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一辈子————陶农

　　　他听到阿南拨手机，以及低声交谈的声音，但听不清楚实质的谈话内容，尤其阿南跟对方以台语交谈。

　　　「小安，你不相信我？」阿飞一语，想要冰释僵硬。

　　　「不。」我只是不相信自己......。

　　　阿杰已经开始把食物挟进嘴里，阿飞自然也不能不欣赏自己老婆的手艺，只是......。

　　　阿飞终於理解对面的阿屯为何开始猛喝饮料。

　　　只是阿杰好像对这过辣的汤头吃的津津有味。

　　　小安正准备起身替阿杰的空碗再舀点汤菜，这画面令阿飞刺眼
。

　　　於是阿飞拿出拼酒的精神，一口气把碗里所有的辣味吞进肚子里，意气的先把空碗重重放在小安眼前。

　　　小安真的不知道他火锅汤头今天调的这麽开胃！

　　　除了舌头有毛病的阿屯外，大家都还排队抢著续碗。

　　　小安不禁忘情想著，他的厨艺是不是已经跟岳宁修并驾齐驱了
？

　　　「阿飞，我们到中国以後，不如开家餐馆，我每天作菜给你吃。」小安真的很开心。

　　　阿飞忍不住瞧了小安一眼，更忍不住立刻告诉小安：
　　　「你......你还是去经营赌场比较好......。」

　　　阿屯见气氛轻松了，想到阿飞曾经叫他陪小安一起去大陆，阿屯忍不住低声朝阿杰问：
　　　「听说......大陆的场子比我们这里豪华，荷官个个都是美女？是真的吗？」

　　　阿杰不想说话，可是他怕再也没机会见到小安了：
　　　「边界......有很多台湾人，到了边界，没有人敢伤你。」

　　　「干嘛，你在边界都是一付老大的派头啊？」

　　　阿杰一说完就静住，他不知道为什麽小安的语气很冲。

　　　「既然你在那边只当老大，就别在这里当小弟，因为我这一生只习惯做我老大一个人的小弟[自由自在]。」

　　　「......。」阿杰终於说不过小安了，小安满口什麽小弟、老大的，听起来很复杂。

　　　阿飞则是分分秒秒都在改变著主意。

　　　人家都说了，小安一过海，就要把人带去边界了，边界那麽大
，又没有他的眼线，阿飞也怕小安被阿杰私吞了。

　　　阿飞开始慎重考虑，就让阿南一个人留在台湾顶成老不死，他今晚非亲自护送小安过海不可。

　　　两个男人把心机全用在吃喝上面，阿飞盯著阿杰，舌头像火煮
，可是在阿杰未动用冰饮之前，阿飞也不肯轻举妄动。

　　　阿杰吃一口，阿飞才死忍著火辣辣，锁眉吃进一口，滑入食道
，汗如雨下。
〖自〗
　　　阿屯则大胆搜括桌面全数饮料，包括阿杰的，因为他实在非常怕辣，阿杰当然不会有意见，他从来不碰来路不明的饮料，以前也只吃自己、或小安弄来的便当。

