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璧————醉卧千年

已有几十人冲上了城楼，我与柳含子脊背相对一起出剑，为我们的将来杀出一条血路，没有时间再想引起这场杀戮是对是错，我们不出击，自会有人要了我们的性命。
　　　 雪落在手背上，化了，融著血水，滴落在战炮上，晕开大片的红，它们在我的身上燃烧。
"不要杀了，不要杀了！"这个疯王爷真是令人操心，我不是叫人带他离去了吗，怎麽此时又出现在城门上。
"小心！"我一剑刺穿瑛瑄身後举刀的敌人，抓住他的手腕，"快离开这里！"
"秋儿和我一起离开！"他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将我拉出厮杀的人群。
"不行！"，我回手一剑杀死了紧追我而来的敌兵。
"秋！不要离我太远！"耳边传来柳含子担忧的声音。
"我这就过来！"
"恐怕你没这机会了！"平日里憨憨傻傻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而尖利。
七八个人从更高处跳下，锋利的宝剑齐刷刷的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瑛瑄！你？！"
他仰天长笑，枯如荒草的胡须，随风乱舞，"再怎麽聪明，你和柳含子也不是我的对手，五十年的煎熬，终於让我等到了这一天。"
一时间，如晴天霹雳，将我这个傻瓜击得体无完肤。
鹬蚌相争！鹬蚌相争！！得利的总是渔夫！！！是我大意了。
"柳含子！你还不停手，想要我将裴秋的人头送与你吗？！"

