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连生可不是一只老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然後俯下身来居高临下地看著他:"你给我听好了,你老师我现在很生气,所以我要先回家了。但是!等下个星期六我会再来。"
(三)
回到家後发现哥哥还没有回来。我看了看时间,似乎离他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我松了口气,心情愉悦地跑到厨房里去做饭。
煤气还没打开,只听客厅里传来电话铃声。我手忙脚乱地擦了擦湿漉漉的手,跑到客厅里接了电话。
"连生。"哥哥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我。
"啊?"
"还没开始做饭吧?"
"还没......"
"那就好。我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你自己煮著吃啊,乖。"
"怎麽又不......"我牢骚还没发完,那头已经传来了忙音。
我气得真想砸电话。
原本下午就很不顺畅了,因为想著要给哥哥做饭才勉强打起精神的,可是被他一通电话又搞得情绪低落。
我瞪著锅子中的生米发呆,一个人吃饭有什麽意思啊。我把心一横,干脆披上外套跑了出去。
他在外头吃是吧,没关系,我也可以在外头吃,咱俩谁也不输谁。
我一边兀自闹著别扭,一边在大街是漫无目的地闲逛。肚子空空的,可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一连走了两三家美食餐馆,都只是在外头呆呆站了一会,又转身离开。
似乎一个人跑去这样熙攘的地方吃饭,心里更加落寞。
去电影院里看了半场电影就退出来了,荧幕上男女主角你侬我侬看得人作呕。抬头看天,暮色已经很深了,胃里因为空了太久而开始来回地翻搅著胃酸。
我捂著肚子,心里开始有点後悔,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不是?我在这里闹别扭哥哥又不知道,一点意义都没有嘛,白白亏待了自己。
於是我打定主意,走到下一家餐馆的时候无论如何见什麽吃什麽。
我没走几步,忽然瞧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不是哥哥麽?我紧跟了几步,愈加肯定那个人就是哥哥没错,只不过他被一个中年男人搀扶著,有些脚步不稳地往前走。
怎麽又喝得醉醺醺的啊?肯定又是一个人逞强替领导挡下了所有的敬酒。
但是他们这是要去哪里?我尚在狐疑中,却见那中年男人带著哥哥拐进了一家豪华宾馆。
我急步追了上去,抬头一看,好家夥,国际大酒店,这人还真有钱来这种地方......
不对,他们来这个地方做什麽?难道是开房间?想想现在这个时间两个男人来宾馆还能干什麽......两个男人!!!
我脑海中惊起一声炸雷,震得自己头皮发麻。他他他们该不会是是是......
我顾不了那麽多了,拔腿就往里面冲。
"哎,这位小弟弟,是来找人的吗?"
"我......我找我哥哥!"
"你哥哥是......"
"就是刚才进去的那个......"我手一指,却发现那两个人早已消失在了拐角处。
我顿时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了全身,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守门的家夥见我神色不对,态度开始变得严厉:"小弟弟,不可以撒谎哦,如果没有要找的人,就不要在这里闹事啦。"他说著将我推出了旋转门外。
怎麽办怎麽办,我把哥哥弄丢了。我找不到他了,别说我现在进不了宾馆,就算进去了,我也不知偌大个宾馆该往哪里找。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妈的,竟然这麽没种地在掉眼泪。这个时候我除了会掉眼泪我还能干什麽?
一辆黑色长型轿车在宾馆门口停了下来。我把心一横,不管了,老子我豁出去了。
车上的人才刚踏出一步,我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扑了上去,"救命啊......呜呜......求求你帮忙救救我哥哥......"
"你......"对方被我吓了一跳,想抽身躲开,可是一条胳膊被我死死箍在怀里还不断地往上蹭眼泪。
"你是......"身旁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有点耳熟的样子,我泪眼朦胧地转头一看......立时倒抽一口冷气。好死不死的卓飞这家夥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我再转回来,被我抓著不放的高个子青年正一脸饶有兴趣地打量著我。
"小飞,你们认识?"
"不认识。"这家夥把头一转,就要走进去。
我赶快松开那青年,转而去抓卓飞:"卓卓卓飞,救救救救我哥哥......"想必刚才为了博取同情心,一时之间哭得过猛,遭了报应,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卓飞虽然一脸的不耐烦,但是看到我这个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怎麽回事?说吧。"
於是我语无伦次地将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你都还只是猜测咯?"
"是的。"
"如果你这样贸然上去,万一是个误会怎麽办?"
"如......如果是误会,我趴在地上给他磕头道歉!"不过那中年大叔光是看背影就觉得一副色相!
