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晚的事胡一然就有些懊恼,总算是见着了人,可什么都没问人就又不见了,没想到这花满楼的轻功如此了得,带着伤还能走得如此快。
"八仙就是那小厮?"陆小凤问道。
"是,他从小就跟着人英,也是报仇心切。"
"西门吹雪,我问你,你那对决书会不会被人偷看到。"
"不可能。"
西门吹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拍在桌上,信封上赫然三个字"对决书"。
陆小凤笑了一声,西门吹雪随身携带确实没可能被人看了去,不过他随身带着对决书干吗?想着便拿过对决书,拆开一看,惊呼道,"七月初八!!"
"什么???"胡一然也吃了一惊,夺过那纸。
司空摘星也凑了上去。
白纸黑字。严人英与西门吹雪的对决日期,七月初八。
正是今日!
"这是严人英的笔迹?"
"是人英的笔迹。"胡一然道。
"这对决书是谁送去的。"
"八仙。"
第八章
如果是那小厮私自改了对决书,毕竟在严人英身边那么多年,模仿他的笔迹应该不成问题,可问题是,为什么对决当日,严人英见了花满楼,还要打下去??
那个易容成花满楼的人极有如果和那小厮是一伙的,留下小厮活口,让他告诉别人是花满楼杀了人,可关键是为什么那凶手要易容成花满楼的样子?
陆小凤正欲去外面问问那个见着花满楼杀人的八仙,忽然听得小楼上一阵响动,似是重物坠地的声音。接着就听见门外一声惊呼。
"八仙!!!"
胡一然听得自己弟子的声音冲出门外,八仙已倒在地上,脖子上一道不明显的伤口,却足以致命,围观的众弟子脸上皆是愤慨之色。
"花满楼!!你个小人,竟杀人灭口!!!"唤作阿慈的女弟子声泪俱下跪倒在地。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胡一然震怒。
"刚刚那个花满楼从楼上飞身而下,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就一剑刺向了八仙!!那贼人受了伤剑法还如此了得。"一个弟子紧握着手里的剑,惨白着脸瞪着胡一然身后的陆小凤。
"他们肯定是串通好的!!!不用再和他们废话,掌门我们去追花满楼那个贼人!!!"
"掌门!!!"
"走,回客栈!"胡一然带着那帮怒气冲冲的弟子们快步走出小楼。
"喂,西门吹雪,你说,那凶手,杀人灭口的也太晚了是不是?"陆小凤回头,却没看到西门吹雪,却看到司空摘星一脸神秘的站在楼道上,朝他使了个眼色。
陆小凤疾步走上二楼,楼上早已一片狼籍,桌椅全都散了架,地上散乱地堆了些衣物,墙上的画一半挂着一半撕落在地上,西门吹雪正定定地站在床头。
陆小凤正想走上前去,却被司空摘星拦住。
"陆小鸡,你别去找死。"e
"我不入地狱,谁如地狱。"陆小凤笑笑,朝着西门吹雪走去。
脸仍旧是那张万年棺材脸,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左手紧攥着一块红白相间的布料,右手捏成一个拳,筋骨突出。陆小凤抖了抖身子,定睛看去,哪里是什么红布,分明是一件衣裳,原本雪白的衣裳。再看西门吹雪,他的身子竟有些发抖。
"这屋子乱得真是彻底。"司空摘星清了清嗓子,弯腰伸手摸了一把地上的木头碎片,上面已蒙了层薄灰,"乱得还有些时日了。"
"差不多是两三天前就这样了。"陆小凤回过头来再扫了眼屋子。
司空摘星又欲开口,又听得那阵响动,咚咚咚,咚咚咚,顺着声音,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床边的衣柜。
陆小凤蹑手蹑脚上前,那声音忽然又停了下来。
一会儿,又是咚咚咚,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陆小凤哗地打开柜子,只见柜子里是一个被绑起来的人,还是个熟人,那熟人张大了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视线越过正对着他的陆下凤,惊恐地投了向西门吹雪。
第九章
"老实和尚!!"
