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庭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象你这样,为了一个‘情'字搞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
"你说什么?"浩然勃然大怒。
"哦!我说错了,你分明就是......"
"住口!"浩然打断他,"你好自为之罢。我真不知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转世投胎,枉我这么多年那么对你。"
话音未落,窗户打开。杜清悠见人影一闪,浩然跃出窗外,仍然是一袭白色道袍,冷冰冰的眼神,苍白秀丽的脸。算算他的年纪,应该已是而立之年,却俨然还是十六七岁少年的模样。
浩然警觉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便飘然而去。树丛中杜清悠出了一身冷汗,努力镇定心神,又等待了一阵,这才过去敲了敲清庭的房门。
房门打开,清庭看见是他,面上露出不愉之色,"这么晚了,你有事么?"
"我睡不着,想要找你谈谈。"杜清悠装作没有看见他眼底的不耐烦。
皱皱眉,"进来罢,开着门连我都觉得冻得慌。"只穿着白色中衣的清庭淡淡说了一句。
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杜清悠关好房门,看见清庭已经蜷缩在了被子里,样子象只孤单的小猫。
拖了一张椅子坐下,剔亮了蜡烛,昏黄的光透散在房间里,为家具罩上一层晕黄的光环。房间里一尘不染,烛光反射得桌面光亮得如同一面镜子。
两人沉默了一阵。清庭先开了口,有些不耐烦地道:"不要装深沉,我困的很,有什么就开门见山罢。"
"好,李玉成可是真的死了?不要告诉我说你不知道。"杜清悠咄咄逼人的望着他,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对方沉默了片刻,冷冷道:"死了。"
"月无瑕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我把她推到井里的,因为我恨她。你想要现在帮她报仇么?"语气冰冷,听不出半丝悔意。
"她到底对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恨她入骨?"想到昔年的一尸两命,杜清悠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那是我与她之间的恩怨,不需要讲给你听。"
杜清悠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我是你哥哥,她是我妻子,你们之间的恩怨怎么不关我事?"
"哼!想要杀人么?当初你以为她杀死我,不是也没有杀她为我报仇?果然在你心中她更重要些。"
杜清悠闭上眼睛,竭力按捺住自己情绪,过了片刻终于再度开口,"人都死了,报仇已经没有意义,只是你以后好自为之。现在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可认得绿袖?"
这次清庭又沉默了一段时间,最后叹了口气,"认识,他是我的替身。他在兰陵镇出现便是为了引你回来。你放心,他现在很安全,只是我已经让他发了毒誓,让他一辈子不见你。"
"你......"杜清悠气结,想起与绿袖的一切原来是个骗局,他怒极也恨极,只觉心碎成一片片的,再也补不回来。
清庭见了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够了坐起身,靠在竖起的枕头上,"哥哥今年三十三了罢,绿袖都能做你的儿子了。想不到他稍微勾引你一下你就把持不住,要不是当时他用药将你迷昏,你是不是会要了他?"
杜清悠又羞又恼,"你想引我回来还不容易,为何要用这种方法?"
"呵呵......我是怕哥哥旅途孤单,所以才悉心安排了一切。顺便也让哥哥尝尝被所爱的人背叛抛弃是什么滋味--哥哥你爱上绿袖了罢。"
杜清悠冲到床前,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吼道:"你快告诉我绿袖在哪里。"
清庭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甩开,又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才抬头道:"绿袖嘛,我已经把他送人啦--你反正是见不到他了。"指尖在杜清悠胸前点了点,邪邪一笑,凑到他耳边,"听绿袖说你在他面前一直充正人君子,每天晚上忍得很辛苦。哥哥你好可怜。假如哥哥你对我也有欲望,我才不会象他那么小气。"
"下贱!""啪"一记耳光落到清庭面上,杜清悠看着自己的手,抬头望着清庭愤怒的神情,心里一紧,"......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清庭伸手抚住渐渐红肿的左颊,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笑容,他缓缓站起身,伸手一拉衣带,衣服突然滑落下来,他便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
(十五)
"你......你做什么?"杜清悠连忙别过脸,"快穿上衣服!"
