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豺狼不是狗————幸福天

　　
　　冤冤相报何时了......
　　
　　秦浩，我们的冤孽还要纠缠多久？

 

13

　　待我稍稍平复，忙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驱车前往刚从佣人嘴里打听到的秦浩所在医院。
　　
　　我知道也许我这个始作俑者不应该出现，可我实在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虽然我不能对任何人说自己错了，尤其是他秦浩，但心底里我的确是为刚才的莽撞而懊恼不已的。我只希望能藉由看到他安然无恙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些。
　　
　　站在他的病房前，我不敢推开那扇门，只能借著没关严实的门缝窥视著房内的动静。秦家一家老小又再次聚集在病床前，秦浩虚弱的在和他们说著什麽，其他三人脸上挂著的表情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愤怒与悲伤。
　　
　　"浩儿，别再委屈自己做那些事情了。爷爷知道你是为了我们这几个老家夥还有你爸爸的医疗费才会忍受他的驱使，可现在看你被他害的这样惨，我们又怎麽忍心？他夺走了我们的财产，害的你爸爸住院，现在又恶毒的推你下水让你在冰冷的水里差点淹死！啊，我知道了，20年前的旧帐他翻出来了是吧，我就说他年纪尚小怎麽就那麽知道忍让，还当他是知分寸懂礼数，原来是打那时候就起了那坏心肠，现在报复浩儿来了！！可他已经把我们一家人逼成这样还不够吗？一定要对浩儿年幼时犯的错误睚眦必报？真是个阴险的小人！大不了我们一家人抱在一起死也比在这里受他的窝囊气好！"
　　
　　中气十足的永远是秦家曾经的掌权者秦老太爷。在一旁抹眼泪的秦家老太太和秦夫人也低声附和著，大意不过是宁愿死在一起也比在我手下苟且偷生的强。
　　
　　我心中大惊，忙屏住呼吸想听到秦浩的回答。秦浩，你可不许给我有就这样死掉的想法~！！
　　
　　
　　"爷爷，他没推我。"才从鬼门关被救回来的秦浩声音虚弱，"我是去拣东西，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拣东西？还不是他叫你去拣的，明知道你怕冷，还硬要你往水里跳！！"
　　
　　"爷爷......他比起我小时候来，可是客气许多了。况且那时候也的确是我的错。我有错在先，他起心报复也没错。要是我，也会这样对付欺负我的人的......我只当是在赎罪吧。小时候犯的错误也是错误，现在该是我补偿的时候了。"
　　
　　"可他已经把咱们家的一切都夺去了，难道还不够吗？"
　　
　　"他最恨的人一直都是我啊，我以前啊把他欺负的太厉害啦。"秦浩不知想到什麽，低低笑出声却引来一阵咳嗽，咳得连我都不觉蹙起了眉头。
　　
　　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继续说到："以前我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曾经对他做的一切是那麽过分，还总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是主他是仆嘛，那时候本来没想对他那麽坏的......不知不觉就......後来被他逼出来了，自己也变成普通人老百姓才知道自己曾经的行为是多麽的过分。有些事情真的只有经历了才知道是非对错呢。可惜一切都不可能重新来过了......"
　　
　　"所以他一直想针对的都只是我而已，这也是为什麽他明明放过了我们一家却又反悔执意要我回去给他做佣人的原因。他不过是想嘲笑我奚落我耍弄我，好出他一口恶气，所以现在我已经不恨他了，一切都当是我对他的补偿。我如他的意，顺他的心，也不反抗也不生气，他想怎麽样就怎麽样，卑躬屈膝也好，逆来顺受也好，我都认了。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也赶快压制下去，我只想快快的补偿他，等他腻了，烦了，能放过我们。"
　　
　　"可好奇怪，我明明这麽顺从他，他却好象并不高兴似的。我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刚才落水被淹，虽然有水冷抽筋的原因，但其实我真的想就这样把这条命抵偿给他算了，所以也没想著呼救挣扎什麽的。我想如果我死了，也许他的报复心就没那麽强烈了吧。一切都是我的错，报应到我一个人身上就好了......"
