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就忽然这麽犯傻呢?
我很够意思地扶韩葵坐起身,好吧,我承认我很想看他出糗,但他离开我的手下床,背对著我和护士小姐,大方翘起屁股。
当我终於明白我即将面对的是什麽时,只听见韩葵大言不惭地说:「我的手没力气,脱不下裤子。」
年轻的护士小姐手拿著针筒,一脸羞涩地看著我,彷佛在说:「你不脱,难道还叫我一个女孩子脱吗?」
我是男孩子,所以我||更、不、想、脱!
我很想大声吼出来,但那不合我江直树的风格,因此我只能乾笑两声,说:「我的手受伤了。」
护士小姐毕竟还是护士小姐,「但是江同学,我知道你的手伤就快要好了,你甚至随时都可以出院了呢!」
是啊,终於有人注意到我随时都可以出院了,本来就没有人因为手骨折这种鸡皮蒜皮的小伤住院的吧!但问问你们伟大的医院怎麽还不要求我的家长给我办出院,好把我这张病床让给更需要的人?
心里虽然在怒吼,但我眼光一扫,瞄到韩葵那小子一脸古怪的神情,决定还是多顺著他一点,省得我出院获得新生的日子遥遥无期,男子汉能屈能伸,现在就先把自尊抛到一旁吧。
我上前去,一把扯下韩葵的裤子,然後闪电一样地闭上眼,然而才一秒钟的时间,我的脑海里已满是那片蜜桃形状的白晢肌肤,呃呀!我当时真想捶地板!我一点不想看到这家伙的屁股啊!
当我正努力把脑海里那一幕影像驱逐出境时,我听见护士小姐凉凉的声音:「裤子...只要脱一半就好了...」
......。
天!我江直树怎麽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我当下真想一头撞死,张开眼睛,看见韩葵面红耳赤地将裤子往上拉,更要命的是,我匆匆的一瞥,居然瞥见他下面那片嫩白泛著与脸上不相上下的瑰丽红潮。
我做了怎样的一件蠢事啊!
好戏还在後头,我们谁都想赶快把这事了结,於是我上前去压住韩葵,可是当护士小姐带著她的针头逼近时,或许是过於惊恐,那小子爆走了,他拖住我的手臂|受伤的那只,用力一拖、一扭,我被他反压在身下,被迫承受他不怎麽轻的体重,和他毫不遮掩的痛叫。
关键的那一刻,我确定我听到了「喀」的一声。
就是不用我IQ200的脑袋去想,我也知道我这个伤,暂时是好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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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在愁云惨雾中度过,我这一生没这麽惨败过,韩葵在我脸上留下爪痕,让我背负不实的罪名,害我颜面尽失,还要我拖著二度伤害的手臂在医院里陪他瞎搞胡闹,我可以说面子里子全输了。
可是你知道他们是怎麽说的吗?
他那个美人姐姐来没几次,却自以为很了解地说什麽我的存在改变了韩葵、我让他的思绪不再钻牛角尖、我丰富了他原本封闭扭曲的灰色世界...是吗?在我眼中,他每天每天都在钻牛角尖,他的世界也不是灰色的,在他身上我看到跳跃的彩色,看得我头晕目眩,直想把他丢出我的视线范围外。
老妈呢?她来得倒是比人家姐姐还勤,但她的话比人家的还扯,什麽「哥哥人变得开朗、有精神多了,也更懂得去关心别人、照顾别人」,天知道我为什麽看起来「有精神多了」?还不是为了应付那家伙永无止境的找碴!我懂得关心照顾别人?我那不是被逼的吗?我还是我,像我这样的人怎麽可能会改变?