清庭眯着眼睛一笑,"以前你的丑事我没少听说。你这种没节操的人还假装什么清高?再说了,我是你弟弟,就算在你面前脱光衣服又能怎样?你是心里有鬼,所以才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罢?要是真的当我是弟弟,就看看我啊!"
杜清悠一想,既然绿袖与清庭长得一模一样这个事实无法改变,这个心结总是要让清庭解开。强压心神,转回目光,目光所及处依次是纤长的脖子,微突的锁骨,细瘦的腰肢,修长的腿--全身没有一点瑕疵。
清庭走近了一步,细碎的烛光撒在他雪白的身躯上,更显情色。他扯下绑着乌发的发带,将一绺头发拂到胸前。望着杜清悠妩媚一笑,伸出小舌舔了舔嘴唇,那绺长发在胸前晃动着,堪堪遮住最隐秘的部位。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锁骨,然后是胸前的红樱,绕着嫣红打了个回旋,满意的看见杜清悠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手指突然下滑,一点点撩开遮住青芽的青丝,听见杜清悠的喘息渐渐粗重。他晒笑一声,手指夹住自己的敏感,慢慢抚摸着。
见杜清悠的面色越来越红,清庭眼中闪过一丝冷酷。他轻轻扬起左腿,搁在杜清悠的左肩上。本来他站在床上,占据了高度的优势,所以这个动作并不太别扭。玉足在杜清悠的肩上摩挲着,胯间挺立的粉红色敏感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清庭仰起脖子,闭上眼睛低低呻吟一声。那声音似是难耐的邀请,诱惑力比任何语言还要大。
杜清悠额上的汗珠落了下来,一滴恰好落在清庭粉红的茱荑上。清庭难耐地低吟一声,再度伸手到身前摩挲着。
他微微张开眼,斜斜看着杜清悠,微启朱唇吟哦着。那声音时断时续,似有还无,如同一场不真切的春梦。
杜清悠突然一把拉开他握住茱荑的手,制止了他挑逗的动作。狠狠瞪着他,"你想干什么?"伸手拉过他的衣衫给他披上。
清庭邪邪一笑,低头看着他。他突然用左腿勾住杜清悠的脖子,身子往前一倾,右脚勾住杜清悠的左腿,整个人便挂在他的身上了。
杜清悠用力一甩,便把他整个人甩到床上。红了眼狠狠盯着他,突然俯身将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边,用自己的气息将他包围。见他茫然无措,杜清悠突然诡秘一笑,凑到他的耳边低低唤道:"绿袖......"
清庭身体猛地一颤,面色一沉,便用力挣扎起来,"混帐!快放开我!"
杜清悠松开他,退到离床几步之外,冷冷道:"你与绿袖分明就是一个人--你真以为我是瞎子?"
清庭面上阴晴不定了一阵,嘴角渐渐勾出笑意,"那又怎样?本来我化身为绿袖也只是为了看看哥哥动情的丑陋模样。"
杜清悠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其实在潜意识里他一心希望绿袖与清庭是两个人,因为只有那样他才可以毫不犹豫地去喜欢。这些日子来他反反复复回想自己与绿袖在一起的几日,绿袖的每一次微笑每一个眼神在他记忆里都那么清晰。从未有过的感情在心中咆哮,让他日日夜夜苦恼不已。
悲哀地看着清庭,"你究竟为何恨我?就因为八年前我没有信你?"
