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要忘了,攻击沉香的不仅仅只是无情,观音泪被弹开再进攻,劲力一次比一次强;铁手的拳头在第一次弹开观音泪之后根本没有收手,直取沉香面门;还有追命的腿、元十三限的指风、罗睡觉的剑以及温公子的酒坛子。
沉香也不慌张,待铁手的拳头将中未中之时,微微侧顷脑袋躲过正面,受伤的右手顺势延铁手的右臂上伸,在肩胛处斩落;同时身体微转,左手轻轻一拢,虚空中无数的火焰花如同轻纱一般被沉香收拢在面前,竟然让追命的腿、元十三限的指头、罗睡觉的剑和小温公子的酒缸粘在火焰上动弹不得。
此时天色渐亮,东升旭日的照射下,生死相搏的战斗场面竟然美的像副画。
一定要把尽量多的辽军牢牢的牵制在这场战斗中,顾惜朝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叫北门的人给我牢牢的钉在那里,告诉他只要把现有的辽军粘在那里我就给他记上一大功!"
"戚少商,我把最后的两千骑兵交给你,从南门冲出去,绕道进攻帅旗所在,记住只要有辽兵回援立刻撤回来。"
"告诉南门的守将,骑兵出城后紧锁城门,哪怕有一个百姓从那里跑出去,我都要他的脑袋!"
一道道指令被顾惜朝发布下去,在这个时候,至少在这个战争的时候,顾惜朝的命令是绝对的。
如果铁手的右臂就这么让沉香给斩落了,那么他就不是铁手,不配当四大名捕的铁手,拳势即老,立刻变招,铁手右臂横摆,手肘侧击沉香头部,同时躲过沉香右手的斩;无情击出第二枚观音泪,与第一枚在空中盘旋的观音泪碰撞、弹起再次同时攻向沉香;追命陷入一条腿,追命还有第二条腿,元十三限又不是仅靠指功成名,至于罗睡觉、小温公子,换把剑、换个酒缸继续上。
冷血一直没有动,在所有人陷入熬战的时候,冷血死死盯住战局走势,寻找沉香的破绽,寻找能够一击必胜的机会。
有了,被观音泪弄得有些手忙脚乱的沉香右眼撇过无情,成百上千的火焰花向无情砸落却又在击中的瞬间消逝了,同时沉香喉结滚动小咽下一口鲜血。
冷血瞬时长剑出鞘,加入战局,如过逝之流星,直取沉香背心。
中了,但沉香未死,冷血致命的一剑也被沉香狼狈的躲开了,只是在沉香的背部再次增加一道惨重至极的剑伤划痕。
身体大回旋,瞬移至高空,所有的火焰向沉香本人方向压缩,幻化成剑、幻化成盾,击出。
天色大亮,浩瀚蓝天下天空,战场上弥漫着阵阵血腥味。
沉香矗立在半空,一双眼眸红的滴血、红的诡异,间或一轮更加不似人类般冰冷;发已斑白,若似半百老人般未老先衰倒也罢了,满头白发更像是散落在四周的火焰般颜色,燃烧着的苍白色;索性扯落身上半挂不挂的宝蓝色书生服,黑色斑纹从右手指尖蔓延至心脏,与右臂的血痕交织缠绕,恐怖但又萦绕。
眼波北望,落寞、悲伤自自然流入空气中,若哭泣倒也罢了,但孤立于人群之外,望断重楼,那人却始终不见踪影;
分手的冲动,你负我也罢,我负你也罢,时过境迁,却只是想你!
陷在这里不能退,也进不得,好希望那个人说一句,不说也好,只要见到就好......
