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咬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嘴里有了血的味道,我松开嘴,笑着舔了一下嘴唇--
"你的血--难喝死了!"
一刹那,刑夜脸上有了另一种表情,那眼神--原本的愤怒似乎被另一种情绪代替,他静静地看了我几秒,然后放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还有着他的血的气味.刑夜,你刚才看着我的眼神--叫做悲伤吗--你用那种眼神看我--会让我更难过!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只是个开始,我在快遗忘了自己是谁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天气热得有些不可思议,当我在桌子前考虑着吃下眼前的栗子蛋糕要过多久会吐出来的时候,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是刑夜的派来的佣人!更不可能是刑夜!我也没心思去管那些个闲事!管他是谁,现在的我天王老子也管不着了!我伸手沾了点蛋糕上白白的鲜奶油--
"哟!精灵!我们又见面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吃了一惊!
樱庭浚悟!
我"唰"地一下回过头,映入眼中的是樱庭浚悟万年不变的笑脸,还有--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的脸.原本长得不错的脸上整张脸青一块紫一块的,贴着四块创可贴,上面还画着可笑的'蜡笔小新',让他整张脸看上去更滑稽,右手上缠着绷带,他慢慢向我走来,我发现他左脚有点跛--
"这是夜对我爱的表现!"他讪笑了笑,走到桌子前坐到我对面,"这已经是好点了,右手三天前刚拆的石膏!"
"他把你打成这个样子?"我尖叫了一声,"他怎么能--"是我!是我害了他!如果他不是帮我逃走的话--
"不用自责,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找的,我早就做好这个准备了,不过没想到这小子下手还挺狠的,一点也不顾兄弟之情!叭嘎!"他咬了咬牙,骂了一声.
"对不起--"我低下头,虽然现在道歉已经余事无补.
樱庭浚悟笑了笑说:"都说了你不用在意了!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正好可以不用上班,好好放个假了!而且--"他顿了顿,不怀好意--我实在找不出其他形容词来形容了,笑了笑了,"被他这么一打我更肯定了一件事!"
我不解地抬起头看着他,什么?
"那就是--"
"啊?"
"我不告诉你!呵呵呵呵!你自己想吧!"
我怒啊!这是第二次了!如果不是他帮过我,我真的会忍不住站起来再在他脸上加点伤,我甚至开始怀疑他的伤有一半是他自找的!
"你--"我无力地把眼神回到蛋糕上,"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哦?什么时候,要发生什么事么?有什么不对么?"他从蛋糕上拿了一个栗子一口吞下.
是啊!没有什么事要发生,没有什么不对!一切的一切,似乎是早就注定好的.
"先不说这个,你怎么来了?"
"其实早就想来了,不过夜不让,而且怕脸上的伤吓到你!"现在已经吓到我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被抓回来的?"我咬了咬嘴唇问.
他轻叹一声,"他去找你的那天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被抓回来了,我实在没办法瞒住他了,当他知道是我帮你逃跑的时候马上好好地'招待'了我一顿!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动手打我--除了小时候我偷他的糖吃和把他的内衣卖给喜欢他的女孩子的时候!"
我低头不语,他就那么恨我,想不顾一切地找到我么?或者说--他还是--我怔了一下,摇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到脑后!不可能!安洛!别作梦了!不可能的!
"喂?精灵?"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哦!"我回过神,转移话题地问:"那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刑夜知道你来么?"
他暧昧地笑了笑,"是他叫我来的哦!"
哎?刑夜叫他来的?
"为什么?"
他潇洒地拨了拨前额头的头发,露出一块乌青,他自己肯定不知道,"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贩毒的!"我脱口而出.
"不是那个!"他气呼呼的纠正,"那个早就不干了!是医生!我是个医生啊!"
我很想说,比起医生我更愿意相信他是个贩毒的!
"夜说你身体不好,那些医生又治不好你,只好让我这个神医来啦!"
"麻烦你了!可我没有受伤,用不到你为个'神医'了!"刑夜让他来的?我在心里想,他是在担心我的身体么?只是--在但心我的身体么?
"NO!NO!"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指在我胸膛上说:"我不是来治你身上的伤的,我是来治你心上的伤的!"
我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出来,心上的伤吗?
"不相信我?"他轻佻地捏了捏我的下巴问.
我摇摇头,"不是!只是--我的心早就死了!已经不需要治了!"
他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用食指挖了一点奶油放进嘴里--尝不出是什么味道--
"真的吗?"他问.
我闭上眼,没有回答.
"安洛,你能跟夜回来就说明你还没有死心."
"我没有,那是他威胁我--"我反驳.
"那不是理由!"他打断我的话,"你问问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你跟他回来的,你知道他不会杀你,而他--也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杀你!"
我吞了口口水.
