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的事太多,活著是个麻烦。"少年转著手里的簪子,语气平淡。
"确切来说,你是为了他吧。"龙熙烈轻哼,"要是万两金见托你无望,毁约去找其他人,便会给殷楚幽带来不少事端,所以在消息泄露之前杀人灭口,你还真为他著想啊!"
龙浚清突然停止了手中的把玩,稍稍偏过头,几缕青丝落下来,遮住了他的侧脸,"我倒是从他口中套出了一些话,或许,你也会有兴趣。"
啧!龙熙烈咋了咋舌,可惜的不是被岔开了话题,而是没看到那一瞬被他隐藏了的表情。算了,他在心底叹了口气,问道:"什麽事?"
"告诉他《神技一剑》和狂鸣剑下落的,是寒漠宫主。"
"你是说,此事跟寻漠然有关?"闻言龙熙烈不由一愣。
寒漠宫远在西域天山,且宫主寻漠然向来冷酷孤傲,怎麽也想不到他会卷进这件事来。
"奇怪,若他想对付幽冥阁,应该把藏宝的事宣扬开去,到时江湖中人都会找上殷楚幽的麻烦,可又不见大的动静;若他想独得两宝,那为什麽又要把幽冥阁是藏宝之地的事透露出去?真让人想不透......"
这样的疑惑,并非一人所有。龙浚清冷冷低喃,眼神锐利。
"恐怕酒与山水,皆不是醉翁之意......"
京城的某间酒楼上,临窗坐著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引来周围许多女子爱慕的眼光,却因那份诡异的沈默,无人敢有亲近之想。那男子却视若无睹,只将视线投向楼下街市上不息的人流。
到京城已几日,一无所获,莫不是他真已离开?殷楚幽心中略感烦躁,依然凝望那熙嚷的市集,好像他寻觅的人随时会出现在陌生的人群中。
"这位公子好俊相貌,不知小女子可有幸同座?"
耳边响起一个银铃般清甜的女声,还没等他应答,对方却早已自动坐下来,大大方方享用起桌上的佳肴,完全不理会诸多惊妒的目光。
望著眼前少女那与自己有几分神似的俏丽面容,殷楚幽不露意外的酌酒:"你这任性的脾气什麽时候能改改呢,暮儿?"
"这是什麽话?"殷暮幽没好气的白了殷楚幽一眼,还没闲著往嘴里塞菜,"在街头巧遇三年不见的可爱妹妹,没来个抱头痛哭感动涕零,至少也诚心请我吃顿饭嘛──可你倒好,眼睁睁看我饿肚子不说,一张口就数落我,天底下那有这麽狠心的哥哥啊!"
"哦?也不知是哪个狠心的在外混了好几年不回来,子幽说起你来就满心忧虑,恨不得马上给你找个婆家收收心!"殷楚幽反唇相讥,却还是命小二添了碗筷和饭菜。
殷家排名第三的么妹天性活泼,三年前离开幽冥阁去"云游"後,就没了下落,没想到竟在这儿碰上了。
"哼,少提那个古董二哥,真不知道朔风看上他哪一点了!"殷暮幽不满的嘟起嘴耸了耸肩,又瞥了老大一眼,"你也别得意,自己还不是小情人跑了找不著?"
见殷楚幽忽然脸色一变,她噗的笑出声来:"行啦,这顿饭我又不会让你白请。"
说著故做神秘的眨了眨眼,"你要找的人,目前正在京城!"
"你知道他在哪里?"手腕被用力的擒住,殷暮幽也不叫痛,只是有恃无恐般的一翻眼。
"我肚子饿,想不起来了!"
殷楚幽一皱眉,松开手瞪著鬼精灵的三妹继续吃得欢。
"饱了!"殷暮幽等大哥的耐心快耗尽时,才心满意足的搁下碗筷,前言不搭後语的缓缓说道:"大哥,成天晃来晃去的找人有什麽意思,不如去京城最盛名的融霜苑坐坐,说不准会有什麽惊喜豔遇哦。"
随後不等殷楚幽任何疑问,站起身来,笑道:"那我先告辞,多谢招待。"
说罢,俏丽身影已消失在楼梯口。也罢,他这妹妹的轻功并非等闲,追也是徒劳,殷楚幽转念去想她的话,忽然灵光一闪,点破关键之处,不由了然而笑。融霜苑......原来如此,直以为融霜苑是借计发挥之地,却未想到那或许本就是他容身之所。
原来最可疑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又有谁会想到一代厉害杀手,竟隐居在青楼勾栏之地,故地重游走一趟,又有何妨?
