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飞见我毫无辩驳之力,突然兀自笑了起来,先是轻轻抖著肩膀,最後干脆把脸埋进自己的臂膀里,笑声有些神经质地压抑。
我有些害怕了,扯了扯他的衣服:"喂,你没事吧......你别这样,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没骂你的意思......我、我道歉还不成吗?说你是变态那句话,我收回!"我就差没指天发誓了。哎哎,跟富家大少爷说话果然得多放几个心眼。
他止住了笑,伸出手碰了碰我的脸,"表姐真是送了一个有趣的家夥来。"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似乎是嘲笑,又似乎是怜悯。
我扭头避开他的手:"喂,别讲得那麽难听,我是你的仆人吗?什麽送不送的......"
我话没说完,只觉眼神一闪,唇上已贴上了两片柔软的温热。他的脸离我那麽近,近到我几乎无法看清楚,大脑瞬间空白,只感觉唇齿间细微的喘息,让人酥软迷醉。
他并未深吻,只是轻轻咬了咬我的唇,然後放开,正眼打量著我:"真是个青涩的家夥......你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你应该把嘴巴张开的吗?"
我这才从震惊中回魂,拼命用袖子擦嘴巴:"啊呸呸!恶心死了,还张嘴巴呢,你当我是傻瓜啊?"
他笑得很狡猾:"刚才发现你的嘴唇很性感,一时间太好奇了,所以就想尝尝看是什麽味道嘛。"他偷了腥还装委屈,"不过,我吻你真的让你很恶心吗?因为吻你的人不是你哥哥吧?如果是你哥哥吻你,你还觉得恶心吗?对了,你跟你哥哥有没有接过吻?"
"这个......当当当当然......"当然什麽呢?我结巴著说不下去,我怎麽会没有吻过哥哥呢?可那真的算是吻吗?每次都是趁著哥哥熟睡的时候偷偷地碰一下而已,当时的紧张感已经盖过了一切。
然而卓飞已经擅自下了定论:"依昨天的事情看来,你哥哥好像并没有同性之间的癖好呢,这麽说只是你在单恋而已咯?啧啧啧......可怜的家夥,你这是演的哪出暗恋戏码啊?"
我突然发现我很讨厌眼前这个自大又恶毒的家夥,为什麽他就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踩住我的软肋?难道上天看不惯了特地派他下来整我的吗?
卓飞却对我的愤怒视而不见,又一脸神秘地凑上来:"不过,人是可以改变的哦。连生,想让你哥哥爱上你吗?"
"什麽?"
"我可以教你一个办法,让你的哥哥爱上你哦。就算是兄弟,也让他死心塌地地爱上你。"
"这......这......"我承受著他突然逼近的压迫力,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这的确是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提议。"什麽办法?"
他满意地笑了:"我可以实践给你看哦。首先,要从最基本的接吻开始。"他说著又吻上了我的唇,但是这次,他很快就用他那灵巧的舌头撬开了我的牙齿,直接探入我的口内,纠缠住我的舌头。
我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全身僵硬。虽然我做不出任何反应,但是我想我的头脑是清醒的,我知道他是在教我吻技,他的技术非常高明,从来没有接过吻的我哪里经得住他如此的诱惑,不消片刻便开始呼吸急促,全身瘫软。
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抽离,一条银丝在我们的唇间若隐若现,我们互相凝视著对方,眼神迷朦,脸色驼红,各自调整著紊乱的气息。
"记住了吗?"他笑著问。
"啊?"我的大脑仍在短路中。
"刚才教你的步骤,你记住了吗?听说你读书很好,记忆力不错的,刚才那点基础课程,应该难不倒你吧。"
"咳、咳咳......"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记住了记住了。"我忙不迭地打马虎眼。
他笑得更灿烂:"如果想要成功诱惑你哥哥的话,必须一招制胜,所以在得到必胜的把握之前,一定要勤加练习哦。"
"练习?"我翻白眼,"找谁练习去?"
"我啊。"他理所当然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像我这种不收学费的好老师,哪里去找?"
我扑嗤一声笑了起来。原来还滞於心口的尴尬感觉顿时消失殆尽。"卓飞,你......那个......你是不是同性恋?"
"是呀。"他非常爽快地点了点头。
"......"我呆望著他,不知道该给什麽反应比较好。
只见他非常豪爽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我们是同伴哦。"
回到家的时候,哥哥已经做好午饭等我了。
"顾柯那边的题目都解决了吗?"哥哥一边端上一盘盘的菜,一边问。
"嗯嗯,都解决了。"我兴冲冲地在饭桌旁坐下,"咦,今天多了两个荤菜嘛,很丰盛哦。哥,你终於开窍啦?"
"之前我有买一本专门教做菜的书啦,都是跟上面学的。你尝尝看,味道怎麽样?"
