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辛点点头。
喻誉神色古怪。
就凭他肚子里仅有的那几分对床事的见识,跟对寇辛这连春宫图都没怎么见过的了解,喻誉开始起疑。
这算亲吗?
喻誉斟酌半响,“你确定不是误会?”
寇辛回想半天,“我当时……迷路了,有些害怕,他来找我,我抱了他一下,我们说了些话,然后……他跟我道歉了。”
喻誉沉默良久,“所以是不小心碰到的?”
寇辛也沉默良久,点点头。
他是怎么想的?就不小心碰了一下!燕京涵都跟他道歉了!他怎么还厚脸皮地以为人家故意在亲自己!
寇辛羞愤欲死。
一直如临大敌的喻誉:“……”
他开始怀疑自己昨夜看见的那一幕是不是也是误会,毕竟也没真亲的下去。
燕京涵到底有没有那个心思?
喻誉头疼,拧了拧眉心,选择坦白,“昨夜季钟给我派信,让我来王府,说你遇到二殿下那厮,我猜你肯定又得给自己闷酒,骑了马就来。”他眉宇间又聚起怒意,“我到时王府正好宴散,你整个人扒拉在燕京涵身上,他抱着你,似乎在亲嘴。”
寇辛脸腾地烧红,“不可能!我怎么没印象!”
喻誉:“没亲下去。”
寇辛松了口气,脑海混乱不堪,下意识否认,语无伦次地重复道,“怎么可能,我没印象了,我不记得燕京涵怎么抱的我,又跟我说了什么,不可能。”
喻誉也知晓寇辛醉后不记事的烂毛病,焦头烂额道,“万一他真的是断——”袖。
寇辛:“不可能!”
喻誉眼都不眨就继续道,“你也不能跟他胡来,就算你娘护着你,你爹都得把你绑去寇家列祖列宗前将你打死。”
“更别说圣上跟太后了,若是你作践他还好,若是他敢来作践你,叫你做跟青楼楚馆般的那等下作侍弄人的事。”喻誉冷笑一声,“我亲自提刀杀上淮亲王府,他死了我都得给他鞭尸个三天三夜。”
寇辛拉起胸前的被褥把脸埋进去,嘟嘟囔囔地烦闷道:“他几月前说不定都快恨死我了,怎么可能对我有那等心思,你快别说了。”
简直脏耳朵。
喻誉皱眉:“若你能想的起来他为何抱你,为何一副要亲你的姿势——”
寇辛被喻誉念叨地彻底不耐烦了,像个小炮仗似的掀了被,语气冲道:“我两方才还抱在一起呢,你怎么不说?”
喻誉沉默一瞬:“我连你光着屁股的样子都见过,他算个什么东西。”
寇辛:“那季钟呢?”
喻誉不肯低头,“那他亲你作甚?”
寇辛翻了个白眼,“我两又不是没亲过!”
喻誉:“那哪能一样。”
寇辛跪坐起身,挑眉,“好,你别动。”
喻誉:“?”
寇辛饿虎扑食般将喻誉抱住,他力气小,没成功把喻誉扑倒,但也让喻誉后仰了下,借着这个对方来不及反应的姿势,低头就往喻誉脸上啃了一口。
在喻誉俊美的侧脸留下湿乎乎的水汽。
见喻誉当场石化在原地,寇辛大笑着直起身,咋巴了下嘴,评价道,“还挺软。”
废话,谁的脸不是软的。
喻誉咬牙:“寇辛!”
寇辛吐吐舌,迅速退去。
喻誉用手背蹭过脸侧,胡乱擦了擦,也饿虎扑食般像寇辛扑去,“你也最好别动!”
他力气比寇辛大多了,一把将寇辛压在了身下。
寇辛叫道:“我生病了!”
喻誉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偏偏又动不了寇辛,连连冷笑,“我看你挺生龙活虎的。”
寇辛迅速装作无力,身子软了下去,可怜巴巴道,“真的,头晕。”
喻誉死死盯着寇辛,好一会儿,才翻身下榻,“来人!药煎好了就给爷端上来。”
屏庆从外间儿探了个头进帘里,“小喻爷,没好呢。”
喻誉冷笑,“正好,让人给我加一两黄连下去。”
在榻上装死的寇辛,迅速回魂,“不行!”
屏庆为难地看看寇辛,又瞧瞧喻誉。
寇辛有恃无恐:“屏庆,你瞧清楚谁才是你主子。”
喻誉冷声道,“你主子现在病得不清醒了,你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屏庆求饶地跪下来,“两位爷可就饶了奴吧。”
喻誉:“这是我爹部下的军医秘药,绝对让你主子病好得事半功倍。”
屏庆动摇了,“当真?”
