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长公主昏头般挑了寇家那小子,长得俊是俊,可寇家在朝廷根基不深,深宅大院里没几个没笑过长公主找了个毛头小子,即丢了天家脸面,还得借势给夫家去帮衬一二的。
如今瞧瞧,人家高明着呢。
挑了个在京城中知根知底,家世清白,底子又好的,招来府中入赘,人全心全意捧着长公主一人,不纳妾也不暗暗找外室,膝下就一个儿子,还随了他们二人,俊俏得不行。
哪像她们,成天操心着怎么抢夺后宅大权,跟妾室们斗个不停,还得提防着有异心的庶子们去抢嫡系的物什,给自家老爷培笑脸。
操劳得看上去老了好些岁数。
长公主远远冲寇辛招了招,唤小狗一般随意,寇辛也不恼,乖乖地冲着他娘走过来。
命妇们互看几眼,露出几分赞赏,“是个听长辈话的,有孝心,我家小女也最是听话,倒是相配。”
长公主轻轻道,“我家这个,看着乖,实则闹腾得不行,成天气本宫跟驸马呢。”
一命妇道,“那不如也相个闹腾点的?进了府世子也有人伴着。”
长公主轻轻摇首,“那本宫不得被闹腾死了。”
另一命妇道,“依妾瞧,倒不如寻个性子温婉娴静,却手腕利落的,我早早便让我家小女主持家务了,她性子又是个爱静的,好读诗书……”
长公主微微思虑,还是摇了摇首,“再瞧瞧,本宫喜欢的他又不喜欢。”
听了几耳朵的寇辛缓缓慢下脚步,觉着有些不对,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娘。”
长公主:“磨磨蹭蹭的。”
寇辛:“我都要累死了。”
一命妇道:“小世子即累着了,何不快些坐下?”
寇辛迟疑摇首,怪异感在她们奇奇露出可惜的眼神时达到了巅峰,“娘,你交代的我可都做完了,赴完命我就去歇着了。”
长公主描绘精致的柳叶眉轻轻一挑,“又想去哪撒野?坐着。”
寇辛:“……”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下我面子。”
寇辛不得不坐了下来,命人摘了朵金菊,捏在手里玩,那些命妇看穿他手里假忙活,还是不肯放过寇辛,左一句右一句地询问着。
“小世子今年贵庚?”
“十六。”
“小世子今年岁试考得如何?”
“一甲一乙。”
“小世子日后可想入朝为官?”
“有想过。”
“小世子……”
“……”
问得寇辛脑袋都大了,偏生他娘亲故作姿态,转脸去瞧亭外敲锣打鼓的戏台子,也不为寇辛解解围。
寇辛被安排得明明白白,问到最后,已经完全木楞了,口干舌燥地捧着热茶小口小口地喝着,这群夫人们才悻悻闭了嘴。
寇辛喝完了都不敢放下空杯子,偷偷扯了扯她娘的衣摆,长公主终是忍不住掩唇轻笑,“行了行了,且去玩着吧。”
寇小世子这才笑着行了个礼,逃也似的开溜了,连平日最喜欢瞧得戏台子都懒得看几眼,迅速离开了菊园,准备去找国子监的几个公子哥们。
怕是喻誉跟季钟都在那。
女娘们跟公子哥们所游玩的园子分了地界,待寇辛离开这片地方时,鼻尖总算闻不到脂粉香了,他远远听着过了假山后的林园传来的吃酒划拳声,险些热泪盈眶。
回家似的就奔了过去。
还未跑几步,寇辛手臂被一股大力紧紧扯住,他踉跄一下,险些摔倒,再之后就一阵天旋地转,被人反手按在假山上。
他们所处的地界是假山后的阴影处,过了这条小路后边儿就是人来人往的林园。
寇辛吃痛,轻轻嘶了一声,当场懵住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谁会敢在长公主府内,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劫持他这位世子爷。
寇辛双眼被大掌附住,眼前一片漆黑,侧脸被迫贴在粗糙的假山石面上,两只腕骨被反擒锁在身后,背部被手肘压住,动弹不得。
他狠狠挣扎了一下,却只是徒劳,“放肆!”
身后人默不作声。
寇辛压抑住慌张,冷声道,“你可知晓我的身份,我是长公主子寇辛,你敢劫持我,有没有想过后果?!”他道,“这可是丢脑袋诛九族的事。”
“你现下放了我,我还能既往不咎。”
身后依旧一片寂静。
寇辛只能听到他耳侧粗喘的呼吸声。
是个男人。
寇辛狠狠吸了口气,“我可以给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银。”他打着商量,在没有确认身后人的武器下,这么近的距离,寇辛不敢轻易大声喊叫。
就在寇辛逐渐等得没耐心时,突地,身后人埋首进他的颈弯,炙热的气息烫在他的身上。
很熟悉的熏香。
寇辛收了声,惊慌的心缓缓平定下来。
来人却微微抬首,轻轻吻了下寇辛的脸侧下方。
带着克制的一触即离。
作者有话要说:
你小子还挺会
第60章 喜欢吗
寇辛:“燕京涵!”