　　　「阿飞？是不是很热？」

　　　「嗯。」

　　　「等等我，我先去厨房弄一道很特别的料理，保证止饥又解渴
，你以前一定没吃过，很特别，你别吓到了，我现在就去弄，不要丢下我喔。」

　　　「快去！别罗唆！」阿飞觉得跟阿杰以麻辣火锅较劲，他有点吃亏。

　　　希望小安下一道菜色味道再平实一点，至於特不特别也不要求了。

　　　进入厨房的小安，一心只希望阿飞能忘记台湾，更对岳宁修曾煮过的每一道好菜失忆。

　　　阿杰则是跟著小安闪进厨房，外人接近，他不能不保护这里。

　　　「你！」小安一回身，看到阿杰，脸色非常难看，因为阿杰寸步不离，这也意味著他不可能不跟上船！

　　　小安不知道阿杰在中国是怎样的人、势力如何？就算阿飞陪著他偷渡，小安也很担心阿杰一下船就采取行动。

　　　「汪立杰，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我不喜欢被绑架的感觉，你最好别惹我抓狂！」

　　　小安真的对他很凶。

　　　阿杰曾经在对目标下手时，因为对方凶横的大呼小叫，阿杰还对那人多开一枪，浪费了子弹。

　　　他的妻子玉从来没有违逆他。

　　　程呢？如果在程一开始凶他就把他作掉的话，现在就不用受这种苦。

　　　以前忍下来，换成现在无法忍。

　　　看著眼前的人，不能不见。

　　　後悔一开始没干掉他。

　　　失去忍耐。

　　　程如果不见，不能忍耐，他会发狂。

　　　小安被阿杰盯的很不高兴，走向与厨房相通的佣人房，想说他在房间里抽烟一下总成吧。

　　　一声，小安差点低声惊呼，阿杰迅速赶到小安身後，小安退步，正好撞上阿杰。

　　　「我没事！猫在咬猫。」不想让外头吃饭的阿飞心乱。

　　　一只母猫正叼著小猫，一看到两个人类闯入，连忙跳窗逃逸。

　　　阿杰发觉这房间的窗户是开的，基於安全理由，走近窗边关上窗，放了窗帘。

　　　「别踩到！」小安盯住阿杰脚边，一只被大猫丢下的小猫，体型只跟老鼠一样瘦小。

　　　「大猫为什麽要咬小猫脖子？小猫死了吗？猫为什麽要吃猫？
」小安此时成了一个满脑问号的小学生。

　　　 阿屯突然跑进来大呼小叫：
　　　「程哥？怎麽了？老大叫我过来看......看阿杰有没有对你......怎样。」那是老大说的，不是他说的！　　　

　　　「跟飞哥说我没事，请他不要走掉，我一下就把东西端去。」
　　　
　　　「喔。」

　　　「这只猫死了吗？」小安问阿屯。

　　　「这猫怎麽了吗？」

　　　「刚才有只大猫在咬它脖子，看起来很凶狠。」

　　　阿屯差点脱口而出：程哥～～还有谁会比你凶狠～～。

　　　不过幸好阿屯及时把那句话堵回嗓子眼，以避掉血光之灾。

　　　「程哥，这只猫好小，我看它不会走路，所以被母猫叼著走吧，不然就是母猫饿疯了。」

　　　「我知道了，你快去替我看老大走了没。」小安很急。

　　　「好好好。」

　　　「我吓到它们，所以小猫被丢在这里了......，阿杰，开窗，让大猫自己跳回来。」

　　　阿杰不动。

　　　「开窗！」

　　　还是没反应。

　　　「开窗！」

　　　「不行。」

　　　「你......干你娘！」

　　　阿杰任由对方气愤的恶瞪他。

　　　「好，现在大猫回不来，小猫已经被丢弃了，我不要小猫被丢弃！」

　　　阿杰不应话。

　　　他一向只会杀人和保护人，猫咪这种小东西，对他而言就像是外星球的生物。

　　　「它是不是要喝奶？牛奶可以吗？你先替我抓到锅子旁边。」小安不敢去碰猫，猫家伙正是他最害怕的活体。

　　　阿杰也很够意思，立刻进行抓猫的准备。

　　　小安突然有点感动，因为：
　　　「你把平常吃饭的家伙都请出来了？」

　　　阿杰穿上平时执行刺杀任务必穿的雨衣，拿出两把军刀，小心翼翼以用刀背把小猫掏到身上，身上雨衣将它团团包围。

　　　阿杰慢慢走向厨房，快快将小猫丢进流理台里。

　　　要不是他非常喜欢小安的话，这种有毛物体的下场，应该是被他活活丢向窗外吧。

天真的一辈子9【牵手】
「怎麽办？那只东西都不喝牛奶。」小安拿著装酱油的小碟子
，闭眼，手指头尽量接近那头小猫。

　　　可小猫咪对碟子里的牛奶不为所动，只是死死趴在流理台的洗碗槽里，全身唯有背脊随著呼吸缓缓律动。