喻誉给了一个眼神,寇辛便眼睁睁地瞧屏庆如获珍宝般兴冲冲下了去,悔恨道,“你就欺负他们不识字。”
加了一两黄连的药苦得寇辛差点没把胆汁儿都吐出来,喻誉还是心软了,让人重新煎药时加了几钱甘草下去,等寇辛总算咽进去了,二人倒头睡了一觉。
喻誉在锦榭院里用过晚膳也便回侯府了。
寇辛病去如抽丝,倒叫喻誉一语中的,当真在府里躺了半月才好全,销了太学的假,能去学里了。
只是寇辛去了才知晓,他那学殿里的小团体在这半个月又变了,全都狗腿着跟着燕京涵转。
寇辛托腮撑在案桌上,戳了戳前边儿的端王世子,奇道,“怎么了这是,那几人怎么连侍从的活都抢去了,恨不得给燕京涵端茶送水?”
喻誉这半月也跟着寇辛请了假,免得他待在长公主府里,没人陪着解闷,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端王世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道,“你们还不知晓吧,朝里有消息说,年过朝将军便领兵去北疆了,燕京涵似乎也会跟着去。”
“说是,圣上准他袭老淮亲王的兵权。”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第57章 吻
寇辛大病初愈, 今日射课时又告了假,免得又受风寒,他捧着袖炉站到校场的避风处。
燕京涵现在也不装了, 拎着五石弓, 每箭必中,次次都能唤来一片喝彩。
寇辛有些无趣地瞧着。
说来也巧,他今日穿着那袭白海棠, 燕京涵正巧着那身黑海棠,寇辛披着大氅站这时, 都不知有多少人偷着瞄他们二人身上这衣好几眼了。
寇辛被他们看得心烦,转身进了校场的屋舍里,屋舍里平日都是由值差的教头歇脚,他们不惧冷, 也没生火盆。
寇小世子来了后, 太监上了热茶, 小生子便张罗着太监们去领几个火盆来, 免得主子冻着。
屋舍里便只剩寇辛一人了。
他饮了杯热茶,有些无聊地叩着桌, 撑着额阖上眼, 昏昏欲睡时, 却听着门“吱嘎”一声响。
以为是小生子领着人回来的寇辛嘟囔了句, “怎的这么慢, 爷都快冻死了。”
他半响没听到回应,平稳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寇辛困倦地睁眼去看,迷茫间却被一件大氅兜头罩住, 玄色大氅想必被主人穿了许久, 披在寇辛身上时还残留着余热, 有些冷的身子瞬间被温暖盖住,除此之外,还有来人身上冷冽的香,像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一般,附在罩住他的大氅身上,在漆黑的视野里将他紧紧缠绕。
还未反应过来,大氅便被人拉下,寇辛冒出了小脑袋,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你怎么来了?”
燕京涵对他伸出了手,掌心处勒着条红痕,低声道,“试了下六石弓,有些脱力。”
寇辛身上本就披着件大氅,再披一件,就好像险进了衣裳堆里,可怜又可爱,他伸出根玉白的指尖,在红痕上戳了戳,“疼吗?”
有些痒。
燕京涵指尖微缩,喉结滚动一下,低声“嗯”了声。
寇辛也没想到燕京涵会对他喊疼,愣了一下,才有些着急,“那要不要喊太医来瞧瞧?”
燕京涵嗓音很沉,“揉开了就好。”
寇辛隐隐觉着有些不对,但金枝玉叶的小世子极少磕磕碰碰过,有些困惑地反问,“当真?”
燕京涵碧眸微垂,静静地看着寇辛。
一副看起来就不会骗人的模样。
寇辛半信半疑地捧起燕京涵的手。
燕京涵的手比他大许多,寇辛两只手捧起来,用拇指指腹轻轻揉着,燕京涵虽脱了大氅,但因为方才出了许多力,掌心也是烫的。
烫得寇辛脸上都有些发热,他按着按着,就不由地用指尖去摩挲着燕京涵的掌纹,后知后觉对方一直在静静地垂眸看着他这些小动作时,忍不住冒了个大红脸,“还疼吗?”
燕京涵“嗯”了声。
寇辛天真懵懂的,“那我……再揉揉?”
燕京涵再次低低应了,“司正说你这半月病了。”
寇辛颔首,“那日宴后回去,我就发了热,躺了半月才好全。”
燕京涵低喃了句,“原是风寒。”
寇辛没听清,“什么?”
