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誉“嗯”了声,“我自然知晓。”
事了后,寇辛实在饿得厉害,推了推喻誉,“你喂不喂我?”
喻誉没反应过来:“嗯?”
寇辛撇了眼案桌上的烧鸡,“你不喂,我可让别人喂我了。”
喻誉:“你倒是嚣张上了。”
喻誉虽然气着,但也高声让人传了膳来,将寇辛抱到八仙桌前,又可怜寇辛右手动不了,伺候着寇辛用完了这一顿膳。
寇辛想着燕京涵入了夜要来,也没留喻誉今夜宿在长公主府。
若是留了,喻誉定不会去睡客房,而是跟他挤在一张榻上,再叫这二人撞上,寇辛光是想想就赶忙摇摇首,让人将喻誉送出了府。
寇辛的伤口不能碰水,只让人擦了擦手脚,吃了药后,又歇在榻上,点着烛火看了许久的话本子,偏偏等到半夜三更,也没等到该来的人。
寇辛看了看天色,打了个哈欠,问帘外守夜的莲应道,“几时了?”
莲应矮身回:“世子,已经过了子时了,快些睡罢。”
寇辛摇摇首,看了眼灯罩内,明明无风却摇摆不定,似乎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寇辛心中隐隐不安。
他阖了阖眸,又继续边看话本子边等下去。
不知不觉间,寇辛靠在塌边睡了下去。
直至半夜惊醒,寇辛粗喘着气,在一片漆黑中忍痛坐起身,掀开身上的被褥透气。
莲应听到动静,轻声道,“世子可是被梦魇着了?”
寇辛心跳震若轰鸣,他口中干涩道,“谁给我盖的被子?”
莲应:“是奴盖的,奴见世子睡了,边熄了烛火,话本也收好了。”
寇辛满背都是冷汗,“没人来过?”
莲应摇首,“没人来过。”
寇辛这一夜数次惊醒,直到天光大亮,再也躺不下去,洗漱完叫人传了早膳,刚提筷,就见屏庆小跑过来,“世子!不好了!”
“小人刚听着的消息,说是昨夜淮亲王府遭了刺客,淮亲王受了伤,直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小玉玉干的
第78章 来见你
寇辛手中玉筷掉落在桌, 跟碗盘砸出“叮”的几声,震耳欲聋,他猛然回神, 滞停的呼吸将寒秋冷冽的空气吸入肺腑。
寇辛骤然起身。
屏庆跪倒在地, 拦在门处,“世子!夫人下了禁足令,您不得出去!”
寇辛抬袖便想推开, 触及的一瞬又念在多年情分,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冷声道,“滚开。”
三侍女也齐齐跪倒在地,莲和语气急切,“世子!奴婢知您念友心切, 可夫人昨日说了, 你若是踏出半步, 便是在同她忤逆犯上!”
寇辛强行起身后, 他的膝盖隐隐作痛,光是单纯的站立, 也如同站在刀尖刃上。
可这点痛远远不及心里万分之一的着急。
他冷冷盯着跪了满屋的丫鬟小厮们, 心中嗤笑, 忤逆犯上?仅次于谋反叛乱的罪名, 多大的罪, 母亲却这般决绝地按在他头上。
寇辛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那便去请母亲写一道我忤逆不孝的折子,递上大理寺, 让官兵将我抓了去, 剥皮揎草、磨骨扬灰。”
此话一出, 下人们俱都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不敢出声,满屋子的人,却一片死静。
“无论如何,这门我出定了。”寇辛冷喝,“都给我滚。”他不顾腿伤,硬生生就想乱闯出去。
下人们伺候了寇小世子这么些年,哪不知这位是个玉瓷做的,摔不得,碰不得,现如今身上还有伤,一个两个都不敢使出真力气拦,生怕自家小主子闹出个好歹来,不过片刻,还真让寇辛闯出了这道门。
膝上的伤口撕裂开,流出疼痛的血液。
寇辛却忍痛抬步向锦榭院的大门冲了过去。
身后的下人们见寇辛跑起来,霎时提心吊胆,院门口只有两个家里的门卫守着,寇辛充耳不闻,快了,快了,等他过了这道门,往后院的墙一翻,谁也阻拦不了他。
寇辛向大门跑去。
两个门卫却低头含胸,一动不动,没有上前阻拦。
寇辛眉眼一皱,察觉出怪异,却顾不了这么多,等他扑到大门口,正准备迈出去,耳边却响起愠怒的一道女声:“都在闹什么!”