午後的融霜苑依然是门庭若市,这里永远有无尽的节目让人们享乐沈醉,殷楚幽却心不在焉穿梭其中。挥去缠绕身边的几多流莺,一眼望见了正招呼客人的练无霜,才想上去询问,便看见她拉住一个男孩子,便避到一旁仔细聆听,人声喧哗间隐约听到了那个正苦苦寻觅的名字。那男孩转身跑开时,殷楚幽一思量,尾随了上去。
练红烨独自在融霜苑後院的长廊走著。这里是练无霜等人居住之地,隔离了外界的喧嚣,竟不像烟花之地一部分。殷楚幽跟著他上了一个别致的小楼,意外融霜苑深处还有这样一处清净之地。突然见那男孩在一间房前停了下来,刚要推门,却又缩回手喃喃道:
"好像熙哥哥也在......还是过一会儿再来好了。"
说罢掉头走开。拐过另一个转角,发觉身後的人不再跟随他,练红烨在心里暗暗偷笑。虽然殷楚幽的武功很高,跟踪也没露任何破绽,只可惜躲不过他天生灵验的感应。对不起了龙哥哥,人家寻你寻得辛苦,他只是好心成全,真的只是好心,呵呵。
暗处的殷楚幽见那孩子走远了,才靠近房间,俯身探听,里面隐约传出些许动静。
"熙烈......用力些......往上......"
是了,是那熟悉的清润声音,却带著惬意的柔软鼻音,听来好煽情。
"这样如何......舒服麽......"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印象,似乎正努力於某事,话语间有喘息的痕迹。
"嗯......你的技巧,倒是进步了......"而他,仿佛享受的赞赏道。
听到这里,殷楚幽的脸上开始风云变色。如此的对话,哼!不做他想!一股无名业火油然而生,他几乎将指节捏得碎裂──
离弃之後,竟然背叛麽!那麽他焦心忧虑是为谁,放下身段是为谁,反复寻觅是为谁?!可恨啊,可笑啊,可悲啊!怒火中烧的男人将什麽冷静理智全丢去九霄天外,猛的飞起一脚,狠狠踹开房门闯了进去──
房中一张温软床铺,两条人影共处其上,在听见一声好似门倒的巨响後,终於停下动作把目光转向来人。
找得他焦头烂额的人,此刻就懒洋洋的卧在眼前,长发铺散,香肩半露,素白亵衣松垮不整,见了他,脸上平静无波。而在他身上,还半压著一个黑衣的红发男子,一双抚在白衣美人背上的手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这般暧昧的姿态让殷楚幽愣了许久,最终冷佞一笑。
"来的不是时候,倒扰了你们的好事。龙浚清,原来我都不知道你是这麽欲求不满,明明离不了男人,又何必在我面前故做清高?也是,凭你那勾魂的本事,才该是融霜苑的正牌花魁罢!"
极度轻蔑的一番讥讽,龙浚清还没有什麽反应,另一人已经先雷霆大怒。
"住口!"龙熙烈怒吼一声,跳起来挥掌拍去,"你有什麽资格诋毁他?!"
"好好好!" 殷楚幽也冷笑接招,"你这旧爱还真护著他!"
两人一时打得不可开交,搅得屋里翻天覆地,却在这时,绝迎璧突然推门蹦进来,扑面便迎来殷楚幽一道凌厉掌风。他本能的闪躲,失手将端著的碗盏打了个粉碎。龙熙烈一惊,转身挡住他,殷楚幽见情况有变,也忙收手退开。
"没伤著吧?"龙熙烈来不及跟殷楚幽计较,先拉过绝迎璧看个清楚。
绝迎璧先是一惊,见面前男子紧张神色,又甜笑著摇摇头,一跳挂上了龙熙烈的身子:"熙哥哥,你给龙哥哥推拿完了吗?怎麽跟人打起来了?"
