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子莫

「嗯。」连华点头。泪水开始从眼眶中滑落。「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连华注视著赖清玄的双眼，不断的看著那双眼睛中的光彩，过往的一切不断的浮现眼前。十八岁意外发生前，自己总喜欢盯著赖清玄的眼睛瞧，要求他说话时一定要看著自己的眼睛，有时甚至会故意盯著赖清玄的眼睛看，然後不断的接近赖清玄，直到两人的脸只剩下一公分，因此有几次意外的碰到赖清玄的唇。
连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触碰赖清玄的眼睛四周，「看著我。」激动的情绪让连华哽咽。
「你在哭什麽？」赖清玄用手拭去从连华眼眶掉落的泪水。
「你真的看得见了对不对？我不是在作梦吧。」
「不是，我真的看得见了，双眼都看得见了。」将连华拥入怀中，「别哭了，别哭了。」
「清玄...呜呜呜...哇哇哇哇......。」连华抱著赖清玄，将自己压抑十年的情绪彻底宣泄出来。
杜万期踹了趴在沙发上补眠的吕伯伟一脚，「我们去买早餐吧。」
「不要。」当然是回去补眠。
「不要也不行。」杜万期觉得这时候来还是识相点比较好，「早上六点了，天够亮了，不需要我们两个超级亮眼的电灯炮。」
杜万期拖著吕伯伟离开公寓。

 

 

＊
赖清玄静养了三天後回连与企业，他习惯性的七点四十五走到以前的办公桌，却发现白柳轩已经在那等候自己。
「赖哥哥，好久不见。」白柳轩笑得好开心，「我本来想去探望赖哥哥，可是连哥哥不让我去。」嘟著嘴，抱怨著连华。
「你几点来的？」白柳轩之前跟著赖清玄学习时，每次都比赖清玄早到公司，「不会又是七点半吧！」
像是被人看透般，白柳轩脸红的低头，「赖哥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打从加入连与企业，白柳轩就战战兢兢的，身为他指导者的赖清玄数次告诉他太过谦卑，没有大将之风。
「赖哥哥你的办公室不在这里了，跟我来。」拉著赖清玄的手臂，白柳轩像是个带领新同学参观学校的好班长。
白柳轩将赖清玄带同一层楼用来开董事会议的会议室。赖清玄打开会议室大门，如他所料的一样，会议是已经改装成办公室了。
正对门口的是一张高级杉木所制的桌子，右手边是一套沙发椅，左手边有个小门，赖清玄肯定小门的另一边是自己的休息室。办公室的结构跟连华的办公室几乎雷同。
走进办公室，赖清玄注意到办公桌上有著些许资料夹，「看来已经有工作上门了。」
「那些是连哥哥之前交给我处里的工作。」白柳轩他著赖清玄坐在办公桌後的椅子上。
赖清玄随手翻阅了一下，「这一阵子辛苦你了。」
「应该的。」白柳轩像个被主人称赞而不断摇著尾巴的小狗。
此时一位身材皎好的女子开门探头，「原来赖经理已经先到了。」吴巧灵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弯腰行礼。
赖清玄都还没开口问，白柳轩已经回答了，「赖哥哥，她是你的助理，以後有什麽事情可以吩咐她喔。」
赖清玄起身绕过办公桌，「那以後就有劳吴伯伯的女儿巧灵你了。」
「赖经理真是好记性，还记得我。」吴巧灵很讶异对方竟然记得自己。

当然记得呀！毕竟你可曾经是连华的未婚妻，是我忌妒的对象，赖清玄回想著往日对眼前这位子的敌意。
白柳轩开心的拉著赖清玄的手说著自己最近的表现，并询问赖清玄的意见。赖清玄也很仔细的回答白柳轩的问题。