　　
　　秦浩想死？他想用死来逃避我！！他的忍耐他的顺从原来并不是演戏，是真的想补偿我想弥补自己的罪过？可他现在居然想用死来赎罪？我作什麽要他死，我要他的命做什麽！！
　　
　　
　　"浩儿，你怎麽可以有这样的想法！！！你的命这麽珍贵怎麽可以说死就死！那小子是什麽人，不过是一朝得势的小人而已，你不也说过嘛，总有一天我们要叫他好看！！"
　　
　　是啊，秦浩，你不是要给我好看吗？我这在等著你呢，你那麽倔强的人那麽刚烈的性格那麽强势的气质那里去了？秦浩！
　　
　　"爷爷，那时候不过说的场面话罢了，我只是不想在他面前失了气势。他从以前就一直把我当笨蛋戏耍，到最後还给了我这麽致命的一击，我不说点狠话，不做点样子出来，我在他面前就真的是抬不起头来了。可事实上论本事我不如他，论心计我与他更是天壤之别，更不用说他的头脑智慧了。我争不过他，也没想过要和他争，那些财产他喜欢就给他好了，我只想努力学习做个普通老百姓抛却以前秦家大少爷的身份。"
　　
　　
　　"可惜这点心愿似乎也很难实现啊......"
　　
　　
　　"小浩小浩，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麽个看上去很强势很霸道实际上却很脆弱很敏感的性格啊。妈妈那时候真不该如了你的愿，让他汪柴朗陪著你，护著你。原以为他会保护你会辅助你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他背叛了你伤害了你！"秦夫人已经是泪如雨下。
　　
　　是秦浩选了我？？
　　
　　"妈妈，我并不後悔的。是我自己没珍惜......如果那时候我懂得如何对人好的话，也许现在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听到了什麽，我听到了什麽？？那时候居然是秦浩向他妈妈讨的我，要我守著他护著他？他是什麽目的他想干什麽？就为奚落我嘲笑我吗？
　　
　　可似乎，似乎很早很早以前，我才认识他的时候，他虽然还是一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样子，但却是对我总是特别亲近......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巴巴的望著我，胖乎乎的小手总爱拉著我衣摆，无论我去哪里都倔强的一定要跟随，粉嫩的嘴唇虽然总是爱唤我做"喂"，可当我如果想抛开他，和别的什麽人走的话，又会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急切的唤我"朗哥哥，别丢下我......"。可那时候我是怎麽做的？虽然心里有点的小小的过意不去，但我仍然会抛下他和别的孩子去玩去闹──因为他是少爷，不是我能亲近的人。
　　
　　我还记得第一次我父母带我去见那时候的秦大当家秦卿，头回见到他的宝贝儿子，小我两岁的秦浩。不过看他可爱，一时手痒捏了捏他的脸蛋想看看是不是和面团一样柔软，谁知道那小少爷却大哭出声，害的我回家便挨了顿饱揍。自那时候起我便认定这秦家小少爷最好还是少惹为妙，可谁知道却被老爷指派来陪那小霸王。我怎麽可能真心的同他好？他害我屁股生疼的记忆还没淡去呢，躲他还来不及呢又怎麽会在意他的企求？
　　
　　和他在一起的记忆除了挨打受骂招罚外，似乎没有任何一点美好的东西。
　　
　　是什麽时候那虽然高傲却总爱黏著我，有时候爱使点小性子但更多时候是乖乖跟在我屁股後面的美丽小人儿，变成了一脸凶恶，总是撅著嘴巴，用手支使著我做这做那，还总喜欢戏谑地叫著我"旺财"的恶毒小鬼的？是在被我屡屡拒绝後吗？是在被我刻意躲避後吗？是在被我故意忽视後吗？
　　
　　
　　突然涌上的儿时记忆让我思绪混乱。本应随著时间淡去的记忆一时间清晰浮现在脑海里，好多好多的陈年往事，曾经是那麽的不起眼，现在回忆起来却越发感觉到秦浩对我做的那些让我无法原谅，甚至是愤恨的事情似乎有很多都是因为我对他的冷漠我对他的无视我对他的鄙夷所造成的。难道问题的症结竟然是在我身上？是我先伤了他，他才会反过来欺负我？那现在我对他的报复竟全是错的吗......