卓飞耸了耸肩,抬了抬下巴道:"那麽跟我进去吧。"
他身後的同伴叫住了他:"喂,小飞,你爸爸还在等你呢。"
卓飞头也没回:"跟老头子说我懒得去了。反正那种场合有我没我一个样。"
走进旋转门的时候,原本态度傲慢的门卫毕恭毕敬地向我们......呃不,应该是向卓飞鞠了九十度躬。我开始怀疑卓飞在这里的身份也许不一般。
我轻轻扯了扯卓飞:"你有办法找到他们吗?"
他翻了个白眼:"我没办法的话还带你进来做什麽?"
"好好,现在我可全指望你了啊,只要能救出我哥哥,回头我给你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他神色怪异地转头看我,微扬的嘴角似笑非笑。
他径直走到服务总台,根据我的描述,让她们调出前面那两个人订下的房门号。然後卓飞就带著我直奔六楼。
刚才的事情实在太过顺利,那些人见到卓飞就像见到主人一样百依百顺。
站在电梯里的时候,我忍不住偷眼瞄他,这家夥到底是谁?不料话未问出口,这家夥已经开口了:"好了我告诉你吧,我老爸是这里的总裁。拜托你别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样子老拿一双贼眼盯著我看。"
贼......贼眼?这小子用的什麽形容词?不过看在他这次好心帮我的份上,我先不跟他计较这些小事了。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只觉一个人影蒙头扑了进来,顺便卷进一股浓烈的酒味。
"哥哥?"我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似乎还无法接受他完好无损地自动出现在我眼前这个事实。
哥哥酒劲未退,眯著眼睛终於看清了是我,於是一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话有些口齿不清:"连......连生你来得正好。我今......今天真是活见鬼了......"
"什......什麽意思?"我也开始跟著大舌头,我比较关心的是他到底有没有失身,这段时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
"失......失你个头......那家夥竟然敢......敢碰我,被我好好地......收拾了一顿!"
"是吗?"我刚松了口气,只听他继续道:"原来那家夥是个同性恋,真......真他妈恶心!"
(四)
看来这次哥哥是真的喝蒙了。
估计那中年大叔一开始就抱著邪恶的心理把哥哥往死里灌,只不过他不知道,我这外表看上去斯文俊秀的哥哥,骨子里的暴力程度可是和醉酒程度成正比的。想必那家夥没少挨揍。
把哥哥拖回家後,伺候著他来回吐了三四次,直到吐得七荤八素了,才摇摇晃晃地往床上扑。可是那一股刺鼻的酒味仍旧满屋子弥漫。
我叹了口气,拿了块热毛巾,爬上床去,给他马马虎虎地擦了一下身子,然後换上干净的睡衣。在换衣服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被吻过的痕迹,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足以让我火冒三丈。
我暗自咬牙:"那该死的色狼,活该被哥哥修理,最好打得他断子绝孙!"
哥哥的头枕在我肩膀上睡得倒是舒服,还不时地翻个身子把脑袋往我劲窝里蹭,柔软的头发在我的脖子上来回摩挲,痒痒的感觉。
我顿时感到脸在发烫。
"原来那家夥是个同性恋,真......真他妈恶心!"哥哥的那句话在脑海里反复回响,我的心脏感到越来越窒息,透不过气来。
哥哥,如果你知道我也是个同性恋,而且偏偏爱上了自己的亲生哥哥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会像那样一脸厌恶的表情骂我恶心呢?哥哥,如果被你知道了真相的话,你会不会因为厌恶我而不再理我?
呆呆地注视了他半晌後,我叹了一口气,轻轻拉过软枕垫在他的脑袋下,然後给他铺被子。
突然他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连生!"
"啊?"我吓了一跳,手腕却被他紧紧箍著,挣不开。
我仔细看他的脸,明明还闭著眼睛,却已经开始在兀自说话了。
"连生啊,我告诉你的你都记住了没有?"
"什......什麽?"
"就知道你没记住。X的2次方加上Y减1於180减去...... "
我满头黑线,难不成这家夥正在梦里教我初中数学题?我忙打断他说:"知道了知道了,X等於30,Y等於50行了吧。"
我也就瞎蒙他,不料他把脸一板:"臭小子不给我认真算,随便凑个数字糊弄我麽?快点,拿出纸笔好好给我算!"
妈妈哎......我无奈地拉开床头柜中的抽屉,随便找了张报纸,拿了笔,按照他刚才报出来的方程式演算。当我把正确答案报出来的时候,他才笑眯眯地松开我的手:"这才对嘛,以後算这一类题目的时候就要用类似的方法,学会融会贯通懂不?"也许是梦中的我点了点头,於是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连生乖,做完这几道题目就可以玩去了。"
我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地冲出卧室。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我盯著他看了很久。
他奇怪了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看什麽?"
"哥,昨晚你做了什麽梦还记得吗?"
"昨晚我做过梦吗?"他想了想,又问,"我是不是又说梦话了?"
我扑哧一笑:"没没......"
