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染霜林醉————随风飞

我说著站起身，掉头欲走。
墨蘅由後面拉住我的右手，一手捂著腹部，表情痛苦的扭曲著。"墨烟，你竟然......踢我。"
"我就是踢了又如何？大不了你发疯给我看！"我居高临下的看著他，神情很是不屑。
他抬眸看我，眼神逐渐冰冷了起来。
惨！我好像提到禁句了。
"你......去拿些酒来。"他边说边继续疼得抽气。
"少、少爷，你今天......怎麽既不扔东西也不拔剑？"好反常，根据平日的经验，我此刻应该已被他追得满屋跑了。
他瞪我一眼，很无奈的说："我今天没力气。"
"耶？啊......也对。"任他武功再好，天天这样发狂，体力也不可能跟得上。
"而且......"他顿了一下，声音恐怖的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你踢得我好疼。"
"呵......哈哈。"我扬了扬唇，傻笑。我刚才那一脚，好像是太用力了一点。
"敢对自己主人动手的小厮，你还真是了不起啊。"那语气，怎麽听都是在讽刺我。
"我、我这就去拿酒来给你。"大白天的喝什麽酒？醉死你！
他点了点头，道："等你回来以後，记得也让我踢一脚。"
呃......就知道他不会这麽轻易放过我。这男人也真够小心眼的，真要算起来，他欠我的一条命都还未还呢！
"那......少爷，我要去拿酒了。"
"好啊。"
"我保证马上就回来，少爷你乖乖在这里等我。"
"知道了。"
"我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
"我晓得了，你快走吧。"
"我真的真的立刻就回来，所以......"
"又怎麽啦？"
"少爷，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
我说著扬了扬仍被他紧紧抓住的右手，这样子，我根本一步都动不了。
墨蘅愣了一下，很是惊讶的看了看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然後缓缓松开手指。他眼里流动著幽暗的光芒，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此刻瞧来却是哀伤无比。
"少爷......"我轻唤了一声，觉得他有点可怜。
他以手遮脸，痛苦的低喃著："酒......我要酒！"
"好好好！我这就去拿！"
"小烟。"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叫住了我。"你回来以後，再多叫几声让我听听吧。墨心她不行，只有你叫出来才最像。"
"砰！"我负气的甩上房门。
混蛋！王八蛋！他拿我当什麽了，鹦鹉吗？
要命！害我......又想踹人了！
6
我去了一趟厨房，抱了两坛酒回来。既然那混蛋想喝酒，我就干脆让他一次喝个够。不过，我记得那家夥的酒量超差，喝两杯便会脚软，怎麽会想到要借酒浇愁呢？
推门而入，只见墨蘅正一动不动的盯著桌面，两眼发直。
"酒来了！"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少爷？"
"啊......谢谢。"他一脸神伤的抬起头来，倒了些酒在杯里，然後一饮而尽。
接下来又是第二杯，第三杯，他虽然是在喝酒，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头。
"好痛......"喝到不知第几杯的时候，墨蘅突然低低的唤了一句。
"少爷，你怎麽了？喝到头痛了吗？"哼哼！拿酒当冷水喝，活该他倒霉。
他轻叹一声，抓了我的手往自己胸口按去。"痛的......是这里。"
"这样啊。那......要不要小烟替你揉揉？"保证让他比现在更痛。
"不用了。你替我倒酒。"他闭了闭眼睛，痛苦的摇头。
"好啊。"我假笑了一下，将另一坛酒开封，然後捧起那酒坛子，往墨蘅身上淋了下去。
"哇！"他躲避不及，被一坛酒水浇了个透湿，并很不幸的跌坐在了地上。"墨烟！你这是做什麽？"
我眨了眨眼睛，笑得异常无辜。"少爷你让我倒酒，我当然就如你所愿了。"
墨蘅恼怒的瞪我一眼，眸里全是水气。"我没要你往我身上倒！"
"啊？那就是我理解错误了，真是不好意思。"
"你......！"他挣扎的站起身，结果又滑倒了一回。
"怎麽？酒力开始发作了？"我把头凑过去，邪邪的笑著。"少爷，醉酒的滋味如何啊？"
"快点......扶我起来！"
我顺手撩起一缕湿润的长发，道："叫我一声好听的，就扶你起来。"
"......去死！"横向我的眼里全是杀意。
"啊？勉强通过啦！"我说著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拉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松手。
"砰！"
声音这麽大，应该是撞到头了吧？某人连责骂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就直接昏了过去。
"哎呀！我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真是对不起少爷你啊！"我伸出右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墨蘅，"少爷，少爷，墨蘅！"
