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絮————翦羽

「哈......为什麽？我一心一意爱你......为什麽你不早跟我说你有妻儿！为什麽你要等我的身心都完完全
全交给你後，才要这麽狠的伤我！」艾格莉丝悲恸地哭吼，她甩乱了一头金色的长发。
艾格莉丝抚上自已略微凸起的肚子，缓缓摇头，她幽幽的说道：「坷......你知道吗？我有了孩子......怀了你的孩子啊......」
「你有了孩子？」
艾格莉丝不答聂浩坷的问题，她浅笑，是一种看透了世间的笑容、是一种身心都陷落在绝望的笑容。
「我知道了......。」拭去眼眶的泪，她抬起头，「我会离开......至於钱，因为我不可能在这麽短的时间中就有足够的金钱维持生活，所以......请你定期每个月都将一万元港币存到我加拿大的户口中......四年就可以了。」
「你要回......加拿大？」
「我的要求不困难吧？对於你这个换女人比换画还快的聂大少爷来说......应该不难吧？」她不答聂浩坷
的问题，反而把他嘲讽一番。
「......好。我答应你。」
听到如此明白的讽刺，聂浩坷不怒反笑。
他的莉丝......还是老样子，完全不怕权势，更不会怕他这个在香港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富家的大少。还有，艾格莉丝不像其他跟他有过肉体关系的女人，得不到他的心便死缠烂打，这是她与别不同之处──
敢爱敢恨，得不到就放手。
艾格莉丝凛然的掉头，因为她知道她再多看他一眼，她的泪水便会崩堤而出。
艾格莉丝迅速的订了机票，将香港的事情在最短时间内全部搞定，第二天她托人将一封信交给郑梓华後，便怀著三个多月大的孩子，步上返回加拿大的飞机。
回到加拿大後看见惊愕的父母，满腔的忧怨便一窜而出，她再也受不住的倒在母亲的怀中嚎哭。
她父母知道她的女儿给人骗去了身心，知道艾格莉丝也受了不少委屈，他们也就没有说什麽，只想著给女儿养好身子，希望她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六个多月後，艾格艾丝顺利的诞下一名重六磅的男婴，母子平安。
「艾格莉丝......小姐？」黎允小心的喊了声，让沉醉在过去回忆的艾格莉丝不得不回刓现实。
「风流......这的确是坷会做的事呢......。」她轻笑出声，接著问道：「那......他的两个孩子呢？多大了？」
「我想想......天昊少爷十四岁，天昱少爷九岁。」黎允想了想道。
「十四和九岁......」
十四岁的天昊还好，可是九岁的天昱......这正是最需要母亲的年纪呢，但不幸的是他的亲母在这个时候抛下他们离世了......艾格莉丝转头想了想，翱儿也有七岁了，跟他们应该相处得来吧？
「好吧......我答应你我会跟你回去。」艾格莉丝抬头说道，「不过，请你给一晚时间我准备，明早十时正麻烦你再来接我吧。」
「好的，我了解。对了，老爷跟我提过，艾格艾丝小姐您好像有个孩子......」
「妈......你在干什麽......？」
黎允的话还末说完，一个稚气的童音便从艾格莉丝的背後传来。
「翱儿？妈不是叫你待在厅中的吗？你怎麽跑了出来？」艾格莉丝解下披风替翱儿披上，生怕他会冷病。
「这是您的孩子吗？」黎允看了看翱儿，嗯，脸蛋长得十分端正，很讨人喜欢。
「叔叔你是谁？」翱儿不明白为什麽妈妈会认识他，他未曾见过这个叔叔啊！
「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叔叔的名字叫黎允喔，你叫什麽名字？」黎允亲腻的摸摸翱儿的头，笑著说道。
「我叫翱儿。」翱儿转著眼珠子说道。
「翱儿吗？你多大了？」
「我今年七岁了。」
「是吗？七岁了啊......」黎允别有心意的微笑。
这个女人独自养大儿子都有七年这麽久了呢！他家风流的老爷竟然在甩了一个女子七年後，还想要把她叫回自已的身边，可见艾格莉丝在他的心中有多重要。
只是......这个女人全然不知道......