要说吓了一跳倒不如说是吃了一惊,"你这和尚,那天晚上想找你喝酒怎么都找不着,原来躲在了花满楼的柜子里!"
陆小凤伸手解了老实和尚的哑穴,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竟是冲着西门吹雪。
"和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看见了也什么都不知道!!"说着说着还往那柜子里钻。
"哈?"司空摘星一头雾水的看了看老实和尚又看了看仍旧一言不发的西门吹雪再看陆小凤,那家伙也是一脸迷茫。
夜。万梅山庄。
"噗。"司空摘星一口茶从嘴里喷出,正朝着对面的陆小凤而去,陆小凤眼疾手快抄起茶杯盖挡了回去。"你说什么!!"司空摘星抹了一把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老实和尚。
"和尚不撒谎,和尚是看见了。"老实和尚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轻。
"和尚你是说,你那天晚上看见西门吹雪,"说到这陆小凤顿了顿,眼角扫了正站在窗口若有所思的西门吹雪一眼,继续道,"看见西门吹雪抱着花满楼,然后,你就被花满楼给抓了起来,点了睡穴哑穴关在柜子里?"
"咳咳咳。"这次虽然克制住没喷出来,可还是呛得司空摘星不轻。
老实和尚点了点头,又道:"和尚衣服被雨淋了,想在晚上晾干它,找了块草地晾衣服,谁晓得就看见了那亭子里,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和尚连衣服都来不及收就跑回了房间,要不是西门夫人把衣服给和尚拿回来,和尚可就没衣服穿了。"
"西门夫人。"西门吹雪从窗口走向桌边。
"难道........."陆小凤皱起了眉头,烦,真是烦,没想到竟然摊上了西门吹雪的家务事,"西门吹雪,她现在在吗?"
"回峨嵋了。"
"糟了!"陆小凤一拍桌便要起身往外去。"西门吹雪,说到底这是你的事,我们不该插手,可你不要忘了,花满楼也是我陆小凤的朋友。"走到西门吹雪旁边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那晚,不是花满楼。"
"噗。"
"阿弥陀佛,真是浪费了上好的龙井啊。"
"是谁?"
"不知道。"西门吹雪双手交叉在胸前,用力抓紧了袖子,"那个人的手是握剑的手。"
"猴精,我们打个赌怎么样?"陆小凤拍了拍西门吹雪的肩,回过头对司空摘星笑了笑。
第十章
司空摘星应该多谢陆小凤,要不是陆小凤想起和他打赌,他差点脱口而出一个要人命的问题,"没事你摸人家手干吗?"
司空摘星也应该感谢老实和尚,要不是老实和尚拽着他跟着陆小凤跑了出去,他脑瓜子一转得出个原因结果差点又喷出一口要人命的龙井茶。
月白长衫,右肩处一道口子,鲜血染红了一片。
皮肉上的伤口会流血,血可以止住,痛也会消失。
心里的缺口却是止不住的血,止不住的痛。
遇见孙秀清的时候,她被暗器所伤,在地上痛苦挣扎,西门吹雪本可以离开,就像他以前一样。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枝梅花误入他的视线,月光下的花,光泽温暖,幽静润和,像是一个人。像是他的微笑。
或许,除了死亡,生命还可以以另外的方式延续。
带着孙秀清在山里奔跑的时候,他想的是花满楼的热爱生命。
带着孙秀清去看大夫的时候,他想的是花满楼的乐观坚强。
带着孙秀清在客栈里修养的时候,他想的是花满楼的豁达温柔。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在意一个人,在意他的笑,在意他的言语,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在意他的快乐,在意他的.........