"你跟夜回来,是给了你自己一个机会,而夜把你带回来,也是想给他自己一个机会,他想知道他能不能忘了你,忘了你的欺骗和背叛.什么威胁,他根本不需要做那种事!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会不知道?"
我用几秒钟思考了他的话,随后把视线转回面前的蛋糕上,摇了摇头说:"没有了!对我们来说什么都晚了!我已经不想再去想什么了,你知道么,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我的兄弟浑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耳边是他们痛苦的呻吟,而让他们变成这样的--是我!"
"那和夜有什么关系?"
我闭上眼,想起那天晚上去救刑夜的路上遇到大强的情形,他那悲伤和乞求的眼神--
"因为刑夜,我没有留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等我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他们尸体和对我的憎恨!"
很久很久,樱庭浚悟都没有再说话.
"夜知道么?"他问了一句.
我摇摇头,"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已经没有心要让他知道,当初去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让他知道,最重要的事实是我曾经是个警察,我骗过他!这就够了!"
"你--"
"樱庭先生,刑先生让你回去见他!"门外一个人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
"哎~!知道了!"樱庭浚悟摆了摆手,然后对我说:"你好好休息,有机会我再来看你.有什么需要吗?告诉我,我帮你跟夜说."
我这样的人,还能需要什么呢?刚想拒绝,想了想,我轻轻说:"我想出去走走--"说完自己发觉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连自由出入的权力也没有了.
他好像愣住了,然后站起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个家伙!真他妈的--"他边说边向外走,我目送他离去,突然他又停下来回过头微笑着说:"你要是把那块蛋糕好好吃完的话,我就带你去游乐场玩!记住哦!要吃光光!"
我愣了一下,他已经离开了,我鼻子有点酸酸的,拿起桌子上的蛋糕咬了一口,甜的!谢谢你!
那天,我没有吐!那是我来到这里吃的最饱的一天!
当天晚上刑夜没有来,我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要睡觉却发觉自己从头到尾根本忘了闭眼!
"你奶奶的!"终于忍不住我低声骂了一句,很久没有骂过这句话!记得这是三强的专用名词.三强?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不敢想下去,我坐起来,听到了院子里的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完全睡不着,如果刑夜不来的话,这个地方平时也根本没有其他人,只有一天送来三餐的佣人,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说他们老板怎么会在这里白白养了一个男人,也一定认定我是出来卖的.把饭放下他们马上就离开,好像不愿跟我在一起多呆一秒,然后送下一顿饭的时候来把餐具拿走.
今晚的月亮很亮,走在走廊上,脚下光滑的木地板传来了一丝凉意,在这炎热的夏天显生格外珍贵.有点渴,想找点水喝,我向客厅走去,那里有饮水机.到了走廊打弯的地方的时候,一个坐在走廊那头的人影让我停下了脚步,不知为什么我快速收回身体,露出半个头向人影看去,月光映出了那个人的侧脸--刑夜!
不知道他什么来的,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他没有来找我,代表他不想让我知道他来了.他静静坐在那里,半合着眼看着天上的月亮,修长的双腿伸直了垂到地上,赤着脚,嘴里的烟燃烧着,长长的烟灰最终落下,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过,看得出他的思绪飘得很远,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时候他的内心已经是任何人都无法看透的了!
我的目光变得留恋,想在他身上多呆一会儿,当我发现自己这个相法的时候,吓了一跳,随后苦笑了一声,你在干什么?难道真的像樱庭浚悟说的那样,你在给自己一个机会?多么可笑--太可笑了!安洛!连我都要嘲笑你!
转过身,我准备离开--
"明天,我会派人跟你出去,二个小时!时间一到马上得回来!"
我僵在原地,感觉到刑夜那边没有动静,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也许--我轻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小的我自己都有些听不清,可我知道刑夜不在乎--
当我在想自己昨天晚上是不是做梦的时候,刑夜派人来接我了,一共两个,穿着黑西装,一副职业保镖的样子.
换上了衣服,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地跟在我身后,说是保护,傻子都知道是监视.可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能让我出来就该知足了.他们问我要去哪里,开车送我.我摇摇头说不用开车,在这附近逛逛就好了,他们也没说什么.
走了十分钟不到,终于忍受不了周围人的目光,我回过头对两个大热天还一身黑西装的家伙说能不能离我十米远,两个相互看了看,真的退到了十米外的地方,还挺听话.