同样的位置, 同样的吻,他要是这都猜不出来,就真是个傻子了。
寇小世子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平白无故受了这一惊, 手跟脸还被按得生疼,还叫人像看戏班子似的看他绞尽脑汁地求饶。
寇辛气的,“放开!”
燕京涵贴着他的耳侧, 沉默良久,语气平静地冷声问, “不是说不躲我?”
平静到不正常的地步。
寇辛怒气一顿,险些以为是自个做了什么导致燕京涵误会了,仔细想了想,没有在记忆中搜寻到后又理直气壮地反问:“我何时躲过你?”
燕京涵一字一句, “不躲我, 为何要长公主替你选世子妃?”
寇辛当场怔住, 愣了足足好半响, 才磕磕巴巴地问:“什什么妃?世子妃?!”
寇辛猛地睁大眼,迅速回顾了一下前两日在仁寿宫里, 皇祖母同他说的那些话, 再立刻回想了她娘今日故意给他的这份差事, 跟那些恨不得将他底子扒光的命妇们。
寇辛后知后觉。
寇辛恍然大悟。
寇辛一下没了理, 虽然他也不知晓自个在心虚什么, 烦闷道:“你先放开我。”
燕京涵的手还蒙在寇辛的眼上,寇辛不安地眨眨眼,眼睫小刷子一般划过燕京涵的手掌心, 痒意一扫而过, 轻轻一下, 就好像抚平了心底的焦躁不安。
燕京涵在害怕。
他怕自己将小猫吓跑。
燕京涵轻轻嗅了嗅寇辛脖颈间的气息,吻了吻寇辛的发顶,这才恢复至平日的冷静,松开了手,将寇辛转到自己面前来。
寇辛对上那双碧眸时,嚣张的气焰不知怎么全然消失不见,忍不住后退半步,贴在身后的假山石壁上,微微侧过了脸,不想跟燕京涵唇对唇过近地站着,“你先退后一两步。”
自从说开后,燕京涵越来越少听寇辛的话,不为所动地垂首看着人,“你是为了躲我,还是真的想娶妻生子。”
寇辛不服气道:“我躲你作甚,我寇辛是胆量那般小的人吗?”
燕京涵眼眸微微一暗,“那你想娶谁?”
寇辛被这破事烦了一天,气道,“我谁都不想娶,我根本不知晓我母亲布这宴是为了给我相世子妃,我说那群人怎么那般排挤我,原是如此。”
燕京涵怔了一瞬,迟疑道:“当真?”
时日太过凑近,他不得不谨慎多疑。
寇辛:“我骗你作甚,为了搪塞你,给自己找一辈子的麻烦,燕京涵,我在你眼里到底得有多蠢。”
寇小世子拍了拍身上被尘土飞扬沾到的袍角,生气了,“走开。”
燕京涵拉住寇辛的腕骨,紧盯着他,“现在不娶,以后也不要娶。”
寇辛扯了扯自己的手,扯不回来,“那可说不准,说不定日后我便对哪家姑娘动心了,定是要明媒正娶的——”
燕京涵抬手用掌心捂住寇辛的嘴,“不可以。”
寇辛吊儿郎当的赌气神情一下怔住了,因为燕京涵瞧上去当真很认真。
他一字一句,“不可以。”
寇辛不由收起懒散的神情,神色躲闪地扒拉下燕京涵的手,“别猫在这了,待会儿人来了我们有嘴都说不清。”
燕京涵微微蹙眉,不肯松开寇辛的手,他眉目沉了沉,“寇辛,我不想逼你,只是你听我说,淮亲王府不会有第四代。”
“我即认定了你,此生再没有别人。”
“我不会为淮亲王府的传宗接代而去娶妻生子。”
他其实不想逼寇辛。
可燕京涵想,他若是不逼这只顽皮小奶猫,对方很有可能在他不在时,早就跳入其他人的怀抱。
燕京涵:“男子与男子不被世俗待见,我也不会逼你,从北疆回来后,就算你成了亲,我也无可怨言。”他低声道,“就算全了我这一厢情愿,若是你成了亲,我便再回北疆,此生再不回京。”
寇辛眼眸微微睁大。
燕京涵:“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寇辛只觉有一座大山重重朝他压了下来,“你还说不逼我。”
燕京涵轻轻一笑:“没有逼你,你只需像一开始那般不在乎我的死活即可。”
寇辛一哽,“无赖!”
