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差不多!”北先生虽然身受重伤,却气势丝毫不减。
“很奇怪一点,北阳具先生。”于阗推推眼镜,很客气地询问。“白骨能够成精,是因为白骨不会腐朽;那么一枚阳具,又是如何做到不烂不坏,吸取天地灵气的呢?”
“笨蛋!”北阳具先生得意地笑起来。“老子姓啥?”
“难道……你是在极北之地修炼,借着冰寒天气,所以不曾腐坏?——那又为何独剩你这根命根子,你的整个躯体到哪里去了?还有,为何你身上除了淫荡妖气,竟还有修真者的仙灵之气?”于阗心思缜密,连连发问。
“你问得很聪明。不过,你更应该问的是,为什么我受了重伤,还一点也不害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于阗顺势问下去。张禽叶海天等神思灵敏,立即作出反应,向内向外扩张了结界范围,心生警惕。
“没用的。”北先生神情得意。“我便告诉你们吧。——五千年前,便是天庭易主,新君上位之前,后来的玉皇大帝在那时尚是一个散修之人。他热爱探险,走遍天下,最终来到了北极。”
“……北极?”
“不错。修真之人早已经从飞行变化中察觉了万有引力,所以当时的凡人玉帝已经坚持认为,天下是个圆球体。为求证实,他徒步跋涉到了北极,最终找到了重力加速度为10的北极点。只要在该处飞升,便可直穿凌霄,破出仙界——为了表达他找到北极点的喜悦,于是玉帝脱了裤子,对着北极点撒了一泡尿。”
我们几个纷纷面部表情僵硬。
“然后,”北先生洋洋得意。“因为玉帝对北极的寒冷估计不足,所以,他的阳具,也就是我,就被冻掉了下来,落入了北极点的冰层!后来,我便吸取北极灵气,经过数千年的修炼,终于成了史上独一无二的,北国屌精!”
黑线……
黑线啊黑线。
除了黑线还有什么说的?
“所以,你们是没可能除掉我的!我是玉帝的一部分,他老人家一定会救我,不会眼看自己的命根子被人杀灭的!”
北国屌精先生因为兴奋,居然开始勃起了!
他的头涨大到了原来的一倍有余,因为兴奋,而从眼镜鼻子嘴巴里都冒出淡淡的透明液体。
“哼,你们不怕被玉帝怪罪么?老子动情了,你们当中的谁,谁过来给老子下下火,老子就在玉帝面前为他美言两句,不追究他的责任,如何?”
我们还真被唬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于阗试探性地踏前一步。“你既已修练了数千年,为何还未能够通天彻底,飞升成仙?玉帝难道不想把你找回去么?”
北国屌精的脸色唰地一下阴沉下来,头也慢慢软小下去。“娘的,老子也很疑惑!不过近年来终于明白了,老子是根屌!要是不去插人家捅人家,只是一个人静静修炼,老子能成正果才怪!一根屌的宿命,就是去强奸!给我爽上个几百几千次,想不成仙也难!”
“那也无须取人道元,害人性命啊!”我不忿地抗议。
“老子今天就取了你的道元,看看如何!”屌先生一个飞身,向我扑来。
嚣张……嚣张到大哥他们只敢护着我,却不怎么敢攻击北国屌精。
三色光网在我身前交织,北先生左冲右突,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我心中郁闷,柔藤已然悄悄藏于掌心——妈的,敢来,我绞断你!
北先生欲望憋屈之极,忍不住仰天长吼了一声。
“张榕小心,它的伤势好像复原得差不多了!”于阗扯着我后退。
结界逐渐向后拉扯,变得透明,我们飞身而退,北先生在后猛扑不舍。
终于,我们退出了超市大门。
警笛声盘旋而来。
怎办?
怎办??
他们三人联手放出的光芒,暂时将北先生阻在了超市门内。
“我灭了你们!——”北先生吼声震天。
整座建筑物摇摇欲坠。
哎?下雨了?
