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呢?不跟你住在一起吗?"
他冷哼一声:"他是故意避著我呢。"
父亲躲避自己的儿子?||||||||||||||||||||||
"那你妈妈呢?她也不管你吗?"
"妈妈她......去世很久了......"卓飞喃喃道,"上次去公墓,就是去给妈妈扫墓的。"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总感觉这样的卓飞比我还要可怜。我至少还有个相依为命的哥哥,可是卓飞他不仅没有了母亲,还被自己的父亲变相软禁,这什麽世道!!
强烈的同情心油然而生,我把卓飞紧紧抱住,"卓飞,不要伤心,以後我就是你的好朋友了......恩,或者我就来做你的哥哥好了。"他所缺失的亲情就由我来填补好了,我如此在心中发著誓。
卓飞却挣脱了我的怀抱,眯起眼睛看著我:"你......多大了?"
"诶?"
"真的够资格做我的哥哥麽?"
"怎麽说我也......快18岁了。"
"我已经18岁了。"他一字一顿地说,"就在今天,我的18岁生日。"
一瞬间有被乌鸦在头顶横扫而过的错觉。
"真......的?"我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僵硬。
他歪著头看我:"我就这麽让你小看吗?"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该把实话告诉他吗?我光是接受他与我同岁这个事实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竟然还要推翻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做哥哥来保护他的决心......心底有个洞洞在滴滴答答地漏水,我可怜的泛滥的爱心啊~~~~~
(九)
因为正赶上卓飞的18岁生日,所以寿星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必须全力以赴地去完成。而我全力以赴的结果就是──我被他拽到了游乐园。
"我要闯魔鬼城!"
"我要坐摩天轮!"
"我要坐过山车!"
我挠了挠耳朵,周围的喧哗声实在让我有些难以承受。"那个......卓飞,你的童年是不是有残缺啊?"
他眨了眨眼睛道:"什麽意思?"
"别告诉我你从来没玩过这些东西啊。"为什麽进了游乐园的反应跟五六岁的小孩子没什麽两样啊?
他凄凄一笑:"虽然小的时候也跟爸爸妈妈一起来玩过啦,但是今天的意义不同哦。过了今天,我就是一个成年人了,就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了?会有一个声音整天在我的身旁耳提面命,我是个成年人了,我应该要有自己是大人的觉悟了。以後伤心了也不可以随便哭,高兴了也不可以撒娇......"
"有这麽严重吗,十八岁的生日?"我摸了摸鼻子,老实说再过不久我也十八岁了,但是我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麽多呢,十八岁的生日跟十七岁十九岁不都一样是生日吗?看来富家子弟果然比较早熟。
他点了点头,道:"所以,趁著今天,趁著我还拥有寿星这一特权,我要好好地疯狂一次!"
於是当我们被魔鬼城里的妖魔鬼怪追得拼命奔跑时,卓飞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开心地大笑;当摩天轮转到最高处的时候,卓飞拉著我模拟了一次情人间的真情告白;当过山车顺著台阶一步步接近天空的时候,卓飞紧攥著我的手说"就这一次,哪怕就此死去了也无怨无悔"。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的时候,我看著他一直迷蒙著蓝色忧郁的眼睛,幽幽问道:"卓飞,你心里一直装著一个人吧。不管是魔鬼城,还是摩天轮,还是过山车,你一直都在透过我,期待著某个人吧?"
他的笑容渐渐隐去,眼泪渐渐溢了出来。他用手蒙住了脸,轻声道:"其实......一直想跟那个人一起来这里,以情人的身份来这里的。一直想著十八岁成人这一天......可是他带给我的是什麽?他到底给过我什麽?!"
我虽然不知道他朝夕思慕的恋人到底是谁,然而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不比我好受多少。正如同他所说的,我们是同伴,我们因为承受著折磨人心的爱恋并且无法自我解脱。
我伸出双手揽过他的双肩,让他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哄著他:"如果难过的话,哭出来没关系,因为今天是寿星,所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好了,没有人会责怪你。"
卓飞将头顶在我的胸口,双手死死地攥紧了我的衣服,隐忍了很久的悲伤终於完全释放了出来。
"爸──爸──"嚎恸之声响彻云霄。
我全身僵硬地搂著他,不敢动,不敢放手。
好不容易将哭到瘫软的卓飞送回去,我才有气无力到回到家,全身像卸了一层骨架一般使不上一点力气。
客厅的灯开著,哥哥就坐在沙发上,一瞬不瞬地望著我。
我这才意识到今天回来晚了。
"哥,"我一边卸下背包一边道:"饭还没做吧,我先去做饭!"
"不用了。"哥哥沈声喝住了我,"饭我已经做好了,但是在吃饭前我先问你一些事。"
我懊恼地抓了抓头皮,一定是回来晚了让哥哥起疑了。
果不其然,哥哥开始发问了:"你这一下午都上哪去了?"
"呃......顾柯他说......"
"你除了顾柯就没别的朋友了?为什麽总是顾柯顾柯的?"
