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个真货。
寇辛:“我同燕京涵去买笺纸,是他一眼就认出来这砚品质不凡,他人可好,竟也不贪心,让我买了去。”
长公主同驸马不禁对小淮亲王的印象再好了三分,长公主道,“不然能私自带你出府?”
寇辛讨好一笑,“娘不气了?”
长公主笑骂,“混球小子。”
气是不气了,罚还是要罚的。
寇辛接下来这几日都被禁足在锦榭院内,哪都去不了,他自然没什么意见,出不出这趟门,本都要在府中待到假日结束。
这么一算,他还出府疯玩了一番,倒是他赚了。
这几日连日落雨,寒风瑟瑟。
回学里那日,宫道上的过堂风冷得吓人。
寇辛都忍不住想去央他皇舅舅能不能给他赐顶软轿,将他从宫门前抬去太学。
等进了生了好几个火盆的学殿,寇辛才褪下氅衣给小生子拿去偏殿放着,打眼一瞧,见众人三三两两各自围坐一团,踹了拱着屁股的端王世子一脚,“怎么了这是?”
端王世子头也不回,念念有词,“国子监放榜了,都在看太监们抄回的榜。”
端王世子啧啧称奇,“燕京涵那厮文武双头名,淮亲王府接下来这几日的门槛怕是要被贺喜的人给踩破了。”
寇辛懒洋洋问,“我呢?”
端王世子语气幽怨,“寇小世子,你也不赖嘛,成日在学里睡个昏天黑地,是不是背地里偷偷学了?”
寇辛好奇道:“两个丙?”
端王世子摇摇首,“非也非也,是一乙一甲!”
寇辛脑中懵了一瞬,喉中干涩:“当真?”
端王世子:“当真!你武试提了个乙,文试得了个甲等!”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意气风发
寇辛这次岁试没有太大水分。
文试的甲等更是应得的。
他帖经墨义基本都对了, 时文策论也按部就班地将夫子在学里讲的论点老老实实地写上去,没偏题,就连四书五经也没有一篇答得不好的。
虽说并没有极出色。
但主考官看在他四书五经每卷页每道题都好生作答, 没有像其余考生般敷衍过去, 也不由给了个甲等。
肯用功就是好事。
水分全出在了武试上。
按理说寇辛骑射并没有及格,步射就算再好也得不了一个乙等,但看在朝九歌的面子上, 武试的主考官便放了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个乙等。
这对寇辛来说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大事, 他在国子学时,不论旬考抑或岁试,得两个乙都是顶天了,平日只奢望着能有两个丙, 及格了就行, 能让他不被驸马指着鼻子骂。
可现在, 他得了一甲一乙!
一甲一乙!
寇辛眉飞色舞, 仿佛祖上冒了青烟般,“拿来给我瞧瞧。”
端王世子便挪了挪, 让他挤进来。
寇辛在那张抄榜上, 对着自己的名字摸了又摸, 傻笑了好一会儿。
端王世子哄笑道:“你们瞧他都乐成什么样了。”
这桌上围看着抄榜的人哄笑成一团, 纷纷打趣道, “寇小世子不够地道啊。”
“就是就是,背着我们挑灯夜读。”
“人前还装样呢!”
寇辛还没体验过靠学里考试的名次来得意的时候,他意气风发地摆摆手, 很谦虚似的, “没什么没什么, 随便写写罢了。”
端王世子“哟”了声,“神气上了。”
其余人也应和着,“这小子跟哥几个装上了。”
“喂寇辛,说说呗,怎么考的!”
“对对对,支几个招听听。”
“我要有这名次,今儿回去可就不用挨棒子了。”
“别说了,我要有这名次,我爹娘可得带我去拜拜菩萨。”
“老天爷开眼,怎么让你考上了?”
寇辛眉一横,“就合该我考上,想不想听了?”
“想想想!”
他们这一角热闹成一团,寇辛掀袍,一手拎着抄榜,一脚踩在低矮的案桌上,笑得那叫一个欢快儿,正当他高谈阔论时,喻誉姗姗来迟,一眼就瞧见被簇拥在高点的寇辛,“嚯”了声,“这么神气,什么好事儿?”
寇辛眼尖儿,看见喻誉就拎着抄榜跑过去,“你猜我名次多少?”
喻誉给端王世子使了个眼色。
端王世子便从背对着他们的寇辛身后,给喻誉比了比,先举了一根手指,比了一个“一”,再举了两根手指,比了一个“二”。
寇辛隐隐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若无其事跟方才那些公子哥们逗趣的端王世子。
喻誉先是沉吟半会儿,用试探的语气挑眉道,“一甲一乙?”
