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311————日月尧

--好可怕的力量，他真的是人类么？
Patina下意识的握紧了冰刃。
剥落的碎片引起的烟雾掩盖了少年的身影。
HAN面不改色的将右手从墙体中抽出，然而五指指甲和大部分手指的皮肤已经在撞击中脱落，肌肉混杂着斑驳的血迹暴露在外，强烈的刺激着人的呕吐感。
当年的实验只来得及强化他的肌肉和骨骼，在外表皮角质化实验实施前就遭到上层的封杀，而由此产生的灾难性后果却必须由受试者来承受，真是完美的体现了身份所带来的权利差距。
满是烟尘的废墟之中已然只剩下HAN的身影，周围异常寂静。
风声在这一刹那破空而来，HAN本能的闪避，然而避开的竟只是高密度的低温空气。
冰刃从相反方向穿透了男子的腹部，喷涌而出的血液将之染成鲜红。
烟雾散尽，而Patina赫然出现在HAN面前："我赢了。"
HAN祖母绿色的瞳孔中闪现出诡异的神色。
Patina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然而动作却晚了1/10秒。
HAN的右手已经击中了他的腹部。
"呃......"
Patina的声音吞没在空气里，少年的身影在一瞬间倒了下去。
HAN 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自己面前，墨绿色的瞳孔显得如此冰冷。
--"够了，HAN。" Zoe突然走出暗门，制止了男子下一轮的攻击。
"哼。"HAN不悦的瞥了Zoe一眼，用一种略带嘲讽的口吻说道："怎么，你是在担心你的‘小白鼠'吗？"
Zoe紫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悲哀，然而他很快换上了一如既往的微笑："别忘了，你也是我的‘小白鼠'啊。"
--再打下去的话，恐怕会牵动你腹部的伤口啊......
HAN陷入了沉默。
"我手上没有太多药物，你最好不要乱动，别又扩大伤口增加我的负担。好了，把右手给我。"Zoe的语气里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然而HAN却乖乖伸出右手，让"医生"为之包扎--前一刻还令人心寒的杀手此刻却犹如普通的孩子一般。
"腹部的伤得到‘那里'去处理了，你等一下。"Zoe轻描淡写地说着，事实上HAN的伤势如果换作他人恐怕早已昏迷了，然而除了异常苍白的脸色外，HAN并没显示出与健康者的不同。
--这也算是当年的实验所馈赠的礼物吧。
Zoe随即开启了手腕上的微型通讯系统："阎，事情结束了，解除镭射装置--Eggy的情况怎样了？"
少女的影像立即由超光速通讯传了过来："医生！你没事吗，太好了！Eggy的检测已经顺利结束了，但是结论是......"
"那些稍后再说，你带上Z-13和Z-27过来，马上。"Zoe的表情罕有的严肃。
阎微微一愣，随即回答道："知道了，那我现在过来。"
"我没这么容易死，你太多事了。"
Zoe对于HAN的抱怨只回应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五 幕间小憩•过去（一）
"医生--HAN？！"匆匆赶到的阎望着眼前的三人不禁大吃一惊。
"怎么了？阎？"Zoe自然的将HAN枕在自己膝上，正用手测试着对方的心率。
"HAN怎么会在这，好像伤得很重--他又是......"
"没事的，以他的自愈能力来看还不至于危及生命，这是镇定剂的效果，"Zoe似无奈的口吻中满是遮不住的溺爱之情，"否则他在倒下之前是不会歇着的--真是喜欢硬撑的人啊。"
"而且比起这些，‘他'要伤得严重多了--腹部直接被HAN击中了。"
阎立即开始检查Patina的伤势。
"胃出血的概率非常大，要立即进行手术。"
"果然如此吗......‘Patina'就交给你了，相信在生物手术刀的辅助下，你应该可以独立完成的。"
"Patina......呃？那你......"
"没办法。"Zoe低头望着沉睡中的男子，淡淡地说道，"现在我必须优先考虑他啊。"

"结束了？"Zoe对匆忙进门的少女平静地问道。
"是的，手术很顺利，应该明天就能复原。"阎显然十分满意她初次独立完成的手术，但她喜悦的原因远不止如此，"Patina竟然是自然变异中的成功者！这个概率最高也只有1/10^23！太神奇了，他竟然能够自由操纵分子速率......"
"的确是垃圾中的精品呢。"Zoe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Eggy呢？"
"已经清醒了，现在应该在他房里......这是检测的报告。"阎的声音在一瞬间沉了下去。
空中瞬间出现了半透明的电子屏幕，一串串字符在上面跳跃，闪烁着青色的光。
"......不愧是‘他'的计划，真是会节约资源啊。"
Zoe看似平常的笑容中浮现出一丝异样。
阎并没有听懂Zoe话中的真正含义。
"那个......医生，HAN现在......"阎一向活泼的声音突然小心翼翼了起来。
"你还是一样怕他啊。"Zoe淡淡一笑，"放心吧，他已经离开了--留不住的家伙。"

