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就说吧,忽然变得客气我都要不认识了。"我收回眼光,回到他脸上。
流伤放下杯子,起身走到我面前。
"幽幽。"他叫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我由上至下,又由下至上反复看了他好几个来回。
"是你说错还是我听错了什么么?"我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这次又是什么手段?他总是阴晴不定,让我捉摸不透。
流伤没有回答,看着我,在我面前跪坐下来。他的目光从上至下流过我的身体,喃喃道:"这是魁要的人......这是会陪着他一辈子的人......这是永远都陪着他的面孔、身体......我想要看看,让我好好看看你,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他再不是以前那个骄傲自负到疯狂的人了,他为了魁音什么事都可以做,而魁却说即使深爱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他现在的眼神和表情,让我不忍心拒绝。这是一种崩溃癫狂边缘的神色。不忍多看,我微微颔首,再想不出能够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流伤起身,坐在我旁边,双手拥抱我,鼻唇靠在我的颈间。然后便再没有动静,像睡着了。
我没有打扰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任他抱着。这样安静的空间,听得见墙上的时钟滴答走过的声音,看得见空气中尘埃在阳光下飞舞的轨迹。
我朦胧的睡意竟在这个时候也跑了出来。稍稍靠向流伤,他仍是不动,眨了几下眼睛,我抵不住困意,还是睡了过去。
昏睡中感觉到有东西微凉的在脸上移动,描摹五官,然后下移到脖子。呼吸的气息和头发骚动着我的皮肤,我醒来,看见一片银色的头发。我竟然睡着了!他又在做什么?!我伸手将他一推,同时自己也跳起来,站到一边。"你!"
流伤还是那么沉默,抬起来的眼睛像死灰一样。他跟着站起来,向我靠近:"幽幽,魁音说他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一直都不分开。"
"......"我见到他,还是会害怕,不住向后退着。
"幽幽,我想毁掉你,我想毁掉你!我不要任何人得到他!"流伤扑过来,一手掐住我的脖子,一手迅速地钳制我的双手。他的手很大力,让我呼吸困难。他的脸那么悲伤,泪水不停地流下来。
"不......要......"我用力挣扎,哪怕只有那么一丝的空间也要让自己呼吸。我要活下来,我不会这样就死掉的,更不会死在他的手上。我还有人要等待,明天,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过天堂般的生活......眼睛的焦距有些涣散了。不行,我还不可以......
"幽幽......他够狠,他这样对我......"流伤的声音也开始模糊,"幽幽......我死也不想离开他,我死也不要他和别人在一起......他是我的,他明明答应我了。"
流伤的手一提,我感到脚尖离地了。眼前一黑,脖子上的力道却荡然全无。我跌坐在地,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
眼前一阵黑一阵亮,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我喘着气,抬头,一片模糊中看不清他的脸。他说要毁了我,然而终于还是没有。
流伤靠近来,再次拥抱我,像小孩子一样哭泣。
"你应该知道手与沙子的道理......醒过来吧,你比谁都清楚,只是你不愿意承认。"我怔怔的开口。
他默默地流泪,许久,抬头看着我,泪流满面的脸脆弱清醇,让人忍不住要去安慰。他的手拂开我的头发,他的眼凝视我的脸。他哭着说:"幽幽,我再也没有力气,我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说着,收回手去捂住面孔,仿佛不想要我看到。他左腕上,一串干枯的花与......豆子?散发着腐萎的颓靡的芬芳。
我伸出手,抚摸他冰凉的头发。即使干枯了,仍不愿摘下,那,或许是相当重要的东西,或许是和魁音有什么关联吧......魁音,用他的方式为我,向流伤复仇,用活着惩罚他,用爱将他勒住......
我这样一个人幸福,到底对不对呢?
流伤靠在我身上,渐渐没了声息,也不再哭。他合着眼睛,连呼吸都轻细得感觉不到。我几乎以为他,死了。
"流伤?"我试着叫他,没有回应。他真的累了,再没有力气醒来......
他是魁音另一半灵魂,没有了他,便没有了魁音。我知道在他们彼此心中,对方都是无法替代的最重要,现在他的最重要却守在我身边......