寇辛小小惊呼一声,惊喜道:“你怎么知道!”
喻誉笑道,“你高兴得都快蹦起来了,我再猜不中,可就白跟你好这么多年了。”
寇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厉害吧?”
喻誉假惺惺地恭维,“厉害厉害。”
“一甲一乙罢了,有什么好神气的?搞不懂。”不知是谁阴阳怪气道。
为了去迎喻誉,寇辛从他跟端王世子的那个角落走到大门旁,而一旁的几个桌正巧是一而再再而三被打回家的那几位。
见喻誉冷下脸看过来,还不怕死地道,“谁让他们先前在国子学考个丙都难呢?”
“也对,若不是转进我们太学,哪能得个甲。”
“不学无术的纨绔是这样,我爹说了,离这些人远点。”
他们纷纷露出嫌恶的神情,
喻誉彻底冰着张脸,他正准备开口,身后却传来燕京涵的嗓音,刚到的小淮亲王面无表情道,“你们入太学这么些年,可得过头名?”
那几人瞬间一脸菜色,有燕京涵在,谁得过文试的头名。
燕京涵继续道,“不过得了几次甲,有什么资格叫嚣,不若滚回去多读点书。”
“你!”
燕京涵绿眸森然,无声看过去。
那人霎时抖了下,不敢再出声,只跟身旁人嘀咕了一句,“他疯了,得了两个头名就敢来招惹我们?”
“怕是有寇辛罩着,你看寇小世子那眼神,别说了。”
寇辛方才的好心情全被败坏了,但这么大好的日子他也不想动手,被司正罚抄书。
喻誉却忍不了,几步大跨过去,提手就想把那人的脑袋按在桌上。
太学的钟声却正巧鸣起。
寇辛连忙拉住喻誉,“算了,几个酸鸡儿,理他们作甚,待会儿夫子就过来了。”
话音刚落,林鄞业提着书简走进,见门处三人僵持不动,“寇小世子怎么有心思当起门神来了?”
寇辛本就火气大,又被林鄞业一逗,冷哼,“我想站就站。”
林鄞业没理他,温和一笑,“小淮亲王跟小侯爷先回去罢。”
只留下寇辛不明所以。
林鄞业拍了拍寇辛的肩,“寇小世子仅入太学一月有余,就升了个这么好的名次。”
寇辛:“?”
天塌下来了,林鄞业竟在夸他?
林鄞业微微一笑,“切记,祗看后浪催前浪,当悟新人换旧人,望你们能与其共勉。”他话音一转,点了个人道,“你此次文试得了乙等,可有何反思?”
那人正巧就是方才说寇辛的那几人之一,此话一出,寇辛就不急着回去了,他乖巧地站在林鄞业身后,得意地冲从菜色变成一脸土色,恨不得怄死过去的那几人挑挑眉。
那人被当众下了面子,还是在夸赞寇辛其后,难堪地一句话都说不出,一张脸红成个红屁股,支支吾吾的。
林鄞业摇首低叹,点了他身旁一人,温声询问,“你的名次也跌了下去,可有反思?”
那人恨得咬碎一口银牙,但在夫子面前,还是在二品少傅面前,根本不敢造次,也红着一张脸不答。
林鄞业便将那一圈人都点了个遍,要么掉等,要么名次跌落,要么名次不动,谁都能找几个缺处,偏生没一个人答得上来。
直看的寇辛大快人心,他差点憋不住笑,冲喻誉挤眉弄眼着。
喻誉也回了个眼神。
让他安分点,别被夫子发觉。
林鄞业却突然不再点了,头也不回道,“别搁我身后作妖,去坐好。”
寇辛在人背后嚣张地吐吐舌,等路过人面前,又乖顺地回到位置上坐下。
林鄞业将每人的名字都过了一遍,各讲了缺处,才开始今日的晨读。
晨读过后,去换骑装的路上,寇辛问燕京涵,“出了榜你今夜可要宴请宾客?”
燕京涵沉声应了,“自是要的,我已吩咐人出宫外传信给王府。”
寇辛理所当然手一伸,“那请帖呢?”