燕京涵告状一般:“这半月我去长公主府拜访好些次,都被长公主拒了,说是怕过了病气给我。”
可偏偏探子给他的消息上写着宣平候府的小侯爷快把长公主府当家住着了,日日同寇辛在院里厮混玩闹。
燕京涵没有立场去抱怨,他语气很平淡,但莫名听出几分委屈,“她不让我去看你。”
寇辛懵了一瞬,立即就猜出他母亲将他得风寒的过处全推到那日宴会上,怪淮亲王府照顾不周,迟迟不送人回来,才导致自个受了深夜的寒风折磨。
寇小世子揉手的动作一顿,冥思苦想好一会儿,才小声着说,“应是我母亲恼了你,我那夜太晚回府了,你别怪她,她很喜欢你的,我看的出来。”
“过些时日就好了。”寇辛抿唇,“也都怪我,吃酒吃得醉过去了,我都不记得那夜发生了什么,还是喻誉告诉了我。”
燕京涵眼神一沉,“不记得了?”
寇辛点点头,“我醉酒不记事。”
燕京涵:“他同你说什么了?”
寇辛想起喻誉说的那些胡话,脸更热了,支支吾吾道,“他说……在路上见着你将我抱出府,我们靠得有些近。”他低咳一声,又迅速道,“应是夜深喻誉没瞧清,你也是出于好心。”
喻誉绝不会这么说。
就凭那夜喻誉的架势,燕京涵不用想都能猜出,若是喻誉开口,那必定会将事实说出,不会对寇辛有半分隐瞒,最后再加一句,让寇辛离他远点,切勿深交。
寇辛还能自如对他,不过是不敢相信喻誉话里的事实,其实这样就很好,燕京涵想,他知道小世子很迟钝,什么都不懂,他大可以慢慢来。
可情难自禁。
燕京涵拥有过的东西很少。
但是第一次,他想养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猫。
不管是在淮亲王府鼎盛,还是在淮亲王府萧条时,身为王府小主子的燕京涵很少在冬日感受过温暖,他有时会忍不住幻想,如果这只骄矜的小猫出现在他身旁,会不会一边傲气地嫌弃这是什么破地方,一边又心软地主动钻进他怀里。
小猫舌头会舔舔他冰冷的侧脸。
他们会互相依偎着度过一整个寒冬。
燕京涵垂眼看着寇辛。
寇辛也仰首回望。
清澈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天家出来的小孩。
但也只有被精心浇灌才能养出来这等心性纯粹。
长公主将寇辛养得很好。
但若是小猫一开始便迷路地闯进淮亲王府,它挺不过寒冬便会死去。
为此,燕京涵不再隐藏,他得到了老淮亲王留下来的东西,这两月他忙得脚不沾地,淮亲王府似乎又恢复昨日荣光。
燕京涵再也按捺不住。
他总是怕,一个转眼,他心心念念的小猫就会被别人捡走。
燕京涵:“他说的对,我们当时的确靠得有些近。”他眉宇间头一次袪了一直藏着的沉重感,有些轻松道,“快要亲上的那种近。”
寇辛一瞬便僵在了原地。
太过猝不及防。
寇辛这半月被喻誉念叨得当真日日夜夜都在琢磨燕京涵到底对自个是什么心思儿,每每又觉着是自己想得太美了,铁定是一场误会。
但等燕京涵真正承认时,寇辛还是觉着不可置信。
寇辛哑言半响,心中一块大石却宿命般地落定,硬着头皮道,“你可有想过我爹娘知道了会将你如何吗?”
燕京涵:“晓得,我怕是连国子监都待不下去了。”
寇辛松了一口气,他头一次面对旁人的示爱,除了羞涩更是手足无措,他甚至还在捧着燕京涵的手,连拒绝都是那般可爱,“那你不要想着亲我了。”
燕京涵很轻地笑了一下,“不要。”
燕京涵:“寇辛,我过完年便要远赴北疆,即使长公主不赶我,我也得离京一两年。”他俯下身,碧眸深幽得快要将人腻进去,“所以我什么都不怕,也没有其余顾虑。”
“唯一担心的,便是我配不上你。”
他是个很卑劣的人。
燕京涵在离京前将事情摊开了,摆明了说给寇辛听,所求不过一事。
他们靠得太近,寇辛不由地屏住呼吸。
燕京涵:“你拒绝也好,远离我也罢。”
燕京涵微微阖眼,垂首在寇辛的唇尖落下轻轻一吻,寇辛微微抿唇,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一下红了面,张着唇一个字也挤不出。
燕京涵盯着寇辛迅速晕红的眼尾跟湿漉错愕的琉璃瞳,无比认真道:“我只想在我离去时你不要将我忘了。”
“要记着我,想着我,念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