　　　「怎麽会这样？」小安皱著眉，撇头望著高他许多的阿杰。

　　　阿杰这自闭的杀手怎麽想得出喂食小家伙的方法？

　　　他倒是想著从此走路得更谨慎一点，以免将来会踩到小安的这只小家伙。

　　　两个小猫的新爸爸都在伤脑筋，他们打从心底一点都不想碰到这只猫。

　　　「以後该拿它该怎麽办？」两人脑海都打转著这个问题。

　　　小安不喜欢被丢弃的感觉，他想要把猫养下来，可是他是一个正要跑路到对岸去的人，可不是某大学里面的住宿生。

　　　「可能冰牛奶不行。」小安开始把冰箱里所有的牛奶都倒进锅子里头，开瓦斯把那锅牛奶加热。

　　　阿杰则是在自己背上的黑色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号的瓶口袋，还特地将瓶口袋里面的子弹取出来，藏在身上。

　　　小安开始理智思考，他觉得大家这样都不好，只不过是为了一只小动物，全世界哪里没有小猫，何必让阿杰......。

　　　「不会吧？你没搞错吧？你不是宠物店老板耶，你是......。」是随时随地与死亡为临的黑社会杀手耶......。

　　　小安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曾想开动物医院的兽医男孩......。

　　　阿杰这头却已决定将一丝不苟、工整无紊的背包里挪出一方位置，很多本来有固定摆放位置的枪械，都得先一一拿出来，阿杰把枪械拿在手中，表情像面对以前从没面对过的棘手难题。

　　　「你别开玩笑了，你不会是想替我养吧？别开玩笑了，你背著一只猫，万一猫突然咩咩叫了，你不就先被目标打死了？别开玩笑，猫还我！」

　　　小安心里没忘记阿飞还在等他的「特别料理」，只是......为什麽会在逃亡计划一切顺利的紧要关头，让他最後看到这只被遗弃的记忆呢？

　　　他在孤单中，被阿飞看到以後，他就开始命定似的赖著阿飞。

　　　命运是什麽？这只小猫又要如何消除被命运烙下的孤弃？

　　　小安和阿杰轮流碰著这只猫，两人脸上的神经都绷的很紧，像是电视综艺节目，让两位艺人轮流把手伸进恐怖箱内。

　　　阿杰对於陌生的触感非常不舒服，可是小安曾在回忆中提到这种动物。阿杰试著去熟悉小安偶尔告诉他的，小安每段回忆里的事物
。

　　　厨房的流理台前，只看到阿杰和小安两人的背影。

　　　阿杰的个儿高出小安一个头，小安矮矮的身高，与阿杰并立站著。

　　　始终没有交谈，但一直并立著，像阶梯一样，阿杰的体型是高方的阶梯，另个小不点则是矮梯。

　　　两人实质上的间距已经完全打破，阿杰一贯与人类的安全距离
。

　　　且还是无法完全掌握对方行动的方位。

　　　两人尚在抚摸猫咪之际，阿杰突然一烟溜的闪人，留下小安一木难支，没人陪他怕猫，他突然又觉得克服不了对猫咪的根深恐惧。
　　　
　　　阿杰为何一声不响就闪人？

　　　「小安！」

　　　理由其实也不用猜不透，因为阿飞在十秒後就进了厨房。

　　　阿飞想叫小安别再搞什麽特别料理了，小安这家伙以为在船上就可以随便拉肚子的啊！
〖自〗
　　　当然，很久没看到汪立杰从小安附近移开，阿飞也很不舒服。

　　　「是！老公！什麽事！」小安明明想让阿飞看见他誓死要与阿飞一起上船的决心，但万一让阿飞看见自己在玩猫，说不定还会被以为他想玩到明年暑假再出海呢！

　　　所以小安绝对不可让阿飞看见他正在「玩物丧志」。

　　　於是阿飞一接近流理台，小安立刻藏猫！

　　　藏一只猫没什麽大困难，但小安既紧张、又怕猫，粗鲁扯出猫咪的四条腿，一听到身後的阿飞大小声：
　　　「程安之，我不想看你再端出什麽特别菜......。」

　　　突然间，阿飞定住了，额头有两颗汗，视线慢慢的拨、慢慢的拨、终於对上了噪音来源......。

　　　一只猫凄厉的惊叫，爪子没命的撩著锅缘，整个猫身差点灭顶在一锅牛奶中。

　　　阿飞微微掀动唇角，并看见锅底下的炉火继续熊熊燃著。

　　　小安已经呆掉，楞楞站在阿飞旁边，抬眼巴巴望著他，想解释
，却已傻到不会去解释了......。
　　
天真的一辈子10【魔羯】
　锅上的炉子继续被煮热，牛奶换成新的一锅。
〖自〗
　　　阿飞正蹲在厨房里，抓著一只猫，它的脚跟似乎烫伤，眯紧的小眼睛，使它整个猫看来奄奄一息，小安只能拿著吹风机对著那猫猛吹。