黑发黑眸的少年安静的坐在床边。房内的气氛异常压抑。
电子解码声机械的与其回音重复，随着脚步声的消失，Zoe出现在少年的视线里。
"这是你要的东西。"Zoe扔出一张芯片，"慢慢看吧。"
移门在医生的背影后合拢了，一并合拢的还有黑暗，如同夜晚之海一般的黑暗。
如同......那一双褪了色的黑色瞳孔般的黑暗。

浅棕色的发丝无力的卷曲着，一如倒在地上的孩童的身体。褪去血色的苍白皮肤上，黑色的瞳孔失去焦点，泛着沉闷的灰色。
少年无言的站在前一刻还被称作人类的尸体旁，黑耀石般美丽的双眼中映出了血的颜色，手中的那一团鲜红还保持着某种节奏的律动，以及渐渐逝去的、伴随着两人所有过去回忆的温暖。
少年第一次知道与之血脉相通的这份血液拥有如此妖冶的美丽色彩。
晃动的白色身影戴着笑容的面具，令人作呕的目光中畏惧更多于喜悦。
然而某个声音却响了起来：
没什么好愧疚的，你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白色的身影在眼前穿梭，已经记不得是谁无意间道出了真相，只是从那一天起，一种鲜艳的色彩照亮了他单调而又机械的生活，将那一个个白色的身影映得鲜红，如血一般的鲜红。
也从这一天开始，少年清楚地知道，他已经不再拥有"未来"。

"......是这样吗......原来......"Eggy黑色的眼中闪现出对不幸者的悲哀的怜悯，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笑"的神情--如此苦涩的笑容。
悬浮在半空中的数字跳动着，像是对面前之人的嘲讽。
--身体机能 normal
生命活力 normal
生命周期 half

六 小夜曲•初次的会面
"那个家伙是谁?"Eggy朝Patina的方向瞥了一眼,略带疑惑的问道.
"可以说和你一样。"Zoe平静的回答，然而言辞间却透着一股调侃，"只不过是‘野生'的。"
Eggy下意识的回顾，棕色头发的"少年"的影像不知为何异常深刻的印在他的脑海中，一如在那被封存的过去之中的某个身影。
Patina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研究所。从醒来算起这是他初次认真地研究它的内部，然而他看似好奇的眼神背后却蕴藏着蠢蠢欲动的野心。

"我想暂时留在你这里--可以吧！"
"......我没什么意见，"Zoe看着一本正经的少年慢条斯理的说道，"只要‘你的资源'不反对的话。"
"那些家伙不是你真正顾虑的原因吧。"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对等的代价，这是无法改变的法则。然而有时即使付出了也不一定会有回报，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仅此而已。"
Patina的目光中闪烁着某种东西，在那一瞬间Zoe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
"那么，"Zoe轻轻摘下了眼镜，"欢迎你，Patina。"

"请问你是......"阎对于门外的来客显然有些意外。
"我是来求见‘他'的，"游民模样的男子平静的说着，然而他的眼神里却闪烁着不安定的因子,"‘飂'的首领，Patina。"
"阎，你先回避吧。"Patina不慌不忙地从里间走出，将阎挡在身后，"这是我的私事。"
"首领......"男子的目光从见到Patina的一瞬间开始变得复杂。
"已经是过去时了，Butcher。"Patina淡淡的说着，语气中没有一丝的波动，"我和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怎么会？！"被称作Butcher男子大吃一惊，"您什么时候......"
"从现在开始。"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沉默。
"......您的意见我没有违抗的权利。"再度开口时，Butcher的语气中已然掺入了强硬的成分，"但您必须给整个组织一个交待。"
"是这样啊。"Patina的眼神深处燃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自嘲的口吻正渐渐从他的话中透出来，"看来是我过去太照顾你们了。作为反省，一条手臂应该够了吧！"
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Patina已经将右手按在左肩上。随着白色的烟，蛋白质灼烧的气味迅速的弥漫开来。
"Patina！"阎惊恐的叫声吞没在沉默里，而Butcher已然惊呆了。
一个身影从里间窜出，Patina只感觉带眼前闪过一道黑暗。
然后是一声钝响，以及开始向周围蔓延开去的、触目惊心的鲜红。
"请爱惜自己的身体。"Eggy抓住Patina的右手，将它拉离已经焦糊一片的伤口，"趁你还拥有时间。"
"......是吗。"Patina轻轻的自语着，对方那双黑耀石般美丽的眼中正闪烁着令他感到温暖的某种色彩。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Zoe倚在里间的门上，嘴边浮现出微妙的笑意。
--那两个人，还真是迅速啊。
在这个繁华城市的阴暗角落里，有一个曾经被推崇的名字在一夜之间成为了追杀的对象，所有想要取代它原来位置的人纷纷开始行动，然而这一系列的反应仅限于最下层的游民之间，限于那些对于"人"而言如同尘屑一般的蝼蚁之间。

