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篇文章————赝品

他怔住，楞楞地看着萤幕下方的工具列，上头显示着──
【一封新邮件】。




【开演继续】结果，不只是一篇文章7
他不知道自己微凉的指尖，还带着细细的颤抖。
但，他还是开启了邮件，心跳声像是随着开启时的音效放大，震响耳畔。
梵：
我一直等你这封信。
先谢谢你还愿意给我回音。
──你，问我为什么吗？
一时之间，我也很难回答地详细。因为，现在的我有点兴奋过头。(苦笑)
有点难以解释为何会对你的文章还有你的世界这么执着，只是……就是那一天晚上，一头哉进你的文章里，就这么沉溺了。
最初，看见你冷淡轻嘲的语气，本来只是有些兴味，但是中途，又教你不经意泄漏的脆弱吸引……很奇怪吗？可是，它就是这么发生了。
你的文章很有魅力，我想，应该很多人都这么觉得。(虽然，那可能不过是你一时想要发泄才写出的东西。)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虽说，你的口吻总带些拒人于外。可是我无法听话地走开。
我选择主动联系你，因为我无法忽视你对我造成的冲击。
不管你是不是真如你在文章里表达的难以接近，不管你是不是不需要其它人滥给多馀的关心，我还是想找到你。
不想做个一闪即逝的读者，我真的很想和你多说些话，多了解你。(不晓得会不会吓到你就是了……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接，哈^_^)
总之，对于你的文章，还有写下这篇心情的你，我没办法不在意。
我试过，偏偏你的影响力太大，让我彻底失败。(还赔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努力，你看你有多厉害。)
……我不晓得在你决定回信之前花了多少时间考虑，但我相信，你也苦恼挣扎过吧？
你不会是个轻易示弱的人，可是这句「为什么」……不仅是问我，也同样儆醒着你自己吧。
嗯……我想说，你也别在意太多，虽然我赢不过你的影响力，但我的脸皮也是厚得很难让人招架得了，所以，你就别想太多，就当是我的死皮赖脸让你不得不回复吧，哈。\^0^/
匆忙之下写信，内容很乱，也不晓得有没有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就包涵着点吧。
是因为今天收到你的信实在过于高兴……所以如果有什么冲动之下冒犯你的地方，还请你见谅。
有点紧张的无聊男子　逸觉
……为什么？
为什么「他」可以看出那封信隐藏的讯息？
为什么「他」会晓得他正在迷惑？
是偶然揣测，还是……「他」真明白？
「他」，懂吗？……真的懂吗？
「他」真的懂他疑惑于「他」的执着，「他」的坚持，还有来自于他本身对这事情的莫名心乱吗？
……是的，就如「逸觉」所想，他的确不懂。他除了不懂「他」，更不懂自己。
现下，得到答案的结果，是换来更多问题。
视线紧锁这封回复，他伸出手，眼神一凝，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正看着电脑傻笑的欧逸觉心情甚好，喇叭播放着邦乔飞的It’s my life，他也跟着轻轻哼唱。
浏览新闻的他突然听到新邮件的提醒音效，立刻开启。
很漂亮的一套说辞。
可惜，你用错对象。
他没想到，居然会看见梵这样的回复。
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就收到他的信，时间，就是方才……莫非，梵现刻正在线上？
几乎是反射性地，他飞快打下：
为什么这么说？
然后寄出，静静等着，刚刚笑意轻扬，甚至跟着音乐哼唱的欣悦表情已不复见。
就如他所预料，过了几分，梵有了回应。
你应该说给女孩子听，相信她们会很动心。
而我，是个男人。
见状，欧逸觉轻轻皱眉。唉……梵还是将他当成登徒子一般吗？
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他又寄出一封信。
