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乱！乱！ ————葛城君

什麽叫做男人爱情？
分分合合的身体，永远相通的灵魂？
做什麽？为什麽？
混乱。

楔子
他从不是我的父亲。
我们因为灵魂相吸，所以走到了一起。
我时刻都在揣测，如果有一天他先我而去，我将如何面对没有他的早晨。
那将是痛苦撕心裂肺的日子，或是行尸走肉一般的活著？
我的灵魂，从见到他的那一天起，就被吸入他的生命当中。
一生的不得安宁，
一生逃不出的束缚。
[自由自在]
第一章
1986年2月10日 星期一　晴
今天我十岁.
第一次有人带我去游乐园，买给我许多的气球，多到可以把我带上天。
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名贵杜宾犬，他要买给我，我摇头："我自己都养不活，怎样养宠物？带它回去受辱，不如就在这里杀了它。"橱窗映射著我们意外相像的神情。我的经历，他似乎感同身受。
第一次赌马。我说我想看赛马，於是我们坐了当日的飞机飞到香港，我指著一匹枣红色骏马，他说就买这匹了，若无其事的转头对管家说"五十万"。欢腾的赛场，沸腾的人群。我兴奋，却没有大喊。赛後他指著屏幕上的数个零说："这就是你赚来的第一笔钱，你知道钱可以做什麽吗？"
"买来自由。"
他笑，满意的点头："但是买你的自由，这些钱还远远不够。"
"虚荣买不来任何东西。在你真正需要帮助时，就要放低姿态，成功才是最重要的。"
我问："我的自由究竟值多少？"
他眯起眼睛："如果是我，多少都换不来一个你。"
他叫萧雄，一个有著如此狂妄名字的男人，同时有著与之相匹配的财富。从我父母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
我喜欢他的袖口，天然红宝石泛著玫瑰色，打磨呈方形，镶在白金袖口座里，高雅别致。神秘美感的颜色尤其吸引我的目光。
他卸下一只递给我："送你，生日快乐。"

1986年2月13日 星期四　 晴
我快乐的跳跃著，下了床，打开我的抽屉，将满满的红色荣誉指给他看。
这些红色的荣誉，是我曾经相信将来可以用做得到关爱的筹码。我的钢琴弹得很好，我的散打不输任何一个同龄人，我的成绩永远名列前茅。
但是我是个私生子。我的父亲带著我入赘沈家，就奠定了我受人冷落的地位。
"沈家很大是吗？"我问他。
"是，很大。但你母亲这一支已经不如从前了。相反的，你的远房舅舅那里却是蒸蒸日上呢。"他不屑的笑，只是谈到所谓的舅舅时收敛了笑容，"就是你的舅舅介绍你给我的，他说你我很像。"
很像？我明白，是指联系著我们的很奇妙的东西吧。
"你愿意跟我走麽？我想收你为义子。"
我点头。我是沈家的垃圾。我想找一个地方，做一次真真正正的人，有人带我去赌马，有人带我去华丽的地方，有人对我说你是我的孩子。
他开心的笑，拉起我的手道："今天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我内心期待著。因为萧先生给我的，永远是最好的。

我看著光怪陆离的布景，和一群忙里忙外的怪人。我从书上看到过这种景象，我知道这里是模特活跃的地方──T台。
"萧先生，您来了。"一旁的刚刚还颐指气使的领导，此时对萧先生毕恭毕敬。
"这个孩子，我要他上镜试试。"
"是。"我被那个人领到了後台。
"呀，李导演，从哪拐来的，这麽标致的孩子？"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夸张的叫到，走到我面前捏我的脸，"你瞧著脸蛋多可爱，好像可以捏出水来。"
"蓝若阿姨好。"我装作一付孩子的天真细声道。
"唉？你知道这欧巴桑？"李导演惊讶道。蓝若的高跟鞋狠狠踩上他。"唉呦！"
"我在杂志上看过──新时代化妆师──三页的介绍呢，蓝若阿姨本人真的好漂亮。"我在沈家虽然有外出和上学的权利，但是零用钱却是很少，为了得到承认，我可以连续几天几夜不睡，阅读管家偷偷借给我的各类书籍。
"啊呀，"蓝若捧起我的脸，"你看这小家夥多会说话，将来一定是个女性杀手！小朋友，嫁给阿姨好不好？"
"蓝若。"萧先生低沈的声音响起，蓝若吐吐舌头："开玩笑吗，你这麽认真干嘛？"
"好了，工作吧。"萧先生大手揽上蓝若不盈一握的纤腰，"今晚我来接你。"
"嗯。"蓝若欣喜一笑，转瞬即逝，开始了极为专业的化妆。
聚光灯打在我的身上，我仰起头眯著眼睛，可以感受到无数的视线，被探索刺穿的感觉令我意外的兴奋，在镜头前，似乎有种东西在体内慢慢觉醒了。
"萧先生，这个孩子果然适合站在镜头前。你是从哪里发掘的？"听见李导演在低声说话，我看向黑暗的角落──灯光很强，我看不到灯光以外的任何地方，但是我可以感受到萧先生灼热的视线。
他在笑。
拍照结束，他们拿毛片给我看。
"很漂亮对吧。模特的表情很吸引人，尤其是这张，望向一边角落的，小扬，你那时在看什麽？"
我装作孩子一般纯真的笑而不答，和萧先生默契的对看了一眼。
"萧先生，这些照片可以登出来吗？我想把这些用作广告。"
萧先生看看我，我点头。
我们都知道，这些照片一旦刊登，会在沈家掀起轩然大波。此刻的我，反而有点期待。恨不得将沈家掀个底朝天。