吴巧灵泡了杯茶进来，「赖经理，请用。」
「谢谢。」接过吴巧灵的杯子，赖清玄轻啜一口，「很甘醇，很好喝。」
「赖经理过奖了。」吴巧灵害羞的笑了笑。
站在大门好一会儿仍是没被发现的连华，敲敲没有关上的门，「我可以进来吗？」
赖清玄终於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连华，放下杯子走向连华，「怎麽了？心情不好？」到连华的眉头纠结，「谁惹你生气了。」
「你。」连华直视赖清玄的双眼，彷佛看穿他的灵魂般。
「我？」被连华这样专注的看著自己的双眼，赖清玄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没错，就是你。」
「我做错什麽了吗？」用大拇指揉揉连华的眉头，「眉头皱成这样。」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站在门口多久了？」看著他们谈笑风生的模样，连华怎样也没办法不生气。「已经八点了，柳轩你怎麽还在这，还不赶快回去。」
白柳轩大叫一声。「啊，我忘了时间了，对不起。」便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吴巧灵对著连华点点头，「连华，好久不见。」
「巧灵，是你？你怎会在这？」打从两人解除婚约後，就再也没见过面了。连华很吃惊。
「前些日子才通过面试成为正式员工。」吴巧灵笑得很甜，「我现在是赖经理的助理。」
「原来如此呀！」连华回了吴巧灵一个笑容，「以後要是有什麽我能帮得上忙
的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这边没有你的事了，你去忙吧。」赖清玄打断连华与吴巧灵的对话。
吴巧灵对赖清玄点头後便离开了办公室，并随手将大门关上，留下连华和赖清玄。
「一大早来我的办公室看前未婚妻吗？」即使明白自己没有立场忌妒，但是胸口的火还是烧得很旺，赖清玄酸溜溜的话不禁脱口而出。
「我是来看你的，结果你竟然让我在门口站老半天。」方才被忽视的愤怒并没有消散，「你只顾著跟柳轩聊天和喝茶，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怎麽都不觉得你是来看我的耶！」方才连华对吴巧灵的笑，可赖清玄可是看得一清二处。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连华发怒了，他瞪著赖清玄。
连华的怒气终於让赖清玄发觉自己的行为失态。赖清玄一转方才的酸涩语调，

嘻皮笑脸的揉著连华的肩膀，但被连华挥手推开。

「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你是来看我的眼睛，不是来看我本人的。」玄赖在连华的身上，「你都只关心我的眼睛，不关心我的心情。」
　
「我关心你的眼睛不就等於关心你吗？」
「不一样，你都没问我心情好不好。我的心好忌妒我的眼睛喔！」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赖清玄故意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彷佛胸痛。
「哼。」连华还是有些不高兴。
「连华，别生气了。」赖清玄拉著连华坐在沙发上，「来找我干麻？」自 由 自 在
「今晚我想帮你办了个庆祝宴，庆祝你回连与。」连华觉得自己的好意没被重视。
「庆祝宴？」额头冒冷汗。「你邀请了谁？」赖清玄还没告诉吕伯伟自己回到连与企业的事情。
「你希望我邀请人吗？」连华以为赖清玄会希望自己单独帮他庆祝，因此赖清这样的问句让连华整个脸垮下来。
「你的意思是要单独帮我庆祝？」赖清玄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连华点点头。
「那就这麽说定了，今晚六点，老地点金泉小筑，如何？」
「好。」连华终於脸上有了笑容。「清玄。」连华双眼直看的赖清玄的眼睛。
赖清玄很喜欢这种被连华注视的感觉，「什麽事情？」
「看著我。」连华的脸开始往赖清玄的脸靠近。
「我已经看著你了。」赖清玄有点不习惯两人这麽近，或许该说，赖清玄很怕自己会做出不规矩的动作。
「不要动。」

慢慢的慢慢的靠近自己最喜欢的眼睛，连华发现赖清玄的眼睛真的好美、好美。彷佛被吸引般，连华不断的拉近他们间的距离。
随著连华的靠近，赖清玄不断的往後仰，直到自己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压在赖清玄身上的连华，不断的贴近赖清玄的脸，直到两人的唇不小心接触在一起，连华才拉开距离。
但拉开距离後，连华又觉得距离赖清玄的眼睛太远，又缓缓的靠近，又不小心触碰到赖清玄的唇。连华拉远了距离。
连华就这样的重复了好几次，直到他看够了赖清玄的眼睛。
而赖清玄则全身紧绷，双手握拳，努力的克制自己情感的冲动。天呀，不要再诱惑我了，连华，我可是个正常的男人呀。

 

 

 