你是个男人，在意料之中。(反正都是人嘛。)
看来我得重申一下立场，不管你是男人女人，对我而言都没有差别。
我想做的，就是认识你。
无关你的性别。
不是吗？
还有，我知道这很难令人马上相信，但我还是要说。
我明白我的做法有些粗拙激进，你可能一下子不能接受，可是没有关系。
我这个人虽然有点急躁，不过一但下定决心，就一定会坚持到底，耐性也会跟着加倍。
所以说，不急。
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用你可以接受的方式来认识你，当然啦，也可以让你多多认识我，不错的主意吧？^__^
当，林予梵在过了没多久就立刻收到这封回复时，一股难以形容的狂潮袭向心头，波涌了意欲止息的心湖。
歪着头，看着萤幕，纵然有些心乱，但他却有想要微笑的冲动。
这个「逸觉」……挺有意思的。毅力一流。
──他真的笑了，正想回复时，他又接到他的信。
你正在线上吗？
林予梵微微一怔，随即回答：
对。
他这么一个字，开启了他和「逸觉」，天色甫亮才落幕的交谈对话。




【开演继续】结果，不只是一篇文章8
林予梵稍稍停下振笔的手，捏了捏鼻间，眨眨有些酸涩的眼，休息一下之后又埋首笔记里。
跟「逸觉」通信到天亮，他也就不打算睡了，东西整理整理便跑来上课。
虽然多少有点疲累，但是……他没有浪费时间的感觉。
他们聊了很多，他仔细地体会了「逸觉」言语之间的细心体贴，途中，他曾说出不想谈关于自己的私事，「逸觉」立刻爽快地答说无所谓，等哪天他想说时再说。
所以，和「逸觉」聊天，他发现自己少了平日的束缚感，他不必反射性地小心翼翼，因为「逸觉」给他很大的空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论是什么话题，「逸觉」总能跟他聊得兴致。
很久了，这样轻松的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感受过了。
在「逸觉」的心目中，他不是那个刻意和人保持着淡淡距离的林予梵。
少掉那层在外人面前褪不去的伪甲，他度过一个很愉快的晚上。
「林予梵，外找。」一声同学的叫唤打断他的思绪。
闻言，林予梵自笔记里抬头，毫无准备，硬生生地撞进站在教室门口的欧逸觉，那对盛满和善笑意的黑眸中。
没有迟疑太久，他站起来，朝他走去。有一点点意外地，看见欧逸觉益发璀璨的笑容。
这是欧逸觉一向的友善对应？还是……因为他而起的欣悦神情？
突然，林予梵跃过这么一个想法，但，又任它一闪而过，没让这种无聊的问题多做停留。
因为，不管怎么说，欧逸觉这么一抹笑容，不论是谁见了，都无法不打自心底，开怀地喜欢。
「请问，有什么事吗？」
看着那对黑眼睛，林予梵竟然觉得，没来由地想轻轻微笑。
「这是昨天你掉的东西。」
他轻扬手上的校刊，大概感觉出林予梵心情不差，暗暗松了口气。
当他对阿国说要来找林予梵时，阿国还难得戏谑地说，希望这次林予梵看见他不会又拔腿就跑。
──还好，还好。
视线挪到那本校刊，林予梵发现，他有了和昨天的震惊，截然不同的心情。
很自然地又想起昨晚，他的眸底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深意。
结果，经过一晚上的长谈，他发现「逸觉」真的倾尽所有信任，他们的对谈，「逸觉」对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因为如此，他才确定了「逸觉」……就是眼前的欧逸觉。
这世界，果然很小。
「……你，专程拿这个给我？」
似乎，慎重了些。那只不过是一样无关紧要的东西。
望进欧逸觉总让人觉得诚恳的目光，他问。声音不自觉地因对他的认识加深而晕进柔意，多了平时刻意抹去的情绪，似乎变得轻快的抑扬顿挫教人忍不住愉悦起来。
然，纵使耳畔滑入这令人愉快的语调，但林予梵的问句却让欧逸觉猛然儆醒。
糟，这样过于殷勤是不是会被误认成别有居心的变态啊？
唇角，正巧顿在有些尴尬的角度，欧逸觉尽力扯出一抹笑。
「呃……反正顺路……举手之劳嘛。」
说完欧逸觉差点咬到舌头。他觉得自己很逊，讲这种不入流的台词。