甚至在意到,无意识的改变着自己。
当他看到孙秀清站在寒风里的时候,他静静的听她说着。
她说,我不怪他,不怪他这么对我,也不怪他这么对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真的,我不怪他。我只是恨,恨我自己为什么会活下来,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说,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西门吹雪又不是圣人,谁知道他为什么救你,谁知道你们在一起的几个月都做了什么,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后来她不说话了,也没有落泪,只是一个劲地笑,难以抑制地苦笑。
"笑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留下孙秀清,约定,只要孩子一出生,她便要离开。他也答应她,不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任何人。他单纯地想试着挽救一个生命,他想起花满楼为所有人敞开的小楼,为一切生命展开的微笑。
京城里的那个夜晚,他没有来得及留住那抹笑,他想,对决结束之后一定一定要找到他,告诉他,什么西门夫人,万梅山庄绝不会有庄主夫人,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只是他没有想到,花满楼不见了,消失了,失踪了。
他忽略了花满楼的倔强,温柔之下不可预料的坚强,自然会有自己的倔强与坚持。
他不会去干扰一个在外界看来有了妻子的西门吹雪,他选择退出他的生活,选择相忘于江湖。
紫金之巅,西门吹雪发现自己手里的剑如此笨拙,无论他怎样挥舞,怎样变换,只是笨拙粗略的剑式。
无可倾诉,无处可寻的思念像是一根线牵绊住从前无所挂念的剑。
两个月后,花满楼再出现在他面前。为了别人的麻烦。
他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想念在胸口拥堵,难以表述。
他想做的只是搂紧他,把他揉进骨子,渗进血肉,化进魂魄里。
所以他解剑相送,他要让他懂,他会等。
等到他懂得的那一天,自然什么都不用说,不用问。
还没等到那一天,他又不见了,留下一件毫无头绪的血衣失踪了。
思念伴随一种不知名的情感,让他浑身颤抖,思绪难平。
很久之后,西门吹雪才知道,这种不知名的情感,叫做恐惧。只有花满楼能让他在意到恐惧,因为害怕失去而恐惧。
他无法继续思考,只能默默回想,自己看到那个花满楼的时候感觉到的异常,花满楼怎么会在那样的场合醉酒,花满楼怎么会对自己说那样的话,花满楼怎么会在这里醉倒自己怀里,没等他再确定虚实,听到树丛里的骚动便飞身去寻,只看到草地上的破烂袈裟,再回去时,亭子里只剩一个酒坛,本应该躺在湖底的酒坛。
如果,那晚上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易容精湛,轻功了得,剑法卓绝。
这样的一个人,想要陷害花满楼,甚至想至他于死地。
不可原谅!无论是谁都不可原谅!
第十一章
峨嵋山角下,长乐客栈,陆小凤吃着牛肉汤,心里直发毛。
"你们来峨嵋做什么?"说话女子扑闪着眼睛,手指绞缠着自己的头发,笑着看着对面的陆小凤道。
"牛小姐,那你又来做什么?"司空摘星干笑两声,同情的看向陆小凤。
"我来做牛肉汤给他吃啊。"牛肉汤眼睛弯成两弯,也看向陆小凤。
"阿弥陀佛。"老实和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偷瞧了陆小凤一眼,又摇了摇头。
想来,三人昨日刚赶到峨嵋,刚进客栈就看到牛肉汤正和掌柜的吵架,陆小凤心里暗叫不好,刚想开溜却被牛肉汤逮个正着,这一个麻烦还没解决又碰上了个专门自找麻烦的大小姐,心里能不发毛吗?
"哼,没想到,江南花家竟然出了这样的败类。"他们旁边一桌的一个青衣公子开了腔,话是对着对面的白头老翁说的,眼睛却是看着陆小凤。
"没想到,蜀中唐门也有兴致来淌这趟混水。"陆小凤放下汤碗,瞧了一眼那青衣公子。
混水不是谁都能趟,尤其是这江湖上的混水。论资格,唐门肯定有资格来淌这混水,可自从新当家上任后,唐门鲜少参与江湖事务,这次.........