　　　谁都不懂如何急救那只猫，也没有人真的十分关心那只猫的死活。

　　　「我本来想煮......牛奶蛤蛎汤......。」小安怯怯的，求恕的眼神。

　　　「嗯。」阿飞应了一声。

　　　当然非相信不可。不然这麽可怕的女人，谁还敢娶！？

　　　连猫皮也没剥，他最没兴趣的就是上了桌还会活蹦乱跳的食物
！

　　　趁著阿飞心事重重之际，阿飞手里的猫咪突然不安份的抵抗起来，轻巧一跃，踩起阿飞大腿开始狐奔鼠窜，受创的爪子已在他全身翻山越岭的跋涉起来。

　　　「小安！拿下来！」被一只来路不明的宠物践踏，阿飞终於火大。

　　　「是，我立刻来！」

　　　不敢抓猫，只好举著吹风机：
　　　「嘘！下去！下去！嘘！」

　　　两人生涩乱赶了良久，猫儿终於逃得不知去向，但阿飞却仍继续感受到温湿的热度，从颈後撩逗到无袖背心的肩胛骨，敏锐的性感神经，清楚感觉到肌肤痒酥酥的狎亵，一种复苏中的淫邪，在太阳穴里运行。

　　　一回神，发觉小安正跪在他身後，热热的呼吸，就在颈後。

　　　那鼻息，纯真持续的呼在阿飞性感的地带，试图激起冷脑之下的欲望。

　　　阿飞先是诧异了一下，身後的人被他轻轻一挟，小安跌坐在他坚实的胸膛里，他静静看小安掩饰意图的装可爱表情，还有他可口的双颊，已潮红一片。

　　　「我不要你......」对别人也这麽淫荡！　　　

　　　小安假装没听到阿飞的话，像蛇一样卷上了阿飞，手和舌头同时在不同部位打圈。

　　　「小安......你住手！」猛然吸上一口气。

　　　「不要！不会有人比我更会侍候老大。」

　　　「手拿开！」间歇性的喘息越来越粗，最後竟有点不接气：
　　　「像什麽话！太没规矩了！拿开！」

　　　「对不起......。」

　　　「他妈的，还耍贱！现在外面和里面都......。」阿飞突然就不接腔。

　　　「唔？」明明话都套了一半出来，小安还得故作无知状，不让对方看出他的思绪。

　　　「罗唆！就是不想干你！」

　　　「外面的麻烦是条子、还是成董？」

　　　阿飞表情只怪异了几秒钟，这是小安早就知道的事，但万一小安决定采取自己的行动，那麽小安......。

　　　那麽......小安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他捅下的篓子已经严重影响阿飞和帮派，那他也不会留下烂摊子给阿飞，今晚走的人将会是阿飞和阿杰，就像枪战那天一样，他会把自己的身体和自由交出去给敌人......。

　　　阿飞突然冷笑，显得残酷且不在乎。

　　　而小安，尽管绝顶聪明，却一点也无法了解，这样的情人。

　　　「对，这是我外面的麻烦，你负责。」

　　　「真......真的？把......电......电话给我......。」不了解。至今依旧猜不透。

　　　「程安之，与其把你交去给人操烂，不如你走，省得丢人。」

　　　「丢人？」

　　　「你是我用过的人，不想你吃这种苦头。」

　　　「谢谢你，不过我早就不是乾净的货色，我......我......。」背过身的小安，突然就大哭了，没有去克制的脱轨失控，连自己本人都措手不及的啕泣。

　　　什麽都听不真切了，碰巧，此刻阿杰和阿南同时接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