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豺狼不是狗————幸福天

　　宋捷人的火气似乎越烧越旺，嘴里也不客气起来。
　　
　　"你！！！！"
　　
　　"我怎麽，我怎麽了，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结果你就......"宋捷人突然的消声是因为嘴巴被人捂住。原是本在屋外等候的秘书高天悄悄进来，制住了宋捷人。
　　
　　"放开我，姓高的，你就这麽偏袒你主子，你个混蛋你也不是好东西，姓汪的我们绝交！姓高的我和你没完！！......"宋捷人挣扎著，踢打著用手把他紧紧箍住的高天。高天却全然不为所动，强行的把他带离了我的房间。可他那愤怒的咆哮却在这空荡荡的书房里回响著久久不能散去......
　　
　　
　　呆立在原地，我静默著，脑子里似乎一片空白却又似乎充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突然我疯了似的将办公桌上的东西用两手纷纷扫落，地上立即一片狼籍。而後感觉双腿无力支撑身体重量般，我一屁股坐下，将身体陷入宽大的真皮座椅中，万分懊恼的回想著刚才的失态。
　　
　　宋捷人说的没错，他那个家夥就是嘴上不饶人，大家这麽多年的朋友都是知道的，所以对他有时候开的劣质玩笑也就是一笑置之，大不了也就是给他两拳以示警告，然後又在一起嘻嘻哈哈。可刚才，我真的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气，突然的对他大吼起来......我讨厌他对秦浩的兴趣浓厚，我讨厌他居然想把我好容易逼回身边的秦浩讨走，我更讨厌他竟然想对秦浩......
　　
　　不，不是的，我只是讨厌宋捷人的口没遮拦，不习惯他突然开这样恶劣的玩笑，我无法容忍的是他想居然妄想剥夺我羞辱奚落秦浩的乐趣......秦浩是我的玩具，谁也别想夺走。
　　
　　我闭上双眼，蹙著眉头，手也不自主的紧握成拳，关节泛白......
　　
　　谁都别想再让秦浩离开我的身边，谁都别想......

 

12

　　转眼季节已经来到寒冷的冬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冬风便将秋日尽剩的一点热量吹散，开始在大地上肆虐，在人们唯一裸露出来的脸上跳起让人不甚愉快的舞蹈。
　　
　　自从上次和宋捷人闹的不愉快後，他老人家连让我说对不起的时间都不给，丢下手边的工作，拍拍屁股走人，任我四处寻找，楞是没有找到他的踪迹。这个家夥脾气是一等一的倔，躲猫猫的本事也是顶顶的厉害。
　　
　　害的我只好把他的工作也全接手过来，每天忙的昏天黑地，真不知道人家那些老板怎麽可以悠闲的娱乐，而我却只能在办公室里劳碌至死。
　　
　　我好容易结束一场艰难的竞标，终於赢得与一家大型科研机构合作的机会，共同研制开发新的电子仪器设备。这个项目的洽谈合作成功会让公司股票在不景气的股票市场里一路飘红。虽然胜利让人喜悦，可过程却让人疲惫。
　　
　　我带著一身的倦意驱车回到秦家。寒冷的季节里，原本美丽的庭院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那原本苍翠的树木往日生机勃勃的绿色黯淡了不少，而柔软丰沛的草地也枯黄泰半。荒凉的感觉就和他曾经的主人的命运一样，无奈於冬日的寒冷而萧条败落。
　　
　　从我入住这秦家大宅至今原来已快一年，感觉却似乎转瞬。
　　
　　回想去年这个时候，秦浩还在这大宅里对我指手画脚，呼来喝去，却在接下来不过数月的时间里被我赶出这里。继而在外流浪了大半年的时间後，却又被我耍手段弄了回来，由原本众人追捧的小主子变成众人欺凌的小佣人。那灼灼逼人的耀眼光芒也在命运连续的打击与我刻意的刁难下逐渐隐去。可我不能肯定的是，他原本的气势是真的被我逼的消失殆尽了还是只是被他深深的掩藏起来了？现在的他，没有了以前的嚣张气焰，可也丝毫没有软弱惧怕的样子，只是一昧的顺从，俯首帖耳。表面上似乎是我赢了，将他狠狠地踩在了脚下，可是实际上他仍然是镇定自若的，我却因为他而变得神情恍惚......