　　
　　不，怎麽可能是我的错？如若不是当年的他过於强势，霸道的来干预我的生活，让我的童年充满不好的记忆，我怎麽可能会与他形成如今这势如水火般田地？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秦浩自己招惹来的。我只是要让那些随便玩弄人的家夥知道，我汪柴朗绝对不是一个任人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看门狗。
　　
　　
　　没错，秦浩，虽然如今你看上去是这般无助与柔弱，被我逼到了现下这受我驱使，看我脸色的地步，可这都不能抹杀当年你对我做的事情，没有你当年的因，又何来如今这果？
　　
　　我没有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14

　　秦浩出院那天，是我亲自开车去接的。虽然不承认当年的自己有错，但这次害秦浩入院也的确是我的不是，我过於浓厚的报复心让我也有那麽一丝丝愧疚。可秦家人似乎并不领情，秦家老太爷坚持不肯坐我的车。反倒是秦浩拉开了阻拦他的爷爷，自己坐上了车，其他三人才没再好说什麽的一起上了车。但秦浩虽然上了车并坐在副驾，眼睛却一直望著窗外，我想开口问他身体好点没有的话在看到他一副拒我於千里之外的表情後，也只得咽回肚里去。就这样一路无言的回到大宅。
　　
　　
　　直到秦家人把秦浩从他以前居住的那间阴暗且狭小的房间里搬到我特意为他准备的他原来住的房间後，我这才听到他对我说第一句话："先生，我住以前那里就好。"
　　
　　"不，你身体虚弱，住那里不利於你恢复。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
　　
　　"谢谢先生，看来我病的很是时候呢。"秦浩自嘲似的笑了。"等我好些了，我会自己搬回去的，该我做的事情也会好生做的。可最近一段时间可能不能好好伺候先生了，非常抱歉。"
　　
　　"以後那些事情你不用再做了，你也不用搬回去，就在这里安心的住著吧。"虽然看他身体虚弱，本想对他更客气点，可嘴里说出来的话仍然是命令的语气。
　　
　　"既然不需要我帮忙，那先生不如放我和家人回去？反正您留我下来也没什麽用处了，如果您觉得我受到的惩罚已经足够的话，就行个好让我们一家团聚吧。"听到我不需要他再做那些杂事，秦浩忽然提出请求，用的居然是乞求的语气。
　　
　　一旁的秦家上下也附和著，希望能接回他们的孩子。
　　
　　"不行！！！不让你做那些事情并不代表我就会这样放了你。别忘记了你父亲的性命还得靠我维系。你就给我乖乖的呆在这里，哪里也别想去！！"
　　
　　突然窜起的怒火让我原本想软化一点的态度又强硬起来。我刻意忽略掉秦浩脸上的失望，冷硬的送著客："秦老太爷秦老夫人还有秦夫人，如果你们没别的事情了，就请离开吧。秦浩需要休息。"
　　
　　秦浩并没有对我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表示不满，只是沈默著不作声。秦家人带著愤怒和不舍离开了，只剩下秦浩和我在偌大的房间里相对无言。
　　
　　"秦浩，"还是我先打破僵局，"我......你......好好休息。"扭捏地想对秦浩安抚两句，为这次的事情表达歉意，却怎麽也说不出口，对这个自己极度讨厌的家夥。只悻悻地说出句不痛不痒的废话。
　　
　　"谢谢先生。"秦浩侧著脸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那个，我其实......"还是想说点什麽，想让他知道我的忏悔。可他只是低下身子，用棉被裹住身体，背对著我，让我一个人僵硬在那里。
　　
