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细细的紫草

　　"这......You，我知道你MM不适合我。但至少它仍有我喜欢的音乐，至少它能让我们得到向往的生活。我现在并不敢再多要求什么。我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声音渐渐低下去，Gaku深吸了口气，将一双秋水似的澄眸抬起，牢牢地依赖般地盯着You，唇微颤着：
　　"只要......只要那你在我身边，就--"
　　"唉......"他的话被You深深的喟叹打断，You将他近来消瘦了不少的身躯怜惜地拥在怀里。
　　
　　无言。
　　
　　其实，你可知道，我最大的幸福就是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快乐？你不快乐的话，一切：
　　--劳碌的工作，虚假的安逸，陌生的音乐。
　　什么都失去意义。
　　但这些话，他该怎么才能让心爱的人用心去接受呢？
　　那么，罢了，就......这样下去吧。他所能做的，就是守住童年小小的誓言，用自己的这双手，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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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声划开了夜空，朦胧到昏黄的床前灯光塑造出的寂静氛围也被一同打破。
　　You半卧在床头，手中的烟已然快要烧到手指却浑然不觉。不知何时染成金黄的发丝有些微的凌乱。总是澄明耀眼的眸子此时却意外地迷茫而浑浊。憔悴的脸色和深陷的眼窝明白地昭示着主人糟糕的身体状况。
　　You一动不动地盯着身旁颤抖的电话，似乎想从这死寂的物件上看出些什么。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也丝毫没有伸手去接电话的意思。
　　"叮铃铃--"电话铃仍不屈不挠地响着，仿佛明白地知道电话这边的状况。
　　轻轻的窥探声从You的唇边随着最后一缕烟圈雾气般流泻。
　　
　　一如往常的屈服。
　　
　　"喂。"比平常略略低沉的声音。没有报上姓名，是因为完全了解在这个时间里会打来电话的只有那个人。
　　"你睡了么？"
　　是关心？You微挑眉，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你说呢？"
　　"你--呵。"仿佛相当了解他的情绪也相当不在意地接下去："这边工作结束了。"
　　"哦。"握着话筒的手微微一紧。
　　"不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吗？还是--你不想我？"
　　"你打电话来不就是要说这个吗？我干吗多此一问？"
　　"哈......"夸张地笑了声："真冷淡啊，You。不过我确实也不打算马上回去。"
　　"哦。"意料之中的答案。You带着几分痛楚和自残的笑意又浮了上来："需要我问是什么事吗？"
　　"You......"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呢喃般地唤了声，随即又掩饰什么似的回到原先轻浮的语调："Mana说要带我去挪威看看的啊！好不容易来趟欧洲，不能只为了工作吧！再说--Mana大人的意见也不好忤逆吧？"
　　多么拙劣的借口。
　　"顺便去钓鱼？"
　　"这个......或许。呵呵！"笑得，挺开心吧。
　　没有话可以接下去，窒人的沉默在地球的两面忽然蔓延开来，切合了浓浓的夜色像要将肉体和灵魂撕裂般剧烈疼痛，仿佛一个不留神就要消亡在犹豫的瞬间。电话嘶嘶啦啦的噪声恐惧地抓住意识的神经末梢。
　　"咳！"故意咳了声，似乎想挣脱这无形的牢笼。
　　"Gaku。"You突地出声："你--不讨厌他了？"
　　"讨厌？"那语调突然怪异刺耳起来："如果讨厌就能让我说出我想说的意见，就可以让我在舞台上唱我想唱的歌的话，我恐怕早就恨死他了！可是我能怎么样？我只是有个最合了他意的喉咙，能像最完美的扬声器一样把他所想要的东西不带一点偏颇地唱出来罢了。我像王子？没错！！--他是公主我是王子，美丽高傲的公主和英俊优雅的王子，还有诗一样的音乐和天籁一样的歌声--呵呵！多么美丽的童话！我--"
　　突然语塞，又是死寂的沉默。
　　"Gaku......"许久许久，You轻轻地唤了声，刚才嘲弄的表情又被熟悉的心疼取代。他蹙了蹙眉，用不确定而微微涩滞的声音开口："你--为什么不离开呢？回到我们原来的生活......"
　　"............"
　　"你......喜欢上Mana了吧，恩？"
　　"我......"声音仿似沙漠中的旅人般干涸："You，我不想，在别人的控制下......"
　　"那就是喜欢了吧！"You奇怪自己还能带着笑意吐出平静的声音。他的小人儿早已长出翅膀，飞走了飞远了，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想和他一样出色......好象是恋爱中人的心境呢！其实你会喜欢上他也是一定的吧。Mana他......"
　　"You!"阻止他接下去的自伤的话，Gaku大声打断他："别这样！"
　　"......"You笑了，浅浅，淡淡。他微眯着眼，恍惚中看到童年时被自己无意中撞倒的小天使，用一双湛蓝清澈的眸子呆呆地望着他。