"好!!"我立即伸手去抓。
他啪的一声拍掉我的手:"饭前要先洗手这麽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吗?"
我冲他扮了个鬼脸,然後窜到水槽边。
借著流水哗啦啦的响声,我试探地问:"哥,你接过吻吗?"
他一怔,继而笑骂:"臭小子......"
"有什麽好不好意思的啊,我是你弟弟,跟我说说又没关系,就当是做哥哥的传授经验好啦。"
"嗯......怎麽说呢,有过一次吧,在高中的时候。"
"就是跟那个初恋女友?"我闷闷地问。
"是啊。那天正好是情人节,其实我是有预谋的啦,我早就知道她为我准备了巧克力,所以我就打算在接下她的巧克力的时候,就趁机吻她一下。为此我那天陆续刷了五次牙哎,紧张得要死。"
"那後来呢?"
"什麽後来?"
"就是接吻的过程啊。你们......那个......技术怎麽样?"
"什麽技......"他突然很奇怪地看著我,"我说......连生,你今天怎麽突然问这麽奇怪的问题?"
"只是......很好奇而已。"我有些心虚地转回头来,拼命搓自己的手,肥皂都已经打过三遍了。
他走过来盯著我看:"连生,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
"没......没有啊,哪有什麽心事!"一想起上午在卓飞家里的那场基础辅导,我就面红耳热。
他挑了挑眉,一副很了然的样子:"好啦,我懂我懂,像你这个年龄,也该交女朋友了,比起当年的我,你还算是晚了一年了呢。"他想了想,又说:"不过,别说做哥哥的没提醒你哦,你是个男生,过了今年的生日你就十八岁了,算是半个男人了。男人就要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所以在做之前必须想清楚自己负不负得起这个责任,否则就不要轻率地去做......"
我受不了地打断他:"知道了啦,哥你不用这麽绕弯子吧。我不会乱跟女人发生性关系的啦。"
他这才放心地摸了摸我的头:"连生果然长大了,明白就好。"
我非常郁闷地坐到座位上,拿起筷子。确切地说,我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跟女人发生性关系。
"哥......"
"什麽?"
"菜......还是很咸。"
"诶?"
我挥舞著筷子,痛心疾首:"我们家经济不算很充裕吧,哥你放那麽多盐不心痛吗?"
(六)
放学的时候,顾柯用胳膊顶了顶我,一脸神秘地问:"你小子是不是做了什麽不干净的事?"
我一吓:"什、什麽不干净?"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窗外:"从刚才起外头那个男人就一直盯著你看,你认识?"
我瞥了一眼:"不认识。"
"那就奇怪了?看那个男的像是社会上的人,你该不会是得罪谁了吧?"
被他这麽一说,我紧张地再次瞟了一眼窗外,隔著窗子,那男子面无表情地向我招了招手。
"好......好像真的是来找我的样子。"
顾柯有些担心地道:"没问题吗?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应该没什麽关系吧,这里好歹是学校,他敢怎麽样?"我虽如此为自己壮胆,其实心里直发毛。
我慢慢地磨蹭到门口,戒备地看著那个男子:"找我?"
"嗨,"他这才露出一点笑容,抬手跟我打了个招呼,"还记得我吗?"
"我有见过你吗?"
他皱了皱眉:"你的记性真不好呢。上次刚从车里出来就被你扯著衣服抹眼泪的经历我可是这辈子都忘不掉......"
"喂喂!"我连忙阻止他继续往下说,然後左右看了看,确定旁边没有人注意到,於是压低声音道:"原来你是那个时候的......"
"我叫罗檬。"他很爽快地做了自我介绍,"我是卓飞外出时的专用保镖。"
我猛地乍舌,心想卓飞这小子真是张狂到不像话。
罗檬似乎看穿了我心里在想什麽,他只是微微一笑,道:"卓飞他说有事情要找你。但是他现在不能出门,所以让我来接你。"
"他有什麽事?"
罗檬耸了耸肩:"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将你接过去。"
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跟著他出了校门。
坐上那辆黑色轿车的时候,我好好地为车内豪华的布置惊叹了一番。罗檬只是微微一笑:"别忘了记好安全带。"
我吐了吐舌头,车子启动了。
车子上罗檬几乎没有再跟我攀谈,而我也将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窗外的风景。车子在大桥上飞速疾驰,黑色的钢筋吊栏快速地倒退,远处江面上来回穿梭的几艘大船发出悠长的笛鸣声。
......等等。大桥?这里是哪里?我不记得从学校到卓飞家需要经过一座大桥啊......
我转头看罗檬:"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扬了扬嘴角:"当然是带你去你应该去的地方啊。"
语气不善。
我意识到自己上了贼车,猛得扯住他驾车的手:"停车!我叫你停车!否则你信不信我拉你一起从这桥上翻下去?!"
