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 影月物语————雪护

"什么？"凤一惊，忙着擦拭脸上的泪痕，急急抓住忍足的袖括，"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我要去唐土，景吾说过那里四海升平、繁华似锦，是他生平最向往的地方。蝉丸大师说的是，无常是死而复生，失而复得，恨尽爱生，乐极生悲。情到深处是孤独，我要去唐土长安的白马寺了却尘缘，参禅悟道，以洗脱我一生的罪孽，因此，这也许是你我之间的永诀。"
"可是......从平安京到长安路途遥远，还要走海陆，那......咳咳咳咳咳......" 身后是凤凄厉的呼喊。
凤拼命想要抑制住发自身体深处的撕裂般的疼痛，无奈那股汹涌的热流像是势如破竹班无法阻挡，一股腥甜涌上喉头，鲜红的血丝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哥哥！！！......哥哥！！！......侑士哥哥......"
此时忍足早径直转身向外缓缓走去，丝毫不理会身后凤那孱弱而焦急的呼唤。寒风扬起了一层轻薄的纱，一个颀长的身影在层层黑色的迷雾中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那片朦胧的暗雾中。
泪尽、樱落、心死、蝶坠[自由自在]。
百段柔肠，诉不尽那千丝万缕的爱恋；万种乐音。鸣不尽那千回百转的离情。忽若电飞，或疑星坠，欠你的，今生今世都无法偿还。怯懦、苍凉的魂灵，已在那月影残烛、清灯佛面下悄然隐匿，无影无形。

延喜二年初，醍醐天皇因意图谋逆之罪赐右大臣神太郎于死牢内切腹自尽，桐壶夫人绫子打入冷宫，不久在寝殿挂白绫自缢而亡，长子迹部景吾口含怨念，于清凉殿前拔刀自刎，死时年仅16岁。仅剩次子宍户亮囚于原右大臣府内。原本家世显赫、冠压群雄的右大臣家一时间分崩离析、摧枯拉朽般迅速衰落下来。左大臣嫡孙、藤壶殿女御葵姬之子保明皇子继承皇太子正统，右大臣把持朝政、权侵朝野而意气风发。与此同时，其长子忍足侑士于平安京内消失匿迹，生死不明。朝中贵族无不唏嘘喟叹、私相密语。

细白的雪绒悠悠然落在锋利的刀刃上，宍户斜坐在殿舍外的走廊上，一袭雪白的直衣使得原本就瘦小轻盈的身体淹没在了一片白茫茫、漫天无垠的雪地里，乌黑的长发均匀的铺在脑后。房梁上那颗深红的风铃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扎眼，宍户不耐烦的把玩着手中的爱刀虎增弥蝉丸，细白如葱根的手指舒缓的划过刀刃，机理分明的凝白指尖上瞬间留下了一道细长的粉色刀痕。然而，此时的宍户全然没有欣赏雪景的闲情逸致，自从大内来的武士队将迹部和神太郎绑走并且包围了整个右大臣府以来，宍户已经许久不曾有外界的消息了。神太郎那个那人究竟怎样他倒是无所谓，只是兄长迹部的安危令他格外挂心，不知他是否安好？特别是长太郎，不知他的病情现在怎样了？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呢？原本就不喜作复杂思考的宍户此时更添了几分烦闷与焦躁，思维混乱得就像织布架千丝万缕杂糅在一起的线头。加之院墙之外，十步一兵百步一卒的森严模样让宍户好生气恼，愤愤然跳下走廊，踩着雪绒走到已经结上一层厚冰的池塘边，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桀骜不驯的光，柳眉倒竖，长刀如一道闪电般划向冰面，随着一声"咯啦"的断裂声，整个冰面在剧烈的挤撞下爆裂开来，水花四溅，一段段透明的水柱势如破竹直冲云霄。
"烦啊！！！！！烦死人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宍户像头久怠未战的小兽，发泄似的吼叫着，转身向自己的殿舍中走去。
夹杂着雪与水的空气中，逐渐透过了一丝丝死亡的气息。
"呜呜呜，真是冤孽阿~！" 宍户持刀走过别舍时，只听见内室里传来众女房和命妇们嘤嘤哭泣与窃窃私语的声音。"景吾大人居然会在清凉殿前自刎，想必是受到极大的侮辱。他的灵魂定是无法成佛的吧......呜呜呜。"
"就连神大人和绫子夫人都难逃死劫啊！我们右大臣家当真就这么败落了吗？呜呜......冤孽啊，冤孽啊......"雅叶子夫人的声音在众多女子中显得格外深沉。"一切都是左大臣的阴谋，为了皇太子正统之位居然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不过他也遭到报应了。他的一双儿子--侑士大人已经不知所踪了，长太郎殿下也是一息尚存，回天无力了。"
"只是......可惜了两位品貌端贤的公子啊，不是应当‘冤有头，债有朱'的吗？呜呜呜......"凄凉、惋惜的哭声中似有无限伤感。
自刎？!死劫？!!不知所踪？!!! 一息尚存？！！！！ 这些字眼，那么真切的透过宍户的耳朵，切进他的肌肤，刺穿了他的心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宍户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一切，狂叫着一脚踢倒殿舍内的壁带，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宍户瞪大了一双般若罗刹般赤红的双目，一下跳到众女面前，大吼道，
"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紧握刀身的手爆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青筋，众女被少主此番的恐怖模样吓得惨叫连连，筛糠般瑟瑟发抖着往后跑去。
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长太郎！！！！！！
宍户猛地抬起头，转身向门口飞奔而去，却与守在门口的大内武士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在一片警戒下拔刀怒喝声中，宍户站直了身子，丝缎般柔美的乌发在雪花夹杂的寒风中轻逸，长刀出鞘，刀刃在雪光的反射发出摄人心魄的寒光。
"挡我者！死！！！！！！！！"