推拿?殷楚幽心下一震,回头迎上床边少年戏谑嘲讽的目光,才道竟是自己冲动误会了。
"叫你送个点心,怎麽现在才来?"龙熙烈不答反问,语气却已少了担忧。
"什麽嘛,人家走在半路上被小烨拖住,非要我陪他去散步,好容易才脱身赶来,你反倒给我脸色看?哼,打烂也好,谁也别想吃!"绝迎璧杏眼圆睁,愤然道,"龙熙烈,你少摆架臭子,本少爷不吃这一套!!"
"哦?"龙熙烈诡诈一笑,"不吃这一套,那就换一套!"
说罢把绝迎璧当货物般拦腰扛起,白了殷楚幽一眼後,转头对龙浚清笑道,"我先告辞!"
绝迎璧叫骂挣扎著被带走了,剩下的两人目光无意中对视,各种情绪剪不断理还乱的交杂其间,屋子里突然安静得落针有声。
第八章
气氛胶著,深吸一口气,殷楚幽的声音打碎沈默。
"龙儿......"
才一开口,龙浚清立即翻身而睡。殷楚幽飞快地扑上去将他扳过来与他相对:
"龙儿,跟我回去!" 一字字以命令的口吻,没有反驳的余地。
"阁主如此尊贵,只怕我这淫贱之人会辱了您的高洁门风。"少年冷冷笑,却连眉梢也未挑动一下。
殷楚幽缓缓皱眉,知道是刚才一席话惹恼了他,愧疚的神情下一秒又替成笑脸,嘻嘻道:"是我不好,不应气极那样说你,不过我也还没追究你私逃之罪,等我们回去,再好好的算总帐不迟。"
"我凭什麽依你?"龙浚清极度不悦的拒绝,意料之中。
"凭我赎了你,你便属於我。"他依旧气定神闲。
"很可惜,我已经又把自己卖了!"他冷漠的回视,反击。
"那我就再赎你,你卖几次我赎几次,谁若敢争我便杀了谁!"他笑得魅惑,神情慵懒,却透著不可抗拒的霸气,"此生,我必然是你的主,而你,注定是我的人!"
"够了!" 琥珀色的眼盯著男人,冷漠之下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濒临爆发。
"之前尔虞我诈各取所需,你作戏,我奉陪,没什麽玩不起。但一切都结束了,我非女子,贞节名分乃是无稽之谈,难道在你怀抱温香美女之时,我就得三从四德守身如玉?"
嘴角浮起一丝冷清的笑,流淌在心底的苦涩吸干了挣扎的力气,"算了吧,殷楚幽,我管不著你的风流快活,你也无权理我的私情交往!"
"这就是你离开的理由?"与他对视的眸子细细的眯起来,一种龙浚清从未见过的寒冷怒气,令那抹银灰更为邪魅,仿佛最危险而甜美的陷阱。
"我不该信你,是不是?从最初受辱流落的苦肉计,到逃离幽冥阁的美人计,龙儿你如此聪慧狡诈,现在我又如何能信你?"
别过头──不能看!不能看!只要一眼,就会甘心沦陷......
"晚宴上我不拒绝身边的献媚是为了不冷落气氛,但那些女子一刻也未看入我的眼。要比温香软玉,她们又何及你的十分之一?!"
他的吻,落在耳边,颊边,烫热的气息在柔嫩的皮肤上渲染敏感的温度。不要听,不要想!再不逃离,自己仅剩的矜持也会被诱惑得万劫不复。
"龙儿,那一夜你真美,美得就算被你所杀我也心甘情愿。但你放弃了我的命,却带走了我的心──你可知我每夜每夜梦见你,疯了一样的找你,你走得潇洒,我却未曾满足......"
"住口!别说了!"无力的反抗,被轻易的化解。未曾满足,他何尝不是?自己早已是他掌中的囚鸟,或许从未飞出过那牢笼。
"我要的并非不忘,而是再见!再见你令我沈醉的妖豔柔媚,再见你令我痴迷的狂野似火,再见你令我动心的万种风情......"