好吧,如果说真有什麽改变,应该是我的怒吼声一天多过一天,脸色一天比一天还难看,忍耐力受到了空前的挑战,快要涓滴不剩了吧!从前我虽然冷漠,偶尔说话毒了一些,但至少不会有失控、破口大骂的时候,而这些不为人知的一面都被这个叫韩葵的怪胎逼了出来。
这个人绝对是怪胎!而且是表里不一的怪胎!在他美丽的外表下,隐藏著丑陋的灵魂!他不时地捉弄我、故意与我吵嘴,麻烦我、使唤我,陷我於各种丢脸、难以掌控的情况中,他以此为乐,因为事成之後他总会来个露出虎牙的窃笑...我绝对不会说这是可爱,或许那些小护士该去看眼科了。
但在被恶整的同时,我却又敏锐地感觉到这些不是他的全部,要逮到他一定得掌握住他的弱点,天知道这事有著一定的难度啊!他的个性古怪,时而阴沈,时而又像个任性的小孩,教人捉摸不定,连我都难以准确猜出他的心思,加上他这个人低调得不得了,他的家庭、他的背景、他不自觉露出的忧郁眼神、一头比女人还美的秀丽长发,他的一切像团谜,除了「韩葵」二字,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这可不太妙,我只有被他一路压著打的份吗?
只是,这家伙再怎麽怪,也是个寻常人,憧憬那些无聊的情情爱爱,我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心底却是暗暗等待著他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爱人,那个无情的背影,我说实话挺想看看他是个怎样的男人,竟收服了这个性格古怪又矛盾的家伙,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会是我想掌握的、属於韩葵的「弱点」。
服侍了韩葵这个大少爷近两个星期,我快要罢工不干时,机会来了,我得以更深一层认识这个神秘的美少年。
你问得很好,韩葵的伤到底怎麽了?怎麽会住院长达两星期呢?首先,我得解释一下「两个星期」的由来。
韩葵头上的伤没有恶化,也没什麽大碍,绷带几天後也就拿下来了,偏偏少爷他大伤小伤不断,先是从楼梯上跌下来,断了一条腿,住了几天逐渐恢复後,他不知如何躲过了我的严密监控,居然有办法让自己著凉,生了场重感冒,跟著连累了我,前几天他头上的旧伤不知怎麽又裂开了,他半死不活地声称自己头痛得快要爆炸,於是医生只得又留下他做检查。
我怀疑,不,当时我几乎可以确定,他是故意的,他是在吸引别人的注意,当然,不是吸引我的,他的眼神常常不自觉地落在门上,好像期待著有一天某人会推门而入,他神秘的爱人,或是他冷漠的家人,又或许两者皆是。
我从小到大在父母长辈的期待和爱护下长大,寂寞难耐和渴望得到关怀的感觉,对我来说毕竟是陌生的,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跟他感同身受。
言归正传,事情的源头起自韩葵别脚的谎言。f
「喂,我肚子饿了,你去帮我买吃的啦!」这句话我听过无数次了,用数学符号来表达是这样:∞,趋近於无限大。
但我可不是笨蛋,甚至far away from it,所以我并不打算轻易上当,就如同我前面所说的,这句话听了n遍的我,没理由分不出真假,更何况分辨出嗜吃如命的韩葵这句话里的真实性,对我来说根本就像是一块蛋糕一样。
我为什麽要乖乖出去买吃的,好让他再想办法弄伤自己,以求在这鬼医院里多赖一秒钟?所以我很乾脆地拒绝了他。
这个狡猾的家伙还能怎麽?根本软硬兼施,偏偏我不吃他这一套,全部冷脸以对,看他还能变出什麽花样,却没想到他这个「花样」真的教我措手不及!
他整个是一个豁出去的态势,瘦长的身躯一跃而起,闪电一般就往房门冲,他的速度快得惊人,我一时没拦下他,但许是头上还带著伤,眼看快撞上门了,他忽然中途不继,软趴趴地往地面倒去,这次我即时接住了他。
「你要自残到什麽时候?我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不是∞。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我低下头,没想到会看见他的泪水,我抱著他的手臂僵硬。
「我想出去,我要去见一个人。」他含著清澈的泪水望著我,我直觉他要去见的是那个男人,我无法立刻说不,因为他黑亮的眼睛里饱含著太多苦涩的思念,不断满溢而出。
「他一次也没来看过你。」这种软弱的家伙我很反感,於是我一针见血地刺他的要害。
「我知道,但我能谅解,他不来看我,我就去看他。」他看著我,眼神坚定而闪亮,混合著乞求,直攻我的心脏。
我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害了我多少次?就是这样我才被老妈玩弄於股掌间的,偏偏这次还是犯了这老毛病。
我一时忘了韩葵的可恨之处,瞒天过海地把他弄出了医院。
跟著他来到了韩家在天母的别墅,我这才知道原来韩葵是出自於怎样的一个大富人家,他家也有草坪和游泳池,但全比我家大了将近一倍,房子大得不像话,位於超昂贵的地段,房子外头还请了专门的人当管理员,一切非常讲究。
走进房子里,先是长长的阶梯,大门是左右敞开那种豪华型,打开来是像是宴会厅一样的宽敞空间,非常细致地区分为大厅、客厅、起居室、餐厅和厨房,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那铺成华丽地毯的宫廷式阶梯,又宽又大,两旁的扶手雕成美丽花纹,站在最低阶便可仰头看阶梯最高处特别显眼的那一大帧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是他的母亲,雍容华贵、凌厉美豔,看到时我没反应,但韩葵很惊讶。
「你不认识大明星韩俐?」他十分不可思议地说。
原来他母亲是明星,但...「我为什麽要认识?她是什麽科学家或了不起的人物吗?我从不费神去留意无聊的事情。」特别是演艺圈的那些八卦小事。
韩葵很自得其乐地笑了几声,我不知道笑点在哪里,也懒得管,我当时很後悔把他带出医院,担心万一他怎麽了,岂不是又要我负责?