寇辛还未反应过来,身后追来的下人们都跪倒道,“夫人。”
寇辛脑中嗡鸣一声,骤然停住脚步。
长公主迈步进来,越过寇辛往厅堂内走,冷声吩咐,“将世子给本宫架回去。”
寇辛怒喝:“谁敢!”
长公主冷冷回头,“本宫看谁不敢。”
寇辛急得快哭了,“母亲!”
长公主只是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无论寇辛怎么挣扎,都只能硬生生被人抬了起来,按回屋内的太师椅上,袍角被膝上的血染红,寇辛甫一坐下来,才觉得痛不欲生,他皱眉深吸一口气,又不服气地想站起身。
长公主见他还想乱动,再也忍不住心疼,恨恨无奈道,“我打听过了。”
寇辛眼一亮,巴巴看过去,也不闹了,“他伤得怎么样了?谁派的刺客?淮亲王府的守卫都是吃什么的,这都能让人潜进去!”
长公主挥了挥手,等人都退了下去,才徐徐说道,“文贵妃同二皇子狗急跳墙,得知那夜宵禁提前,是淮亲王做的手脚,让母家□□。”
寇辛心中一紧。
长公主道,“你皇舅舅派了太医过去,一剑刺中了上臂,暂且无事。”
寇辛心慌意乱,“娘,你让我去看看好不好,我保证我再也不闹了,我就去看一眼,我不看我放不下心,娘。”
长公主支额,眉眼是掩不去的疲惫。
昨日她被召进宫中,与一母同胞的皇帝亲自商量怎么处置文贵妃母子二人,长公主恨得不行,本意是将文贵妃一杯毒酒赐死罢了,母家一族也全都逐出京去,赶入南蛮之地,永世不得回京,就连二皇子,也最好贬为庶人。
她想,但皇帝却不忍心。
他连将文贵妃打入冷宫都不舍,怎么舍得眼睁睁见文贵妃去死。
文贵妃母族的确贬出了京,但最后也只不过让文贵妃落得一个连贬三级,二皇子永不得入朝的结果罢了,长公主寒心之下,恨不得一掌将她这弟弟给扇清醒。
皇帝无颜面对,长公主铁青着脸,在宫中坐了一夜,才手握立东宫太子的旨意回了府。
还未休息片刻,又被下人通传,寇小世子又闹了起来,打听之下,才晓得昨夜不止宫中乱个不停,淮亲王府也乱了。
长公主瞥见寇辛膝上长袍染开的血色,愈发心力憔悴,她揉了揉额,再没其余力气去管制寇辛了,道,“娘可以应你。”
不应他又能如何,难不成真要她眼睁睁看着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将自己折腾至死吗?
寇辛闻言,霎时振作起来。
长公主:“但要将伤先养好,我才会准你出府。”
寇辛连忙点头,“娘要说话算话。”
长公主不想搭理,高声道,“来人,传府医。”
寇辛冷静下来后觑了眼长公主的面色,心中担忧,又想缓和关系:“娘,陪孩儿用顿早膳吧?”
长公主本不想应,但寇辛一直用小兽孺慕的眼神瞧着,小心翼翼地期待着,狠不下心,应了。
府医还得要一刻钟之后才能来。
这一刻钟,寇辛陪长公主喝了碗热粥,母子两剑拔弩张的关系总算缓和几分。
府医处理伤口的时候,长公主也一直陪伴在侧,仔细询问,叫那触目惊心的鲜血刺了眼,恨不得亲手上药。
寇辛握住长公主的手,“娘来时身上都是寒露,怕是昨夜一直在宫中,刚刚才回府,就不要劳累了。”
长公主拿寇辛是一点办法都没,到最后也只能轻叹着,服了软,“你呀,什么时候才能让娘省省心。”
长公主又是无奈又是痛恨。
寇辛这边她忍不下心下手,只好在心中盘算着,怎么去打淮亲王的主意。
寇辛上了药后,也就乖乖养伤。
府医说不让他乱动,他也真一日都足不出户,在榻上躺得身子骨酸软。
入了夜后也早早让人熄了灯,想着休息好了,伤才养得快,但不知阖上了眼多久,盯着眼前一片漆黑,怎么也睡不着。
他只是被碎瓷划了几下,都已经这么疼,燕京涵叫那贼人一剑刺进骨肉中,又是怎样一种疼?
若不是因着他,燕京涵也不会背叛燕离归,去替他做这许多事,为了皇祖母的命,却险些将自己的命也丢了去。
寇辛眼中酸涩,在深夜的寂静里,将脸埋进被褥里,好半响才松开,徒留一片湿意。
寇辛再睡不下去,坐起身,拿了床榻边案桌上的茶水,囫囵一口冷茶下去,凉彻肺腑,屋内一股冷风吹来,让这股寒意更是深入骨髓。
寇辛被吹得正想再缩进温暖的被褥里,脑中却一个激灵,这股冷风从何而来?!