听进这种牵强的说法，林予梵难以克制地轻扬唇线。他觉得有趣极了。
习惯性地，他未透露自己的隐私，欧逸觉仍不知道他就是网路上的梵，这种感觉挺好玩，看着欧逸觉现下对他亲善但仍客气的对应，比照他对「梵」的热情直爽，让他有种难喻的兴味。
这样的心态或许有点恶劣……不过，有捉弄人的快感。挺难得有这种机会。
而停留在两人之间的沉默让欧逸觉的笑脸维持地有点狼狈，他又开口。
「对了，还没正式自我介绍，我是企管2B的欧逸觉，嗯……」接下来该说什么？
「──我知道。」
柔哑的低度音轻轻抹去欧逸觉的苦恼，握在手上的校刊浅浅地点了点下颔，原因不言自明。
欧逸觉意会。他的介绍是有些多此一举了……毕竟，他不也是看了校刊就知道了林予梵的班级姓名？
原本他来找林予梵，除了还他东西之外，还想问他昨天为何见了他就走开。
虽然只是件小事，但他就是想弄清楚。
结果，当他想开口的时候，上课的铃声却正好响起。
「──啊，糟了。」他可记起一件不怎么妙的事。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怎么了？」瞧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一个没注意，欧逸觉脱口而出，「经济学在系馆七楼上课，这堂课教授要点名，我得赶快──呃……」啊，他泄了底。
刚刚还跟他说什么顺路……真是自打嘴巴。唉，逊毙了。
闻言，林予梵便道：「既然这样，学长赶快回去上课吧。」
「嗯……掰掰。」眼底映入他沉静的神情，欧逸觉发现自己居然有点舍不得走，不过，他还是迈开步伐，准备跑下楼梯，回去隔壁系馆。
「──学长。」
听见他悦耳的嗓音，欧逸觉反射性地回头。「什么？」
林予梵抬起手，扬扬轻卷成筒状，箍在细长指节中的书刊。浅浅笑开。
「谢谢你的顺路……举手之劳。」
闻言，欧逸觉一楞，随即摇头，畅怀地轻笑，眉宇之间，还挂着被调侃的无奈。
这看起来似乎很难亲近的学弟……没想到还会开玩笑。这一趟倒是被将了一军。
他挥挥手，最后潇洒地离开他的视线。目送他背影的林予梵眼底则漾起一股笑意。
经过昨晚，今天看见欧逸觉让他有了很奇特的感受，原来在通信时的文字，幻化成方才眼前俊逸的脸庞，亮朗的笑容，隐隐地，挑动他的心；磁哑的声音，浅浅地，沁入他的灵魂。
为什么，欧逸觉可以这么轻易拨动他的情绪？
他问着自己，并没有很急着找出答案。
因为，他在忙着喜欢这种发现。




【开演继续】结果，不只是一篇文章9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认识了，自那以后，欧逸觉就觉得自己似乎常常看到林予梵。
在见到他身影的刹那，总会不自觉地多看两眼。
有些时候，四目交接，还会交换个颔首微笑；偶尔，距离靠得近了，欧逸觉也会跑过去聊个两句。
而他和梵之间的通信也很勤，有时逮着晚上有空的时间，两人甚至还会聊上一两个小时。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他对梵的了解也比之前深。
这段期间，老实讲，他不只一次发现林予梵和梵两人之间的共通点。
嗯……怎么说呢？他老觉得，他们说话的语气挺像，反应也满相似，甚至一些观点都不谋而合。
巧的很，林予梵也有个「梵」字。他甚至有过荒谬的揣度，说不定，他们会是同一个人。
不过……猜归猜，他也从没想过去试探他们其中一人，对他来说，除却那份好奇之外，他们是不是同一人都不会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很直觉地，他可以预料到，如果他真因这么无聊的理由而去做这种试探的动作，他会失去他们两人的信任。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要冒这种风险？
所以，他很安于现状，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
他多了两个朋友，每天心情也都不错，日子风平浪静，快活得很。