流伤一直睡到了傍晚才醒来。他揉着眼睛,看见我,淡淡一笑。他站起来,彬彬有礼地欠身:"......打扰你了。你们,以后会去哪里定居呢?还是......会去旅游?"
"旅行,到处走走。"我捶捶酸痛的腿,用手支撑着站起来,酸麻感立即从腿肚子上下传到腰和脚底。
流伤看着我,说声"抱歉",然后问:"是去周游世界么?"
"恩,是这样计划的。"我回答。
"那,祝你们玩得开心。"他说,"那么我先走了,给你造成了很多不便,对不起。"
"......"我无法回答他,难道我还该说声没关系么?我笑笑,笑自己傻。
"你......"总觉得想对他说些什么......"不管怎样,要好好活着。"
流伤无言,对着我,眼睛清清澈澈,却没有丝毫光亮。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眼神,好像深谷里落尽白雪,岑寂而空旷。让人的心里说不出的惶惶。
他终于给了我一个笑容,转身,翩翩离去。
他不会再回来,不会再出现了。头脑里只有这种预感。
第二天清晨,我赖在床上怎么都不想起来,一直等着开门声,等着他回来。
数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走。终于,大门那清脆的"喀嗒"一声,然后是很轻的脚步声。我闭上眼睛,等着他来叫我起床。
不一会儿,脚步来到房间门口,停下。我则继续装睡。
门打开了,他走了进来。
没有动静,还是没有动静。一直没有动静。
想睁开眼偷看,可是又怕睁开眼就穿帮了,怎么办......好矛盾哪!不管了,看看再说--我睁开一只眼睛,向门那边看去--诶?人呢?
我呼的坐起来,难道我幻听?!
正疑惑,一只手冷不防蒙住我的眼睛,有人贴到我背后:"嘿嘿,小兔子什么时候变小坏蛋了?装睡啊!该罚!"说着,魁音撤手到我到我肋下挠我痒痒。
"啊!不要啊!救命!"我夸张的喊着,抵挡着他的手,"不敢啦!下次不敢啦,饶了我吧!"
"哈哈,知道求饶啦?"魁音一把抱住我,又举我起来转了三四圈才放下,"快去洗漱穿衣服!我们马上就出发!"说完在我屁股上拍一巴掌。
刚进洗漱间,忽然又想到昨天的事.我回转身.一脸有心事的模样.我定定站着,魁音歪着头等我发话.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要说.抿了抿嘴我回转去洗脸.我把手里的毛巾放下,停顿了许久.
"没有啊!只是觉得...我们真的可以就这样一直一直这样走下去么?我有些害怕。"
透过镜子我看自己的脸,也看魁的脸,:"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我们永远不要停下来好不好?"我望着魁音,急切的问他.
魁音摸摸我的脸,吻下来:"你怎么了?我们说好了,一辈子在一起,不分开的。"
我握着他的手,在脸上摩搓:"我没事,只是幸福来得太多太快,反而有些不安。"
我推他出去:"对我更好些吧,就能让我安下心来了!现在先出去等着.我马上就好了。"
魁音微笑着对我立正敬礼,道:"遵命!"
洗漱完出来,对魁皱皱鼻子:"等急了吧?可以出发了!"
打开壁柜,拿出前天准备好的箱子。
"走吧!"我挽起魁的手臂,"地球!我来啦!"
"你吖。"魁音戳我额头,提了箱子和我出门上车,向机场飞驰。
"Dancing in the rain,walking in the rain......"