他霎时向屋内大开的窗户看去。
寇辛背脊发凉。
他身子弱,侍女们离去前都会将门窗紧闭,这窗是何时打开的,又是谁打开的?
他正想唤人,却见床帐外传来走动声,来人徐徐走进,“我以为你睡了,不想吵你,想看一眼就走的。”
第一个字音,寇辛就将人认了出来,方才憋着的泪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受伤了吗?”
“来见你。”
燕京涵携带一身寒气,微微俯身,用冰冷的指尖将寇辛眼角的泪擦去,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股疼惜感,低沉着嗓音道,“为什么哭?”
寇辛不肯认:“我没有哭。”
燕京涵很轻地笑了下,“好,没有。”话音刚落,他又道,“昨夜我失约了,下次不会了。”
寇辛急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燕京涵,我知道你不想同我说,但你不告诉我,我会更担心。”
他眨着一双泪眼,在黑暗中摸索上燕京涵的侧脸,“我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整夜整夜地念着你。”
“我睡不好我就会生病,生很严重的病,到时候我就陪你一起躺在病榻上。”
“你伤好了,我的病才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两个宝贝都受委屈了
第79章 伤
寇辛在黑暗中长久等不到答复, 好半响,才感到眼睑落下来一个很轻的吻。
舍不得触碰的那种轻。
燕京涵:“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寇辛咬牙,“燕京涵。”
燕京涵不是不想给寇辛看, 而是伤口太过狰狞, 方才他力排众议,刚醒就硬是从病榻上起来,不顾伤势前来长公主府。
怕自己失约寇辛不高兴。
怕寇辛等自己等得太久。
也怕寇辛见不到他, 会胡思乱想。
他来得太晚,寇辛已经熄了灯, 早早歇下,燕京涵便想看寇辛一眼就走,求个自己安心。
没成想寇辛突然醒了。
肩上的伤口撕裂出血,燕京涵却感觉不到疼, 因为寇辛也在想他。
寇辛心知燕京涵是个锯嘴葫芦, 他不肯, 无论如何也不会开腔, 一生气就口不择言,冷哼道, “那我也不把我的伤给你看了。”
燕京涵眉眼一皱, “哪伤了, 二皇子应该不会对你下手, 探子也没报这两日你府上出了事, 怎么伤的?重不重?”
寇辛见他急了,才撇嘴道:“那你这探子还真是没用。”
这事探子还真是冤枉。
燕京涵的确派了探子跟在寇辛身边,让探子将寇辛每日的所作所为, 都事无巨细地禀报上来, 可长公主同寇辛说的私房话, 又岂是外人能听得见的?更别说燕京涵刚醒,连消息都未听就马不停蹄地赶来长公主府。
燕京涵微微思虑要不要将探子再多加些人,顺便将寇辛这锦榭院的守卫也暗暗补上,他今日受了伤,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潜入。
若是来的不是他,而是燕离归痛恨之下,想要拉着所有人下水,派来杀害寇辛的刺客呢?
这念头转瞬即逝。
燕京涵起身,用火折子将一盏烛台点上,昏黄的烛光照亮床榻狭窄的一角,他随手搁在塌边案桌上。
回头便见凌乱着一头乌发,仰首眨着双泪眼,满眼都是他的少年。
燕京涵解着衣带,干脆利落地将受伤的手臂从长袖中抽出,赤着半边身体,没等寇辛瞧清他肩胛骨处绑着白布的伤口,只看到一片湿润的血色,就叫人侵上榻,解着衣领。
赤着的半边胸膛猝不及防贴近,近得寇辛都能感受到上边的热气,野性扑了一脸。
别说伤了,寇辛只记得眼前燕京涵漂亮的薄肌,他脸腾地红了,把燕京涵的手打开,“你干什么!”
燕京涵不知寇辛为何又生起气来,低声哄道,“给你瞧了,你也让我看看你受的伤。”
寇辛别开脸,“我还没瞧清楚。”
燕京涵坐下来,“会吓到你。”
寇辛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燕京涵是误会了,以为自己要他揭开那层裹着伤的白布,去看里边的伤口。
偏偏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燕京涵第一反应也不是顾虑自己会伤上加伤,而是伤口太丑,会吓到寇辛。
寇辛又好气又好笑,控制不住地眼酸,“你别动。”他仔仔细细看了眼,有些心疼地想用指尖去碰,又停顿下来,怕碰上去,燕京涵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