燕京涵微微俯身,“你想试一试吗,男子跟男子不比跟女子差。”
他们唇尖对着唇尖,只差一丝就能碰上。
燕京涵极具西域风的俊俏长相,五官深邃立体,唇锋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绿眸似的幽谭一靠近时近乎恨不得将人溺死。
寇辛被盯得呼吸微微一窒,呆呆看了好半响,才红着耳朵红着面急急忙忙退去,他自然是不肯的,慌慌张张地低斥了句“流氓”。
燕京涵轻声应下,“嗯,我无赖,我流氓。”
寇辛蹙眉:“你快些放开我。”
燕京涵低声道,“可是有人来了。”
不知是哪个送果子的太监,小跑着往林园这来,不过片刻就能进到假山这里,寇辛下意识一慌,丝毫没察觉出不对。
燕京涵拉着他往假山缝里走时,寇辛下意识跟了上去,二人一同藏进了里面,面对面地紧紧贴在一起。
被昏暗彻底笼罩住后,寇辛才觉出不对,“我为什么要跟你藏起来?我跟你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燕京涵碧眸盛着的全是着急忙慌想逃走的寇辛,寇小世子怕是自个都不晓得自己全身都泛了粉,他被燕京涵堵了出去的口子,就想自个强行迈出去,动作越大,二人便愈发挤在一起,擦着的地方也愈发的多。
寇辛甚至出了些薄汗,最后实在无可奈何,恨恨地斜了燕京涵一眼,“你真的烦死了。”
这一眼却像极了娇嗔般的撒娇。
燕京涵忍不住闷笑,压低声吓他,“听见脚步声了吗,很近了。”
寇辛一下闭紧嘴,大气都不敢出。
燕京涵喉腔中的闷笑愈发憋不住,低声笑了出来,寇辛眼睛徒地睁大,疯狂眨着眼,无声道——人都要来了!不准笑!
燕京涵在这一瞬低头吻了上去,用寇辛的唇将压不住的低笑全堵了回去,寇辛霎时睁大眼,正想动作,假山旁却传来了脚步声。
他们此时这个姿态是绝对不能叫人发现的,寇辛全身都僵住了,正神经紧绷间,唇齿间的缝隙却让燕京涵的软舌钻了进来。
寇辛:“!”
寇辛眼神一狠,就想一口咬断。
燕京涵立即收回了舌,擒住寇辛的下颌,他用气音道,“试一试,你说停,我就停。”
寇辛还未反应过来,燕京涵就再次顶进寇辛的唇舌里。
纸上谈兵终究不可行。
燕京涵技巧一开始还是有些生疏,随着时间流逝,他愈发熟练,绿眸闪着清亮的光,带着很清浅的笑意。
像得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物什般全是满足。
寇辛已经完全晕头转向了,满面晕粉,一双眼湿漉漉得不行,氤氲如雾绵绵,晕乎乎得似不在人间,津液顺着唇角流了一下巴,又忍不住将燕京涵越抱越紧,越抱越紧,渴求般舍不得放手。
他似乎是醉了,却还保持着清醒,又似在云里雾里,即将攀至高峰。
太堕落了。
他不要这样。
不要。
寇辛眼角溢出了泪,一滴又一滴,禁不住得泪流满面,面上湿成了一片,他心里想的是拒绝,动作上却忍不住踮起脚尖去迎合。
燕京涵第一时间发现寇辛哭了,他停了停,深吸一口气缓缓退出去。
燕京涵却没想到,他停了。
沉浸进去的寇辛却根本不想停,甚至在燕京涵抽离出舌尖的一瞬,寇辛伸出了丁香小舌追逐着舔了舔。
燕京涵胸膛重重起伏一下,哑声道,“怎么哭了?”他忍不住自我怀疑,是不是让寇辛难受了。
寇辛后知后觉恢复意识,脑袋懵了好几瞬,霎时将脸埋进燕京涵胸前,真就像个刚出生的小奶猫似的,埋着不动。
燕京涵便拍着他的背,也不出声,静静地哄着他。
过了很久很久。
寇辛才很小声地说了一句,“燕京涵,你混账。”
燕京涵:“嗯,我混账。”
“你喜欢吗?”
“不喜欢。”
刚镇定下来的寇辛又羞红了一张面。
燕京涵听着假山外没有声音了,将寇辛带了出来,他们身上染了些假山内的尘土,根本忍不了的寇辛不打算再去林园,想先回锦榭院换身新衣裳,净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