无情感叹:对面那人也只是一名少年吧,杀戮者、入侵者、重重头衔堆落在脑袋上,想来是怎样的悲哀,如果一直在他身后的那个年长者肯来,也许那个少年就不会有这么重的悲伤。
属于凡人的战争(4)
"我知道,今天站在这里的所有人,有人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被拉了壮丁的,有人是拿着皇帝发布的召集令来驱逐辽匪的,有人是京城某某人手下的豪奴,忠义护主,拯救国家之类的大道理你们之中当惯了壮丁的人甚至比我清楚许多,也不需要我说。我今天只是告诉你们一个事实,不错你们背后的这座城住了一个贪婪、腐朽的皇帝,但是它的里面、它的身后也有你在家里给你热炕头的老婆、也有生你养你的父母、还有你指望传宗接代的儿子。记住一件事,你们今天保护的不是那个京城里的皇帝,是你们的父亲、母亲、老婆、儿子!"方应看平静的说着,甚至缺少将军战前激昂的战意和抑扬顿挫的声音,好像一滩没有波澜起伏的水。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席话却比哪些激励的话、奖赏的话、泛泛而谈的大道理更加打动人。
"将军,空话俺什么也不说了,如果你要俺脑袋,说上一声,哼一句,俺就不是男人!"
"格老子的,辽人不就是两根眉毛、两只眼睛吗,将军你说,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咱认了。"
"我们摘下他们的脑袋当夜壶,拧断他们的脖子。"
"还要阉掉他们的龟蛋,让他们别想再当男人!"
"......"
粗俗的语言、粗糙的嗓音,此起彼伏,所有人的战意空前高涨。
会的,会胜利的,这支缺少纪律、缺少装备、缺少人数的队伍,会用他们的命、他们的血去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来了,信号来了,烽火台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顾惜朝用京城这块巨大的饵把大部分的辽军吸了过去。
"传令兵,擂战鼓,我们的目标--辽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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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杀、杀,戚少商已经杀红了眼,脚下马匹践踏的是混着血水的泥土,呼吸的是布满血腥味的空气,戚少商和他身后的两千名骑兵如同锐利的刀锋劈开辽军的攻城兵向帅旗所在冲去。
凄厉的惨叫从耳边传来,又是一颗人头冲天而起,这是死在自己手上的第几个敌人了?戚少商已经记不得了,甚至身上自己的甚至是别人的鲜血都顾不上抹上一把,继续向前冲!
骑兵呼啸而过,骑兵的速度、骑兵的居高临下,骑兵就好像收割庄稼一般收割着辽兵的生命。
"预备役上!"辽军的实际统帅终于也坐不住了,派出了自己的底牌,最后的五千名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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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披白色精致软甲,脚踩南蛮特制蛇皮靴,万中无一的白色千里马,手持一丈八红缨银枪,方应看亲率五千名重铠精骑兵,从后方冲击辽军帅旗。
另一方面,所有临时征召到的各色人等被编制成步兵方阵正面震撼辽军大营。
见过最为惨烈的战斗吗?知道什么叫做哀兵必胜的道理吗?
这场战争出现了金戈铁马的统帅--方应看,出现了坐观天下、统筹全局的谋士--顾惜朝,出现了剑锋所指、冲锋再冲锋的先锋将--戚少商,但是最最让人流泪、最最让人不能忘记的却是眼前这些不会吟诗作赋、满口脏话、甚至举止粗俗的庄稼汉、家奴、甚至可能是前几日依然还在山里打劫的土匪。
"我们不能后退,我们的身后是我家,我们要战斗,为了我的老婆、为了我的儿子。"
两万对五万实力悬殊的对弈,两万游兵散勇进攻五万精兵。
"我们有一双灵巧的手,我们拿的动爬犁就拿的了长矛。"
"杀吧!砍吧!我们不怕,有手的时候我们用刀砍,没有手的时候我们用脚踢,没有了手、没有了脚、我们还有脑袋、我们还有一张嘴,咬也要从你身上咬下块肉。"
溃败了,辽军溃败了,两军刚一接触,宋军的疯狂、宋军的凶狠就结结实实的打了契丹的血性男儿狠狠一巴掌。
"竟然会被软弱的宋人打的节节后退,竟然......"从入侵到四处掳掠,时至今日一直顺风顺水的辽太子耶律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军队竟然会被宋人打的后退。
"报!发现五千骑兵从后方攻入大营。"传令兵传来另一个不利的消息。
轰!一路顺风顺水所浇灌出来胜利的信心骤然坍塌,原来与宋军的统帅相比自己所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从最初的火烧粮仓,到后来蹩脚的偷袭,用百姓的生命财产拖曳自己的士兵,甚至示敌以弱用京城做饵来吸引我尽快攻城,只为了这一次的袭营成功,环环紧扣、步步为营,够狠、够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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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之下,厚土之上,凛凛艳阳天,竟有一人如日光般耀眼!