燕京涵便掏了份出来,这份请帖被他捂在胸口烫得快热了,却没想到,是寇辛先伸手讨他要。
寇辛便翻开来看,“是你写的字。”
他每日都在看燕京涵给他抄的记要书简,早就将燕京涵的字形记了下来。
燕京涵怔了下,眼眸中晕出很浅的笑意,“是。”
寇辛端详一二,“这是我们那日挑的笺纸,花色果然好看。”
燕京涵低低“嗯”了一声。
走在他们面前眼不见心不烦的喻誉猛地顿住,回身冷声问,“哪日?”
寇辛乖乖回,“前些日子。”
喻誉:“长公主让你出门?”
寇辛:“当然不让,是小淮亲王偷偷带我出去的,我藏在他马车上,那门卫也真是笨,这都——”
喻誉打断,“为何不来找我?”
寇辛茫然,“本来想去的,但是车夫去了东华大街,便不来回折腾了。”
喻誉冷笑好几声,“原来找我是折腾。”
作者有话要说:
林黛玉上线了(
祗看后浪催前浪,当悟新人换旧人。
出自《过苕溪》宋代·释文珦
第52章 生闷气
喻誉扔下二人一走了之, 一整日都没怎么理过寇辛,这股气一路烧到晚上淮亲王府夜宴,那请帖早送到了侯府, 喻小侯爷一个没空就给拒了。
寇辛悻悻然自己去了, 路上碰着季家的马车,一个不慎叫季钟蹿了上来。
寇辛正心烦着呢,“下去, 挤着爷了。”
季钟翻了个白眼,“跟哥们还装什么腔, 说说吧,怎么了?谁又惹着咱寇小世子了。”
寇辛闷闷不乐,“没。”
季钟挑眉,“当真?”
寇辛不说话。
季钟便自顾自地好奇道, “我可听说了, 喻誉他把淮亲王送去的请帖给拒了, 这么下面子, 他在学里跟燕京涵闹过矛盾?”
矛盾本人寇辛:“……”
“不知道。”
季钟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语出惊人, “不会是你同喻誉吵架了, 他不想见着你才不来的吧?”
寇辛皮笑肉不笑, “滚下去吧你。”
季钟躲了寇辛好几脚, 在马车里上跳下跳, 险些没被踹出厢门,“你们两这狗脾气。”
寇辛把气全洒季钟身上了,身心舒爽, “别提他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 又不说清楚,跟个黄花姑娘似的扭扭捏捏,我才不理他。”
季钟笑的,“喻誉心眼可小,你又不是不知道。”
寇辛闷了口茶。
季钟掀帘看了眼马车外。
这会儿离淮亲王府也不远了,窗外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全是去赴宴的,整条大道都快被堵了,长公主府的马车却独树一帜,一路畅通无阻,没人敢拦。
季钟感概,“幸好来了你这,不然我得急死。”他看得津津有味,“国子监的岁试虽比不过春闱,但也算年末的头等大事。”
“燕京涵先前年年得文试头名,没人重视,但今年却是头一次得了武试头名,那等风光,我听着今日圣上还亲自去见了见人,手谈了一番。”
寇辛听着好奇,迎着冷风探了探头,被一水儿的马车前表明府邸身份的宫灯晃了晃眼,他仔细看了看,有些还是朝廷武将,来的并不是家中公子哥。
季钟低声道,“淮亲王府怕是要翻身了。”
寇辛还未涉及过朝堂水深,不能理解,但当他下了马车后,站定在王府门口,大门上的牌匾同他上次来时完全不一样,铁画银钩,金光烨烨,差点被那“淮亲”二字闪了眼时,就彻底明白了季钟话中之意。
他们被王府的老管事亲自迎了进去。
边走边嘀嘀咕咕。
寇辛:“原来他不穷啊。”
季钟:“不然你以为老淮亲王这大半辈子是吃素的?”
寇辛:“那怎么之前他一个玉冠都舍不得换个新的?”
季钟:“因为老淮亲王不是吃素的。”
寇辛:“?”
季钟:“王府这偌大的家业,说不清的人脉关系,他死后依旧想给谁就给谁。”
淮亲王府如今焕然一新,水榭亭楼处处精致,装点巧妙,府中婢子小厮来往不停,引着来客到正厅歇下,侍卫更是巡个不停。
寇辛却莫名觉着,他更喜欢上一次的淮亲王府,虽然安静,但自有温情。
这一次,却像一个吃人的地方。
寇辛不寒而栗,被季钟在眼前招了招手,才回过神,“愣着作甚,殿下看你呢。”
他一抬眸,就对上燕离归满面春风的笑容。
寇辛神色瞬间一冷,理都不理转头就走。
燕离归笑容一僵,捏着折扇的手用力到近乎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