罗檬被我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稳住了方向盘,道:"好了好了,就快到了。没想到你这小子力气还挺大的。"
车子下了大桥,便转入了一处林荫道,然後缓缓停下。
虽说是林荫道,但是四周一个人都没有,透著一股阴冷的气息。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夕阳神不知鬼不觉地隐没在了云朵背後,天空阴霾了下来。老天你不用这样为我煽情吧?
我跟著罗檬走了几步,忍不住叫住了他:"你不会是想拐卖人口吧?"
他并未停下脚步,一边说著"你这副骨架子能值多少钱",一边将右手伸进上衣内侧,然後一转身,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我的脑门。
"大......大哥......"我一时间腿都软了,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带飘的,"大哥,有、有话好商量......我今天出来没带多少钱......"
他笑了:"恐怕你所有的家当加起来也不及你这颗脑袋来得贵重吧。"
"我......我没得罪你吧?"最多上次抹眼泪的时候把他的西装给弄脏的......可是他也不必为了一件西装就要了我的命吧......这什麽人啊......
他一步步走近我,我就那麽眼睁睁看著那黑洞洞的枪口渐渐地抵上了我的额头。
"虽然我跟你无怨无仇,但是很可惜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想要你死,我只是执行他的命令而已。"
"那个人是卓飞麽?"
他笑了笑,不点头,也不摇头。
那麽就是了?我心里凉凉地笑,亏我还曾经把那小子当好朋友来信任,却原来是如此阴险恶劣的家夥。我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麽亏心事,这辈子要死得这麽不明不白?不过看这个阴阳怪气的保镖,估计是套不出更多的话的,然而我连生又不是笨蛋,枉死的事情我才不做。
江边的风吹得我耳畔飒飒作响,迎著风口我向他展现了完美的微笑:"那麽在死之前,能听一听我的遗言麽?"
他怔了怔,道:"什麽遗言?"
"我想知道即将杀死我的这把手枪的型号是多少......"至少下辈子我就拿同样的手枪去复仇。
然而就在他歪著脑袋思考是否该告诉我真话的时候,我又突然改变主意了。为什麽我非死不可?就在我前一秒作出了逃命的打算,後一秒我已经纵身跃入了滔滔江河之中。
我就这样後仰著身子任由自己做自由落体运动,身体腾空而起的瞬间,我不仅看到了罗檬惊愕的表情,更看见了他身後飞奔而来的卓飞。
妈妈的!我只来得及在心中咒骂了一句,便已没入波流之中。冰凉的江水翻涌入我的眼睛、鼻子、耳朵还有嘴巴里,我下意识地不停地挣扎,可是身体越来越重,渐渐地我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也许跳河也不是件明智的事情。这是我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後一个念头。
"啪!"我醒过来之後听到第一个声音便是这脆生生的巴掌声。
接著传来卓飞气得发抖的声音:"谁允许你私自去招惹他了?"
"我只是按董事长的命令行事而已。"罗檬的声音非常冷漠。
"你这条不折不扣的走狗!"卓飞又甩了他一巴掌,"我爸让你杀人你就杀人,他让你去死你也去死吗?"
罗檬轻笑:"当年我这条命就是董事长救下来的,就算去死,也不过是还了这条命而已。"
二人僵持了一阵,突然卓飞从罗檬手中夺过手枪指著他,声音非常冰冷:"那麽,我现在就让你去死!"
罗檬大笑著向後退。
"你......"卓飞不敢相信他真的连死都不怕。
"你不信就开枪试试好了,那里面根本没有子弹。"罗檬耸了耸肩,"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并没有打算杀他的,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他这麽没脑子,竟然跑去跳江。"他这麽说著,事不关己一般,以极其潇洒的姿态,从容不迫地自卓飞眼前消失了。
这时,不仅是卓飞,就连一旁刚刚清醒过来的我,都感到恼火不已。
"咳、咳咳......"我的一阵咳嗽声引得卓飞回过头来看我,他丢了手枪,俯下身来托起我的脑袋,问:"舒服一点没有?"
我注意到他的衣袖还滴著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皮肤晶莹剔透,漂亮极了。
"你......是你救了我?"我沙哑著喉咙问。
他翻翻白眼:"你还真是重哎。"
我原本还想说些感激的话,但是这个时候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了。"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太瘦的缘故。"
"喂,我很健康好不好?"他像是受了侮辱一般地跳起来,"而且啊,像你这种傻瓜我算是见识到了,明明是只旱鸭子,还非学别人玩什麽跳海逃生......"
於是我跟他又开始互不相让地抬起杠来。
吵闹了一通之後,我们两个都扑嗤一声笑了。
"你爸爸为什麽......"我原本想问为什麽他爸爸想杀死我,但是仔细一想,事实上也并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充其量只是威胁,但是又为什麽要威胁我?
这个问题太过复杂,当我还在绞尽脑汁组织语言的时候,卓飞闷闷地吐出一句:"别理他,他心理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