我环顾了一下这房子,还真是无边无际,却只看到韩葵那个高傲美丽但只会诡笑的姐姐,和一个冷冷冰冰只顾著做自个事的老婆婆,实在非常浪费空间。
我不太想跟他家的人有什麽接触,但那位韩芙蓉小姐亲自找过来了,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只是我还真不想跟她有任何关联,她那双丹凤眼总在观察著我,不知在打什麽主意。
「谢谢你照顾我弟弟。」她笑得很如沐春风,我几乎忍不住那股渴望回问她「为何你不来照顾自己的弟弟?」
不要说我和裕树这样的兄弟情,就说一般人好了,谁会弃自己的手足不顾,韩葵住院期间她不是没来看过他,但次数屈指可数,待也待不久,姐弟俩总是冷冷淡淡的,有时还会出言相讥,这家里的气氛让我几乎窒息。
我想问韩葵他的男人在哪里,见了面、诉了情话,就可以闪人了,但他那个诡异的姐姐还在场,我不敢太明目张胆地问,谁知道这家伙出柜了没有?
他坐立难安了一会,便往楼上冲,没多久,又砰砰砰地冲下楼来,表情像个迷路的孩子那样慌张与无助,然後他开始整屋子地大吼大叫:「堇!堇!你在哪里?」
这家伙的举动向来难以掌握,他这疯狂的模样吓了我一跳,心底某一处被深深撼动了,被他牵引著一抽一抽地痛,在我意识到之前,我已跟著他冲进他家後院了。
那里站著一个男人,似曾相识的背影,我很快就知道他是谁,但那种像在云里雾里的感觉,是那麽朦胧不真实,我和韩葵站在他身後,看著他蹒跚的步伐,缓慢的动作弯身摘了一朵蔷薇,如在梦中一般,撕碎了它娇豔的花瓣,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彷佛体内有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洞。
有一种绝望的感觉,我可以感受到在我身旁的韩葵,身上溢满了浓浓的悲伤。
在我往後的人生里我始终忘不了这一幕,和...韩葵往前跨了一步,迟疑地喊了一声:「哥...」
本来我只是怀疑韩葵是个同性恋,虽然他的外表女性化,我却知道一个人的性向有时候不是光看外表便可以决定的,但经过那天之後,我知道韩葵不但是同性恋,还有更劲爆的,他爱上的男人,是他自己的哥哥。
本来我还想了各种理由解释他那天的行为,或许他们不是亲兄弟,或许是我听错了,或许韩葵的脑部真的伤得太重...但一切想像被韩芙蓉小姐轻轻松松一句「蓳是葵同母异父的哥哥」彻底击碎。
第一次深刻感受到,这世界上原来也有我不明白的事物,即使是被视为天才的我,「同性恋」三个字在脑海中只是一个模糊的存在,生活中却忽然出现了活生生的gay,而且还是一个同龄的漂亮男孩,我猜就算是我,也很难平常心面对吧。
心里,总是有那麽点不自在。
韩葵倒是表现得异常平静、一如往常,难道是我人生的历练不够吗?总觉得秘密被揭发的他,理应会羞於面对我探究、鄙视的目光才对,而非照样大口吃饭、大声喧闹,这家伙的脸皮真的是很厚。
若硬要说有什麽异常,就是当天从他家回医院时,那小子狠狠地大吃了一顿,当然大吃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只是他那股疯狂地抓了食物就往嘴里塞的狠劲,还真是有点不太对头,让我想起他哥哥韩蓳吃花瓣时那悲伤、绝望的背影。
我依然维持原先的策略,不去理会韩葵的任性无礼,但我发现自己的处境不但没有改善,我对韩葵的好奇心还越来越重了,那不是当时的我所乐意见到的。