"那个......"谁让你弟弟人缘不太好嘛,而且你也就知道我有个朋友叫顾柯不是麽?我还欲再辩解,他已经火冒三丈地冲到我面前:"你还打算撒谎吗?"
"我没......"
"啪!"一声清脆地声音在耳边乍响。
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脸上火辣辣地疼。我挨打了吗?我看著哥哥半扬在空中尚未落下去的手,确定著这个事实。
哥哥......他为什麽要这麽生气?从小到大他都很疼我的,即使我调皮捣蛋他也最多打我两下屁股,从来没有这麽严厉地扇我巴掌。我又没有做什麽偷鸡摸狗违背良心的事情,他凭什麽打我??
我瞪著他,眼泪就很不争气地窜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被打得太疼了还是太伤心了。
哥哥喘了喘气,眼里闪过一丝後悔的神色,但是很快又被严辞厉色所代替。"我这一巴掌,是教训你不该总是撒谎。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麽会知道吧?那麽我就告诉你,刚才顾柯打电话过来找你,想问你借课本。於是我就顺便问了问这几个星期你们在一起复习的事情,可是他却说根本没有这件事。那麽你说,你这几个星期六下午都去哪里了?为什麽要撒谎骗我?"
我紧闭著嘴不说话。在我没有编好合适的理由之前我不再轻易开口。
哥哥见我毫不妥协,微微软了软语气,双手扶住我的肩膀,道:"连生,我就你这麽一个弟弟,我只希望你好好地学习,好好地生活,也好好地做人。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跟我隐瞒过什麽,也从来不会撒谎骗人的。你一直都是我心目中最乖的弟弟,你知道当我明白被你欺骗了的一瞬间,我心里有多失望吗?尤其是你这个年龄的孩子,正值叛逆期,又快高考了,心理压力也大,一不小心就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哥哥实在很担心你,你知道吗?"
"真的想知道吗?"过了半晌,我缓缓开口,声音阴沈地连自己都感到陌生,"我到底隐瞒了你什麽事情,真的那麽想知道吗?"
哥哥顺了顺气,道:"你说。"
我感觉到自己在笑:"听了可不要後悔。"
"你说!"哥哥在窝气了。
我笑得更灿烂了,就在他的忡怔间,我踮起脚吻上他的唇。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张嘴轻轻咬住他的唇瓣,然後伸出舌尖轻轻舔弄。
这是卓飞曾经教给我的吻技基础十大招数之一,他说这样被吻著的人会产生一种酥麻的感觉,并且陶醉其中。他还说连生你的嘴唇很性感,接吻的感觉很棒。
那麽,我就赌这一次!
果然,我明显地感受到哥哥身体在战栗。我不知道我是否成功地使他产生了酥麻感,但可以肯定的是,我自己早已陶醉了。不知多少个深夜,我像个小偷一样战战兢兢地从沈睡的哥哥那里讨来一个轻浅的晚安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不知廉耻。但是我沈醉其中,就算是一秒锺也好,就算之後会被打入阿鼻地狱也好,只要这一秒锺,我要让哥哥清楚地知道我的心意。
"连......连生......"哥哥终於清醒过来,迅速拉开他和我之间的距离,一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一边惊愕地看著我。
我不做声,等候他的发落。
"连生,你这是......"
"我喜欢哥哥。"我平静地说,"这就是一个从来不会隐瞒心事的弟弟向自己的哥哥隐瞒了好几年的真相。"
"你......"
"不是兄弟之间的喜欢,是恋人之间的喜欢。因为爱著哥哥,所以强烈地希望哥哥只属於我一个人,所以祈祷著哥哥不要结婚,不要被别的女人拐走......"我像是一个被禁锢了许久终於获得了言语权利的情感囚徒一般,一旦喷发了便不可遏止。
哥哥又向後退了一步,像看一头猛兽一般看著我。
我知道,我遭报应的这一刻终於到来了。这一场不伦的单恋,注定了是会以我的失败而告终的。虽然我从一开始就猜测到了这样的结局,可是看到哥哥这样疏远的眼神,我的心还是被揪起一般地疼痛。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一定是当我知道了卓飞与他父亲的不伦之恋之後情绪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我也想当著众人的面大声地哭泣大声地宣布自己喜欢的人是哥哥......然而,现在我仅仅是面对著自己所爱恋的人,我连哭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安静地,沈默地,等待著自己的死刑。
哥哥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犹豫了一阵,慢慢走近我,伸出手将我搂进怀里。
"我们吃饭吧。"他说,声音沙哑而飘渺,"连生,我们吃饭。"
(十)
自从那天之後,哥哥表面上装得跟没发生过这件事似的,我想他是怕我尴尬吧,总之他再也没跟我提这件事。但我总觉得哥哥变得有些古怪。
以前并不怎麽喜欢看书的他,竟然跑去图书馆借了厚厚的几本书,一个人窝在卧室里看到深夜,但是我想问他看什麽书时,他却藏著不让我看。
有时候他会在吃饭的时候盯著我看,像是要数清楚我脸上有多少青春痘似的,一瞬不瞬的,间或自顾自地陷入沈思,摇摇头,或者点点头,然後一脸如释重负地继续往嘴里扒饭。
"哥──"我终於忍不住了,"你没有话要问我吗?"我宁愿他把我训斥一顿,或者直接向我表现出他的嫌恶,但是他这个样子真让我忐忑不安。
他猛然惊醒般地看著我:"你有话要问我?"