「好了，黎管家，时候也不早了，明天十时就麻烦你再来一趟了。」艾格莉丝点头说道，话中大有赶客的意思。
黎允还在抚著翱儿的头发，听得出艾格莉丝话中的意思，他旋即朝翱儿温柔一笑，接著换上平常的认真表情。
「好吧，那夫人我就明早十时来接您吧！到时请您准备好一切，在这里等我，可以吧？」
「好的，那我就先回屋子了。」朝黎允展开了一个微笑，艾格莉丝牵起儿子的手关上大门，步入屋子中。
一关上大门，屋子即刻陷入一阵令人难以喘息的寂静中。艾格莉丝静静的站在窗前，目不转睛的盯著窗子外头。
「妈......」翱儿不安的开口唤了母亲。
「放心吧，妈没事的。」艾格艾丝缓缓转头，轻柔的说道： 「对了，外头的雪停了呢，你想不想出去玩？」
「那妈陪不陪我？」抓著母亲的衣袖，翱儿问道。
「好啊，反正明天以後......便不能再看见这漫天霜雪了......」艾格莉丝用几不可闻的音量说道。
「妈？」
横看竖看，妈妈都有点儿怪喔......是刚才的叔叔跟妈妈说了些什麽吗？
「没事啦，翱儿。」
艾格莉丝笑著，她用钥匙打开了连接大厅和花园的玻璃大门。这道门平时是用锁关紧的，因为她怕小偷会从这里进入，家中只有一个女人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若果真的让贼子进了来的话，可真危险呢！
「哇，满地都是雪呢！妈妈，我们来堆雪人好吗？」翱儿在厚厚的雪地上踩呀踩的，好不高兴。
「妈怕冷，翱儿自已玩吧，妈妈在这里看你玩。」
「喔......好吧。」亲了亲母亲的脸颊，翱儿小步的在雪地中跑著。
「你小心一点。」艾格莉丝抱著窝在她怀中取暖的咪儿，一面叮咛翱儿。
回香港......真搞不懂这个男人，明明身边不缺女人，怎麽还要老远的叫人把她从加拿大「抓」回香
港......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那个男人在想什麽。
(5)
「妈！你听听！这里也能听到合唱团唱的诗歌啊！」
堆雪人堆得正兴奋的翱儿不经意间听到远处传来的歌声，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兴奋的拍著手、竖起耳朵仔细的分辨这首歌是哪一首。
「唔......这首歌我懂得怎样唱呢！」艾格莉丝说道。
「咦？妈懂得唱？」翱儿不敢相信的问。
「你这小鬼，这样算是什麽意思啊。这首歌叫《I am Born》，你可别小看妈，想当年我是合唱团的成员之一呢！」艾格莉丝用力的敲了翱儿的头顶一下。
「痛死了啦......」翱儿抚著被敲了一记爆粟的头顶，反瞪了母亲一眼。
「好啦，你想听歌的话妈唱给你听好吗？」好笑的看著儿子喊痛的表情，艾格莉丝安抚他道。
「好呀！」翱儿反身，整个身子都抱了上艾格莉丝的身上，笑吟吟的撒娇。
「你这小鬼头，就是爱撒娇。」艾格莉丝将翱儿抱到自已的大腿上，爱宠的揽著他的身子。
「喏，妈也不讨厌呀？」
「是啦是啦，谁叫妈最宠你？」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艾格莉丝便清了清嗓门，开始引亢高歌起来。
I was afraid, and so ashamed
The dust I knelt on, cleaner then my name
They held rocks high overhead
They would have stoned me
Left me for dead, I was afraid
I heard His voice through my cries
His gentle bidding
I lifted my eyes, my danger gone
I was alone, but for this stranger offering hope
He was a friend, my only friend
I am born. I am born！My soul lives again！
I am whole, free from pain
He healed me from my shame
I am born
He knew my heart, though I had sinned
He found my goodness hiding within
I felt a peace in His kind words