阳光海滩波浪热风,同样是冬季,位于赤道的夏威夷却永远不会有夏天以外的季节。坐在飞机上我已经抑制不住兴奋,哼起了雨中曲。
我哼着歌,魁音戴着眼罩,靠在座位上睡觉。为了赶回来,他一直都没有休息过。我不时越过他,看向窗外那整片的蓝色大海,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
飞机缓缓下降,终于落到了我心仪已久的金色岛屿上。
转坐汽车,不久就到了海岸。在附近的酒店定了能看见海景的房间,先休息。晚上,海滩上人逐渐少了,我们在沙滩的露天小酒吧,边喝着饮料边观赏着夜幕下的大海。褪去厚重的外衣,换上轻便的衬衣沙滩裤,赤脚踩在还带着阳光余温的沙子上,真是说不出的惬意。
"我们去游夜泳好不好?"我盯着深蓝的大海,突然蹦出这样一个提议。
"晚上浪大。"魁音笑着,好象拒绝我,却又拉起我的手向海边走去。
夜色下的海洋和白天那种蓝是截然不同的感觉,月光很明亮的照射下来,波浪卷起的就是银色的光芒。
游客们也有喜欢来散步的,或者聊天的,三三两两的坐在沙滩上。
我们来到水边,任浪花一来一回间洗刷我们脚下的沙子。
魁音沉默着,仰着脸,手牢牢地握着我的,不曾放开。他缄默的模样很鬼魅,仿佛踏上陆地的一尾人鱼。
我缓步向海里走去,拉着他,海水是温暖的,绵绵包围着我的腿。
魁音看着我,眼睛往下低去,落在水中的双足上。他笑着脱出手来,伸进水里握住我的脚背,感叹:"好象一条小小的鱼哦。"
我坏笑,看他低下身来的时候,用另一只脚挥起水花来,溅湿他的衣服,结果没想到自己没站稳,下一道浪扑来的时候,我惨兮兮的摔进了水中。原本想让魁音一身湿的回去,结果自己倒是湿的从头到脚的彻底。
魁音哈哈地笑我,走过来拉我。还以为他是来救人的,没想到他刚把我的上半身拉出水面,就猛烈地击水扑在我脸上,一边还恶质地大笑。
我懊恼地一拍海面,抵挡不住迎面而来的水,只得一边躲闪着,一边泼水还击,玩心大起的我们开始了疯狂水战,追逃之下,我的脚渐渐接触不到海床了。体力也消耗很多,于是只得求饶,然后自在地漂在水中,慢慢的游来游去。
从水下露出眼睛鼻子,我在月光下盯着他看,真像是人鱼呢--银色的头发被水沾湿,反射成片的月色,深黑的眼睛就像是眼前这深邃的大海,泛着晶亮的光芒,极度吸引。
觉得海水慢慢冷了,我迎向魁音,把搭在额头上湿漉漉的头发拨开,"回去吧。再这样玩下去,要生病了。"
魁音听了我的话,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笑容。他的手摸在我额头上,轻声说:"你要我回去哦?那我真的走了哦,我要回去海底,那里才是我的地方。你知道吗,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就要变成泡沫了。所以,我还是现在就走吧。"
他那在夜里显得暗得诡异的眼睛,好象真是某种非人的存在,我似乎都可以听见,海风在他的话语间,微妙地卷浪呼应着。
拉住他向深海走去的身体,我微笑着,"你不会变成泡沫,人鱼没有得到爱人的心,也没得到他的血,才会消失不见,而你不会,因为这两样你都有。"说完,我欺身上前,踏着水底的暗潮,用沾满海水咸味的嘴去吻他。冥冥中觉得,他仿佛真的是某种神祈的化身,那样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幽幽......"魁音抚摩我吻他的嘴,指头在我眼眉上划来划去,我以为他会跟我说惊心动魄的语言,他却只是低头印下吻在我额上,"风大,我们回去吧。"
第二天,我们起得很早,这天,要出海去玩。
游艇静静等在码头,上了船,魁音先进驾驶仓,把船驶出港口,其他的就交给装有卫星导航的自动驾驶系统了。阳光明媚,照得人从头到脚的舒服,我在船头迎着微腥的海风大伸懒腰。魁音在我身后支起躺椅和遮阳伞,又从仓里的冰箱里取来了冰镇的水果酒,招呼我过去。
喝着饮料,晒着太阳,在暖暖的氛围中几乎要睡去。
翻过身,我趴在躺椅上晒背,这时,船的左弦忽然传来有什么跃出水面又落回水中的声音,我回过头,看见几个小巧的淡蓝色背鳍。
"啊!是海豚!"我高兴得一跃而起,冲向左边护栏那,扒着栏杆探出身子去。那些海豚跟随在游艇一侧,轻盈地出入于海面,时而发出欢快的嘎嘎声。水花激荡,在阳光折射下犹如珍珠,闪耀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