我双手插着口袋在街上慢慢地晃荡着,太阳很大,可我喜欢,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在阳下慢步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毫无顾虑地出着汗,才有活着的感觉!我像个坐了十几年牢的人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一样,兴奋地看着外面的一切,直到周围的一切让我觉得渐渐的熟悉起来,我的笑容从嘴角隐去,脚步开始放慢,像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一样,我向前走着,像着了魔,耳边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脑子渐渐一片空白,双脚不听使唤,我走着,不停地走着,周围的一切都是自己熟悉的,直到来到一座破旧不堪的建筑物前,我停了下来,看着满是大大小小的洞的墙壁上写着大大的拆字,血淋淋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眼前,仿佛看到了那天晚上子弹满天飞的情景,仿佛听到无数人倒下去的哀号--
自己眼前的是'夜'.是自己生活了三年之久的'凤凰会'的总部.从那晚自己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现在重新看到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这里,我竟然有种一切真的结束的想法!结束了么?这里也许从来没有真实存在过,唯一可以证实你曾是这里的一分子的人也几乎都不存在了,安洛,真的结束了么?
我一步一步向那里走近,想再看清一些,就在我想得出神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接近,而且速度很快,转过身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就感到自己被人拉住手臂然后飞似的跑了起来,背后两个保镖大叫着跟在后面追了上来.
"是谁?"奔跑中我看了一眼前面拉着自己的人,身高跟我差不多,穿着运动服头上戴鸭舌帽,看不清他的脸,但下一秒,我知道他是谁了--这种感觉、这种身形,我双唇颤抖着,激动的脚都有些不听使唤,放任他拉着自己跑进车水马龙的街上再到无人的小巷里,我哽咽着,小声叫了一声:"三强--"
他在巷子停了下来,放开我的手,拿下帽子,慢慢转了过来,虽然有些消瘦,但脸上的笑容仍没有变.我捂住嘴,倒抽了一口冷气.是他!是三强!他还活着!他来找我了!
"老大!"久违的声音,久违的称呼,我皱了皱眉,忍住泪水,走上前抱住他,轻轻点了点头.
谁都没有说话,也许在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我们只想感受对方,知道对方是真实的,他真的回来了!他就在我面前,不是别人,是三强!我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他没事!他还活着!
"老大,你这么抱着我我会脸红啊!"许久,三强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放开他后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他突然咳了起来,还是那种带回音的咳.
"你怎么了?"我拍着他的背问.
"没事没事!有点感冒而已,没事!"他抬起头笑眯眯地说,"我找你好久了!老大!你跑哪去了?"
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他现在的情况,只能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你又哪去了?怎么都找不到你!"
"我到乡下去了,奶奶的!受了点小伤,想等把伤养好了再来找你们,不过总部变成这个样子了,以前的兄弟也找不到几个了,没办法打听到你们的消息了!你有其他人的消息么?他们没事吧?"
我全身僵了一下,想着要不要现在告诉他实话--
"等我们找到其他人就去找黑蛇那帮龟孙子报仇!我操!非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这帮王八蛋,当我们是好欺侮的!老子非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敢动我们--"
报仇?报什么仇?怎么报仇?找警察报仇?还是--找我报仇?我握紧拳头,打断三强的自言自语--
"三强,没办法报仇了!"
"哎?你说什么?"他停下来看着我,好像没听清我说什么.
"没办法报仇了--"
"你说什么?为什么?老大!"他抓我的肩膀摇晃着.
我闭上眼,忍着痛说出了那个永远无法忘记的事--"三强,四强死了--"死了!是我害的!
他没出声,四周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死一般沉寂.过了好久他才颤抖着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四强,死了!"
他的手用力抓着我,摇着头看着我说:"不可能!不可能的!骗我!你骗我!他怎么会死!你骗我的!老大!快说,你是骗我的!说啊!"
任由他摇着自己,我别过头不说话,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死--怎么会--呜呜呜--臭小子!怎么会死?"三强低着着,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我摸上他的头,安抚着他.
"对不起!三强,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保护大家!是我的错!"我不断说着,感觉到他的悲伤从我的指尖传到我的心里.
"老大,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是不是?"他突然抬起头,眼里的泪水还没有止住.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他说,如果说出实情,我怕他会接受不了!但更多的,是我的私心,我怕!我真的怕!如果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会怎么看我,我忘不了那天小强的眼神,那知道我和大强是警察时的眼神--我不想再看一次那种眼情,我宁可得到是怒骂和殴打,也不要看到那种眼神--
"三强,我--"
"放开安先生!"
我和三强同时回头,发现二个保镖已经追来了,手上拿着枪正对着我们.
"别开枪!"我大叫一声,挡在三强面前.
"他们是谁?"三强问.
"安先生请让开,伤到你的话我们没办法跟刑先生交待!"其中一个说.
"刑先生?刑夜?"三强叫了一声,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老大,你什么时候跟他扯上关系的?"
"我--"现在没时间解释这些,"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走,我掩护你!"
"到底怎么回事?刑夜把你怎么了?"
"安先生,请让开!不要让我们难做!"
"快走!"我转过身推了三强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