我摸到一滴雨水,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流。
又下雨了……这个冬天哟。
什么声音?
好大的雷声!
身后似乎有人群尖叫奔逃。
我下意识地将一个小女孩抄在手里扔出去,帮她避过了乱石的倾覆一击。
“天……”
“天雷!”
十几道闪电频起,整个城市的天空,暗灰,妖紫!
一环接一环的雷声,准准地劈在眼前这栋建筑上。
北国屌精在里面左冲右突,却如何也离不开天雷圈定的界限!
如地震,如烈火,汹汹熊熊,不可阻挡。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终于被雷劈作了一片废墟。而北先生的惨叫,随着瓦砾一同埋葬。
而身后的人群,彼此践踏,在警车周围死去,一地乱入的狼藉。
“究竟……究竟怎么回事?”我们为避混乱,飞上了半空云层。浓黑的雨云破开,上面是孤傲而冰冷的阳光。
“是天劫。”张禽很冷静。
“天——劫?”
“玉帝会容许自己是个太监吗?”张禽反问。
“……那么?”
“唯一能够证明他是个太监的证据,已经在这场天劫当中毁掉了。”
于阗插口,“还伴上了几十条人命。”
“天理,不过是少数人的理,天道,不过是少数人的道而已。”叶海天微笑地看着脚下,眼中愤怒和怜悯,都一闪而过。
“啊!”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王,王姑娘呢?”
十八,雪穹
“我在这里。”
王雪穹从人群当中显现出来。
因为人们像潮水一样地退,她站住不动,所以感觉就是人潮把她推了出来,那样地孤独,那样地无助。
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身体发寒。
回头一看,于阗的眼神冷冷地,像是冰雪凝结住一样,看着王雪穹。
而叶海天和张禽,脸上有了然但是微妙的神色。
究竟怎么回事?我又迟钝了吗?
“小穹。”于阗放柔声音叫他。我听得生生打了一个冷颤,从没有听过一个男人的声音可以那么柔,却又那么恶毒残酷。
王雪穹抬起头来,看住天上的我们。我看到她脸上有泪痕。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王雪穹问,她努力挺起胸膛来,却在晦暗的天色中仍旧显出单薄。
“从给你祛除淫气,获得淫丸的时候。”于阗答。
王雪穹迷惑地眯起眼睛。
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美。
“你原本的修行已经达到了‘女爱’的第七层。如果没有‘男欢’第七层以上之人助你双修,你绝不可能再向上突破一层。”于阗慢慢解释。
王雪穹啊地一声,似乎明白过来些许。
于阗继续,“然而助你祛除淫气之时,我探查到,你的‘女爱’已经突飞猛进,几乎到达了第八层与你姐姐平齐的境界;然而,所修的方向却略微有了偏差,带着一丝妖气。而北先生留在你身体中的淫气,又适量地刚刚好,能让我们察觉,却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任何损伤的程度。”
“所以,你们就开始怀疑,我与北先生,有双修之实。……我的确太笨了……太欠缺经验,我本不该对人敞开自由经脉……那么,那个时候突破结界来救我,迫张禽故意放出飞剑等等,全部都是在演戏给我看了?”
“也不全是。最终的确定却只是刚才在超市里面。”
“嗯?”