「喂,江直树,你到底是怎样啊?怪里怪气的。」过没两天韩葵终於发难了,他把一只手臂吊在我的肩上,我发现这家伙跟我说话时越来越喜欢动手动脚。
「难道...我喜欢哥哥的事,吓坏你这个天才儿童了?」他说完,颇自得其乐地笑了,没有露出虎牙,一副阴险的狐狸样。
我才懒得搭理他,抖抖我手中的英文报纸,做出沈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样子。
「我说,你真的是天才吗?根本是蠢材吧,居然被称为天才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
我斜眼看他,从他闪烁的目光里,察觉出这小子脑袋里必然又有什麽鬼点子了。
见我不理会他,韩葵有些不满,「你真的不晓得我为什麽会一直无法出院吗?难道你都不想早点回复正常的生活?」
这小子居然还有脸问我,我怎麽会不知道他为了吸引他哥哥的注意,三番两次伤害自己,以求得哥哥的一丝垂怜?本来这不干我的事,但他这麽做却彻底连累了我,把我困在这死气沈沈的医院中,要不是我还存有那麽一丁点的同情心,我才不会乖乖待在他身边,把大好的人生和前程毁在他这个变态家伙的手中!
一股气上来,我用力挥开肩上他那只雪白的手臂,「我怎麽不想?只是你要用苦肉计是你的事,我不想随著你起舞,怎麽?苦肉计失效了,你想要我替你想法子?不好意思,我拒绝把我珍贵的脑汁浪费在无聊的小事上面!」
韩葵愣了几秒钟,我想他有点被我吓到了,但这家伙看似纤细,回复力也够强的,他像孩子一样嘟起粉嫩的唇嗔道:「你凶什麽凶啊?...好吧,我把我哥哥的事跟你说,怎麽样?」
我不想知道,甚至真的拒绝了,但是那家伙一把抱住我,像八爪章鱼一样怎麽也扯不开,然後他把嘴靠在我耳边,火热的气息攻击我的耳朵,让我全身一阵酥痒,皮肤表面更是爬满不知名的小虫子,现在我知道和同性抱在一起是什麽感觉了,虽不讨厌,但也不怎麽舒服,我决定以聪明的方式挣脱开来。
我勉强转过头,用我最凌厉的眼神看著他的眼睛,「放开我,我就听你的故事,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帮你个彻底!」
韩葵需要我的帮忙,他必须让我知道他们的故事,所以他不甘不愿地放开了我,嘴里还模模糊糊念著「比蓳软...舒服...」什麽的,我假装没听到。
然後,终於,我知道了这个故事,这家人的故事,关於他哥哥的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关於他们一家人的是一出荒腔走板的伦理大悲剧。
韩家三姐弟之所以聚在一起是因为他们有著同一个母亲,他们的关系之所以如此冷漠和诡异是因为他们各有不同的父亲,大明星韩俐看起来曾有段荒唐的年轻岁月,她和不同的男人搞在一起,生下了同母异父的三姐弟,然而她却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她供给吃穿,但从不供给母爱,或许是因为这样,这三个姐弟的关系并不亲密,甚至性格也十分古怪,就我看来,姐姐韩芙蓉聪明美丽,却也十足冷漠、自大、和狡诈,弟弟韩葵骄傲任性、嘴贱又暴躁,还是个爱上亲生哥哥的乱伦同性恋,非常地令人叹为观止,至於他哥哥,活脱脱一千古情痴。
他的故事始於一段少男少女的纯纯爱恋,女主角叫芹,是一个内在和外在都十分美丽的女孩,她和有著一副混血儿俊美外貌的蓳站起来,就像对金童玉女一样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