　　被忽略的不快涌上心头，面对秦浩的抵触与排斥，我只能用在离开时重重的甩上门来表达我的不满，那样幼稚的行为竟和感觉没受到别人重视的孩童一般无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天气越来越冷，人们却越来越忙碌。为了过个好年，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想为即将结束的一年画上个完美的句号。
　　
　　年末的事情总是很多，看不完的文件，开不完的会议，做不完的应酬。回想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累死累活为秦家做著堆积如山的工作，暗地里还得为自己的公司做著谋划，两边的忙碌应该是很难应付的，但我那时候却难得感到疲倦，似乎总有著用不完的精力。反观现在，公司成了自己的了，不用再冒著风险，一切的运营也上了轨道，似乎更应该轻松应对，可我却总是感到疲累。难道不过一年时间我就苍老的如此不象话了？
　　
　　自嘲的笑笑，我揉揉有些酸涨的眼睛，拉开抽屉准备取出惯用的眼药水来缓解下视疲劳。一番翻找下，眼药水找到了，另外还发现一个静静躺在抽屉深处的方型物体。原来是那个镶嵌著秦浩照片的相框，丢在这里我已经许久没在意了。是啊，大活人就天天在我眼前，又何必对著个照片里的人嘲笑奚落呢？
　　
　　可是，现实中的秦浩却再没露出过这样灿烂夺目的笑容了呢。而且即使对著他说出再刻薄再折损的话语似乎也难以激起他更多的反应，其实和对著照片差不多啊......不，至少照片里的他不会疏远我不会躲避我呢......
　　
　　
　　在少了我的恶意刁难和那些繁重的劳动後，得到了充分休息的秦浩身体逐渐恢复了健康，面色也红润起来。我拉不下脸主动示好，而他也保持著对我一贯恭敬顺从的态度，更多的时候他应该说是在刻意回避著我，除非我的召唤，否则他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平日里他除了喜欢和福气在一起外，似乎和我的父母相处的也不错。原来的小少爷沦落为自家的佣人，这对我那对传统而保守的父母来说是多大的惶恐。加上上次秦浩因我落水的事情，更是让他们心生愧疚，竭尽所能的对他好，甚至有时候还会苦口婆心的劝我，说秦浩其实是个好孩子，叫我别太计较以前的事情，大度一点。真不知道这秦浩给他们下了什麽迷药，对这个曾经带给自己许多不好回忆的孩子竟然这麽宽容与疼惜，竟比对我这个亲生儿子更来的亲近，而秦浩在他们面前似乎也卸去了过多伪装，笑容竟然也多了起来。偶尔看到他们在一起开心谈笑好似一家人，而自己却似乎是局外人一样。
　　
　　我从小就不太依赖他人的性格，让我即使和亲人一起也不会过分热络。似乎父母是想把在我身上无用武之地的疼爱全部施加在他身上，而他竟也欣然接受了。难道这小子打的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主意？想让我饶过他，就采用曲线救国方式，从我父母身上下手？"秦浩想逃离我的掌控"这个想法让我看著照片上那灿烂笑容的人儿的眼不由阴郁了几分。
　　
　　可是转念一想，我总是强硬的留下秦浩，把这麽个总让我一向冷静自制的心搅的一团乱，让我无法保持镇定与从容的家夥放在身边，扰乱我的工作和生活，到底是为了惩罚他还是在惩罚我自己？重新相处的这数月，他没有给过我好脸色，我自己似乎也并没有从虐待他中获得多大的成就感。当初的坚持显得如此的愚蠢不堪，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既然自己不可能主动放过他，藉由父母是不是可以就这样结束我和他的冤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