「──你好象很高兴？」最近看他挺快乐的。
看见欧逸觉又不自觉冒出的微笑，卫和国也忍不住感染那份愉悦。
「对啊。」
不吝啬地加深笑意，欧逸觉深邃的黑眸更是填满春风如沐。
「喔，你开心就好。」没有多问，卫和国单纯地为欧逸觉的盎然情绪高兴。
这是他们一贯相处的模式，除非欧逸觉主动，否则卫和国从不多加探究。
加上，卫和国的好奇心似乎本来就比平常人少了大半，所以和他处得最来的就是极欣赏他这个性的欧逸觉。
收收心思继续上课的欧逸觉，总算熬过只到下午两点的课程，他走到图书馆借了两本书，本来打算去找林予梵，想拿前天约定借他的CD给他，然而就在出了图书馆的大门，他就看见了林予梵。
露出笑容想打招呼的欧逸觉，发现他在讲手机。
说讲也不太正确，因为，林予梵几乎没有开口，表情有些凝重。
甚少看见他这模样的欧逸觉止了招呼的动作，慢慢走到离他三大步的距离。
「……我知道了。」
低低的声音有种艰涩的复杂情绪，半掩的眼眸覆不住流转的冷黯眸光，落入欧逸觉的眼底，竟有种伸手拥抱他的冲动，想释去他脸庞上满漫的压抑。
「我会去。」
说完这句话，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回应，他关掉手机。这时，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欧逸觉。
「逸觉学长。」
一个多月下来，两个人虽然不是很热络但也算熟，所以欧逸觉便要他以后喊他名字就好，不过林予梵坚持，一定要加个学长。自那以后，林予梵都这么称呼他。
他先开口，想附带平时的浅淡笑意，却没有成功。
「嗯。」看出这点的欧逸觉，也仅仅轻点下头，沉默了会儿，从背包拿出用纸袋装起来的几片CD，「这是约好要借你的。」
林予梵伸手，无语地接了下来，拿在手中，好半晌才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谢谢。」
见状，欧逸觉轻轻蹙眉。他发现，他很不喜欢见到他这么没精神的样子。
「怎么了？」很自然地，他脱口而出，更倚近他，甚至，伸手拨开那稍稍盖住他双眼的细柔发丝，毫无忸怩之感。「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其实，本该问他是否有困难需要人帮忙，但顾及有关他个人的隐私和他的自尊，他也就不想问的这么直接。
微微抬头，他看向比他还高一点的欧逸觉，有些迟疑，但没多久，他眼神一定，轻声问道。
「学长等会儿有空吗？」
几乎没有考虑，欧逸觉肯定地点头。
「那，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好。」
像是让他爽朗的答允鼓励，林予梵缓缓松了脸上的紧绷。
「谢谢，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的。」
欧逸觉浅浅地笑了笑。对林予梵，他不会在意这些。
两人一起到停车场，然后一同骑车往附近不远的一处小公园。
甫停好车，摘下安全帽，林予梵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安。彷佛看到了什么，他转头对欧逸觉道。
「逸觉学长，可以请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吗？」
「嗯。」很在意林予梵眼底的浮动，但他仍是点头。
林予梵唇角微微一扯，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去。
欧逸觉这才发现，林予梵走过去的方向，就在不远处，有一辆银灰色轿车停着，一个穿著西装的男人就倚在车边，看着这里。
下意识地，他叫住他。「林予梵。」看见他回头，他给了他一个教人安心的笑容。「我会在这里，看着你。」
林予梵轻轻一怔，缓缓露出漫着谢意的微笑，继续他的步伐。
「他是谁？」
当林予梵在距离他三公尺的地方停下，靠在车门旁的男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