"到头来又是何苦!"无情望着跳脱众人包围停滞在空中的沉香低声感叹道。
若说几个月的监视生活没有在无情心底为沉香留下一丝印象那是不可能的,包括铁手、追命在内哪一个不为沉香的选择而惋惜勒腕。
"对不起!"像是听到了无情的感叹,沉香高高举起聚集火焰的手臂再次落下,低声道着歉,尽管这样的道歉比蚊子的声音高不出多少。
选择了,便走下去,沾满无辜者的鲜血也好,懊悔、悲伤也好,歧路、弯路、错路也比事事蹉跎好;
曾经的家乡因为自己而创伤累累,前世唯一的恩人因为自己疲累的奔波于战场,若有机会再回首,沉香你可会做出另外一番选择?
所有的错事唯有歉然,那人是唯一,此生最重要的唯一。
沉香落下的手臂再次高举,再次汇集在沉香手中的火焰如刀锋般锐利,苍白的更加苍白、幽暗的更加幽暗,不能再踌躇了,下手吧。
沉香的手臂最终还是没有落下,一只手从沉香身后伸出牢牢抓住沉香将落未落的手臂。
手掌纤长,骨节根根分明,肤色莹白如上好羊脂玉般圆润,紧握住沉香动弹不得,包裹住手臂的黑色精铠似乎眼熟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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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重铠精骑兵是方应看最重要的家底,也是他唯一能够凭借的底牌,动如狡鹰,行如脱兔,刀锋所指,剑锋所向无一回合可敌,想来开国皇帝的御林军也不过如此。
同时,辽太子耶律翰也已经整装待骑在马背上,他是不得不逃了。
战斗的输赢在方应看攻入大营的那一刻便已经决定了,若将现有的残兵收敛得当转进京城,那里的战场或许尚有可为。
"传令兵,传我号令,前军变做后军缓步撤退,全军往大营方向集结。"耶律翰传令做撤退准备。
"殿下,出不去了。"顺着传令兵眼神望去,只见骑兵如杀神一般已经攻入视线可见的范围内。
连环九枪,方应看连刺九枪,枪枪不离耶律翰,如毒蛇吐信一般恨不得在耶律翰身上扎出九个窟窿。
眼见耶律翰性命将毙于方应看枪下,啪!一柄长刀撞在方应看的枪尖上为耶律翰挡下致命的九枪,萧兀纳终于赶到了,耶律翰终于能够脱离被方应看追杀的窘境,转过头来收敛残兵。
绝对不能让耶律翰成功的逃走,否则还真让辽人反盘了去,方应看眼波一转计上心来。
银枪倒转,枪尖一挑,地上那柄长刀被方应看银枪挑起顺着巧劲向帅旗击去,帅旗一倒方应看立刻高声喝道:
"太子已死,辽军大败!"
混乱中,耶律翰、萧兀纳再喊些什么已经于事无补,大局定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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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门开,一人身披黑色精铠出现在沉香的身后。
是杨戬,是在顾惜朝的酒楼里一直养病的那人,同样在顾惜朝酒楼里待过一段时间的无情等人立刻认出了来人。
又似乎哪里有几分不一样,明明还是同样一张略带消瘦的脸,横看、竖看一股子浓浓的书卷气,但是......
与沉香不同,杨戬不需要满天火焰一般的声势,也不需要什么威严、庄重的气压,只不过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就让人生生的矮上三分,莫说趁隙进攻什么,连动上一下也是压力重重。
"住手好吗?"杨戬的声音透着温柔,听入耳中暖暖地心也渐渐热了起来。
他在这里,他在我身后,我应该怒斥他,让他远远的离开,我好完成约定,好去辽国取得剩下的万载冰山雪莲;我应该立刻远远的离开这里,远处辽军大营的方向似乎传来了喊杀声;我应该......,但是,脚步却怎样也动弹不得,眼泪怎生就这样落了下来?!