It washed away, soothed all my heart
He brought my peace, blessed peace
I am born. I am born！ My soul lives again！
I am whole, free from pain
He healed me from my shame
I am born. I am born. I am born！I am born！
平稳地结束了整首诗歌，艾格莉丝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妈好厉害......」翱儿讶异的圆睁双眼，不敢相信母亲的唱腔竟比这村子中的合唱团更为甜美。
「傻啦，妈小时候唱得比现在更好呢！始终太久没有练习了......」
「不是啦！还比这村的合唱团唱得好呢！我说真的哟。」翱儿大力的摇头，小鹿般的大眼猛盯著艾格莉丝，万分认真的说。
「谢啦。」娇笑著把脸埋到翱儿的颈窝，艾格莉丝问道：「这首歌......你明白它的意思吗？」
「......一点点啦，不过大部份也听不懂。」翱儿歪著头说。
「是啊......。不要紧，再大一点吧你就会明的了。」
「嗯！因为我聪明嘛！」翱儿笑说，一边用手指卷起母亲的头发。
「到时候，希望那个人真的可以把你由痛苦中带出来吧......」艾格莉丝苦笑。
到了香港，相信翱儿一完会受到压力的。以他天真的个性......当见识到人世间的险恶後，很有可能会崩溃。而且那可恶的人还是自已最亲的──父亲的时候，伤痛必然会加剧。
「痛苦？我不明白喔。」
「你不用现在就明白，你只要记住妈妈这句话就行了，懂吗？」
「喔......妈，你今天好难懂。」翱儿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是吗？再问你一点更难懂的吧。」艾格莉丝仰头，她望向一片灰曚蒙的天空，彷佛这一望就能看到在海洋对岸的香港。
「翱儿，我们到香港......好吗？」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去看爸爸，你说好吗？」
「看爸爸？」翱儿呆愣了。
每次提起爸爸，妈妈都不太开心，怎麽突然......
「是喔，翱儿想爸爸吗？」
「想是想，可是......这里的事怎麽算？」太突然了啦！还有，他舍不得加拿大啊！
「这里的事，交给爸爸那边的人去处理就好了。」艾格莉丝说。
「可是......」
艾格莉丝知道这一切都是来得这麽突然，翱儿一时之间当然适应不了。不过她也没辨法啊，都答应了黎允了，况且如果这次拒绝了回去的话，翱儿这一生都可能会因为自已的一已之私，而永远见不到亲生父亲......
「翱儿，我先跟你说......你可以跟爸爸见面，或许就只有这麽一次的机会。所以去不去，就看你的决定了。如果你决定了要待在加拿大，那麽我就要叫爷爷和嬷嬷来照顾你。」
「咦？为什麽？」翱儿惊得圆睁双目，难道妈妈要抛下他？
她看得懂儿子的心思，艾格莉丝低头吻了他的前额。
「傻孩子，妈答应了刚才的黎叔叔要回香港去看爸爸，所以决不能食言的，知道吗？」
「那......我要跟妈妈一起。」
「你想清楚了吗？到了香港，可能再也没机会回到加拿大了？」
「唔......我是舍不得啦，可是比起这，我更舍不得离开妈妈。所以妈到哪里，我都要赖著不走！」翱儿俏皮的的眨了眨眼，可别忘了他们母子连心，妈能看穿他的心思，他也可以喔！
他跟妈形影不离的相处了七年之多，只要花点心思，便能理解母亲的想法。想她是因为舍不得把自已一个人丢在加拿大，可是又怕到了香港自已会适应不了、想念故乡吧！
「你这小鬼......好吧！不过到了香港你可不要後悔。」艾格莉丝终於开怀的展露笑容，她知道翱儿疼她──正如她宠翱儿一样。
「人家才不会後悔呢！」翱儿撇撇嘴不满的道。
「那决定好了，快点执拾要带到香港的重要衣物吧，明天十时黎允叔叔就会来接我们的了。」
「知道啦，那我上楼先了。」翱儿在母亲的颊上印上一个响亮的吻，随後便蹦蹦跳的跑上二楼的房间。
看著儿子离去的背影，艾格莉丝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呼了一口白气在冷空气中，看著热气在空中消散，她轻轻闭眼。
坷，我要回来了。
回来你这个曾经这麽狠心抛弃我的男人身边......