身体在他熟练的挑拨下习惯性的兴奋,被滋润的花蕾在胸前绽放情色的红豔──快要窒息般的热,流窜於四肢百骸。干燥的唇舌,得不到甘霖的大口喘著,仿佛空气已稀薄得不够呼吸。唯一的衣衫已遮掩不住身躯,当他的吻烙在他大腿内侧娇嫩的肌肤上时,他不可抑制的轻颤,吟哦出声。
双腿大开的躺在男人身下,私密的情欲被反复撩拨,羞耻令龙浚清红了脸。他闭上眼睛,捂口强忍不语,却还是在男人的掌控之中无能为力的释放。殷楚幽拉开他的手,深深吻入。
"嗯......"
犹如磁铁的引力,勾起他本能的回应,狂热的唇齿绞缠,从嘴角延下透明的银丝。
殷楚幽的指尖趁机探至他隐秘的穴口,感觉到长久未曾交欢过的紧涩。他的眼底漾起一股欣喜,他还是他的,那是不是证明,他的心里一直有他?!他轻柔的舒展龙浚清的狭促,当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时,他一笑,侵入。
"啊......"
许久不曾有过的强烈刺激让龙浚清一时无法承受,单薄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著,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失去意识了似的晕眩。
明明决定要遗忘,明明告诉自己不能再屈服於这男人......可是为什麽,看见他就抛弃了曾引以为傲的意志?就算会痛苦,就算没有结果,却还是停止不了对他的渴求?是自己太过天真,情根已深种了,要怎样去交还?引诱他的是自己,逃避他的是自己,无可救药的爱上他的,还是自己......
"龙儿,我爱你......"
这话语是多麽甘美诱人,再多说些吧,即使是欺骗也没关系。
"我爱你,所以绝不放开你,我要你......"
愣了愣,伸手抚上男人的脸:"告诉我,可以信你麽,幽?"
殷楚幽温柔的笑了,握住他的手挪至胸膛上,掌心下传来生命跳跃的火热节奏。
"信我吧,我的心,还在你手里呢。"
龙浚清伸手环住了他,他的气息确确实实的包围著自己。在他带来的狂潮里纵情沈浮,渐渐的有了幸福的感觉。
才回来看个动静,没想到这麽快就好事成双了,练红烨窃笑著合上虚掩的房门。刚才熙哥哥的房间里也是浓情软语一片,看来得去跟娘说一声,今天晚饭要迟些开了!
"想不到喧哗之地也有这一方净土。"清晨殷楚幽俯在窗口环视楼阁四周的景致。
虽然这是个青楼的後院,却建造得十分清净别致,确很适合高洁冷豔的他居住。
玩著随手拈来的翠玉簪子,他信口问道:"你跟练无霜是什麽关系?"
正对镜梳起发髻的龙浚清头也没抬:"她是我们的师娘,我跟熙烈一直以来都受她照顾。"
听到这句,殷楚幽手中的动作一顿,道:"你跟龙熙烈从小就认识了?"
对方语气平淡,却蕴涵阴寒,明明听出了话中的不悦之意,龙浚清也不理会。
"我们两个都是被师父收养孤儿,同甘共苦,是我至亲之人。"
殷楚幽走回他身边,笑道:"那我又是你什麽人?"
"你是我见过最厚颜无耻之人。"
龙浚清不动声色的用话砸他,却发现固定发髻的簪子落在殷楚幽手里。他也不跟他要,只是取出另一根簪子插在发间,道,"既然你喜欢那根簪子,给你好了。"
结果刚打理好的发饰就被身後的男人一扬手弄乱了。殷楚幽挑起眉将那根陌生的发簪拔下丢回桌上:"不准用别的簪子!"
他亲手将他凌乱的发髻理起,用那根碧玉簪固定好:"只有这根才行!"
龙浚清冷冷瞥了他一眼,显然是不满於他的专横。
"我们的定情信物,岂可如此随意更换?"殷楚幽顿时笑得暧昧,却见龙浚清微微恼,起身便走,眼明手快把他一把搂在怀里。
"你......"
"又要叫我放手?唉,龙儿,你就不能说些甜蜜蜜的情话麽?"他像是颇伤脑筋的歪著头,眯起一双深邃的灰眸,"真想现在就把你抱上床去,只有在床上你才不会对我这麽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