　　
　　也许我应该将他赶走的，远远的，永远别再看到他，每每看到他那淡然冷静的样子，我就会没来由的心慌，我就会忍不住去猜测他的心思。现在的秦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被我轻易玩弄於股掌之中的秦浩了。以前的他虽然嚣张跋扈，可清澈如水，什麽都被我看的透透的，什麽都被我吃的死死的，可现在的他虽然还是一汪湖水，却用湛蓝的水色掩盖了一切的内在，让我看不透摸不著却又不由自主的陷下去。事情似乎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可我不想放手。
　　
　　我只是想看到他示弱，看到他求饶。当年的他加诸在我身上的种种侮辱和嘲笑我全要他跪在我脚边给我一一忏悔......可，失了傲气的秦浩还是秦浩吗？......
　　
　　
　　我一边思 著一边穿过庭院，却不期然听到狗欢快的叫声还有久违的秦浩的笑声。
　　
　　急步走向声音的发源地，却见秦浩与一只狗玩著飞盘游戏，不亦乐乎。他倒是挺会享受生活的，我在外累得要死要活的时候，他却趁著我不在而偷懒，而且只在我不在的时候才显露出他原本开朗爱笑爱闹的性子，我很生气，相当的生气。看来我每天交代他的工作似乎还是太少了。
　　
　　似乎是发现了我的存在，秦浩的笑声噶然而止，我正想发问，那叼著飞盘的狗却向我扑来，我一个躲闪不及，被这体形庞大的家夥扑倒在并不柔软的草地上，随即一阵猛舔更是无处躲闪。
　　
　　"够了，够了！福气给我下来！"
　　
　　我推攘著狗头，避让著狗嘴。这个家夥是我某次在路边的废纸盒里拾回来的。那时候它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激起了我难得的同情心，将他带了回来。我本不喜欢狗，因为从小就对狗有著不太美好的记忆。反倒是爸妈很喜欢这个家夥，见它可怜，给他取了"福气"这麽个名字。而它也似乎将我看成救命恩人般，无论我多麽排斥他的亲近，他都是锲而不舍的努力讨好我，每次见面都是这样的欢迎仪式。拣它回来的时候明明是一只小狗，可现在却成了这样的庞然大物。要是早知道如此，我才不会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待那家夥凌虐完我的脸，我狼狈的起身，却发现一旁的秦浩侧过头去偷笑著。心中怒气上扬。
　　
　　狗东西居然害我丢脸，我狠狠的瞪著福气，它却浑然不觉，将刚才甩在一旁的飞盘叼到我面前似乎想与我来上一局，蹲在那里傻傻的吐著舌头哈著气。
　　
　　笨狗就是笨狗，对它再怎麽坏，它还是认你做主人──所以就只能是被人奴役的命运。
　　
　　我从它嘴里一把夺过飞盘，随手一掷──福气追了过去，可没想到抛物线的终点居然是那荷花凋零的池塘！它追到池边，焦急的跺著步子，最後还趴到了池边，似乎在揣测著水的深浅准备下去。
　　
　　随即赶到的我阻止了它。
　　
　　"别去。回来福气。"
　　
　　那傻狗可怜巴巴的望著我，继而又转过头去看看漂浮在水面上的飞盘。
　　
　　看它那舍不得的样子，我原本想另外找工具来捞那飞盘，却发现秦浩也跟了过来，心中顿时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秦浩，你去给我捡回来──下水去捡。"
　　
　　明明知道冬日的池水冷的刺骨，我却恶劣的下了这样的命令。秦浩，这样的情形你也能继续忍吗？
　　
　　
　　这些日子以来我让他日日劳作，时不时还出言讥讽奚落，而其他下人奴仆看以前的主子现在落魄成如此境地无不明嘲暗讽，恶意刁难。而他居然不反抗不气恼，有时见他似乎怒气上扬，而後却又努力隐忍下来，默默忍让的模样让本想用言语好生嘲讽他暴躁脾气并狠狠宣布对他的支配权，尽显在他面前的优越感成就感的我顿时失了兴致。原本准备了满腹如何和他周旋应对奚落调侃的话语也没了用武之地。
