴发出惊呼, 急惶惶地冲过来捧住我的手, 我才骇然发现自己的十指都被碎片残渣刺破,满手的血污弄脏了衣袍。
我果然是个笨蛋,还很没用,就连捡个碎片也能弄伤自己的手, 真是好笨又好麻烦,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还老爱发脾气,不相信人, 谢言生我的气, 也是应该的,全都是我活该。
“小公子,您别管这些了,我一会儿再进来收拾收拾, 您先稍坐一会儿,小的出去拿东西来给您包扎。”
侍从匆匆地给我交代了几句就忙不迭地跑了出去,我怔怔地望着地上那些带血的瓷片,神思都不知飘到哪里去。
谢言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好好吃饭呢?这两日睡得可还好吗?也不知道我做的那个香囊有没有派上了用场。
唉,我终究还是把事情都搞砸了,又把谢言欺负了一遍。
他也曾想过要与我解释, 甚至话语里还带上了一丝平日里少有的慌乱无措, 可当时的我是怎么说的呢?
我让他滚, 我还很凶很凶地骂他,后来他就静悄悄地走了。
谢言他生气的时候会将门摔得震天响,这样的发泄下,我至少能知道他情绪上剧烈的波动,可是这次他没有。
他一丝情绪也没有外露,走得悄无声息,毫不留恋,像是傍晚时分天边最绚烂的一团云彩,在一瞬间就彻底变得灰淡。
他操控着轮椅,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像高山上永不弯折的青松。
封九月,你还要如何?
你已经打碎了人家一次,还盼着这次他能捧着被摔碎的真心舔着脸再来找你一次?
他不会再来了。
如果我不认错的话,谢言一定不会再来看我了,我又做错了事,不值得原谅,可我当时真的被嫉妒的情绪冲昏了头脑,我无法接受旁人与谢言这般亲近,光是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呼吸凝滞,胸口郁气难消,冷汗涔涔地从周身渗出,嘴唇也开始发抖。
谢言不过是被别人强行抱了一下,我就这般勃然大怒,那谢言误以为我和谢行亲吻的时候,又该是何等的生气愤怒?
我从未想过,我只想到了我自己,我就像是个任性又冲动的孩童,将谢言当做了我霸占的珍贵宝贝,容不得任何人觊觎,而谢言显然对我是带着几分纵容的,不论是上次他与将清灵游湖之事,还是此次我们之间的误会,他都试图笨拙地表达出自己对我的忠贞不渝,是我太过分了。
“小公子,你脸色看起来好差,我先去找军医过来给你看看?”侍从把我的手指包扎得很仔细,他显然是学过医术的,给我包扎的纱布缠绕得松紧刚好,又不至于太小题大做。
“不用管这些。”我将双手都背到身后,暗暗下了认错到底的决心,冲着侍从认真地嘱咐道,“你去跟太子殿下说一声,就说我很想他,很想见他,问他什么时候能再来这里看看我。”
“好的,小的这就去。”
侍从早就知晓了我与谢言之间的亲密关系,听了我这话,脸上也没有露出揶揄的表情,而是立刻拔腿就要往门口走去。
“慢着。”我伸出手拽住他,却不小心碰到手指上的伤口,疼得眉头都皱紧,“你不要跟谢言说起我手受伤的事情。”
我在他心里已经够坏的了,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坏蛋,可不想再留下一个笨手笨脚的骂名了。
“好的,小的都晓得了。”侍从朝我点点头,才在我的目送下从门口离开。
我紧张得要将手指都咬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但侍从并未让我等太久,很快就回来了,他跑得气喘吁吁,脸上还有奔跑留下的红晕。
“如何了?”我连忙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说他这几日都很忙,没时间见什么随便的人。”侍从有模有样地学着谢言往日里那种眼高于顶的倨傲语气,这样对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
后边还有一章。
第78章 “什么时候有的?”
“而且小公子真的对不住, 小的还是擅作主张地将您手指受伤的情况跟太子殿下禀明了。”侍从说到这里,肩膀都耷拉了下来,表情有些心虚, 完全不敢正眼看我。
“小的真的没有办法,太子殿下命令我伺候您, 也让我将您每日所有的事都事无巨细地禀报给他。”
“若我今日不说, 太子殿下他来了看见您手上的伤,肯定要治我个知情不报之罪的。”
我什么都没说,只焦灼地等着他的下文,他垂着脑袋一副蔫蔫的样子, 等了许久见我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才绘声绘色地跟我表演谢言的种种举动。
“太子殿下一听见您受伤了, 脸色就突然变得很难看,面上的神情是这样的, 再也绷不住冷酷的表情, 很凶地问我究竟是怎么伺候人的,竟然还让您受了伤。”
侍从比划着将眉头都挤在一起,嘴唇也抿成一条缝,像极了谢言平日里生起气来不苟言笑的模样, 就连我看了也破涕为笑,不得不感慨一声,真不愧是谢言本言了。
“后来呢?”我将眼角的泪花尽数擦去,瞬时已经分不清这眼泪究竟是因为自责惭愧懊悔而流,还是因为侍从的表演过于逼真而被逗笑得落泪。
“然后太子殿下就很认真严肃地一一问了你手上的情况,之后便嘱咐我, 一定不能让您的伤口碰水, 若是您不听话, 就让我把您...”侍从说到这里,就不敢继续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