毫无动静。
这麽快就醉倒了，看来他不会喝酒这一点，倒是不曾骗我。
我冷冷的笑了一下，俯下身去，从他怀里摸出一把匕首。"竟然敢背叛我！你可真是......了不起啊！"
我边说边将薄刃贴在了墨蘅的颊上，眼里全是恨意。
"你说......我该如何报仇才好？恩？是毁了你这张脸，还是......"匕首一路下滑，最後停在了他的胸口，"一刀刺穿你的心脏？"
握刀的手不断颤抖，却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一个人对付这麽多敌人，应该很辛苦吧？需要我帮忙吗？"犹记得初遇的那天，他一身白衣，笑得云淡风清。
第一次，有人淡笑著朝我伸出手来。於是，刻骨铭心，此生难忘。
"可恶！"我低骂一声，将匕首远远的甩开。自己就是太过心软了，对著这个曾经视为挚友的男人，怎麽也下不了手。
哼！真可笑！我拿他当朋友、当兄弟，他却只一心想著如何杀我！
"为什麽如此对我呢？你既要欺我，怎地不干脆一骗到底，为何对我这般残酷，偏偏要当著我的面说出真相？你该晓得的，只要你一句话，就算要我去死，玉如尘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混蛋！你就是想见我痛苦，对不对？看著我死在别人的剑下，很有意思吧？"
我伸出手指，细细的描摹那熟悉的眉眼，心底的恨意不断攀升。
上天让我再遇他一回，究竟是什麽意思？是给我复仇的机会，还是要我再受一遍折磨？
"哼！我才不会如你所愿呢！我绝对......要活得比你快活千倍万倍！"只要将自己的真心藏起来，自然也就不会再受伤，如此，当然可以活得潇洒自在。
我当然也不可能就此杀了墨蘅，我要让他比现在更加悲惨。终有一日，我要挖他的心、剥他的皮，然後，将他的血肉全数吞进口里，惟有如此，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既然要报仇，那就该从今夜开始！" 我现在武功未复，所以就先跟他玩一些低级的游戏好了。
我从房里找了支毛笔出来，在某人脸上专心致志的画了起来。
"先画一只大乌龟，然後再来一只小乌龟，最後是小小乌龟。啊，没想到我还有这方面的天分，画得好像啊！"
"题字的话，就左边写我是禽兽，右边写我很下流好了！"
"都已经做了，干脆再彻底一点吧！"
半个时辰後，我打著哈欠走出了房门。
嘻嘻！等墨蘅醒来後看见自己的样子，一定会非常激动吧？说不准会把整个院子都给毁了。
想到那情景，嘴角就不由自主的抽动了起来。z
"你一个人在门口傻笑些什麽啊？"墨心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面前，正一脸鄙夷的看著我。
"三......三小姐。"我立刻收回脸上的诡异笑容，道："你是来找大少爷的吗？"
墨心指了指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问："大哥他......现下如何了？是想要杀人呢，还是正在发呆？"
"大少爷刚喝醉了酒，已经睡著了。"
"这样啊。那我改日再来看他好了。"y
咦？就这样走了？她若现在进去的话，就有好戏看了。
"三小姐！"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急急唤住她，"小烟有一个问题想向小姐请教。"
"说吧。"b
我指了指自己的脸，问："我是不是......跟二小姐长得很像啊？"
墨心瞪大眼睛，很奇怪的看著我。"你在胡说什麽？我二姐可是武林第一的美女，什麽像不像的，你连她的一根手指都及不上！"
"那......至少眼睛和声音应该很相似吧？"墨蘅就是冲著这一点，才买我回来的吧？竟然被人当作了替身，想起来就觉得不爽。
"开什麽玩笑！我二姐的眼睛柔情似水，哪像你这麽蠢！至於你那个乌鸦嗓子，就更不能和我二姐相比了！"她说著狐疑的瞧了我一眼，"我说小烟，你该不会是服侍我大哥太久，也染上疯病了吧？"
我干笑了一下，没有作答。g
照这种说法，我应该和二小姐一点都不相似才对。可墨蘅轻抚我双眸时的神情，又确实像透过我看见了另一个人。
那麽，究竟是躺在里头的那个男人疯了，还是......我疯了？
7
清晨，我大摇大摆的走进墨蘅的房间，掀开被子，狠狠的踹了床上的人一脚。
"少爷！天亮了！"
"唔......"他皱了皱眉，吃力的睁开眼，双眸一片茫然，看来酒力还未完全失效。
我看了看他原本俊美无俦的脸，竭力忍住大笑的冲动。"少爷，我帮你穿衣服吧？今天想穿哪一件，仍旧是白色的吗？"
他不答，只一脸疑惑的看著我。"小烟，你现在的表情好奇怪。"
"会吗？"抬头，我尽量装出严肃的神情，"我昨天东西吃太多，脸好像抽筋了。"
"抽得这麽厉害，你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我忙摇了摇头，随意拿了件衣服给墨蘅套上。只要不看他的脸，我就不用忍笑忍得如此辛苦了。
穿戴完毕後，他缓缓站起身，走至桌边梳洗。
哎呀！这麽快就要洗掉了，好可惜！
墨蘅只往水里看了一眼，就完全呆住了，他转过头来，咬牙切齿的问："墨烟！我的脸......是怎麽回是？"
"哇！"我夸张的大叫一声，道："少爷，你的脸怎麽了？好奇怪！你......该不会是撞邪了吧？"