七 间奏•分别（一）

"这种程度的烧伤，只要重组细胞就能使伤口完全消失--"Zoe突然停下了包扎的动作，面带微笑地打量着Patina，"不过我想你应该更希望它留着吧。"
Patina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觉的停留在伤口上。
"留着......也无所谓。"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咦？"
"还有些事要善后吧。"Zoe一边包扎，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Patina下意识的回避了Zoe的目光："我很快就能回来。"
"希望如此......毕竟Eggy是重要的试验品，我可不希望他离开太久啊。"
Patina开始有种被耍的感觉。
然而当他走出房间时，却看到了熟悉的黑发少年的身影。在他因惊讶而停顿的一瞬间，对方罕见的抢先开口道："要走吗？"
没有理由的，Patina突然无法回答。
"......一起走吧。"依然是冷冷的口吻，然而或许是错觉，Patina感到了温暖。
不经意间，已脱口而出："好啊。"
两人相视而笑。z32y5b2g
那是Eggy第一次在他人面前露出笑容。
Patina突然间想起了Zoe的话：
--毕竟Eggy是重要的试验品，我可不希望他离开太久啊。
那个家伙，是早就料到了吗？

"尽快回来啊，"Zoe带着诡异的"亲切"笑容说道："在我还没有对你们的身体失去兴趣前。"
Eggy立即拉上Patina大步离开："走了，Patina。"
"医生，就这样让他们走了......"阎恋恋不舍的目送两人远去，有些不满的埋怨道，"Patina也就算了，怎么能让Eggy......"
"放心吧，那两个人不会有问题的。"Zoe转身走进研究所，镜片在这一刹那反射出人造光线的亮度：
"而且马上就会见面了。"

八 幕间小憩•过去（二）
"......乖孩子，过来。"低沉的声音响起在一片黑暗里。
苍白的手臂反射着微弱的灯光，在暗幕下显得异常诡异。
少年的瞳孔瞬间收缩，过去令人崩溃的经验伴随着苍白的手涌现，少年颤抖的身体中爆发出神经质的嚷叫："不，不要！别靠近我！"
晃动的人影，硬物嵌入身体的痛楚，金属的摩擦声，以及--瞬间扩张的呈现出紫色光泽的黑色瞳孔。
Zoe突然惊醒。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呢？连自己都早已忘了时间。
窗外，大雨骤降。

雨夜，密集的雨击打着地面，掩盖了远处的警报声。
黑发浸渍着雨，失去了张扬的能力，顺从的垂着，一如男子的残败的身体。
伴随着沉重的呼吸，血混和着雨水缓缓流下，在男子的身躯上画出支离破碎的图案，将周围的一切染成深红。在夜幕的衬托下，愈加显现出其妖冶的美丽。
雨依然下，然而男子突然失去了被它击打的感觉。
模糊的视线里，一双紫眸晃动着，犹如传说中的恶魔之眼。

耀眼的灯光令人眩目，衣着褴褛的少年在高级的走廊上穿行着。
墙上的通缉令中，过去的自己诅咒着，然而如今，他已只能谄媚的微笑。
这是无法逃离的牢笼，逃离了的鸟儿又重新陷入名为天空的牢笼。
少年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人"的力量。
--已经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
在旁人惊诧的目光里，他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门。
门开了。这一扇门即将划分生死。
他在这一瞬间微笑，对自己，也对这个世界的"神"。
"我想要三样东西：这个城市的合法居民证明，私人研究所以及足够的启动资金。作为代价，你可以从我这里拿走一切你想要的，除了命，和自由。"
衣着高贵的男子平静地望着这个大胆直视他的下等人，目光中有着不可忤逆的尊严，以及，对另一个世界的东西的欲望。
"Zoe"于是在这一夜诞生。

"医生！"阎的声音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恐，"有人强行闯入！是军部的--"
Zoe平静地看着窗外，仿佛不曾听到少女的声音一般。
--终于来了啊，虬。

"不想知道要去哪里吗？"Patina瞥了一眼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年，以一种狡黠的口吻说道。
"......到了就知道了。"Eggy的表情一如往常地平淡，然而Patina还是露出了笑意。
--真是不懂得说话的小鬼呢。
"那么，来游民区的目的是什么？"
Patina一愣，Eggy异常灵敏的反应勾起了他捉弄对方的欲望：
"......因为那里有个很好味的拉面店啊！"
然而Eggy神色的改变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有人来了......"
"呃？"Patina立即向后看去，几个高大男子的影子清晰地印在地面上。
--他们不是游民？！
"是‘那里'的家伙......"Eggy黑色的瞳孔中闪出一丝不安。

"别担心，阎。"Zoe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轻松的说着，"我很快就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