我继续沈醉在迷人的夜晚，红石榴般的鸡尾酒，摇摆的钢琴曲，伴随优雅的舞步。
今天晚上，我的角色有点不太一样，今天晚上，我是个电灯泡。
左面坐著萧先生，右面坐著蓝若。我吃著蓝若为我点的草莓圣代无聊透顶──若不是她在场，萧先生一定会为我点一杯低酒精度的马丁尼，两个男人之间的对饮。
蓝若并没有因为我打扰到了他们的约会而有所不快，反而兴致勃勃地逗我，把萧先生冷落到一旁。待到萧先生起身去洗手间时，她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
"如果不是你在场，我都不知道怎麽跟他说话了。。。"她像是自言自语，话的内容却是对我说的。
"他啊，是我见过的，世上最最任性的男人。他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不喜欢了就立刻扔掉。我知道他有了新的目标了，这也许就是我们最後一面了。"
瞬间她又振作起来，表情恢复从前。我用余光一扫──萧先生还没回来，那麽她不是做给他看的。萧先生也很会选，找了一个太──能振作的女人，甩掉也不会麻烦。
"我啊，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哦，小帅哥。"她笑，突然我发现她的魅力。
自信时才会有的笑容，独自的受伤又立刻站起来，这样的女人是我所见过的女人中很少有的。
譬如我的养母──她从不允许我称呼她为母亲──嫉妒，猜疑，狭隘似乎是她生命中的全部，那样的女人是我避都来不及的。但是我现在一无所有，我只有十岁，我只有得到了沈家和她的认可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
萧先生说要收养我，但是我的父母会同意吗？
我用匙勺轻轻搅动圣代下的冰块，苦笑。
"你在想什麽？"她又捏起我的小脸，我发现她真的很喜欢我嘛。
"萧先生不要你我很意外，我觉得你很有魅力，是令人心动的女性。"我抬眼微笑，告诉她一个讯息──我并不是孩子，而是一个处在成长边缘的──男人。
"呵呵，我可以考虑吗？"她对我的引诱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接受了，毕竟她早已认识萧先生，他给她的惊奇决不少於我。
萧先生回来了，礼貌的叫来的服务生结账，然後他说："蓝若，以後如果有时间，我再和你联系。"如果没时间当然就不联系。
蓝若也明白他的意思，点头："今天就不要送了，你还是送这个小鬼回家吧，别让他的父母担心。"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我父母住在主院，我住在别院。他们对我是否还在这个世上是丝毫不感兴趣的。
"不，我先送你回去。"萧先生坚持。
夜幕下，蓝若的家门前，他们接吻，我可以看到蓝若眼中闪烁的水珠。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你喜欢蓝若吗？"萧先生问。
"嗯。他很漂亮，也很有魅力。"我答道。
"是啊。"他笑，手里的方向盘运用自如，"下次约她出来，不用通过我。"
"我才十岁。"我没好气道。
"你十岁？没看出来。"萧先生调侃，我们大笑，笑声消失在夜色中。

1986年2月28日 星期五　 阴
我安静的站在客厅门後，透过门缝看著正在谈判的双方。
皱眉头的父亲，不住气得发抖的母亲，和始终冷静的萧雄。我是他们桌案上的商品。
我等待著，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过去。
总管在母亲的身边看到了门缝里的我，缓缓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个结果我早就料到了。尽管我是父母眼中的垃圾，他们依然不会放任我跟一个外人走，这关系到他们的面子，而且我懂得越多，就意味著他们共同的儿子──我的弟弟──将有个利用价值很高的助手。
最终萧雄走了，我在窗口目送他高大的背影，进入黑色的加长宾士，远去。
我的肩膀被人抓住扭拧，紧接著是一个毫不留情的耳光，我摔倒在地，掉了一颗牙齿，却并不疼痛。
"你这个败类！我让你住在我们家就是仁至义尽了。"那女人的脸抽搐著，身後站著面无表情的父亲。她为什麽歇斯底里？应该哭叫的是我吧？
"再去找萧雄，我就打断你的腿！"
好吧，为了我的腿，我不会再去找他。

1986年4月15日 星期二　阴
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呢？我不知道。继续增加我的红色本本，继续从总管那里偷偷借来各种书籍，接受他同情的抚摸，再也没去过游乐园。
我没有再找过萧雄，他也没有打过电话来。
我对自己说，我没有能力追逐他，他是生活在完美的华丽中的人。
其实这不过是假话，我骗不了自己，也不想骗。
十岁，我已经懂得了很多。
那个有著枭雄之名的男人，不会就此放弃我。