连华猛喝闷酒，一看见知道他心情很不好。
原本该是两个人的单独聚会，但是当白柳轩知道连华要帮赖清玄庆祝时，死缠烂打央求连华一定要带他来。而赖清玄也带了另一个人前来，这个人就是从报纸上得知赖玄从回连与消息的吕伯伟。
对赖清玄的隐瞒怒火冲天的吕伯伟，故意频频对连华劝酒。「来，连华，为了庆祝小玄子回连与，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你说是不是呀！喝，大家喝。」
「够了，够了，别再喝了。」赖清玄再度试著劝止。
连华看都没看赖清玄一眼，就一口气喝乾了酒。吕伯伟很勤快的又帮连华倒满。赖清玄想拿走连华手上的杯子，却被连华抢先一口喝乾。
「倒满。」空杯子往桌上用力一敲，「快点。」已经酒醉的连华有些抓不稳杯子。
「喝喝喝喝喝......。」白柳轩自己待在一旁努力的喝酒，「喝喝喝喝......。」
开心自己的偶像回连与企业，白柳轩喝下每一杯吕伯伟口中的庆贺酒，让酒量原本就不好的他，醉得行为举止回复到五岁。「赖哥哥...ㄜ...好棒...赖哥哥...ㄜ...偶像......。」
半醉的吕伯伟又再度对连华劝酒，「喝，连华，让我们一起喝个够。」
「伯伟，你不要再劝连华喝酒了。」赖清玄十分清楚伯伟这样做是要报复自己，「别喝了，你们都别喝了。」
连华像是喝水一样的猛喝酒，趴在桌上的白柳轩疯言疯语的唱著中华民国颂，吕伯伟则不停的帮连华、白柳轩、自己倒酒。
赖清玄两只手抵挡不了六只手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他们三人一个个的喝醉。原本会是两人开心的庆祝会，竟变成了四人的庆祝会，那也就算了，还是变成四人的乱七八糟会。
赖清玄实在不懂怎会变成这样。最近很多事情都出乎赖清玄的意料之外，让赖清玄有点手足无措。
白柳轩突然起身高唱，「青海青，黄河黄，还有那滔滔的金沙江......。」
用竹子隔间的金泉小筑，怎禁得起白柳轩的引吭高歌，抱怨声立即四起。赖清玄敢紧拉下白柳轩，并拿个鸡腿塞住他的嘴巴。
含著鸡腿的白柳轩，对著赖清玄笑，「ＱＵＹＧＬＫＢＦＩ......。」说著没有人听得懂得话。
白柳轩忽然抢过吕伯伟手中的酒瓶猛灌，吕伯伟不断的鼓掌就好，好不容易处理完白柳轩的赖清玄，立即抢走白柳轩手上的酒瓶。
白柳轩生气的敲桌子，吕伯伟立即给他另一瓶，「这里还有。」
「吕伯伟......。」赖清玄真想掐死吕伯伟。「你清醒一点。」发觉吕伯伟也已经不行了。
「这是怎麽回事？」杜万期接到赖清玄的求救电话，十万火急的赶到金泉小筑。才刚停好车走进店门口，就听见吕伯伟不断的说：「喝」的声音，和念咒般的歌声。
「等会再解释吧，你先扶吕伯伟上车，另外这两个交给我。」
「好。」
杜万期拉著吕伯伟，可是吕伯伟却像是一条虫一样不断的动来动去。半扛半拉的依旧无法达到目的，杜万期索性打横抱起吕伯伟。
赖清玄将趴在桌上动也不动的白柳轩抱在胸前，「连华，走了。」希望还有些
意识的连华能走动。
连华扁嘴瞪眼，「不走、不走。」
　赖清玄真恨自己没有四只手。放下白柳轩，赖清玄拉拉仍坐著不肯动的连华，
「乖，我们先回去，下次再来好不好？」像在讨好使性子的小孩子。
白柳轩整个趴在赖清玄身上，「你抱我，我就走。」
「我得抱柳轩才行。」看著连动都不动的白柳轩，赖清玄肯定白柳轩没办法自己走。
白柳轩连脚都夹紧赖清玄，整个人像是无尾熊抱树一样，「不要，我不管，我不管。」白柳轩哭了起来。
「你冷静点，柳轩。」
「不要不要，我不要。」越哭越凄凉哀怨。
「我再想你怎麽这麽慢？」杜万期终於明白为什麽赖清玄迟迟没跟上来。
赖清玄第一次庆幸自己认识杜万期，「看到你真好。」明白什麽叫做感动得落泪，「趴在桌上的柳轩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看著被缠住无法动弹的赖清玄，杜万期很想纵声大笑。
「好了，不要哭了，我抱你就是了。」赖清玄的话终於让连华慢慢的平静下来。
吕伯伟和白柳轩躺坐在後车椅上，而连华则死也不肯从赖清玄身上下来，被连华无尾熊缠住的赖清玄是无法挤进前座，更无法挤进躺著两个人的後车椅。於是赖清玄跟连华坐计程车，杜万期开车载著吕伯伟白柳轩两人。
赖清玄可不敢把醉成这样的三个人分别送回家去。要是让连华的母亲看到连华这样，自己肯定拿到黑名单永久居留权。而还在躲避相亲吕伯伟要是这样回家，肯定会安个落井下石、没有情义的罪名自己。
赖清玄打开自己的公寓大门，先将睡在他身上的连华，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再去帮杜万期将车上的那两件巨大货物扛上公寓。
抱著吕伯伟的杜万期踏进赖清玄的公寓，「你的公寓怎麽变成这样？」客厅的家具没有一样是好好的立著，全都倒的倒、反的反，并且不在杜万期两天前所看到的位置上。
「暴龙发威。」赖清玄对於吕伯伟肆虐他的公寓早就认命了。
杜万期看著自己怀中睡得很甜，一脸无害的脸孔，「你的破坏力可真强。」
赖清玄将一间客房给白柳轩，一间客房给吕伯伟和自愿留下来帮忙的杜万期。在确定白柳轩和吕伯伟都安稳的入睡後，赖清玄回到自己房间看著趴睡的连华。
赖清玄脱掉连华还穿在脚上的鞋子，「喝成这样。」记忆中，连华从未醉成这样。
拨弄连华额头上头发，赖清玄无法将视线从连华脸上移开。深吸一口气，赖清玄缓缓的低下头，亲吻连华得嘴唇。
「我爱你。」趁著连华没有意识的时刻，赖清玄发自内心的告白，「你要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不过你得给我一些吻当作回报。」
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卑鄙，赖清玄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