"我是问你......哎,算了......哥,你这几天到底都在干些什麽啊,这麽神神秘秘的。"
"哦,我在看书呀。"
"我知道你在看书。可是你到底在看什麽书?"
"这个......我在研究青少年心理学啦......"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以前对心理学方面的书完全不感兴趣,现在要我看这些深奥的书就觉得有点吃力......"
"你看这些书做什麽?"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连生啊,我在想啊,你会不会是......得了那个什麽什麽青春期综合症啊?呃......我的意思是说,可能是你在学习上压力太大了,或者是太早失去了父母,造成某方面的心理缺陷......又或者......"
"你不如直接说我精神失常不就得了。"我心里那个气啊......原来他根本没把我的表白当一回事,还研究什麽心理学?!
"哎哎,连生,你听我说嘛,我以前听我大学里的导师说过,十六七岁的孩子情绪很不稳定,所以要好好地引导,我是怕你没搞清楚自己的心理状态,所以想偏了......我们是兄弟嘛,兄弟之间怎麽可能会产生那什麽什麽的对不对?这样吧,连生,明天我带你去心理诊所咨询一下这方面的专家,看看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我"啪!"的一声丢下筷子,站了起来,"我不去,我心理状态好得很。同性恋怎麽了,同性恋一样是正常人,我不就是喜欢自己的哥哥麽,我就是因为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所以被当成精神病对不对......"我说著说著鼻子就开始发酸,我感觉我自己特窝囊,竟然这样被哥哥瞧不起。
"连生,连生......"哥哥焦急地站起来,拍著我的背哄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说你是精神病,没那麽严重,真的。连生你听我的话,去问问专家,也许......"
我猛地扑上去封住他的唇,这一次我毫不客气地撬开他的嘴唇,尽我所能地用舌头取悦他。
"唔......连......"他欲向後躲,但是我已经把他逼到了墙边,他没处躲,最後只好大力把我推开,大口地喘气。
"连生!"他恼羞成怒了,"你怎麽可以这麽胡来?!"
我只看著他:"你有感觉的对不对?刚才我吻你的时候,你明明有反应的,你难道不肯承认吗?"
"你......"他一张脸变得通红,也许是发窘,也许是被我气的,但是他始终想不出反驳我的话。
我趁胜追击:"我的吻技怎麽样?跟你那个初恋女友比起来,哪一个比较好?"
他抬起手来欲扇我巴掌,我死撑著脖子等他的手落下来,他怔了怔,也许是想起了上次给我的那一巴掌,让他心有余悸,他高扬的手就那样定格在了那里,落也不是,收也不是。
"哥......"我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细语,"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哥。我的脑子清醒地很,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了。不要逃避我的问题,好不好?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著我,不要嫌弃我讨厌我。"
过了半晌,哥哥才从忡怔中缓过神来,他试图用手拉开我搂著他的胳膊:"连生,这样是不对的啊,这样不正常。且不说同性恋的性取向是不正常的,更何况我们是兄弟,是亲兄弟,你明白吗?"
哥哥真是个保守的老古董,我鼓著嘴巴生闷气。
他见我不做声,继续道:"连生,你是我弟弟,是我最亲的亲人,是爸爸妈妈留下的我唯一的手足,我们之间可以相亲相爱互相扶持,但是绝对不是恋人之间的相亲相爱,懂吗?"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否则,你让九泉之下的父母,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两个儿子乱伦,他们该如何瞑目?"
他说这话的音量放得很轻,然而字句敲击在我心里却有如重锤。每次哥哥总能很好地捏到我的软肋,所以每次他只要搬出九泉之下的父母,我便无力还击。
这次谈话之後,我与哥哥算是暂时地相互妥协了,哥哥没有逼我去看心理医生,而我也不再逼迫哥哥接受我的感情。两个人相安无事地过了几个星期,直到我生日的那一天。
每次我生日的时候,哥哥都会给我准备礼物,或者带我出去游玩。然而今年不一样了,卓飞说十八岁的生日是人生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所以我非常地在意今年的生日将会如何度过。
然而前阵子我和哥哥的那场争吵犹如乌云一般笼罩得我的天空阴霾无比,我无法摆脱这样的阴影,心中忐忑焦虑,我怕自己和哥哥之间的关系真的就回不到从前了。
如此想著,便更加迫切地希望听到他的声音,确定他还在我的身边,手指下意识地便拨通了他的手机。
"喂?"女人的声音。
"呃......对不起,打错了。"我迅速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