　　
　　而且他偶尔显露出的怒气也只在刚来宅子的一小段时间，越到後来他越是沈默淡然，而我则越是烦躁难安。上次宋捷人的事情，他那无所谓的样子更是让为了他和宋捷人不欢而散的现在还冷战的我显得冲动的跟个傻瓜一样。如此聪明睿智冷静清醒的我！我怎麽能让他在不经意之间就把我耍的团团转？
　　
　　我要证明他只是在演戏，只是在敷衍我想松懈我的警惕，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给予我他所谓的"好看"。他这演技拙劣的演员想要比那作戏的本事永远比不上我汪柴朗。毕竟我这匹狼可是在他秦家装了20余年的"狗"。可是，他这二流的演员却著实的让我方寸大乱！！
　　
　　我总是在寻找一切可能，想探知他忍耐的底线，我要让他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这同时也是给我自己的激励。
　　
　　比如现在，我本只是吓唬他，想看他生气愤怒，那池水即使在炎炎夏日也是冷的刺骨，在这样的冬日里更是结下一层薄冰。
　　
　　秦浩一向怕冷，以前他还是秦家大少爷的时候，冬日里总是穿的厚厚的衣裳出门，早上还不想起床，总要我三催四请外带生拉硬拽才能睡眼惺忪的坐起身来，而後还得我伺候他穿衣洗漱，最後我还得把早餐备妥放在他手中，自己提著两人的书包一起坐家里的车去学校，秦浩比我小两岁却和我同班。当然不是他足够聪明能够跳级读书，而是他老爸足够有钱硬是要我降了两级来迁就他儿子。我是没有早餐的，因为来不及，但也不会饿肚子，因为他大少爷一般都吃不完早点而会将剩下的顺手丢给我，很幸运他没有咬一口才丢的习惯。
　　
　　我并没真的要他下水，因为知道他怕冷，所以想用这个弱点来试探他，逼到他翻脸。可谁知他竟然只是楞了一下，再深深望我一眼，随即脱下鞋袜，挽起裤腿，淌著水下了池塘。
　　
　　
　　"你！"好你个秦浩，这样你也能忍是吗？那你就去吧！我倒想看看你能忍到什麽程度！！我被他那一眼震住，竟半天没反应过来。稍缓过神来後才发现自己刚才又在他面前失态，虽然他可能并未发觉，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他失了从容让我不能原谅自己。
　　
　　我侧过头去冷冷的哼了一声，似是对他也是对自己。可表面上的漠不关心不能全然掩饰心里的在意。不时瞥向水池的眼睛泄露了自己的情绪。我没注意，他也没发现。
　　
　　秦浩慢慢在池塘里划著水，缓慢接近了飞盘，并把它抓在手里，再返回岸边，湿漉漉的从池塘里爬了上来。
　　
　　看他安然无恙的回来，我悬著的心这才放下。自从被水淹过後，我就有恐水症，自己从来不敢下水，连电视里看游泳或者跳水节目心里都很恐慌。当然，这些我谁都没告诉。我汪柴朗怎麽可以有这样可笑的弱点？？
　　
　　福气看到秦浩带著飞盘回来了，高兴的直摇尾巴。秦浩冲它晃晃手中的飞盘，浑身湿淋淋的他冷得瑟瑟发抖却还给了个苍白但仍然灿烂的笑容，久违的笑颜居然是给一条狗？我突然感觉心中憋闷，将牵著福气的绳子一丢，欲转身离去。
　　
　　谁想失了禁锢的福气一跃而起，一个飞扑，冲向秦浩。秦浩招架不住福气勇猛的来势，池塘边湿滑的草地让他们俩双双落水。
　　
　　听到两声"扑通"落水声时我这才转身，只看见一人一狗在水中扑腾。
　　
　　"秦浩！"
　　
　　我忙冲到岸边，一心想救人，却转而想起他本是会水之人，连忙刹住脚步，为自己刹那涌现的恐惧感所不齿，只站在那里冷眼看著他载沈载浮。一边的福气已经露出头来，四下张望著，似乎还对它的飞盘念念不忘。