“记得你十八岁的时候,我送了你什么礼物么?”于阗悠悠眼眸,似投射在往事之处。
“……第一代蝴蝶套装。”王雪穹低下头。
她的下巴和脖子的曲线,如天鹅将倾。
“王家的女孩子,是不会见着情趣用品而害羞的。所以,你当时阻止张榕朝那边靠近,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早知道北先生的原型是什么,会躲在那里。”
“我果然……果然还是斗不过你啊。”王雪穹轻叹。
“唯一我不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天上的黑云久久不散。
城市里警笛长鸣。
“你知道我生平最快乐的日子,是什么时候么?”王雪穹看着于阗,问。
于阗缓缓摇头。
“是你逃婚的那天。是你拒绝和我姐姐结婚的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姐姐从巴黎订了婚纱,又找来修行了两百多年的裁缝小妖做了中式红裙,请了城中最好的化妆师,布置了一千朵香槟色玫瑰在那个庭院里。那个庭院里绿树环绕,还有一条小河。原本你们打算从小河上的木船里接来新娘子,再由你一路抱着新娘,进到玻璃天顶的大堂里面。——你逃婚以后,她绞碎了两件衣裳,毁了木船和玻璃大堂,满庭院的断壁残垣,伤心乱飞。我却在一旁,忍不住一直一直笑,笑得停也停不下来。”
“小穹……难道说,难道说你……喜欢我?”于阗凝聚的眼色一涣。
王雪穹骄傲地笑出来。“不要这么自作多情好不好?我之所以快乐,是因为我从小就恨王雪苍。是的,我恨她。她只是仗着比我早出生,就能抢走家主的位子,就能学习比我更高的功法,就能领导我,命令我,统率我!为什么?这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她爱的是她自己。”叶海天悄悄说了一句很俗气,却很正确的话。
“是我引北先生采王雪苍的道阴的。若不是我在她饮食中下药,她也不会那么容易着道。除掉王雪苍以后,我就能掌家主之位,带着我们琅琊王氏向着更正确,更辉煌的方向前进。”王雪穹现在的样子,一点也无女儿的娇柔,却飒爽凌厉。
“那么,雪苍早已经死了罢?”
“是的。我不会留下该死之人的性命。”
于阗一窒。“那之后为何来找我们?你尽可以在琅琊好好大展拳脚。”
“因为修真协会——凭什么修真协会只在上六世家中寻找新任理事?凭什么我们下六就不可以?!他们答应了我,若是以北先生引出你们勾结作乱的真相,你的修真协会理事之位,就会由我来接任!”
张禽和叶海天警惕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于阗沉默半晌。“……你和北先生,是真心相爱的吧。”
王雪穹苦涩地笑。“他爱我。但是我爱不爱他,我也不知道。”
众人都静默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
天上的云淡了,快要散了。
于阗深深地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
天色放晴之前的一刹那,于阗飞身而下。
他的身影像鬼魅一样多情。
王雪穹没有躲避,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她的雪白的脖颈上,青青的血管微微显现。
于阗柔若无力的一掌劈在了她的脖子上。
不管是为了保密,还是为了为含冤而去的未婚妻。
就好像王雪穹自己所说的那样——没有人会留下该死之人的性命。
而知道不敌,就不反抗的死亡,也谈不上不高贵。
凄美。
王雪穹软软倒下去,死在了于阗的怀里。
于阗没有再叹息,只是放手,放手任她的尸体留在一地彼此践踏的人躯当中。
一丝香魂从她鼻孔里飘出来,而她的额头变得透明,里面一个很小很小的王雪穹正哇哇哭泣,伸手向着那魂魄。
于阗编起一道金色光网,阻止了魂魄试图同元婴的融合。那缕魂魄缠绕,似在哀求,久久流连。于阗轻轻摇摇头。终于,那个小婴儿越变越淡,直到透明不见;而魂魄悠悠,只得孤独离去。
——从此,她转生时候就只是一个凡人,要喝那黄泉水孟殿汤,从头开始修行或者永不再修行,不记得过去一切。
天空完全晴朗了,淡蓝的颜色温柔而清楚。
我们四个人驾云离开。
第二日报纸上头版头条,长篇报道了发生在XX超市的这起疑似恐怖事件。整起事故当中,一共死八人,伤二十二人,大部分死伤不是来自于超市的爆炸坍塌,而是人们彼此之间的互相践踏。
十九,喜欢
“进不去啦。”于阗很郁闷地把自己扔回转椅里面。
“你确定不是你自己记错了密码?密码是对的,那么用户名对不对啊?再刷新一次看看啊!”张禽很好心地安慰指点。
“没用的。进不去就是进不去了。权限被取消了——事情已经够清楚了。他们本来就不相信我,派我来这里只是试探我的一个方法,或者根本只是给我方便好名正言顺取消我理事资格的阴谋。”
“为了谁?王雪穹吗?”