拥上前的两名武士在一道刺目的白光中无声不息的倒下，几乎滴血未流，头颅于身体就被这道横线硬生生的分割开来。猩红的血水从刀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前面的一大片雪地。霎时间，刀光剑影中激起一片腥风血雨，金属碰撞摩擦发出的"铿锵"之声、敌人因为痛苦而发出的惨叫声、还有那野兽般嚣张的怒喝声，顿时响彻云天。宍户像是无生命的木偶般、以身体原始的野性本能挥舞着手中的虎增弥蝉丸，层层叠叠的暗黑色血液染红了刀身。
我要去见他...... 我要去见长太郎......
然而，毕竟是大内武士、毕竟是寡不敌众，宍户渐渐地感到体力不支，稍一分神，只感到左肩传来一阵剧痛，殷红染上了雪白的直衣，顺着左肩的刀口处流淌。宍户忍强疼痛，一刀砍下了那个伤了自己左肩的武士的手，惨叫声中鲜血溅在了自己脸上，渗进了自己的眼睛里，宍户顿觉自己的眼前一片血红，红到令他觉得胸口中翻江倒海的恶心欲吐。
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长太郎......
就在此时，致命的一刀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左胸，宍户脸色煞白，乌紫的樱唇中猛地鹏喷出了一口鲜血，汗涔涔濡湿的额发粘在雪白的额前，以刀支地，他疲惫到想要这么一头栽下去长睡不醒，然而强大的信念支撑的他已经开始游离涣散的心志。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咬紧下唇，竖起自己手中的爱刀，清澈的眸子里闪着坚毅光。
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长太郎......
"喝咤！！！！！！！！！！！！！" 宍户大喝一声，以势如破竹之势向黑色的人群中冲去，这种如猛虎下山般的斗气令平日里习惯了冲锋陷阵、驰骋疆场的大内武士们都惊诧不已，纷纷后退，宍户看准了包围圈中的一个漏洞，转身一个反手，闪电般快速斩下两名武士的头颅，在一片追叫声中跑过二条大路，向着城郊的别院跑去。
"我就要见到你了......长太郎......"宍户在一片浑噩中跌跌撞撞的走着，浑身象被抽干了血液般松软无力，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双脚像踩着湿泥般举步维艰。斑斑的血迹沿着走过的脚印一路滴过，像一瓣瓣殷红的雪樱飘落在闪光的雪地里。恍惚中，宍户觉得有无数双柔弱无骨的双手绵绵的轻拂过自己的脸颊，那种熟悉的触感引得原本尘封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又一次生动鲜活的再现了......

"我是凤长太郎，敢问小姐芳名。"

"让亮公子为我而哭泣，真是我长太郎的罪过啊......"

"尽管如此......我还是如此的喜欢你啊......"