「夫人，我来接您和您的孩子了。」
一推开大门，伴随著黎允沈隐声线吹进来的的，是一瓣瓣的冰冷白花。
「哇！是雪......啊，叔叔你早。」跑去迎门的翱儿随手抓起飘进屋子的雪花，抬头看见按门钟的是昨天的黎叔叔，他漾起笑容对黎允说了声早。
「翱儿好乖。你妈妈呢？」这孩子喜欢雪呢！温柔的拍拍翱儿的脑袋，黎允问道。
「在里头整理东西，就快好了。」翱儿边说还边做了个整理行李的动作，逗得黎允发笑。
这个聂家的小少爷......比想像中还要可爱。
「不好意思，我迟了一点。」
当黎允和翱儿谈得正高兴的时候，艾格莉丝提著两大箱行李缓缓步出。
「妈，我帮你提一点。」看到母亲一个人提著两个沈重的箱子，翱儿体贴的想帮身体不太好的母亲减轻负担。
黎允见状微笑，他招了招手，两个高大的男人便从上前替艾格莉丝抬好那两个载满了衣物的行李箱。
「孩子，这种事让叔叔的人来做吧，你牵著你妈妈的手跟著我走就行了。」黎允命那两个男人将行李放到车子後，便示意翱儿和艾格莉丝朝车子的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慢慢的行到车子前面，黎允打开车门先让艾格莉丝坐进车厢，却发现翱儿正恋恋不舍的环视他被白雪染得雪白的故乡，他用手掬起从天而降的白絮，眼瞳湿润得就要渗出水来了。
「翱儿，我们要走了。」艾格莉丝牵起翱儿的手，暗示要他坐入车厢。
翱儿瞅了母亲一眼，然後将手中已半溶的雪花用力一吹，让它们随风四散......就有如自已七年来，身在故乡的记忆一样。
将身子蜷缩在母亲温暖的怀中，翱儿到他入睡之前，一直都在掉泪。
「翱儿很乖巧，也很懂事呢。」坐在前座的黎允在翱儿沈睡後忽然开声道。
「是的，有他这个孩子，是我一生的骄傲。」艾格莉丝凝望著在自已怀中安睡的翱儿，她露出一个比水更柔的笑靥。
「对了，说了这麽久，我还末知道翱儿的全名呢。」
艾格莉丝幽怨的双眸透过车厢的玻璃，望向云朵退散後的天空。她淡然的道出了翱儿的名字：「他叫翔翱。聂翔翱。」
「聂翔翱......不错的名字。」黎允叹道。
「我希望翱儿将来......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束缚，就像我给他起的名字一样，终有一天能够在九天之中翱翔。」
这孩子乖巧、听话，资质应该也不错，如果能够悉心栽陪的话，将来有很大机会能成大器。不过在此之前......或许要先让他懂得人世间的险恶。看著倒後镜中聂翔翱的睡颜，黎允心忖。
两人再度静默无言，车厢中的人各有心思。
到了多伦多机场，艾格莉丝把沈睡的儿子摇醒，一行人在离境大堂办好了出境手续後，便乘坐聂家的包机离开了加拿大。
看著飞机慢慢离地，渐渐远离自己居住了有七年之久的加拿大，聂翔翱将鼻子抵在窗前，看著加拿大的一景一物在眼前越缩越小，直至被云层掩。
「妈，我们还会回来吗？」他轻问。
「会的。一定会......」等到坷再度抛弃她时，他们两母子便会有回来的一天──艾格莉丝勾起薄唇笑说。
因为她对他，是完全的不信任。
钻到母亲的腋窝下，聂翱翔轻合眼眸，长长的眼睫在奶白色的皮肤上映出了淡淡的影子。
再见了，我的故乡。
飞机在云雾中穿梭，目的地是七岁的聂翔翱完全没有认识的东方之珠─-香港。
这一去，将会令到聂翔翱的本是平隐的一生变得波涛起伏。
由登上飞机的一刻开始，他的命运便被改写；由登上飞机的一刻开始，命运新的一章，便在聂翔翱的步履中......
缓缓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