　　天，很蓝很蓝。

　　后庭院里的秋千，在春风中咿呀作响。

　　一切就那样开始了。

　　"You，你......我......"顿了顿，他有些嗫嚅着说："你知道，我们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只有你......"
　　You依旧笑着，沉溺在久远的回忆里。

　　只有？是么？原来一直在一起，不是为了爱，而是长了久了，成了习惯脱不开，也别无选择，是么？
　　那么，假如童年认识他保护他的是另一个人，他们只不过在茫茫人海中偶遇，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了，是吧？
　　十多年的相依，竟只有，"朋友"的存在。
　　不，又不是。哪有朋友，是可以夜夜共眠激情交缠的？
　　那他，究竟算是什么？
　　
　　轻轻地，一如接起的时候，挂上电话--两个多月的，唯一一个电话，他已经不再是在那心灵唯一停驻的人了，是吧？

　　黎明的熹光从两片窗帘的裂缝间悄悄漏了进来。又是个晴天。街上行走的人们，奔忙于工作的人们，都一定会因灿烂的春光有个美丽的心情吧！可是总有那么一些阴暗的角落--心里的，现实中的，是阳光照耀不到。
　　偌大的房间因多日的空寂而缺乏生气，弥漫着诡秘的清冷气息。You却不意去打破这窒人鼻息的氛围，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灵魂恐惧着尖叫奔跑。
　　跑累了，就该停下歇息了，不是吗？
　　他的回忆又悠悠地随着Mildseven淡淡的味道飘回了半年前的那个傍晚。
　
　　枫红如火。夕阳把一切都染出了诡异的血色。
　　Gaku坐在秋千上，呆呆地，沉默了好久。You只是静静地陪在一旁，像童年那般手轻轻地摇晃着秋千。
　　Gaku抬起脸，美丽不输给女子的面容上有深深的迷惑和疲倦。语气轻渺：
　　"You，我好累。"
　　You没出声，手轻轻地推，无声地适宜他继续说下去。
　　"我--"他顿了顿，澄蓝的瞳似乎穿过面前熟悉的面孔，投向遥远的地方："或许当初真的不该加入MM。"
　　"现在的一切，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我不喜欢那么诡异的氛围，太压抑了，要喘不过气......"
　　............
　　"这不是我想要的音乐。"
　　............
　　"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
　　............
　　"我是什么？只是会唱歌的漂亮娃娃？"
　　............
　　............
　　"You......"被温柔地拥进温暖的怀抱，叹息声掩不住哽咽之意："怎么办？我在舞台上，怎么都笑不出来......"
　　............
　　............
　　............

　　改变，已然是个事实。
　　那天之后，Gaku变了，他会笑，但笑得没有灵魂。唱着言不由衷的歌跳着身不由己的舞。湛蓝的海水在眼底结冰。
　　他不会像过去的十几年中那样告诉You所有心底的事。他学会了虚假，因为谎言总是可以将自己保护得周全。有透明的空气罩在他身边一点点结起，连You也被无情地隔绝在外。
　　意识到这个事实，You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这个相处了１８年的人。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别人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认识他久一点罢了。没有喜欢没有情没有爱，全是自己一厢情愿地想保护他吧。当他张起那个罩子，投来的却是冷淡的眼神。
　　多可笑啊！那自己--到底是什么？
　　Gaku就像只虫一样在空气罩子里孵化。蜕皮成蛹，化茧成蝶。
　　蝶，又是什么颜色？

　　到底是什么使童年将小手塞进他掌心的小人儿轻轻挣开，悄悄地一个人走了？
　　询问改变的时刻和原因，未免都太愚蠢。
　　改变，连同回忆，一同遗落在身后。既然已如此，追问还有什么意义？他也没有多余的气力再去探究什么。
　　一切早已注定了。
　　相遇，逃亡，奔走，淡漠，和--梦想破灭。
　　所谓梦想，只是他一人的梦，与旁无关。破灭也是一个人的痛苦，一个人的哭泣。
　　梦想，在初初定义了这个美丽的词汇时也就意味着它只能是株长在夜里的昙。悄悄开花，悄悄枯萎。美丽只为希望绽放。
　　绝望，不是培植它的土壤。"变"的无情，是该怪他爱得自私，还是该怪自己爱得贪心？

　　独占，看来已是再也不能。

　　该怎么样，才能让一颗因爱而脆弱易裂的心灵去保护另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他也，好累好累。
　　进入交响乐团，在台上拉着不属于自己的乐曲，自己是别人灵魂的放送者。没有思想，没有表情。

　　路，
　　断了。
　　他们渐行渐远，紧握的双手无法伸长，便，
　　悄悄放开。
　　回首看见背影，和过去的足迹。
　　想保护他，却力不能及。
　　他永远也成不了对抗命运的勇士。