"撞邪？"他指了指前额的一只大乌龟，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个......画得还真是精致哪！"
"哈哈！的确是相当可爱。"画这一只的时候，我用的时间最长，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背上还有一只小乌龟。
"在我的脸上动这种手脚，你可真是不要命啊！"他说著，步步朝我逼近。
我一边傻笑一边後退，"少爷，你在说什麽？小烟完全听不懂。"
他扫我一眼，眸中全是寒意。"不懂？除了你，还有谁会在我脸上画这个？"
"说不定......是它们自己爬上去的。"我眨了眨眼，笑得极为无辜。
"墨烟！"
"哇！救命啊！"
半柱香後，我惊魂未定的坐在门槛上，大口的喘著气。身後的房门缺了半边，剩下的一半还挂在那里摇个不停，至於屋里的摆设，自然是更加的惨不忍睹。我能从墨蘅的剑下逃过一命，实在是个奇迹。
若非庄内突然有要事需他去处理，我恐怕还在被某人追杀吧。
想得正出神，远远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我浑身一震，立刻戒备了起来，随时准备落跑。
"小烟，你怎麽坐在那种地方啊？"随著一道清脆的女声，眼前多出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
看清来人後，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小圆姐姐，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还以为是那混蛋回来了呢！
"你的脸怎麽啦？为什麽一块青一块紫的？"
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答："你也知道的，少爷早上起来的时候，脾气特别差。所以我就很不幸的，被他拿来出气了。"
其实，青的地方是那混蛋硬要在我脸上画回来时留下的痕迹，会变紫则是我擦得太用力的缘故。
小圆由怀里掏出块帕子，替我拭了拭额上的汗。"一定很痛吧？我听说少爷刚才把整个前院都给毁了，他今天的火气似乎特别大。"
"是啊。"墨蘅那家夥最想拆掉的应该是我才对吧？忍不住在心底偷偷加了一句。
"你以後在少爷身边服侍著，可千万要小心点。"
"知道了，多谢小圆姐姐提点。对了，姐姐你干脆好人做到底，告诉我最近的药铺该怎麽走吧？"我说著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你要出门？"她也跟著站了起来，神情很是惊讶。
"对啊，我脸上这伤还是涂点药比较好，顺便再多买点备著。"谁知道墨蘅哪日心血来潮，又要拿我练剑了，那家夥可是很会记仇的。
"可是，少爷待会若见不著你，说不定又会生气......"
我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道："没关系啦！我想他暂时应该不想再见到我了。"至少，在他脸上的乌龟完全洗干净以前，肯定是见我一次砍一次。
因为有了小圆的好心说明，我离开御剑山庄後，很快就寻著了一间药铺。
我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道："掌柜的，我要买药。"
"不知客倌想要些什麽药？"
"泻药、迷药、春药、砒霜......只要能害人的，全都给我来一点。"虽然毒不死人，不过也够墨蘅痛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掌柜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为难的神色。"这位客倌，本店做的可都是正经买卖，不做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喔？"我挑了挑眉，由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重重的放在桌上。"卖？还是不卖？"
唇角轻扬，笑得异常邪气。花墨蘅的银子，果真一点都不心疼。
"卖！当然卖！"店掌柜立刻神情大变，转身去寻我要买的东西。
片刻之後，我的面前已多出了几个小纸包。
"泻药、迷药、春药、砒霜，另外再附送一包耗子药，客倌您拿好。"说著，将小纸包一一塞进我手里。
我转身离开药铺，脸上的笑容越变越奸诈。
我看墨蘅每天吃饭的时候都无精打采的，如今在他的菜里加一点料，他应该会比较开心吧？
走到住处的时候，墨蘅尚未回房，我於是又上墨心那边跑了一趟。
"小圆姐姐！"一进墨心的院子就遇上了熟人，我笑著同她打了声招呼。
她停下脚步看著我。"小烟，这麽快就回来了？你不少爷那边候著，跑来这里做什麽？"
"啊，少爷说今天晚上想吃口味重一点的菜，我跟厨房那边的人不熟，所以想拜托姐姐你替我说一声。"普通药铺里买来的摇，基本上是做不到无色无味的，所以还得先做一下准备。
小圆笑著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少爷的话你倒是记得挺牢的。"
"嘿嘿！我也没忘记姐姐你啊！"说著，从袖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