清庭咬牙切齿道:"恨就恨了,还要什么理由?你喜欢的人,我一个都不想放过。看,月无瑕和她的胎儿就是最好的例子。我就是要看你痛苦自责,你越难受我就越开心。"
突然狂笑起来,"你现在一定很痛苦罢。你的弟弟害死你的妻儿,你喜欢的绿袖原来根本是虚幻。哈!我就是要让你永远痛苦的活着。因为我恨你,恨你,恨死你......"说到这里,伸手用力一扯,罗帐便被撕开。
他哈哈大笑几声,过后狠狠盯着杜清悠,"这十五年我从没有象现在这么开心过。我就是让你尝尝得不到与已失去的痛苦--你永远失去月无瑕,却永远得不到绿袖。"
杜清悠先是苦笑,呆了一阵还是苦笑,半晌涩涩道:"永远得不到绿袖?哈哈哈......"身体滑坐在椅子上,伸手抱住头,过了一阵抬起头来,"你为何恨我报复我?你为何恨无瑕?我怎样才能补偿?--我想要个明白。"
清庭冷笑了一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斜依在床头,"我就是要让你摸不着头脑,让你心烦意乱,让你知道我十五年来的痛苦。"
杜清悠抬起头,痴痴凝视着他,烛光下清庭的面容有些狰狞,连水眸里也泛着红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中都写着怨与恨,源源不断,永不止息。
杜清悠直起身,静静道:"或者我永远离开山庄,或者我们以后好好相处,你选择罢。"
"想逃跑?你少做梦!你要是胆敢离开,我就把月无瑕的死因告诉她爹东静王,让他将我治罪。哼!你总是要顾及几分落英山庄的面子罢,你想爹在坟墓里不得安宁?" 清庭咬牙切齿道。
"你......"杜清悠紧捏拳头,终于重重击在桌面上,整张桌子立即垮了下去,变成破碎的几块。一转身,便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在临州长街上茫然地走着,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听着远处传来的犬吠,看着一片片枯叶凄凉地飘落。生命走到了无可奈何,最亲的人最恨自己,连个解释也成了奢望。不能爱,不能恨,全身上下都被细丝缚住,动弹不得。
听着远处的梆子声,知道到了四更--该是回山庄的时间了。若是清晨清庭看不见自己,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一转身,夜色中一条人影若隐若现。不由自主跟了过去,一路奔跑着,到了荒凉的秋府围墙外。杜清悠跳进了围墙,梧桐树下一条淡淡的影子,被风吹的飘来飘去。
"阁下......"杜清悠张开欲问,却见那人走近了几步。面容惨白阴森,凌乱的头发覆在额前,衣衫上血迹斑斑,看出身上有不少伤痕。
"李玉成!"杜清悠失声惊呼,"你......不是被烧死了?"说完后下意识一看李玉成的脚边,见没有影子,惊骇下倒退了几步。
"嗯......死了。"李玉成的声音飘荡在风中,"这是......我的魂。"说到这里突然跪下,"王爷救我。"
"可是......"杜清悠吓得声音也颤抖起来,"我......我怎么救你?"
李玉成抬起头,"我一直被浩然关在清风观后山山洞里,今夜他出门办事,我才侥幸逃出。他懂招魂术,回来后能立即找到我,我逃不掉。王爷只要破了他的法术,我的魂才可以去地府投胎,再不用被他折磨。"
杜清悠见他能好好地说话,心里的惊骇减轻了几分,镇定了一下心神,"我该怎么做?"
"我知道王爷有把绿吟剑,那宝剑颇有灵性。"他看看庭院里大片的绿花,"这花叫做碧落,浩然全靠他维持法术。只要把这些花都拔了,他的法力便会很快流失。到时王爷再用宝剑刺他一剑,他便会魂飞魄散,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自由。"
"魂飞魄散?"杜清悠倒抽了一口凉气,"你......忍心?你们毕竟曾经有过......"