1986年5月8 日　星期四
放学後，我在校园门口看到了豔红色法拉利，香车配美女，车上的美人正是蓝若。
"咳，小帅哥，姐姐来接你咯。跟姐姐约会去吧。"她依旧是那付媚人的表情。
"蓝若。"我叹了口气坐到她的车中，毕竟在校门口这个样子影响是很不好的，"我才十岁哦。"甚至身高都不及她那。
"呵呵，姐姐我这回打算谈一场纯纯的恋爱，姐弟的。"她满不在乎的发动车子。
我笑："纯情就不会开法拉利来了。法拉利的声音就像情人在床上呻吟。"
"你哦──"她坏坏的笑，点燃一根烟，眼睛在墨镜後眯起来，"不纯洁的小弟弟！"
我侧头潇洒一笑，从她的嘴里抽走烟，凑到我的嘴边。手臂搭上法拉利的一边，舒服的姿势。
"去哪？我的情人弟弟？"
"嗯。。。"我享受著法拉利的感觉，仰起头道："去你家吧。"
"呵呵，你真是啊。。。"她把话尾隐藏。
我想，能够享此殊荣，由首席化妆师亲自下厨做饭的，我是第一个吧，味道不错，就一个职业女性来说算是很难得的了。
像个大人般的进餐，谈话，蓝若果然是萧先生所喜欢的女人，成熟懂得掌控气氛，跟上次她把我当成小孩时完全不同，空气中弥漫著男女之间才会有的味道。
慵懒的躺在床上享受著她的服务，毕竟这是我的第一次，装作老练之会是班门弄斧，但是一次之後，我已经懂得大致要领，本能的翻转了身体，将她丰盈的身体压在身下。
"蓝若，你让我血脉喷张。"我低笑著挺进。
"我好像是在犯罪耶。"她微笑道。
"不是好像，而是就是。"我俯身给她一吻。
"你和。。。萧雄好像。"她愣了愣，随即抱住了我，"我好喜欢。"
"喜欢任性的男人？"
"是啊，喜欢这个世上最最任性的两个男人。"
我抱著她，抱著这个曾经被萧雄抱过的女人。
凌晨她坚持要送我回家，我只好忍受她的照顾，笑著揽住她的腰。差那麽一点点，若是我再高一些就好了。我闭上眼睛，轻轻吸进已深入我身体内部的清香。
风很大，也很黑，身边的蓝若，芳香不再，北风吹得四散。没了味道，我突然觉得整个星空之下只有我一人的存在。
1988年2月10日　晴
今天我十二岁，与蓝若分手，她结婚了。
"为什麽哭？"我为身著婚纱的她拭泪，"你知道你现在是多麽美吗？"
"不甘心那。好不容易把你调教成为了好男人，竟要拱手让人了。"她调侃道，眼泪却依旧滑落，"要是你早出生十年就好了。"
"十年？"我调侃回去，"十年恐怕还是不过吧？"
"哼！"她捶著我的肩。转眼两年，我已与她齐平身高了。但她却已不能再等我。
"蓝若，忘记萧先生吧，重新开始生活。"
"你为什麽不叫我忘记你呢？"她问。。
"我只是个孩子吧。"我无奈笑笑，"对於你和萧先生，我都是个孩子。即使我在长大，他却也在老了。"
蓝若牢牢抱住我："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小扬。"
我摇摇头："忘记吧。"
咚咚的敲门声提醒了新娘该上场了。
"不要在身面前发誓时脑中却想别的男人哦。"我笑著将她推到门边。
在门合上的一瞬，她探过头含泪笑道："小扬，我不会忘记你的。"
我也忘记不了你，蓝若。
走出教堂门口，停车场还有蓝若送我的银兰法拉利。
两年前蓝若提出把她的红色法拉利送我，我说我讨厌红色，第二个月，她就送我了这辆特制的银蓝色。
"为什麽总是法拉利？"我叼著烟漫不经心的问。
"知道吗，法拉利──是最好的情人。"
我点燃烟，漫步回家，将我两年的情人留在了停车场。
青烟徐徐升起，我走掉了一包烟。但丝毫不觉得疲倦。
有一个人，我在等他接我，在那之前，我决不会因为等待而疲倦。
1988年2月29日　星期日
也许者可以算作我的性爱日记？身体留有余韵，昨日的一切感觉都仿佛正在发生。
我在床上轻轻呻吟，手指灵活的在男性的象征上转动。
"萧。。。先生。。。"是的，这是他的手指。
舔舔干渴的嘴唇，酥麻。这是他的舌尖。
好热。。。这是他的气息。。。
是什麽包围著我的欲望？是他的身体，紧窒的深处。。。
"萧。。。啊！"未等吐出他的名字，我迸射出了欲望。
起身冲了个澡，我裸身站在窗边。
落地窗的彼端是别院的花园。背景是深蓝的天空和满月。
今天的满月是硕大的，引起长久以来渴望的人们的欲望，譬如此刻站在我面前，只隔著落地玻璃与我相对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