（20）
争斗的人群停了下来，整个战场突然变得很安静，无数双眼睛看向柳含子，不知他会如何抉择。
"你藏了五十年！瑛瑄，我小瞧了你。"柳含子分开众人，向这边走来，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事出突然，又在他隐隐的预料之中。
"你不是小瞧了我，你像所有人一样，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当我是你身边的一条哈巴狗。"
"哈哈哈~~~所以我现在被狗咬，也怪不得谁，但是......"，柳含子转向我，眼中含著歉意，"我身边的哈巴狗要是伤害喂它骨头吃的人......"，他握剑的手发出哢哢的响声，"它只有死路一条！"，寒光快速滑过，利刃直指瑛瑄。
架在我脖子上的宝剑微动，一丝鲜血从细小的伤口中流出。
瑛瑄走近我身旁，满脸得意的笑容，他抬起手抚摸著我的伤口，"柳含子，你拿什麽跟我斗？纵使你有千军万马，而我手中只有裴秋一人，最後胜的还是我，你认为呢？"，他的手突然用力，掐紧我的咽喉。
"瑛瑄！！！"柳含子冲了过来，又被瑛瑄的手下层层挡住。
"看来我这个筹码算下对了。"瑛瑄将手松开，轻轻的抚摸著我因剧烈的咳嗽而不住颤抖的背，"东国有的是一群酒囊饭袋、怕死的懦夫，老而不死的废物，只有你，柳含子，是我唯一的敌手，每一步你都走的万无一失，只要再等上两年，你的羽翼更丰满、更有力时，才是你行动的最好时机，我因此而担心过，五十年的心机，很可能会断送在你这个娃娃手里。庆幸的是，裴秋出现了，当看到你望他的眼神时，我就知道你必败无疑，因为你心动了，一个人的心若开始为另一个人而跳动，他就会成为你的死穴，柳含子，裴秋就是你的死穴！"
"你想怎样？!"
"我要一物与一命！你做到了，我保证放裴秋离开，你的百丑军我会将他们流放国外，给他们一丝生机，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如何？"
"你要虎符还有我的命！？"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有了虎符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坐拥天下；杀了你柳含子，才能不留後患。"
"瑛瑄！你休想用我来要挟柳含子！"，我仰首迎著剑刃而去，拼死一博。
"不要让他死！"瑛瑄急呵。
围著我的剑齐齐闪躲，我趁机一步上前，将软剑架在了瑛瑄的脖子上。
"裴秋，你做娈童，真是可惜了材料！"，被我挟持，瑛瑄仍然不慌不忙。
"叫你的士兵弃械投降！"我的剑紧压在瑛瑄的喉咙上。
柳含子一挥手，他的百丑军便纷纷而上，将整个城门围个森严。
"你们还是年轻啊，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饭还多，你们以为我只有那一点伎俩？"瑛瑄伸出双手，响亮的击了三声。
手铐脚镣发出的凌乱的碰撞声，由远而近。
"不想看看我的第二副筹码吗？"
我听到士兵们的兵器纷纷落地的声音，许多人惊恐的哭喊声，唤娘，唤儿，唤妻子，唤丈夫。
"过去！"我推著瑛瑄来到城门边上，眼前的景象，让我心如刀割。
上百名布衣百姓，衣衫褴褛的被锁链捆绑著，一驾马车上堆积著十几具尸体，鲜血已经凝固，不再滴流。
"柳含子，他们中的许多人，你应该并不陌生。当初，缪嘉昏庸，军队里长相丑陋的士兵，因伤而残的士兵，全都不要，你趁机收买人心，将他们收在自己的旗下，一时间娈童率领的百丑军成了大家饭後的笑谈。可是谁又注意到，百丑军一点点的壮大，你对他们很好，令他们的家人不再饥寒交迫，所以他们肯为你卖命，可是你不要忘了，他们怕的不是死，而是自己的亲人受到伤害，你又输我一招。"缪嘉探身冲楼下喊到，"将那个穿红袄的小姑娘抱上来！"
"裴侍卫，你可否将剑拿开，这样会吓坏她的。"
看著瑛瑄怀里满面泪水的孩子，我举剑的手不得不放下来。
"囡囡不要怕啊，你回答爷爷问你的话，爷爷就放你回去找妈妈好吗？"
小女孩稚嫩的双眼，惊恐的看著我们这些身染鲜血的人。
"你认识他吗？"瑛瑄将手指向柳含子。
"柳柳叔叔......"
"他对囡囡好吗？"
"好......"
"怎麽个好啊？"
"够了瑛瑄！成者王侯，败者寇，这一切我柳含子一人承担，你不要再伤及无辜！"
"你能这样想，一切就简单了!"
"将军！"众将士跪成一片，他们觉得愧对柳含子。
"都起来！不要流泪！是我应该和大家说声抱歉，我为你们描绘了一个美丽的梦境，如今却无法实现，请你们原谅。"，柳含子慢慢的走向我，咫尺的距离，步步为艰，没有人再将我们阻拦，我的泪水不争气的落下，"秋，你明白，我只能这样做，我说过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我拼命的摇著头，不愿面对这样的现实。
"瑛瑄，我是否能为自己选择死亡的方式？"
"当然，你想要怎麽死？"
柳含子转向我，他微微的笑了，"如果死亡是唯一的出路，我希望能死在爱人的剑下。"，说完他伸手将我揽在怀中，我紧紧的抓住他的背，十指深深的嵌入他的体内，我说过要我们好好的活下去，你怎麽可以善做主张，决定自己的生死。
他不顾众目注视之下，一点点的吻去我脸上的泪水，吻到耳边时，他低声而坚定的说，"肋下三寸，一线生机。"，然後他松开我，抬头望著漫天而落的大雪，"越下越大了，它们似乎想要将一切掩盖，可是有些是无法被埋没的，你相信我吗，秋？"
一线生机？你是否只是为我找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虎符在哪里？"瑛瑄显得有些急躁。
柳含子环视了一周，"我将虎符交与了我的一名亲信，叫他在情况有变时带著虎符逃里东国，看来他应该没有走远，你分成北、南、西三个方向去追，应该可以追到。"
"你说的可是实话？"
"我连性命都不要了，留著虎符有什麽用。"
"那好，裴侍卫快些动手吧！"
肋下三寸，我的手不住的颤抖，一线生机，真能属於你我吗？
柳含子一把抓住我手中的剑，向他的体内刺了进去，血顺著剑身淌了出来，像一曲无声的哀歌，我的眼中映满了鲜红，青丝散乱，瞬间白发。

 

尾声：
五年之後。
我将柳含子的冰冷的双脚插到怀中，温暖著，他没有死去，但也没有醒过来，一直这样沈沈的睡著。
如今也不知道是谁的天下了，当初在最後一刻，柳含子用了一计引瑛瑄上钩，由於瑛瑄去各国搜寻虎符，引起了各国的不快，在深宫中遇刺身亡，那时他登基不足一年，瑛瑄死後，东国又是连年的混战。
这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了，不是吗，含子，你最重要的是我，我最重要的是你，我轻轻的躺在他的胸口上，听著那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心跳声，柳含子，你说过的，一线生机，不能骗我，你可知道，我在等你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