 

 

＊
　昨晚半夜，连华突然醒过来大吵大闹，赖清玄安抚了好久好久，连华才又乖乖的入睡。
今早帮连华开完会议会回到自己办公室，连口水都还没喝，赖清玄就面临的连
玉士的考验。
「赖贤侄，好久不见。」连玉士也不等助理通报，就直接进入赖清玄的办公室。
赖清玄示意吴巧灵自己会处理。

吴巧灵敬礼後退出去。
　
「连伯伯请坐下。」赖清玄用他无懈可击的态度应对连玉士。
连玉士像君主般的坐在办公室旁的沙发椅子，「你真厉害呀！赖嫌侄，以退为进。不但官升三级，连薪水都多了好多万。」
「连伯伯，别这样说，这叫我如何承担的起。」这次赖清玄决定不再退让，要一直待在连华身边，直到听见连华亲口告诉自己，他爱上了谁，想那人结婚生子。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麽？」想著自己儿子拼命的说服自己相信眼前这个心机很深的人，连玉士就替连华担忧，「说出来听听如何？」
「连伯伯，相信我，我会安分的当个经理，安分的辅佐连华。」
连玉士愤怒起身，「要是你是我，你会相信吗？」
赖清玄呆愣一下，会意的苦笑，「不会。」要是自己是连玉士，恐怕会用比连玉士更卑鄙的手段对付自己，即便是栽赃嫁祸，也要让可能会危害连华的家伙滚出连与企业。
「所以，我永远不会相信你。」将所有之前接手的工作资料扔在桌子上，「你
只要让我抓到把柄，我绝对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连伯伯。」赖清玄的声音让连玉士停下步伐。「你是个好父亲。」
连玉士没有回应什麽的离开了。

 

＊
　日上天空，连华从赖清玄的床上苏醒。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连华有点困惑自己为什麽在这。慢慢的连华想起了昨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