李玉成抬头望望他,苦苦道:"原来你知道我和他的事。唉!年少时的荒唐轻率,想不到毁去的是两个人的一生。"
他面上先是露出一丝凄楚犹豫之色,之后又渐渐转为坚定,"虽然是我对不起他,可是这八年我已经偿还了一切。八年来他日日夜夜用法术折磨我的魂魄,还放火烧了我的肉身,让我不能还阳,而我娘也因此而死。要不是我苦苦哀求,就连我的妻儿也差点被他烧死。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浩然了,如今他的心里只有仇恨。"
眼睛望着不知名的远方,空空洞洞的,"其实当年我是真心喜欢他,只是对我来说还有许多比他更重要的,所以我才放弃了这段感情。如今旧日的感情经过十几年时光的侵蚀早已千疮百孔,不堪一击。为何他却执意不肯放开我?连放我去投胎都不允许。他就真的如此恨我,要让我永远做个孤魂野鬼么?我不甘心被他永远禁制,我要摆脱这样的日子。"
"这......"杜清悠想起清庭,想到如果自己杀了浩然,不知清庭会如何恨自己。再一想,就算不如此,清庭已是恨透了自己,也许多一件少一件根本就无所谓。只是自己毕竟与浩然无缘无仇,甚至多年来全靠他照顾清庭,自己断无理由害他。
李玉成见杜清悠犹豫,便道:"其实浩然在十六年前已经死了,你这样做也不算杀人。他死后化身成魔,靠碧落花维持原体,施法害人。其实我本来也不愿意见他魂飞魄散,然而那是唯一可以真正杀死他的方法。"
杜清悠叹了口气,"这事我已经知道,贱内多年前已经发现。她也是因为这个才被灭口。"
李玉成苦苦道:"王爷想来已经知道这些年来临州失踪的童男童女去了哪里了罢。"他冷笑一声,伸手指着那一大片碧落花,"全埋在根下做了花肥。没有童男童女的尸血,碧落花断不能长大。难道王爷真要放任浩然继续残害无辜?"
"还有,浩然在二公子清庭身上施了法术,所以二公子才会怨气郁积,性情变得反复无常。只要浩然一死,假以时日,法术也许会自动消失,到时你们兄弟和好指日可待。"
兄弟和好?杜清悠心上激起阵阵波澜,原本他已经不期望有这样一天。低头看看李玉成的凄惨形状,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想想自己也曾犯过他那样的错误,却没有得到任何惩罚,暗自庆幸的同时便对他更加同情了。
也许杀了浩然可以让两人都摆脱这样的纠缠,而且临州城自此也可以安宁。想到于公于私浩然似乎都是死了的好,终于点点头:"好。"虽然答应了,心中却是忐忑不安。
(十六)
李玉成谢着站起了身,面上的表情却似悲似喜。杜清悠见他发呆,便径自过去拔出院子里所有的碧落花,又把花下的枯骨全部搜集起来埋在了一处。那碧落花离土很快枯败,最后成了一滩滩绿汪汪的水。
这时听见隐约的呼啸声,李玉成面色大变,惊惶道:"浩然来了,你赶快躲起来。"
杜清悠道:"你且同他周旋,我回去拿宝剑。"说完翻过围墙离开了。
不多时一条白影飘了进来,白影看见李玉成,冷冷道:"看来我教训得不够。"一步步逼近李玉成。
李玉成狂笑起来,指着白影道:"浩然,看看你的碧落花吧!"
浩然一愣,一扫眼,立时面色惨白。他咬牙切齿地大吼道:"你这个畜生!"一挥手,李玉成哀叫一声,倒在地上蜷缩着。
浩然口中念念有词,李玉成在地上便哀嚎着打起滚来,冷汗很快湿透了衣衫。
"浩然你不得好死!"李玉成一边哀嚎一边大骂着。
浩然又一作法,李玉成便叫得更惨烈了。浩然咬牙道:"我不得好死?笑话!我总会比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要好死一些。不过如今我算是报了仇了,这八年你可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说完忍不住大笑起来。
李玉成心头一涩,"就算以前是我不对,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对我。"
望着地上伤痕累累的李玉成,浩然缩回手,面上露出凄苦之色。"以前?以前我可以为你生,可以为你死,可是你对我付出过什么?为了富贵权势你抛弃我,你可想过我心里有多痛?你不在乎,你从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