"峨嵋武林大会,江湖盛举,讨伐武林败类,唐门自是要来。"
峨嵋办武林大会在江湖上是头一遭,这峨嵋本就不是什么豪门大派,顶多算是一个中流门派,按常理,怎么轮都轮不到他们办武林大会。谁心里都清楚,这次武林大会不是讲什么江湖地位,是看谁和凶杀案牵扯最大,追溯起来,自然是峨嵋了。
峨嵋死了两个。
严人英死之后的八天后孙秀清也死了。只一剑,取了两条人命。凶手自然是那个杀人的时候被人看见了的"花满楼"。
现在就连陆青龙的死也算在了花满楼头上。
加之最近各武林世家接连有人失踪,加上昨天刚刚失踪的南宫家的七小姐和她的奶娘,刚刚好六个人。
而和这六个人一起失踪的家丁小厮,第二天都被扔在了家门口,脖子上都是一道隐隐的伤口。
花满楼一下子成了罪大恶极的杀人狂魔。成了整个武林的讨伐对象。
江湖中的正义之士不知道,当然知道了他们也不会相信,花满楼也失踪了。
加上花满楼,确切的失踪人数应该是七个。
"唐门自是要来为武林除害。"青衣公子展开扇子,抿了口茶,接着说道。
"唐一乐,你少在那儿胡说八道。花满楼才不是那种人!"陆小凤没有动,司空摘星也没有动,老实和尚也没有动,拍案而起的是牛肉汤。
"你少瞎搀和。"司空摘星撇了撇嘴,走了出去。
"猴精站住!!本小姐才没瞎搀和,谁叫你们这几个大英雄都成了闭嘴大虾,花满楼不是你们的朋友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候都不替他说话了?你也相信他杀了人??"牛肉汤一路嚷嚷追着司空摘星往外跑。
他们当然相信他没有杀人,可他们又能说什么,他们要怎么像在血雨腥风里摸爬滚打的江湖人解释这样一个江湖里,还有一个不可能杀人的人。而这个不可能杀人的人还三番两次被人看见杀了人。即使他们解释了,也肯定是被人当成是个笑话,只当他们是失心疯。
"哈哈哈哈好一个为武林除害,这等善事我陆小凤肯定要去捧场,唐大侠,明日武林大会上见啦。"陆小凤摸着胡子踱过唐一乐身边。
"喂,陆小凤,明日才是武林大会,你这么急来峨嵋派干吗?"
"小声点,我们这是溜进来。"陆小凤没想到和司空摘星说起溜来峨嵋玩玩竟会被牛肉汤发现,哎,江湖中人怎么都那么爱听墙根。
三人一路猫身翻墙窜身进了一间屋子。b
"喂,这是哪儿啊?"牛肉汤借着月光环视着这间屋子,陈设简单,还有股暗香。
"还能是哪儿?陆小鸡除了会进女人屋子还会进哪儿。"司空摘星调笑道。
"什么?女人屋子?"牛肉汤猛的瞪了正在翻箱倒柜的陆小凤。
"牛小姐,你还嫉妒个死人不成?"陆小凤从一堆衣服里探出个脑袋。
第十二章
"死人????"牛肉汤转了转眼睛,"难道是孙秀清。"
"废话。"司空摘星站在窗口望风,白她一眼道。牛肉汤不服气的瘪着嘴,正欲与他说理。
"找到了!"只听陆小凤一声低呼,两人向他看去,只见他右手拿着一本古书,左手上是一张折好的信纸。
"怎么怎么信里都说了什么???"
"求救的信里能说什么?"陆小凤将信纸平摊在桌上。
"阿弥陀佛。"老实和尚瞥了眼那信纸道。
"她早知道自己会死?"司空摘星拿起信纸看了起来,"给西门吹雪的?"
"恩。"
"给我给我。"牛肉汤一把抢过那信念了起来,"西门吹雪,吾知有愧,悔及当初。吾死不足惜,只望汝念及小儿年幼,于魔教掌下救其薄命。汝心戚戚之人于夕花山庄可寻之。勿念。严氏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