"我爱你......！亮......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亮，我害怕抓不住你，害怕会失去你！"

"亮，不要再哭了，再哭我会真的舍不得走了！"

"对不起，又一次让亮为我而哭泣，真是我长太郎的罪过啊......"

"长太郎！"宍户弓着身体步履蹒跚的前行，苍茫的雪地上留下一长串缀满樱瓣的的脚印，"你等我，我马上......马上就要见到你了！"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温热晶莹的液体流到嘴里，咸咸的、湿湿的，原是相思的眼泪。

此时，凤挣扎着向别院的院门走去，伸手扶助院墙院墙时知感到一阵冰冷，冻得他浑身抖个不停，身边的慈郎哭得撕心裂肺，跑上前扶住凤的身体，死命的哀求着：
"长太郎大人，你这是要去哪里啊？你应该好好的卧床休息才是啊~！"
"不要......管我......，不要跟着我............"鲜红的血顺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划下，进而流向了宽大的袖阔深处，紧绷的胸口中似乎有某种力量想要颇茧而出，振翅飞翔。凤大口大口的呼着气，原本干枯蜡黄的脸上这时竟透出了一丝潮红，血色的衣襟、银色的发丝、孱弱修长的身影沿着一望无边的院墙艰难的向前挪动。
我听到了玄象的呜鸣，那天籁般优美的音色在指引我前行，带领我去那我深爱的人儿身边......

"我是宍户亮！不要叫什么小姐！"

"听景吾哥哥说，你是宫中第一的乐师，连天皇陛下都赞扬你的演奏是‘曲罷不知人在否，餘音嘹亮尚飄空'，你要快些好起来啊，到时候我一定要请你演奏一曲！"

"长太郎.....我想要你...... ！"

"不会的......！不会...... 亮说过要永远和长太郎在一起的!"

"长太郎，我好想你，我想你想得都快疯了。"

"长太郎.....我不要跟你分开了......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

"亮！！！！"热流封喉，一股甜腻湿热涌上喉头，凤顿觉天旋地转，停下来勉强支撑住自己几欲支离破碎的身体，低下头看去，盈红的液体渗进了雪绒的缝隙中，颜色竟比那龙胆更为鲜艳。凤微微一笑，继续自己停下的脚步，"我来了，亮，你等我！"

"亮！！！"
"长太郎！！！！"
眼神交会的一霎那，那抹温柔的微笑就在眼前，那双明亮的双眸近在咫尺。
轻柔的身体贴近了，耗尽全身的力量展开双臂，期待那久违的温暖，等待那熟悉的体温，漫天飞舞的雪花深处，一轮暖日射出云端，在雪花的间隙中撒下了片片碎金。

"对不起，我来晚了，长太郎......" 宍户静静的靠在凤的膝头，乌黑的发丝铺散在细密的雪绒里，冰冷的触感让他忘却了身体的疼痛。血红直衣包裹着细弱的身体，四肢自由自在地在无垠的雪地上延展开来，感受着情人温暖的呼吸，无限惬意的闭上了双眼，一颗珍珠般璀璨的泪珠自眼睑边滑落下来............

对不起，尽管我知道，如果我哭泣，你会伤心、会内疚、会与我一同哭泣。但是，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泪，因为我爱你，爱你到无可取代，如果今生不能和你在一起，不能随心所欲、尽我所能的爱你，我宁愿抛弃这个无法与你厮守的躯体，结束这卑微可怜的、被命运符咒束缚了的生命。待到奈何桥边、黄泉路上，我与你擦肩而过的时候，不要忘了为我吹奏那曲熟悉的九米神乐，我也会反复的吟诵你送给我的和歌--明朝共遂凌云志，今夜同结并蒂莲。这样，我们就能再度相认了............

就这样。

再见了。长太郎。

来世，我们还会在一起。

凤静静的抚摸着爱人孩子般的睡颜，浮现在嘴角的一丝微笑是如此清晰微妙，你睡着了吗？在做怎样一个甜美的梦呢？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庭院内的樱花开得那么灿烂，粉色花雨在空中飞舞，像不像现在在我们身边飘飞的雪花？！温热的唇贴上爱人冰凉的额头，落下最后一个温柔的吻，凤将脸轻轻靠在爱人的面颊上，两个冰冷的身体在一望无际的雪海中蜷缩着，相互取暖般紧紧偎依在一起。

"等着我，亮，我马上就会追上你的！"

来世，我们还会在一起。

-- 全文完 --