"我一定说过什麽对不对?"他扑上来扣住我的脖子,"可恶,又被你这臭小子抓了我把柄。快说,我昨天到底说了什麽梦话?!"
"哎呀,就是普通的梦话啦。"我大叫著挣扎。我才不要老实交代咧,若是让他知道我被他死抓著手被迫在床边演算方程式,不被他笑掉大牙才怪!
突然他松了手,来回晃动著自己的胳膊:"咦,真是奇怪,我的胳膊怎麽这麽酸啊?昨天好象没做过什麽用力过度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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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他连自己酒後被拐带劫色以及自己打人的事情都忘光了?这家夥咋就活得这麽潇洒?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我找连生。"对方的声音很耳熟。
"我就是。请问......"
"我是卓飞。"
"......"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他怎麽会知道我家里的电话号码的?莫非又是那个多嘴的英语老师透露给他的?
对方见我半天不出声,便继续往下说:"今天,马上,到我这里来。"
"啊?"
"啊什麽啊?听不懂国语啊?我让你立刻到我家里来,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路怎麽走。"
"到你家去做什麽?"
"昨天你没有给我补习就跑掉了,今天要补回来。别以为你这家教的钱是这麽好收的。"
"喂喂!"我几乎要跳起来了,"当初是谁要赶我走的啊?"这人到底还讲不讲理??
哥哥见我一个人在这里捧著电话跳脚,好奇地走过来:"跟谁说话呢?"
我忙捂住话筒:"没没,在跟顾柯开玩笑呢。"
我朋友本就不多,哥哥知道我也就顾柯一个好朋友。
"哦......"哥哥宠溺地笑了笑,便不再追问,转回厨房里刷碗去了。
我把声音放到最小:"卓飞,你到底什麽意思?耍著我玩不成?"
对方轻笑了一下:"记得昨天晚上那个哭哭啼啼的家夥发誓说,如果我帮他去救他哥哥,他给我做牛做马也愿意。"
"我有这麽说过吗?"我脸冒冷汗,立即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升了起来。
"你不来也没关系,"他威胁道,"那我就直接打电话告诉你哥哥说......"
"好好,我来,我来还不行吗?"
我挂了电话,心里咒骂著当时自己说话怎麽就这麽不经大脑呢,现在可好,被那可恶的小子抓了话柄了。而且确切地说,又不是他帮我救出哥哥的,是哥哥他自己跑出来的......哎哎,反正就是我自己蠢就对了。
哥哥从厨房里出来,看见我正在套外衣,便问:"要出去啊?"
"嗯,顾柯说有些题目做不出来,让我去教教他。"
"那好,记得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我冲出门便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那豪宅。
当我气喘吁吁地来到卓飞面前的时候,他仍跟昨天一样,穿著宽松的休闲衫,懒懒地靠在桌边看著我,似笑非笑。
"呼......我......我来了。"我还止不住地喘气。
"没想到你到得还真快啊。"
"我可是按你说的立马赶到了。快,拿出地理书,说好了每次两个小时,上完两个小时我就走人。"真是的,哥哥一个礼拜才一个休息天,能有这麽一天的时间跟哥哥呆在一起我容易吗我?这家夥就这麽煞风景......
他却按住了我翻书的手:"你那麽认真干什麽?其实我也没指望你帮我补什麽地理,实在太无聊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我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无......无聊?真不愧是大少爷哈,这麽有闲心消遣别人?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一句话片刻不敢耽误马上赶过来,还跟哥哥撒了谎,还......还花了我几十块的车费!你当我谁啊,倒贴过来做你的三陪小姐啊我?"我越说越愤怒,刷地一下站起身来就要走。
他用手拉住了我,仍是不紧不慢地说:"别生气呀,那点车钱算什麽,我双倍给你补习费还不成麽?还有,我也只让你过来陪我聊天而已,又没让你陪喝酒陪上床,你紧张个什麽劲啊?"
"我我我哪有说陪喝酒陪上床?"我突然口吃起来。虽然大家同是男人,可是同样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怎麽就那麽色情?
他嘻嘻一笑,凑近我说:"不过,如果你有兴趣尝尝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滋味,我倒是可以奉陪哦。"
看著他突然放大数倍的漂亮无比的脸蛋,我不由地猛吞口水,下意识地退开老远。"你这家夥......真是变态!"
他突然眼神一寒:"我变态?恐怕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昨儿晚上到底是谁在宾馆外头哭得稀里哗啦,还一个劲地说自己的哥哥要失身了?如果是正常的弟弟对哥哥的感情的话,你不觉得你昨晚的反应太过夸张了一点麽?"
(五)
我被卓飞这麽一问,一时间竟哑口无言。难道我就表现得这麽明显吗,连他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我想我这时的脸色必定是难看到极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