“当然不是她。她这点小心思,谁都看得出来不是我们的对手。”
“那么……下一个接替你理事位子的,该谁了?钱塘杜,还是丹阳葛?”
“现任理事长是谁?——钱塘杜子兴。他的儿子杜灏今年刚通过了‘克期取证’一关,已经可以出师。”
“出师之后,他便能获得理事资格?”张禽对上六家的龌龊,显然所知不详。
“准确说来,出师之后,他便是修真协会的候选理事。”
叶海天撇撇嘴。“一个理事位置,有什么可争的?”
“不争这个,多无聊。既然世俗名利已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穷,也只好争争这虚无缥缈的理事之位了。”于阗撩撩刘海。“现在也好,无官一身轻,我也不用理会那么多了,直接竖起大旗——俺系妖孽——等下一拨炮灰前来送死便罢。”
他们聊天聊得开心,我只是一个人闷闷地坐在旁边。
“张榕。”张禽高大的影子陡然遮住我面前的光线。
“嗯?”
“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们在干什么了?”
“要是到了现在还不知道,我还不如回去念幼稚园。”我苦笑。
“现在你还有机会走——去日本找张砚。一切会和你无关的。你本来便不是人类,只是一棵榕树。你现在抽身,上面也会对你睁眼闭眼,不会追究到底。”
“——我很想去。”我老实答。“但是,我很想念二哥。可不可以你们把二哥找出来,给我见一面,然后我再去?”
我忽然捉住张禽的手。“大哥,我很想很想二哥。”
那个爱喝酒,爱吃肉,爱笑,爱高谈阔论,爱漂亮衣服,爱葡萄美酒,爱说冷笑话,爱开派对,爱胡扯,爱做梦的二哥。
有他的人世间才是暖暖溶溶的阳春。
通天彻地,我忽然明白,如果大哥和于阗能够找得到他,如何会不把他带回来?
可是他去了哪里?
三界混迹,他们如此爱他,只要知道他在哪里,哪怕是立即跟去,也好过在人间起事,冒着灰飞烟灭、牵连家人的干系。
他在哪里?
谁把他藏了起来?
张禽别过脸去。“傻瓜。”
于阗笑一笑。“张禽,你要相信张榕。你们张家的孩子没有孬种,张榕能够保护好他自己。”
“就是就是。”叶海天嘟嘴,“他明明比我还大好几岁了哎。”
“喂,小叶,”于阗忽然喊了叶海天一声。这两个人有点不是太对路,平时不怎么友好,难得见于阗主动叫他。“你虽然炼成了本命圣兽,然后一条手臂怎么说都不是闹着玩的。你欠张禽的不过也就是那么点恩惠而已,想来也算是还清了。不趁事情闹大之前赶快闪人么?”
叶海天微微一笑。“前世我说过我会用命还的,我就是会还到没命为止。——不过你说得对,失去一条手臂的确不太习惯,所以我要早点回房间休息了。”
叶海天走后,我忍不住问张禽。“他到底欠你什么恩惠?”
“也没有什么。”大哥淡淡地回答,“七世之前,他是个道士,却爱上个姑娘,两人苟合之时双双滚落山涧而死。上天恼怒那姑娘害人清修,所以罚那姑娘先转世,长到十五岁,嫁了个粗莽汉子,怀上了身孕,才让他投生到那姑娘的腹中,却是头上脚下,必定难产,母子之间只能保全一人。”
“然后呢?”
“夫家自然要求保孩子,眼看姑娘性命不保,恰好我路过,他在胎中同我说话,求我救一救他的情人,也就是他的母亲。”
“你救了,所以他们母子平安了?”
“不是,我不想违逆天意,但是他苦苦哀求,允诺再转世时终归会还我一命。于是我出手,救了母亲,让孩子闷死在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