转头回望,依旧是心底的那人,心里想过、思念过千遍、万遍,哪里比得上对面的他清清楚楚。
杨戬松开右手,抚摸着沉香已经披散开来化作苍白色的发髻,默然不语。
良久,"若是有什么说不出的苦衷,不必理会我的话,只是莫要让自己后悔才好。"
说些什么?应该说些什么的,至少把眼泪擦干,至少不要让他看见为我流泪的样子,但是反复斟酌,思考良久,出口却是:"让我靠着你,但不要看我的脸可以吗。"
"我们一起回去好了。"说着,杨戬从身后把沉香轻轻搂在怀里,双臂交叠让他依靠的更加舒适一些。
"好。"
靠在那人身上,就好像找到一处可以停泊的港湾,哪怕再痛苦、再哀伤十倍也有他为我支起一处依靠。
说应该,说能够,说需要,但是看到久违的他哪里拒绝的出口。
就这样吧,至少我能够有一个梦,一次最后的温暖。
"你上次的问题我想我们可以试试看。"杨戬一边说着,脸上红霞满天飞,似乎连抱住沉香的手臂都熟的可以煮鸡蛋。
"啊???!!!"该哭该笑?似乎沉香一边抹着鼻涕眼泪一边笑的腻死人就是最好的表达方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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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杨戬的出现到杨戬的离开,在场的每一个人被莫名的压力压抑的动弹不得,更别提阻止沉香被带离;
该哭该笑?罪魁祸首离开了,却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伤员满地,浮尸满地该找谁去追讨?
"师叔?!"眼看着沉香、杨戬走了进去,但前后脚功夫竟有一人走了出来,而且那人......
诸葛神候扶起在场的每一个徒儿,道:"不要想太多了,活着就好。"
是役,宋军惨胜,辽军惨败;
是役,辽太子耶律翰就地被废为庶人,辽后萧观音打入天牢;
是役,诸人无一人死于战场,唯有一人死于战争。
杨戬的困惑
如果你在一纵逃难百姓中看见一位长发白须的老人逆向而行,从京城向边境行进,你会为老人的特立独行在心里提升三分警戒;如果你注意到这位老人一派悠然自得的洒脱气质,那么你在心里会为这位老者再增加三分警惕;而如果你注意到这个老头一身布衣,浑身邋遢混迹在最脏、最穷的难民堆里,那么你会对这个老头减少三分警惕;当你甚至注意到他以一种极为有趣的方法骑着一匹青花毛驴的时候,你可能把对他最后的三分警惕都丢掉。
"客官,需要些什么?"小二一摆巾子利落的为老人抹好桌椅道。
比起来路上的一路难民一路仓惶,在这处连云山脚下却是难得的平静。
"听说这里有上好的炮打灯给我上一小瓶。"老人弹弹下摆,大马金刀的坐在酒楼里最好的位置上。
"来咯,上好炮打灯一小瓶,您请好。"这位小二算是极富专业素养,没有对老人这种明显的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行为作出任何表情上的愤怒。
老人咂咂嘴,舔舔酒瓶,在小二拿来的杯子里倒上小半杯品一品然后道:"小二哥,这种酒对我这个老人来些上头了,能否换些清淡的。"
一小瓶酒仅仅倒出小半杯,还没有喝完,尤其是在这种一位老人家用可怜兮兮的眼光死盯着你的时候,小二自认倒霉的为老人另换了一种甘香醇厚最为不上头的竹叶青。
老人再次咂咂嘴,舔舔酒瓶,,倒出小半杯品一品,然后继续道:"小二哥,这酒什么味道都没有,想当年我也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好汉!"
小二已然有些愤怒了,但良好的专业素养,不欺负弱小的良好品质打压下了小二的动手冲动,更加在老人的眼神下莫明其妙的为他换下了竹叶青,另取一瓶烈比不上炮打灯,醇比不了竹叶青的高粱烧。
令小二最为愤恨的事情再次发生了,老人在咂咂嘴,舔舔酒瓶,品品酒香之后再次对小二道:"小二哥,这瓶酒是用高粱酿的吧,我不是很喜欢高粱的香味,能否再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