　　夏天快到了，没有一丝风。
　　天，依旧很蓝很蓝。
　　但秋千上了锈有怪异的咯吱声。
　　听不见只为笑而笑的咯咯欢语。

　　秋千，原来只是回忆的复制品。

　　前一瞬和这一刻，完全的两个自己。就这么样，他们，
　　变了。
　　不敢去探究原因，只有现实是不得不去面对。
　　走了--就再回不去。
　　且留在原地，在岔路口徘徊，呆呆观望。日子要怎么过下去？不是自己的事了。不想也不敢再挣扎--
　　就--随它去吧。

 

 

第五章 轮回
　　还记得离家的哪天吗？我们折一只会飞的鸟，从手中轻轻滑出去。鸟儿乘着夕阳下暖暖的微风，展开嫣橙色的双翼，飞啊飞，盘旋在城市的上空，在我们的梦里永不下坠。
　　就算曾落下挫折的眼泪，可它没有停止飞翔--尽管它不再为了当初的梦而展翼，尽管它不再为你我而飞。
　
　　飞翔--是为了什么？追逐天堂还是等待力竭时坠落的一刻？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与你一起展开翅膀。

　　"Gackt正式脱离Malice Mizer，是与成员不和还是音乐理念相悖？"　
　　慵懒地半卧在米黄色柔软的沙发上，Gaku染成酒红色的头发丝丝地笼住脸颊，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仅从那念着杂志标题的语气中听得出浓浓的嘲讽和不屑。
　　"啪"的一声，杂志被扔得老远，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无聊。"轻哼了声，理理剪断至颈侧的半长发，慢慢站起来。雪白的丝质睡袍诱惑般地紧贴着肌理平滑的身躯，白皙柔嫩的肌肤在散开的衣带下若隐若现，闪着朦胧的完美的光泽。
　　"You，你说是不是啊？"
　　You从厨房端出装着香气四溢的伯爵奶茶，金黄的曲奇和烤的香脆的培根，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没做声，径自把盘子放在餐桌上，才说："你要单飞是你的事，管他们说什么干吗？"
　　"就是啊！"嘲笑着的表情突然敛去，面孔有丝愤恨："他们都说我是--背叛者。"
　　You没看向他，将盘子里的事物分成两份放在餐桌两面，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确是。"

　　但，你背叛的不是MM，而是你自己的单纯，是当初不染尘垢的梦。
　　这话，You并没有说出口。

　　Gaku阴沉了脸，不再说话，坐在餐桌前发泄似的狠狠咬了口培根，油喷得满口，惹来You一阵轻笑。
　　Gaku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边嚼口中的事物一边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一个人的确势单力薄了些......You，我们组个Gackt Club吧招募一些比较厉害的鼓手啦吉他手啦贝司手啦什么的，比较我还是想做摇滚，流行乐太单薄了吧！"
　　You喝了口香浓却没有加糖的奶茶，面无表情地说："随你便。"他想做什么和他无关吧。
　　"别这么冷淡嘛！我退出MM不也是你的希望么？再说，Club里也不可以少了小提琴手啊！"
　　闻言，You用小勺搅动着奶茶的手突然一僵。
　　"什么意思？"没有一丝浮动的声音。
　　"就是希望你来做club里的小提琴手啊！不愿意吗？"

　　愿意？
　　You垂首直直地望着机械地搅动着奶茶的手。
　　他，有拒绝的能力吗？
　　在交响乐团和club，都没什么分别吧。音乐从不是他的"梦"，从那句短短的誓言在漾着春风的后花园的秋千旁响起时。"守护他"，就成了唯一的"梦"。

　　活下去的理由，是为了另一个生命的消耗。
　　--给予他灵魂的神明见到，会不会也心痛？
　　只要是这个人，说出的话和提出的要求，他这一生，是拒绝不了了吧。

　　嘴角又泛起苦涩的笑。
　　"嗯。"
　　又一次默认。默认屈服。默认现实。默认一直以来遵守那誓言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那就好好走下去吧。"
　　愈走愈远，愈远愈隐约。看不清轮廓，看不见熟悉的灵魂。
　　明知结果，自己还是执意做滚动自己命运的摧毁者。这算什么？自残，自虐吗？还是等得太久太累，迫不及待地想一窥破碎阳光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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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喧嚣的活动场内，看上去精干自信的人们忙碌地走来走去，各种各样的乐器在不经意间发出刺耳的试音声。明亮的灯光晃在头顶耀得眼睛生疼。
　　You游逛的步子愈来愈慢，最终，迟疑地停了下来。

　　喧闹声。乐声。脚步声。

　　白亮刺目的灯光。

　　热情。奔放的欢快。

　　You的眼底泄露出迷惘和罕见的胆怯，茫然地注视着四周。
　　寂静的他和扰攘的四周，成不了一个整体。突然意识到这一点，You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