　　
　　"呵呵，两只落水狗。"
　　
　　"秦浩，还记得20年前的那个冬天麽，那时候我们的位置正好互换......原来你也有今天的啊！"
　　
　　我本来想等秦浩上岸後再好好嘲笑一番的，却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
　　
　　原本还浮在水面的秦浩居然停止了挣扎打水，在迅速下沈！几乎没顶了！
　　
　　"秦浩，秦浩！！！"无论怎样呼喊却没有反应。我不会水，只能在一旁大吼大叫。
　　
　　"福气，快救他快救他啊！！！你这傻狗，他要死了，我就把你炖著吃！！！"
　　
　　"快来人啊！！！快来救人！！！！"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我说话，原本游开到一旁的福气竟游到秦浩身边，潜下水去，又猛的钻了出来，嘴里叼的分明就是秦浩的衣领~！！！秦浩闭著眼睛似乎已经昏迷。
　　
　　"快把他拖过来，快！！！"
　　
　　福气努力朝岸边游著，虽然它是条大型犬，可秦浩毕竟是个大男人，福气带著他游非常辛苦，速度也十分缓慢，我在一旁只能来回踱著步，大声吼叫著，毫无实际帮助，我真恨自己恐水的毛病，如果我也会游泳的话！！！
　　
　　眼看这一人一狗就快双双被水淹没，闻声赶来的众人纷纷下水，七手八脚的将他们抬了上来。福气还好，只是累著了，趴在一旁直喘气，而秦浩却只是静静躺在那里，没有动静。我扑了过去，使劲按压他的心脏，捏开他的嘴，为他做著人工呼吸。
　　
　　原本嫩红的双唇现在已是惨白一片，青白的脸颊上还挂有未化的冰渣，曾经火力十足的眼睛在紧闭著，睫毛掩盖下一圈阴影。头发也凌乱的和水草纠结，衣物贴著冰冷的身体，毫无生气。
　　
　　"秦浩，你醒过来醒过来。别吓我别吓我......"我一边对他实行著急救，一边喃喃自语著。直到他终於呛出两口水後，眼睫似乎动了动。
　　
　　"没事了，没事了......"我将他湿冷发抖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他是那麽怕冷的......
　　
　　一旁的佣人急急想将我拉开，我箍得死紧不肯放手。
　　
　　"先生，让我们送他去医院吧，这样是不行的！！您会生病的，他也好不了！！"
　　
　　听到这话，我方才松开手来，任他们用毯子把秦浩裹起来，抬上了车。我想跟上去，却发现双腿无力
　　，只能摊坐在一边，看著众人将他抬走，只留下我一人回想刚才的恐怖，差点失去他的恐怖。
　　
　　我恍惚的神志让我没发现有人走近，直到他抛下一张毛毯盖住我的身体。我下意识的裹紧。刚才从秦浩身上传来的死亡的冰冷气息还萦绕在我身体上，我需要温暖无法控制发抖的身体。
　　
　　"这下，你满意了？"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来是他老人家。连他老人家都惊动了，看来事情是闹的太大了。
　　
　　"爸爸......"
　　
　　"你推他下去的吗？"
　　
　　"不是的，我......"
　　
　　"孩子，你现在的行为和当年的秦浩有什麽分别？我知道你从那时候开始就很恨这个秦家少爷，但他是养尊处优惯了，又是小孩子脾气所以才会犯下那样的错误。你现在都是什麽年纪了，居然还这样报复他？这又是何苦？冤冤相报何时了......"父亲摇摇头，叹著气走了。
　　
　　我愣在那里，只有福气过来讨好的舔舔我的手，然後趴俯在我身边，头枕在前腿上巴巴地望著我似是安慰又似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